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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狂神全文阅读

作者:爱者对半     左道狂神txt下载     左道狂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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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叙前缘

    二十三年。

    初升大陆已经沉寂在这片安逸却无聊的气氛之中足有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有多长?长到可以让人忘掉一件可以令他一生都为之恐怖的大事。

    二十三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所有参与者都好像约定好了一样,一起消失不见。他们有的死了,有的睡了,有的藏身在这方大地的某个角落之中,过着与常人不异的生活。他们与其它人一样,都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但事物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个故事也是。

    初升大陆中东部的丘陵地带,险有人迹,就在这里坐落着一座名叫不老峰的山。说是不老,是因为这座山虽然海拔不低,但山顶从未有雪。当然,这可能是与当地的气候条件有关,但据偶尔路过的樵夫说,这里居住着能令万物长生不老的“神仙”。从那时起,每年春天,总有那么一批好事者前来此地,希望能够遇见那位传说之中的神明,如若能得他老人家一招半式的真传,那可真是受益无穷了。

    只可惜,传说也只是传说,没有见过那位仙人的真面目,也未人从它那里得到什么长生不老的秘诀。然而,寻求长生方的人们还是一年接着一年地往着这里来。这一次的人来头可不小,光是随行的下人便不下二十人,带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明眸晧齿,面如冠玉,一张小脸蛋嫩到恨不得能掐出水来,比起女人还要柔美几分,正是当今初升大陆第一大势力苍北新苑的少主人,方华。

    方华此人好动喜闹,因为作惯了纨绔子弟,平日里净做些游山玩水的事,很少待在家中。也不知从他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这里有仙子遗踪,好奇心作祟之下,便带着随从,快马加鞭地来到这里,希望能够一睹仙人真容。

    一众从早晨到如今晌午,中途片刻未歇,如今个个人困马乏,提不起神来。反倒是年轻力盛的方华兴致高涨,偏要催着随从继续赶路。负责此行动安全工作的王长老见状只得一边安抚这位还未长大,却已经长大的少主人,一边吩咐众人准备起程。

    “哎,你们也太无趣了,这才走了多远你们就不行了。”

    见方华脸上有了怒相,王长老赶紧回道:“方华少主,您也体谅一下大伙吧!昨夜新苑刚刚举行过传薪大会,为了获得传薪机会,大家个个不遗余力,这才弄得腰酸背疼,体力大不如往常。”

    方华不屑地笑了笑,伸手指着自己的胸膛,得意洋洋道:“嘿嘿,我昨天也参加了,怎么不觉得丝毫疲倦,说到底就是你们懒,不愿与我为伍。再这样下去,苍北新苑如何重回曾经的雄风啊!”

    王长老苦笑了一下,并未继续说话。

    方华说的轻巧,却不道明,他乃血河魔君方惜时之女方柔,以及凶兽族巨擘巫自天二人之子,身负双重惊世血脉,天赋异禀,资质绝顶,别说是这点路程,就算让他一年之内不睡觉,也不会有半点不适。

    见方华仍不死心,王长老只得催促大家起来。众人个个面无血色,有些甚至连嘴唇都已干裂脱皮。

    “哎,算了算了!就算现在起程,以你们这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想要追到仙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往不老峰。”

    王长老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方华身形一虚,已化作一道白影插入到丛林之中,转眼间便要没影。王长老惊叫一声“哎呦”,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方华少主,等等我!”

    听见身后王长老声嘶力竭的呼喊,方华心中别掉有多么高兴了。从小到大,他虽一直刁蛮任性,但一直都在长辈父母的监视之下,一时也未曾逃脱。如今他羽翼已丰,长大成人,自认为凭现在的功力,能够纵横天下,畅行无阻,心胸登时舒畅起业。

    “嘿嘿,王长老哪哪都好,就是那张唠叨的嘴让人心烦,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耍耍他。”

    想到这,方华猛地加快身法,原先的白影已变作一道白线,于树木之间随性穿梭。可惜了那上了年纪的王长老,本就被传薪大会折磨得够呛,如今还要爱这罪过,脚力渐渐不支,速度也随之减慢。

    “少……少主,等等我,不老峰周围有不少凶猛野兽,小心别被它们袭击。”

    说话的工夫,方华已经彻底从王长老的视野里消失,只流下一阵清风。自他耳边拂过。

    方华越奔越快,听着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自己也忍不住大啸了两声。

    突然间,头顶一黑,还未搞清楚状况的方华被头上掉下来的重物正好砸来,二者摔成一团,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方华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刚要骂,但见面前除了掉落的一些树杈树叶之外,便再无其它,而刚刚撞到他的重物也消失无踪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我还能见鬼不成?”

    是的,以方华的身手,别说是活物,就算是鬼魂妖怪也休想逃过他过他的那双锐目。但事实偏偏就是这里只有他独自一人,无论对方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已不在。方华好勇斗狠,想到以身手见长的自己竟被这样抛在一旁,心中实在难过,当即大步流星奔了出去,希望能在前面找到些蛛丝马迹。

    “撞了人还想跑,我方华可不是好惹的。”

    这心绪还未平静,方华的整个人居然再次翻倒在地。只是,这回那重物居然倒飞回来,四平八稳地砸在方华的身上,令其仰面倒地。稍一喘息,一股浓烈的腥骚气直冲鼻腔,方华张嘴叫骂,这是哪来的野小子,多长时间没洗澡才能有这么难闻的体臭。

    稍稍收神,方华这次发现,身上的重物不是什么臭小子,而是一只混身沾着泥巴的黑熊。这黑熊个头有那么七尺来长,三百来斤重,换作常人要是被撞个结实,就算死不了也要砸掉半条命。可是方华愣是毫发无伤,甚至还用一只手将黑熊的屁股从自己的身前移开,然后才站立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撞了人也不知道歉。算了,本少爷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说时迟那时快,方华这话音还未停,只听前方忽得传来一声兽鸣,那叫声声音之洪亮,气势之威猛,实在罕见,方华就算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遇见这种情形也得避之锋芒。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那声兽鸣之后,自己身边的“小黑熊”竟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见他混身毛发根根戟立,身形从原来的七尺不足,瞬间长到了一丈开外,两只前爪如此刀片一样从肉中探出,这要是被划中一下,还不得当场肠穿肚裂。

    方华小时候也见过几次奇珍异兽,但从未遇到过这般凶神恶煞的主儿,谅他身体再好,跑得再快,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条性命要交在这里的时候,方才发起兽鸣的家伙终于出现了。

    它是把两棵一人多粗的树干撞断之后才出现的。

    那是一只白虎,但却比寻常的虎类健壮许多,以至于虎纹之上能够看到线条分明的肌肉。那虎一踞一跃,足有千斤之力,和它相比起来,之前的那只小熊就如同婴儿一般稚嫩。

    然而,眼下的小熊已经长成了大熊,且危险程度丝毫不逊于前方冲来的筋肉白虎。那白虎身手敏捷,眨眼间已然来到那熊怪的面前。后者也不含糊,抡起长满利刃的右爪,全力拍在那只白虎脸上。只听“咔”的一声,那筋肉虎已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晕死过去了。

    方时的方华半分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引起对方的怒意。

    但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在击败了劲敌之后,熊怪心中的怒意显然还没有完全得到释放,于是转念便又将面前的人类方华当作自己的猎物。熊怪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之后,忽然身体摊平,直着向方华扑了过去。后者虽然身负不世奇力,但毕竟是妖生惯养,又没经历过这种打杀场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朝自己的脑袋袭来。方华混身颤动着,煞白的脸庞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哭相。

    “王长老救我!”

    “坐下!”

    如刚才熊怪怒扇筋肉白虎一样,突如其来的手掌将那熊怪一举拍回到地面之上,随即产生的恐怖力量,甚至将其身下的一块草地震裂开来,形成的土坑刚好可以容纳熊怪的臀部。就在方华转身准备向王长老道谢之时,眼下的一幕居然令他怔住了。

    救他的不是什么王长老,而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就算大也不大不了三两岁的年轻人,葛布短衫,古铜色的皮肤,洁白的牙齿,粗糙的面容之上还长着一点青髯,若不是看到那双单纯年轻的眼睛,方华还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中年人。

    “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粗犷男子伸出一只手,示意让对方拉住自己。

    方华迟疑了半晌,终于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我怎么没在新苑里见过你。”

    “哦,我叫孙无忧,你叫我无忧就行!”

第二章 不老峰

    山里的溪水清凉无比,不仅可以带走身上的污秽,亦能洗涤心灵的阴霾。

    方华一边擦洗着衣服上的泥土,一边小心观察着身边的这个野人,生怕对方一不留神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好在,那名叫孙无忧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敌意,只是对他这个外来者显得.十分好奇,无时无刻不在打亮着水边的少年。

    “今天天气晴好,适合打猎。”这是孙无忧的话。

    方华愣了一下,想起之前跟随自己的队伍,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尽快与他们取得联系,不然为首的王长老恐怕就要急死了。

    “这位大哥,多谢刚才出手相助。在下无以为报,身上又没带什么钱财,这次只能抱歉了。待我回家之后禀明父母,定派人送来厚礼,以表谢意。”

    孙无忧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好像世间的一切邪恶都无法侵入到他的身体一样,哪怕是身后的茂密丛林,也变得恬静许多,让人颇有安全感。

    “不用了,刚才我也只是刚好路过,顺势出手而已。不过,你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还是尽量远离这里吧!”、

    被这么一提醒,方华忍不住道:“你……住在这里附近?”

    孙无忧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点点头道:“算是吧!不过我娘不让我暴露行踪,你是一个例外。时候不早,回去晚了该被骂了。这位小哥,咱们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孙无忧就好像山中鬼魈一样,当即消失在方华的面前。后者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又有几分晚风拂过,一丝寒意顺脖颈刺入衣服之中。

    “真邪门,还是赶快回去与大家会合吧!”

    往回跑了没多远,便听到王长老隐约的呼喊声,孙无忧心中大喜,脚下的步伐也轻快许多。忽然间,一道银光自一旁的树林中窜出。方华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他侧面击中。几乎同一时间,王长老及时赶到,一拳打在那道银光身上。

    那光的本尊随即落地,方华定睛一看,那地上的竟是一只白色貂鼠,通体银毛,两眼如电,看似小巧的身躯之下,隐藏着不俗的威力。

    王长老看了那貂一样,欲言又止,突然身材一抽,就地倒了下来。方华顾不上那小家伙,连忙上前察看王长老情况。只见对方四脚蜷曲,邪头紧闭,一双苍老的眼睛之中布满了吓人的血色,场面格外吓人。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方华,当下四顾,只是前来寻他的众人分散开来,只有王长老在附近。

    现如今,他才对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然而,事已至此,后悔无用,迟疑之间,那倒在一旁的貂鼠竟然纵身再起,这一回直奔方华的脖颈。

    他不知道,眼下的这玩意名为彻骨貂,一旦被咬中,混身上下便会被注入一种强力的毒素,令中招者如同身坠万丈冰窟这中,极寒难耐。而一旦毒素从要害侵入,来不及救治,人便要被活活冻死。

    方华虽然贵为一派少主,但平日里有手好闲,鲜有实战经验,就算遇到意外,大多也都被身旁的众长老们一一化解了。而这回情况非同一般,强如王长老这样的高手也栽了跟头,就凭方华一人怎能化险为夷。眼看自己与王长老情况命悬一线之间,方华不知为何突然大声叫道:“孙无忧!”

    “来了!”

    孙无忧的身形几乎与被压折的树桠一起落地,方华还没看清面前发生的状况,却见那杀人不眨眼的彻骨貂竟然已经被对方死死踩在脚下,口中不断湍出鲜血,眼看是要活不成了。不过孙无忧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随手将基提起,拿着对方的后颈皮,走到方华的面前。后者赶紧缩回脖子,一脸惊恐道:“你干什么,把它拿远点!”

    孙无忧笑笑道:“不想他死就听我的。把他放平,再耽搁下去他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方华就算再怎么糊涂,也不敢拿王长老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见对方一正本经,也不敢怠慢,连忙照其所说的那样将人放平。只见孙无忧用力一捏貂的脖颈,后者吐出几口鲜血,血滴刚好落在王长老的嘴中、说来奇怪,刚刚还在全身抽搐的王长老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原样,脸上的死气也慢慢退去。方华见状刚要说话,孙无忧随即插嘴道:“他刚刚解去貂毒,一时半会还无法移动,否则毒气攻心,那就回天无力了。”

    方华抬头看看天空,眼瞅就要日落西山,天色渐暗,继续待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看出方华的心意之后,孙无忧不以为然道:“不用担心,待会待他情况稳定,我带你们去我家里休息,天亮了再离开这里。”

    “天亮?那岂不是要过一夜?”方华瞪大眼睛,惊呼道。

    孙无忧道:“怎么,你嫌长?那你现在带他离开好了。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老峰附近经常有野兽出没,时不时还有几只山魈前来觅食,遇上他们连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敌过,你带着这么一个重伤之人,恐怕凶多吉少啊!”

    方华听后连忙“呸呸呸”了几下,然后连忙道:“别说那些不吉利的,我听你的还不成吗?不过,我这次出来并不是一个人,我怕其它人找不见我们会担心,要不给他们留下口信,然后我再与你同王长老一同回去?”

    孙无忧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漆黑一片的丛林,漫不经心道:“这个时候他们还留在这里的话,恐怕情况不妙啊!”

    方华瞪圆了眼睛,不由道:“你什么意思?”

    孙无忧愣了愣,突然噗哧一下笑出声,说道:“骗你的,我刚刚看到那些人马已经从不老峰周围退了出去,想来他们也是明白这里的凶险,所以才趁早撤离。”

    “什么?你说他们都跑了?嘿,我这个当少主的还没回去,他们怎么敢弃我而去!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禀告母亲,要她好好惩罚一下这些人。”

    听到“少主”二字,孙无忧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嘴巴张开却没发出半个声音。

    “唉,算了算了,就算回去挨骂,也只能跟你回去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王长老由你来背,我刚才被那熊怪吓倒,不小心扭了腰,到现在还不敢使力。”

    孙无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将那地上的王长老背在身上。

    孙无忧的住所就在不老峰的山脚处,主体以木质为主,虽然看起去有些简陋,但至少能够遮风蔽雨,还能防止一些小心野兽暗中偷袭。

    还未进屋,方华便被一股腥骚气直冲脑门,两眼直冒金星。顺着气味看去,只见一旁的露台上,摆放着一只巨大野兽的尸体,正是先前袭击自己的那只熊怪。

    只是,这只熊怪已经不复从前的威风,熊掌被齐腕斩下,熊皮也被完整地剥离下来,搭在木架之上晾晒。至于熊的肉,还未被完全分解,在安置好王长老之后,孙无忧随手在那熊尸之上摸索了一番,随后便将枚青紫之物递到方华的面前,随口道:“刚才的事情吓到你了吧!来,吃颗熊胆提提胆气。”

    方华一脸嫌弃地看着那颗熊胆,再三想要谢绝,但实在无法开口,因此只得双手将其托住,左右观察了几圈之后,这才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拭了几下,但随即一股强烈的作呕感涌上喉头,令他差点晕死过去。

    “熊胆要整个吞下才有功效的,你这么吃不腥才怪。”

    见孙无忧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方华趁机将那熊胆寒到衣服之中,然后故作淡定地空嚼了几口,接着又做了一个下咽的动作,借此来蒙骗对方。另一边方惜时坐火烧水,准备将那熊怪的肉煮上一些,用作晚饭。就在忙活的过程中,孙无忧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你刚才自称少主,莫非你是苍北新苑的人?”

    听到“苍北新苑”四字,方华的眉梢眼角竟是得意之色,不禁抬起胸膛道:“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相处的,既然你问到这里,我也就是不再隐瞒了,没错,我就是苍北新苑的少主,方华。”

    “咣当!”

    孙无忧手中的瓢突然摔在地上,方华一不注意被吓了一跳,就连屋里的王长老都被惊醒了,嘴中不断念道着“少主,少主”。

    方华连忙窜进木屋之中,为榻上的王长老大致讲述了一下来此之前的经过。而就在这个过程中,方华意外发现,盖在王长老身上的棉被做工十分精致,不像是出自男人之手。如此说来,这应该是出自他那位娘亲之手。但让方华好奇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见过对方的踪影,难道对方并不住在此地?

    沉思的工夫,门外的孙无忧忽然道:“听好了,你在这里陪着他,千万不要离开这里半步,我去去就回。”

    方华回头之际,见对方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熊肉,那生熊肉虽然腥臭的要命,但经过烹饪之后却有一股独有的香气,令人口中生涎。方华连连点了几下头,目光已经朝那炎上的铁锅望去。

    照理来讲,在这种深山老林之中,烧制肉食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因为这样极有可能吸引来不远处的那些飞禽猛兽,到时非常美味吃不到,自己还有可以沦为它者的裹腹之餐。但一道折磨下来,方华早已饥肠辘辘,眼见野味当前,又怎有不吃之理?于是,他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左脚已然迈出门槛,左脚也已抬起。忽然之间,他只觉得头顶之上落下一滴黏稠的液体,仔细一闻,恶臭至极。方华顺势向上看去,这一看,险些把胃里的残食倒腾出来。

    “好大的蛇!”

第三章 狂兽

    方华抬头这么一看,胆子差点吓破,只因为此刻他头顶悬在屋檐下方的,正是一条有成年人腰身粗细的夸张巨蟒。

    一经照面,方华就地朝前打了一滚,尽量远离那巨蟒的威胁。举目再看,巨蟒虽然面目可憎,但似乎对他并不敢兴趣,两只棋子一样的兽瞳,死死地盯在方华的身后。

    “哗啦啦!”

    就在方华迟疑之际,身后一脚莫名狂风忽然拔地南而起,强劲的风头吹得他后颈生疼,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随即涌上心头。

    方华虽然经验浅薄,但凭借与生俱来的知觉与洞察力,第一时间扑倒在地,以来避过前来的危险。

    与此同时,一直按兵不动的巨蟒终于有了变化,刹那间,那粗壮蜿蜒的身体竟是崩成了一根天然的机括,于呼吸之间射飞出去。伏在地上的方华只听到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下意识的他连忙朝旁边一滚,两团巨物双双跌落在地,震得大地战栗不断。

    递目观瞧,除了巨蟒之外,远处的地面上居然趴着一只银臂大猩猩,而比起寻常的物种,该类又要显得健壮恐怖许多,与那巨蟒竟相比竟也不落下风。

    这银臂大猩猩名为擎苍猿,乃是附近一代的霸主,凡物见到他都逼之不及,惟有这条大蛇敢与之一战。

    方华识得擎苍猿,却不知这巨蟒的来历,但从刚才的行动来看,对方显然是在保护自己。想起之前孙无忧所说的话,他这才明白,巨蟒乃是他用以保护自己住所的重要防线,即便对上这凶煞擎苍猿也毫不示弱,甚至还能略占上风,当真不易。

    方才吃了亏的擎苍猿如今终于站立起来,被撞的部分如今渗出了鲜血,吧哒吧哒滴在地上。一直蛰伏地下的吸血虫,突然接收到这上天的“恩惠”,连忙来到地面之上,享受着这来之一易的一切。

    “咚咚!”

    随着因为愤怒而起的捶胸声,擎苍猿再次发起攻击,两只如同圆桌一般大的手掌,一前一后钳住了巨蟒的身体。后者也不示弱,别看他长得笨拙,但身手却是异常矫健,就在擎苍猿来到跟前的瞬间,强劲的蟒身已然卷住对方的躯干,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之下反射出兵器一样的寒光,看起来分外惊人。

    两只巨兽一时间陷入到了对耗的僵局之中,擎苍猿的铁腕虽硬,但也无法挣脱巨蟒的蛇身,二物在地面之上肆意翻滚,飞扬起来的沙尘远在十丈之外就能清晰可辨。终于,擎苍猿抓住巨蟒的一丝失误,一把薅住了蟒的脚颈,微微的骨裂顺势从那丑陋的身体之中接连发出。

    不好,巨蟒有难!

    一旁观战的方华深知巨蟒此时的苦战正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这时再袖手旁观,一旦被擎苍猿占据绝对优势,他们两个都要成为对方的食物。想到这里,他伸手摸出母亲给他的犀角匕,一边死盯着战场之中的擎苍猿,一边朝后方不断挪动身子,以逃离对方视线。可那擎苍猿机警过人,又或者说是终年的野外生存,令他拥有这了这般人类无法企及的感知力。它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方华的举动,并回过头来,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后者这下不敢继续挪动,生怕自己的行为会惹怒这只怪兽。

    趁着擎苍猿分神的工夫,巨蟒卷动身体,再次反制住对方,并以尾巴死死箍住咽喉,令其无法正常喘息。可那擎苍猿随机应便,直接张口死死咬在蟒尾之上,任上面的鳞片再怎么坚韧,也经不起这样巨兽的血盆大口,巨蟒吃痛用力一扭身子,便将擎苍猿以及自己的一截尾巴一送甩飞出去。

    断尾之后的巨蟒血流如注,就算对方不再继续发难,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但那擎苍猿出了名的皮糙肉厚,恢复能力又尤为强大,刚才那样的攻击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不屑地将断尾扔掉之后,巨猿舔拭了一下自己臂上了的伤口,便再次恢复活力。

    “噢!”

    忽然间,擎苍猿一声惨叫,后颈处竟是淌下了一条血痕,再看他的背上居然挂着一道人影,正是先前挪到后面准备偷袭的方华。

    趁着刚才双方混战,方华摸到后方,爬到树上,想从上方发动攻势。却不想巨蟒的力量竟是如此强悍,直接将猿送到了他的眼前。

    此时不动何待何时?顾不了许多,方华纵身跃下树枝,并用尽全力,将犀角匕刺向猿的命脉。遭受重创的擎苍猿伸手不断去抓背后的方华,可后者相对于他的手掌而言太过纤细,反而不好抓取。但几个回合下来,方华也已经气力耗尽,最终松开手掌,落回到地面之上。

    眼见“凶手”就在跟前,擎苍猿哪里还去管什么伤口,双手如同两扇铁门一样,便向方华呼啸而来。这一刻,方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得闭上双眼。电光火石之间,木屋之中忽然窜出一道人影,于危难之中推开了地上的方华,而自己则被那对巨掌,直愣愣地压实在后方的树干之上。

    起身的方华忙去观望,只见王长老被擎苍猿结结实实地顶在那里,混身是血,一动不动,正是遭受了致命创伤,眼看就要不活了。

    眼见王长老为救自己搭上性命,方华就算再怎么娇生惯养,也不可能不为之动容。突然之间,先前洒落在头上的猿血流入了他的嘴角之中,一丝腥甜的味道过后,方华整个人的气息都发生了变化,一双珍珠似的明眸,竟然变得分外猩红。

    “杀!”

    唾液从方华的口中,随着那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同喷出,獠牙利爪皆在此刻亮了出来。

    乍一看去分明就是一只嗜血野兽,行动无比迅捷。那擎苍猿虽然厉害,但见到对方这般模样,竟然也难免心生怯意,不但不应战,反而转身朝丛林之中奔去。但此时的方华脚力非常,几息之后便来到其身旁,飞身跳上狷背,疯狂撕咬起对方的皮肉。要知道,这擎苍猿的皮毛之坚韧,寻常的武器都无法刺破。但眼下方华只是撕扯了几下,鲜血便从皮下喷涌出来。

    擎苍猿抓住方华的身体,全力将其掷飞出去。但还没来得及逃走,前者却已像幽魂一样,再次掠到他的跟前,继续对其发动强袭。如今的方华已经失去痛觉,任凭擎苍猿对其抢拳,身体却是岿然不动。

    终于,方华厌倦了这样的“游戏”,纵身一跃,如凌利飞箭一般,摧枯拉朽地射穿了巨猿的身体,后者惨嚎两声,终于凄然倒地。

    孙无忧拿着空碗回来的之后,发现屋前已经一片狼藉。夜色之下,一个混身浴血的人影坐在地上,手中抱着断气许久的王长老,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另一边,断了尾巴的巨蟒盘在一旁的空地上独自疗伤,而那只擎苍猿则仰面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死去已经有段时间。

    二话不说,孙无忧上前察看方华的情况,后者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去哪里了?”

    孙无忧略显抱歉道:“我刚刚给我娘亲送了一些熊肉过去,临走前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让你擅自离开屋子的吗?快,快随我起来!”

    说着,孙无忧用力去搀地上的方华,可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夜空之中划过一道白炼似的光影,前者旋即面露难色,连忙催促方华道:“快进去,我娘不喜欢陌生人!”

    “忧儿,那是谁!”

    不等二人回到屋内,白影已经落在跟前。方华定睛一看,先前激战给他造成的立即一扫而空。方华本以为,自己的娘亲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母亲。但眼下与这位妇人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虽然此人岁数已经约莫四十,但从五官身段可以大致猜测此对方年轻时候一定是位倾国倾神的绝色美人。而方才孙无忧叫她“娘亲”,二者外貌的迥然有别,如此情景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娘!”

    眼见妇人出现,孙无忧连忙向其行礼,方华见状跟着弯下腰身,眼睛的余光却一直落在妇人的身上。

    “忧儿,这里怎么如此凌乱,我不是嘱咐过你,每天要定时清理附近的禽兽吗?”

    说着,妇人抬眼看向一旁的方华,后者被其看得混身发毛,目光也随即收敛起来,以免失礼。“你是何人,为何夜闯不老峰?”

    方华刚要张口,却听旁边的孙无忧忽然把话接过去道:“啊,娘,他是一个路人,与同伴走入丛林,迷失了方向,之后还遭到彻骨貂的袭击,为了疗伤,我才将他们带回家中的。”

    说到后面,孙无忧原本洪亮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自知理亏。而随着话音落定,方华越发觉得面前的妇人对自己充满了莫名敌意。

    “哪来的路人居然敢跑到不老峰附近,难道是来一心寻死的吗?”

    妇人望了一眼地上王长老的尸体,两条娥眉微微蹙起,面色不悦道:“野兽可以当做食物,这死掉的人又该如何处理。忧儿,放把火把人烧了吧!”

    一听到要将王长老的尸身就地火化,方华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两手伸开,拦在孙无忧的面前,斩钉截铁道:“不能烧!”

    妇人冷笑一声,百般风情自靥中流露,皓齿之间似有银光闪动,令人心神难宁。

    “哦?怎么个不能烧?就凭你能拦得住我儿吗?”

    方华与孙无忧对视一眼,当即道:“拦不住,但这位乃是苍北新苑的王长老,长老尸身需要带回苑中单独厚葬,你不能烧!”

    他本以为亮出苍北新苑的招牌,妇人多多少少都会给自己一点面子。但他却不曾察觉,原本玉面含笑的妇人脸颊之上,突然被一股骇人的怒气充斥,垂在身旁的手指也在这一刻架起掌功,杀招一触即发。

    “快跑!”

第四章 厉母 孝子 义友 大名堂

    春天的风本是温柔的。

    但经过那妇人催发之后,春风变成了杀人的掌风,于呼吸之间推向前方的方华。变数太快,方华就算做好了准备,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关键时刻,孙无忧腾身飞扑,硬是将方华撞在地上,这才令其躲过一劫。

    “快跑!我娘最恨苍北新苑,别管这人的尸体了,能走多远走多远!”

    眼见自己的孩儿有意放方华离开,妇人更是怒不可遏,手中威力再添三分。原本掌风吹过只有落叶飞落,如今那有手指粗细的枝桠竟也无法承受,当场一根接一接地折断。方华没有办法,只得连滚带爬,想尽一切办法脱出死劫。而这时候,孙无忧则挺身挡在妇人的跟前,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娘,手下留情。他不是坏人,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妇人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掌力激起的风劲,在其精妙绝伦的控制之下,一直追着方华的身后上下翻飞,就是迟迟不肯击中他的身体,似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忧儿,你忘了娘和你说的,苍北新苑的家伙没有一个好人。”

    虽然是是夺命狂奔,但耳畔听到妇人这般捣毁自己的门派,方华就是再怕死也要停下来反驳一番,高声道:“你才不是好人,我爹娘是大大的好人!别人都称他们为活菩萨,真神仙。”

    妇人怪笑一下,随即扬手化去那股棘手的掌劲,漫不经心道:“哦?你爹娘又是谁?”

    孙无忧赶紧回头对方华使眼色,令他不要说出他们的名字。可如今的方华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让自己的父母受此不明不白的侮辱。

    “听好了,我娘乃是苍北新苑的掌门方柔,我爹自然就是巫自天。”

    听到方华的回答之后,孙无忧以为对方必死无疑,因此几乎闭上了双眼。可令他意外的是,当“方柔,巫自天”两夫妇的名字出现之后,娘亲的情绪居然平复了下来,分明的杀气也渐渐消散无踪。

    “原来是方柔的儿子,怪不得有如此胆量。”

    见妇人的态度明显缓和,方华这才暗中松了口气,故作淡定道:“怎……怎么样,这下知道我是什么来头了吧!只要你不烧王长老的尸身,今天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

    就在方华得意洋洋的时候,忽然惊觉脚下升起一团无色怪风,将他整人从地面上托了起来。以方华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修炼飞行御空术,而此时的异象显然不是他有意为之。与此同时,原本已经恢复如常的妇人竟是怒气模生,一头秀发随着周围紊乱的气流不断纷飞,乍一看去如同鬼魔妖怪一般,无比吓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老天有眼,让我今天遇见了你。你还好意思自报家门,今日我就让方柔他俩断子绝孙!”

    刹那间,木屋前方的丛林之中狂风大作,风头夹杂着飞沙石砾,枯枝烂叶,为不老峰布下了一道恐怖的风障。在这等惊天动地的威力之下,方华被风头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撒退逃命更是不可能。如今的他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这妇人看上去貌若天仙,没想到竟是如此蛇蝎心肠,执意要置自己死地。恍惚间,方华喃喃道:“爹娘,孩儿不能给你们尽孝了……”

    “娘!”

    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嚎过后,眼前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方华摸了摸身体,发现没有损推车,惊喜之余,不由得看向前方。只见那妇人仍然保持着之前动用杀招时候的架势,而孙无忧不知何时竟绕到了她的身后,并持一柄短刃,刺入到了后者的背脊之中。

    “你这个混帐!”

    妇人怒火中生,一掌便将孙无忧打翻在地,也就是他常年生活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之中,拥有了一副强健体魄,这才落了个受伤吐血,否则换了方华就是不死也要重伤昏厥。

    如今的妇人已经几近疯狂,尤其是在孙无忧亲手将其刺杀之后,神情变得更加癫狂。眼见情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孙无忧的眼中已然噙满了泪光。

    “娘!”

    “深更半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道快影忽然掠入众人之间,妇人一经瞥见此人,脸色登时难看下来,杀气不在,一抹绯红随即出现在那无瑕的脸庞之上。

    “你怎么来了!”

    “来”字刚一出口,二人竟是化作流光一对,一同升入不老峰的山巅之上。眼见两位绝世高人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出的惊世身手,即便是从小就已经见我识广的方华,依然显露出钦佩羡艳之色。

    看着二人消失的方位,孙无忧扶着刚刚中招的胸膛,一腐一拐地来到方华身边。后者不由得道:“原来你竟然有这么惊世骇俗的身世,刚才那位就是你的父亲了吧?”

    “不是!”

    虽说孙无忧回答得干脆利落,但原本温柔的目光竟是出现了少见的伤感,记忆之中似有不愿提起的往事,令他黯然神伤。

    “啊……不是啊!那你爹呢,为何只见你母亲独自一人?还有,他老人家是不是对苍北新苑有什么误会,为何一听到我爹娘的名讳就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孙无忧转过身去,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如今的神态,冷冷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既然你的同伴已死,留在这里已是无用,待一会儿天亮,我就送你离开这里。”

    经孙无忧这么提醒,方华这才想起之前王长老为救自己半死牺牲,一时间千百般悲痛之情涌上心头,原本情感脆弱的他登时泪流满面,暗自抽泣。

    这一天经历了实在太多,哭着哭着方华居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传来了孙无忧的呼喊声:“娘,你在哪,你不要生我的气,快回来吧!”

    睡眼惺忪的方华从屋中走出,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辆简易的板车,上面安放的正是用草席包裹的王长老。再看孙无忧如同着了魔一样,不断叫喊着“娘亲”,声音之中已有哭呛。

    “你娘不见了吗?他是不是和昨天那位……”

    想起昨夜的对话,方华总觉得当面将孙无忧母亲与那名男子之间的事情说出来,有些太过尴尬,所以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懂什么,我娘从来下离开不老峰,除非,除非……”

    孙无忧的神态越发癫狂,方华走上前去,想用言语安慰。突然间,孙身体身后猛地倒下,方华顺势将其接住,再向下看去,对方已经没有知觉。

    方华没有想到,昨夜那妇人击出的那一掌竟是如此狠毒,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没有手下留情。中招之后,孙无忧强撑着挨到现在,如今因为寻不到至亲,这才令情绪引起暗伤,最终病发昏迷。方华知道此地荒无人烟,又有众多野兽盘踞,将其一人留在这里,万一有个闪失,自己也难辞其咎。再加上,对方三翻两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人如今有难,自己又怎能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方华索性将孙无忧同样放到板车之上,将那绳套往肩膀上一挂,双臂同时用力,成功扶起左右的扶手,嘴中念道:“你们躺好了,本少爷要发功了!”

    虽然是首次用这种板车,但好在方华有一膀子力气,虽比不上孙无忧那般游刃有余,但至少不会连人带车扣在一旁的山沟之中。就这样,他一路磕磕绊绊,终于走出了如同梦魇一般的丛林。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道路上传来了令方华无比兴奋的声音。

    “方华,昨夜你去哪里了,让我们一通好找!”

    “哈哈,是娘,是娘!”

    一行人簇拥着几人一同返回苍北新苑,路上方华向众人讲起了在不老峰处发生的事情,大家对王长老的英勇事迹表示由衷的敬佩,并对另一边的神秘青年倍感好奇。

    经历了二十三年的时间,方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如今的她已是门人多大千名的苍北新苑掌门。苍北新苑原名苍北仙苑,由风啸萧一手建立,之后又经过数代人,无数心血的培养,这才有了今日这般盛世景象。而方柔的丈夫巫自天据说是吞天一族的后裔,拥有万兽不当之勇,曾经也是一方混世魔头,但经过人间高手点化,这才弃暗投明,并与方柔喜结连理,并有了方华这个儿子。

    作为独子,方华自然是娇惯成性,夫妻二人对于教育孩子也有不同的见解。按巫自天的说法,孩子就应该放飞天性,无拘无束,只有这样才能育成大才。而方柔则处处管制方华,且对其教育格外严厉。因此,方华十分惧怕自己的母亲,而与父亲相当亲昵。不等方柔责骂,方华已然躲到巫自天的身后,让父亲当挡箭牌。毕竟孩子无恙,方柔这才平复了心情,并着手王长老的身后事。不一会儿,一位门人快步走到前来,禀告道:“掌门,少主,那名青年醒了!”

第五章 仇入心肠

    瓷碗摔得粉碎。

    孙无忧在众人的围和下,仍然执意要离开房间,但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活动,甚至连离开苍北新苑的力气都没有。

    方柔与方华一前一后来到房间,孙无忧见到后者,连忙询问道:“怎么样,找到我娘了吗?我得回去了,不然她会担心的。”

    几位弟子回头望向掌门方柔,等待她的命令。她本人却是不以为然,伸手让众人退下,随即道:“你想走我不拦你,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回不到不老峰吧!”

    孙无忧定定神,一双刀刃一样的眼睛直愣愣看向对方,沉声道:“你就是掌门方柔?”

    自从坐上掌门之位以来,除了他的夫君巫自天之外,还没有人敢直唤他的名讳。眼前这位青年呆头呆脑,虽然长像还算上乘,但黝黑的肤色却让他显得比起实际年纪大了不少,沧桑老成,颇有大将风范。

    “没错,我就是。怎么,你也听到过我的事情?”

    孙无忧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便把头低了下来,看着碎了一场的汤药,还有一些闪着水光的瓷片。

    “既然知道我是方柔,你就该听从我的建议。你的事情我已经听方华说过了,就算你要找寻你的母亲,也要将身上的伤养好才能离开。不然你有个三长两短,别人还以为我苍北新苑的名声是大家吹嘘起来的。这样,你从今天开始按时吃药,以你的情况,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恢复个大概,到时回去也不迟,你说呢?”

    方华见孙无忧一直不说话,于是接着道:“我娘说话向来算数,而且医术也是出了名的好,离开新苑,恐怕没人能让你更快速地痊愈起来了。再说,你生活在那种偏僻之地,独自一人难道不寂寞吗?新苑之中门人弟子众多,有他们在,就不愁没有乐子,这比起打野兽,抓飞禽可有意思多了。”

    孙无忧深思一会儿,忽然撩开身上的被子,下床向方柔与方华拜了两拜,这才终于道:“那就劳烦两位了。”

    听到对方终于答应留下,方华跳步蹦到孙无忧的身边,跃跃欲试道:“哈哈哈,快要吃午饭了,走!一起去。我和你说,前不久我在新苑后面的山腰处,找到一处有意思的地方,那里生长着许多灵株异草,在别处见都没见过。一会儿吃了饭我带你一起去!”

    方柔轻咳一声,稍显不悦道:“方华,你忘了人家可是有伤在身,经不起折腾的。还有,我记得你出门之前答应过我,要将风啸长拳修炼到运用自如,一会儿我可要亲自查验一番。”

    一听到“查验”,方华身上的古灵精怪立时荡然无存,他就像见了鬼似的,气都不敢大喘,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门外望去。

    “娘,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不行,我要先看看你的修行成果。”

    “啊!”

    在方柔的身上,孙无忧看到一丝母亲的影子。但不同的是,方柔相较起来要和蔼可亲,虽然偶有怒颜,但藏于其下的更多的是则是母爱。而他的母亲则不同,自从父亲走了之后,他便没见过对方笑过,甚至连起码的表情都没有。她的脸仿佛冻结了一样,如同那颗已经不会悸动的心,再也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产生涟漪。

    吃过午饭,果然没能通过查验的方华,被罚到后山独自修炼,七天之内不许离开。而趁着这个空当,方柔叫来了孙无忧这位客人,并摆下糕点水果,供二人享用。

    “我听说你叫姓孙?”

    孙无忧不敢抬头看方柔,默默点了点头。

    方柔看了看对方,继续道:“呵呵,你不用紧张,我虽然是新苑的掌门,但说到底和你一样都是一介凡人。”

    “我们不一样!”孙无忧冷冷地突然回答道。

    方柔顿了一顿,虽然有些费解,但他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这本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即便如此,成为掌门之后的方柔已习得大家风范,区区这点事情,根本不足以令她动怒。她反而显露出母爱的一面,拿起身边最近的一盘点心,递向对方,微笑道:“不要拘谨,就当作是自己的家。这是我最爱吃的凤梨酥,你在不老峰那边,应该没吃过吧?”

    孙无忧看也不看,摆手谢绝道:“不用了,我一个山野粗人,吃不惯这些细致的东西。方掌门还有其它的事情要问么,没有的话那晚辈就告辞了。”

    方柔的面容定格了好一大晌,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尴尬之中缓过神来,这才将手里的点心放下,继续耐心道:“那样也好,毕竟你身体有恙,不便久在外面活动,不然被风吹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汤药晚些时候我会派人送去。”

    望着孙无忧远去的背影,方柔久久不能释怀,不知过了多久,巫自天忽然从后方走来,伸手搭在座位上的方柔肩上,轻声道:“怎么样?”

    方柔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道:“像,真的太像。真的是他吗?难道他们母子二人真的在不老峰里待了二十年?”

    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唯一认识的人方华还不在身边,孙无忧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没能入睡。

    “方柔,你真的像母亲所说的那样阴险狡诈,是一个卑鄙小人吗?”

    儿时,母亲的训话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仿佛有两个小人在里面撒婆打架一样,弄得他好不难过。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起身离开了房间。

    又是一夜。

    想起昨天的同一时分,他才将自己亲手炖煮的熊肉亲手交到娘亲的的手中,为何一天时间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剧变?一想起母亲,胸前的掌伤便向他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曾经严厉的母亲竟是变得六亲不认,甚至不惜对自己痛下杀手。对此,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不对,娘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他这些年来不容易,所以尽量不惹她生气,务必完成她交待的任务。对,一定是姓方的女人,一定是方华的出现让娘想起了方柔。都是她,是她毁了我们一家人。我……我要替娘报仇!”

    常年打猎行为,令孙无忧练就了一身同辈之中无人能及的超强身手。他可以像猫一样走路走声,也能像野豹一样迅猛无伦。他的耳朵比兔子还要机警,目力较猎鹰也毫不逊色。然而,这样优秀的身体素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他的娘亲也从未教过他一招半式。所以对付禽兽的手段,都是他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不断摸索试验,最终总结下来的生存技法,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甚至可以说,他的老师便是那些生活在茂密丛林之中的飞禽猛兽。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孙无忧极力掩饰自己的行踪,并将自己的脚步声减到最小。黑夜之中,他便如同幽灵鬼魈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几经寻找,却一直没有找到方柔的寝室。然而,相比起视力与听觉,嗅觉在野外显得更为重要,他能让你更早地发现猎物亦或危险的位置,以便让自己提前做好准备。白天时候,虽然新苑之中人多口杂,但孙无忧依靠过人的嗅觉,还是成功分离出方柔的气味。依照着这股气味,孙无忧很快便有了头结。

    “在西北方。”

    走来走去,孙无忧终于来到了一座古香古色,朴实无华的宅院前方。大门处,负责守夜的两名弟子已经睡下,里面的灯火也已全部熄灭。

    大家都已进入梦乡,但孙无忧还是不敢贸然进入。这倒不是因为担心方柔修为过高,自己无法对付。而是因为与其共枕同眠的另一巫自天,他才是眼下孙无忧的最大障碍。

    方柔乃是上任掌门血河魔君方惜时之女,但这么多年来修为成长甚微,没有退步便已经不容易。而作为凶兽一族尤其是吞天一脉的优秀血脉,巫自天的强大不用多说,即便是如今天下,能与他较量超过一百招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个。面对大山一样难以逾越的对手,他如何能绕过对方,成功行刺方柔呢?思考再三之后,他还是觉得先到里面试探一轮,再做定夺。

    孙无忧知道巫自天的感知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并未上到房脊,从上方采取攻势。而是猫腰来到窗前,打算从这里窥探一下房中的情况。

    “巫自天修为高强,就算能够刺杀方柔成功,多半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我便不如铤而走险,将你们夫妻二人一起送下地狱。二十年的隐忍与煎熬,这是你们应得的。”

    想到这里,孙无忧再次笃定信念,打算起身,推窗入屋。这时,屋中传来几声轻鼾,方柔夫妻二人显然睡熟。此时不动更待何时,眼看就要碰到窗扇,院外的空地上忽然传来了几声叫喊。

    “啊,啊,不学了,不学了,这样下去身体都要废了。”

    孙无忧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跳出院墙。与此同时,房间之中点起油灯,披上外衣的巫自天开门走了出来。

    “你们去看看华儿那边的情况,差不多让他休息了吧!”

    守夜的二人应诺之后,双双朝院外的后山处奔去。而巫自天则站在院中,直勾勾地看着西边的院墙,好大晌才回到屋中。

    “好险,差点就被方华坏了事情!”

    多亏孙无忧身手矫健,第一时间逃离现场,不然被方柔夫妻抓个现行,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然而,刚才逃出来的急,孙无忧也没有辨别方向,忽然间,不远处的杨树下,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孙无忧,你去哪里?”

第六章 悬崖对质

    那说话的还能是谁,正是被方柔待在后山修炼的方华。一整天的用功令他身心俱疲,如今好不容易从住处逃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二人刚好便在这里遇见了。

    眼见孙无忧朝自己奔来,方华满脸笑容道:“怎么,一个人在苑里待腻了,想到找我玩?”

    孙无忧回头望望守门人还未赶上来,连忙拉起方华的手,继续朝后山跑去,并且说道:“不要说话,快跟我来!”

    跑了半大晌,见那两个人迟迟没有出现,孙无忧这才放慢脚步,方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才有人追你?”方华问道。

    孙无忧摇头道:“那倒没有。”

    方华继续道:“既然如此,大半夜的为何你会来到这里,而且行色匆忙,你该不会做了不好的事情吧!”

    经方华这么一问,孙无忧立即显出怯色,目光也不敢和对方交视,只是低着头道:“你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说。”

    方华顿感莫名其妙,其实自打回到苍北新苑,他便觉察到孙无忧的异样,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询问。眼前四下无人,此时不问又更待何时?

    “孙无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之前便认识家父家母,只是故意装作陌生人?”

    孙无忧一声不响,方华替他说道:“你如果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我两家祖上是不是有什么渊源,才让你对我娘充满敌意。你能瞒得住别人,可休想骗过我。”

    忽然间,孙无忧抬起那张冷酷的面颊,毫无顾及道:“是又如何,你想为了保护你娘对我动手吗?”

    方华连忙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我娘的为人,平时他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怎么会做出有害他人的事情?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孙无忧讥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你是他的儿子,又怎能保证一定知晓你娘的真正为人。说不定,她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的小人。”

    “你住口!”

    被孙无忧言辞惹怒的方华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襟,目中吐火地叫喊着,前者却是淡然自若,好像他说的都是事实一样。

    “你承认不承认,真相就是那样。是,我是恨你娘,要不是他,我也和我娘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你们最好尽快将我驱逐出苍北新苑,不然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对你娘下手。”

    “你!”

    震惊万分的方华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他朝后方退了几方,口中连连说道:“不,不会的,你不会加害我娘的。你那么憨厚老实,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孙无忧冷冷道:“我对别人不会这样,但方柔是我的天大仇人,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方华!”

    就在二人对峙陷入僵局之际,一个声音忽从背后传来,二人一同望去,两张脸上立即显出惊愕之色。

    不知什么时候,方柔居然来到了后山处,若不是他主动发声,根本无从察觉她的存在。而至于刚刚二人的对话,就不知道她听没听见了。

    “娘……你……你怎么来了?”

    方柔依旧温柔慈爱,她迈步朝孙无忧走来,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刚才突然醒了,因为放心不下,所以特意去这位小兄弟的房间看了看,发现人不在。我一猜他就在这里,果然不出所料。”

    说着,方柔将手里的衣裳送到孙无忧的面前,仍然耐心道:“晚上天气凉,小心别冻着。”

    孙无忧伸手拿过衣服,头又不自主地朝一旁偏去。

    “娘~”

    方华欲言又止,他本想把刚才的事情交待清楚,但想到如此一来孙无忧便要陷入困境之中,甚至因此有性命之忧,实在不愿事态发展成那副样子,所以并未吐露。而这时候,方柔继续道:“时候不早,方华,你也早些去睡吧!明天我还要检查你的修炼成果。无忧,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你随我过来。”

    “娘~”

    方华满心焦急,生怕二人独处,孙无忧会对自己的娘亲做出过分行径,于是便想用言语提醒。可方柔却是满不在乎,仍旧态度平和道:“你放心,我没事的。我相信无忧小兄弟也是吧!”

    方柔看向一旁的孙无忧,只见后者停顿了半晌,忽然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方华,不会有事的。”

    避开了方华,方柔与孙无忧来到了后山一处悬崖旁边。如今时分,山上雾气浓重,寒风乍起,吹得人精神格外抖擞,一点睡意也没有。而在这样的僻静之地,就算发生命案也不会有人察觉。

    “你叫孙无忧是吧!”方柔突然道。

    “没错,就是我!”

    方柔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道:“那你爹难道是孙长空?”

    “孙长空”三个字,如同万钧雷霆一样,落在孙无忧的头上,令其身体不由得颤抖了数下,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你已猜到我的来意。”孙无忧语气冰冷道。

    方柔颔首道:“该来的总归于是要来的,我知道你们母子二人总有一天会找上门。但我却没有想过,你我二人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如果我说,你爹的事情与我无关,你相信吗?”

    孙无忧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方柔面前露出笑容。但那笑比天底之下最难看的哭相还要难看十倍,洁白的牙齿如同上好机括的暗器一样,等待着随时释放杀机。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我念为了我爹在不老峰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一个女人的大好年华都因此葬送,但凭这一点,我今天就不放过你。”

    方柔陡吸了一口凉气,声音也随之紧迫起来,平静道:“但凭你现在的身手,还无法杀我。我在你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内力。这么多年来,你娘难道就没有传你一招半式吗?”

    孙无忧道:“没有,我娘从未教过我心法武功。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要与你殊杀一搏。”

    方柔顿了一顿,旋即眼中放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娘为什么没有传授你武艺,难道他是不想你为你父亲报仇?”

    “不可能!娘恨你比恨天下任何一个人都要多,都要深,我经常看他以泪洗面,若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当初一时的妇人之仁。”

    方柔嘴唇颤抖了一下,神情随即变得激动起来:“可你要知道,方惜时是我爹,二十三年前我爹与孙长空以及众高手,一同面对那只魔头,我自然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但作为女儿,我更不想看到我爹惨死在敌人面前。”

    孙无忧冷笑道:“所以你用了奸计,将你爹骗了回去,这才让我爹和其它强者一同落入了敌人的杀招之中。为了不让更多人卷入其中,我爹耗尽一身修为,这才保住大家。而他自己则与那人一同消失在了茫茫虚空之中,连尸身都没能留下。”

    说到这里,孙无忧已经泪流满面,而方柔同样因为那段记忆而伤心眸湿。

    定了定神,孙无忧继续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狡辩吗?不是你将方老掌门骗走,我爹和众高手又怎会因为丧失主要战力而兵行险招?”

    方柔摇摇头,强作镇定道:“你当时还小,根本不知道那人到底有多少厉害。在大战之前,爹他们便知道此战凶多吉少,而作为修为最为高强的孙长空,也就是你爹,自然便成为了扭转乾坤的最后手段。即便我爹没有离开,最终牺牲的也只是他们两个,孙长空注定要死在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爹!”

    “方柔,接下来的事情由我说吧!”

    不知什么时候,悬崖上的雾霭之中竟然站着一道人影,孙无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只因为对方此刻显露出的超然气魄,足以令他胆颤心惊。

    “巫自天。”

    本来孙无忧以为自己的拼尽全力,就算杀不了方柔,也能伤其一招半式,但如今巫自天来到,就是再有两个自己,也绝难碰到他们的毫毛。面对这样绝望的情形,孙无忧无力地垂下了头,并不断思考刚刚方柔所说的话,继续娘亲想要让他复仇,为何从未教过自己用以战斗的招式功法呢?

    “别人不知道,我却十分清楚。你爹曾经也是一方霸主,但做事风格乖张怪异,生性好战嗜武,死在他手里的生灵数不胜数。据传,他曾经因为一己之私,竟让一界生灵为其殉葬。”

    听到这里,孙无忧用力摇着头,恶狠狠道:“不可能,我爹仁义无双,怎么能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巫自天继续道:“信不信由你,我只说出自己知道的真相。因为你爹身负太多杀戮,以至于遭到天谴折寿,二十出头便已经迎来大限,那场战斗之前,你爹生寿已经所剩无几,甚至不惜用神通妙法将自己暂时封印,这才撑到了大战开始。就算你爹当时不死,过不了多久也会殒命魂消。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为了在离世之前给大家搏取最后一丝希望,他决定牺牲自己,成全大家。”

    孙无忧两眼通红,如同着魔一样,嘶吼道:“不可能,你有什么证据!”

    方柔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搭在巫自天那宽阔的肩膀之上,一字一字道:“因为他也参加了那场归零之战!”

第七章 新世界 新希望

    铁证摆在眼前,孙无忧百口莫辩。难道,事实真像他们夫妇二人所说的那样,而自己的娘亲只是因为无从排解心中苦闷,所以才将整件事情推到了方柔的身上?

    “我娘没在这里,你们怎么说自然都行。有本事,我把我娘找来和你们当面对峙。”

    巫自天笑道:“我们自然没有问题,但你娘恐怕不愿露面,更不会来到苍北新苑之中。她曾经发过誓,永不踏入新苑半步。”

    方柔接着道:“孙长空出事之后,我和大家都想对你们母子做些补偿。但你娘非但不肯,反而还和你搬到了荒无人烟的不老峰,要在那里等待你爹的回归。”

    听到这,孙无忧不由得神色黯然,自言自语道:“等了这么多年,爹还是没能回来。娘他一都在欺骗自己,甚至也包括我……”

    看出孙无忧有一丝丝的醒悟,方柔继续道:“如果你寻到你娘,我自然要和她好好叙旧。但我可以对你保证,之前我所说的没有半点谎言,否则让我方柔天打五雷轰!”

    巫自天挺直腰干,抱着方柔的肩头道:“还有我。”

    眼见方柔夫妇如此坦荡,没有一丝胆怯之意,孙无忧终于点了点头,神色颓然道:“我今天累了,要回去睡。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至于娘亲的事情,我会亲自找她询问清楚。今天多有冲撞,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孙无忧深施一礼,转身如风一样,消失在漆黑的山路之中。

    “他真的能相信我们吗?”方柔不禁问道。

    “当然能。”

    巫自天笑着抚摸了一下方柔脑袋,后者如同当初少女时候的自己,显得几分骄羞之状,口中不忘责备道:“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孙无忧果然如昨夜所说的那样,扬袖而去。方华知道之后甚是伤感。苍北新苑之中虽然门人众多,但能与他性情相投的实在少又之少,而孙无忧是少有的他能由衷敬佩的同龄人,不只因为其过人的身手,更是因为他那一股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沉重与老练,同他一起,自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现在,这位大哥哥不辞而别,方华自然会失落,不过方柔夫妻却不以为然,好像算准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掌门,那个孙姓的小兄弟又回来了。”

    在弟子的带领之下,方柔几人一同来到山门迎接,只见孙无忧带着一只包袱,已经来到跟前。后面的方华一见孙无忧,连忙跑到跟前,神情喜悦道:“你,我还以为你偷偷跑了呢!”

    孙无忧微笑道:“这次出来的急,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就回去拿了两件。”

    方华嬉笑道:“怎么,你还怕苍北新苑还缺你的衣服穿不成?”

    孙无忧挠头道:“这个倒不是,可你们的衣服我也穿不惯。况且,我也不是你们门中弟子,穿着你们的衣服实在不合规矩。”

    方柔走上前来,面容慈祥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爹曾经也是我派弟子,你现在回来住也算是认祖归宗,穿新苑的衣服那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我可以尊重你的意愿,绝不将本派衣服强加于你。”

    孙无忧点了点头,随即拱手道:“多谢方掌门,多谢众前辈。你们放心,等无忧伤势痊愈之后,就立刻离开新苑,绝不给大家再添麻烦。”

    巫自天上前一步道:“既然进了本门,再想离开恐怕就不容易了。”

    方柔回过头来,与孙无忧一起看向巫自天,前者阴阳怪气道:“怎么,你想收无成为徒?”

    巫自天道:“我想教,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凶兽的修炼心法与你们人类大不一样,恐怕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孙无忧连忙道:“能在贵派得一落脚地养伤已是莫大的恩赐,无忧又怎敢高攀巫前辈的高门,无忧在此先行谢过了。”

    方柔缓声道:“你初来乍到,对于新苑的情况还不了解,进门拜师的事情先行放放,一会儿我让方华领你四处转转,先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再说。至于离开的事情,你也不要言过太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前去寻找你娘的下落,一有情况便会回来禀告。这么多人比起你一个人寻找肯定要高效许多,这事你大可交给你方姑母我。”

    孙无忧的父亲孙长空,与方柔是师兄弟,二人曾经还有一段姻缘,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走到一起,方柔自称姑母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这……这称呼无忧承受不起。”

    孙无忧虽然鲜于外人交往,但最起码的礼节还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在众门人面前称方柔为“姑母”,免不得被别人误会是套近乎。方柔同样知道孙无忧的担心,于是接着道:“平日在大家面前,你可以同别人一样叫我掌门,私下里唤姑母就可以。”

    孙无忧想了一想,终于点了点头。

    “多谢掌门。”

    方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命人将孙无忧昨天住处的被褥,搬到了弟子们居住的区域。如此一来,孙无忧算是真正加入到了苍北新苑的大家庭之中,也是在二十三年之前,首次与外人一起生活,其间激动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晓。

    因为方柔的“恩典”,方华得以偷闲半天,与孙无忧一起在新苑周围散步游玩。只要碰见熟人,方华便将孙无忧介绍给他们认识。而苑内弟子也都听说了孙无忧的事情,只是各自态度并不相同。有的很是欢迎这位新朋友,而更多的却是对其抱迟疑态度,只能先观望一段时间,再决定拉拢亦或疏远。

    两人并肩走着,方华搭起脚边的石子,用力掷向前方的山涧。

    “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孙无忧顺势坐在地上,迎着西边的阳光,满脸陪笑道:“你不怕我对你的家人产生威胁?”

    方华愣了一下,摇头道:“你不是那样的手,否则你也不会回到这里。”

    孙无忧抓起手边的一把泥土,用力嗅了嗅,神态陶醉道:“新苑和不老峰一样,都有一种让我内心安静的味道。我觉得自己在这里能够做些自己想做的,或许我也应该学你们那样,过起正常人的生活了。”

    方华笑了笑,忽然眼中放光,紧接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还只是预备弟子,算汪上正式门人。过两天应该就会安排你进入师门,丑话说在前头,谁都可以,但前方不要进入周瑶老师的门下。不然,你会后悔的。”

    “周瑶?听名字好像是个女人?”孙无忧不禁出口道。

    “呵呵,别以为女人就可以轻视,你忘了你娘亲……”

    话说到一半,方华便发觉自己的话不合时宜,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女人虽然有温柔的特性,但那得看什么时候。他能对自己的恋人温柔似水,但对学生弟子却从不手软。”

    说到这里,方华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他还依稀记得三年前自己曾不幸落到了周瑶的门下,险些被一掌打断脖子。当时方柔知道此事之后也是相当心疼,这才利用自己掌门的身份将方华从中解救出来。

    孙无忧看着方华脸上的后怕之色,不禁笑道:“我是学生弟子,哪有徒弟挑师傅的道理。既然这位周瑶前辈有资格成为苑内老师,那一定就有它的道理。”

    方华不怀好意地冷笑道:“是,你能坚持下来,肯定能成为苑中的年轻新秀,但万一撑不下来,恐怕就要落个终身残废了。”

    闲聊使得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晚饭时间到了。孙无忧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不能耽搁吃饭的“尚食派”,即便眼下身材抱恙,但饭量与速度都与寻常相差无异。看着孙无忧这副狼吞虎咽的食相,众人还以为他是上辈子没吃饭恶死的穷苦鬼。

    孙无忧的吃相虽然难看,但过程之中他还是有留意食堂内的情况。让他不解的是,这里虽然是食堂,但人员数量却比自己想象得少了不少。经过打听,他才明白,自己所在的乃是外门弟子转用的二等食堂,而内门弟子以及掌门和众师父,则在内门之中的一等食堂内就餐。

    之所以会将食堂一分为二,倒不是因为要区别对待。而是因为之前苑中发生过不愉快,内门弟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修为高强,肆意欺凌外门弟子,令后者无法正常用餐,甚至发出了弟子因为没饭吃而饿晕的事件。从那之后,新苑改革,这才有了今天的现状。

    吃饱喝足之后,孙无忧独自来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忽然间,几位女性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中,顺势望去,原来是几位同门师姐刚好路过。刚刚完成了一天的课程,几位女弟子如释重负,有说有笑地来到食堂。从小到大,孙无忧接触的女性只有娘亲一人,从未与同龄人相处。如今的孙无忧已经长大成人,对于男女之事却是一无所知,只是觉得面前的几位姑娘甚是好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几位女弟子见孙无忧看得眼睛发直,不怒反笑,带头的一个回头对另一个同伴道:“哎,门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愣头青,呆呆傻傻,还怪可爱的。”

    一旁的女弟子打趣道:“刘师姐这是又起贼心了啊!”

    先前的刘姓弟子被同伴这么一说,脸上立即装出一副怒相,伸手就要打。另一位女弟子见状大喊“饶命”,风一样的钻入到食堂之中。

第八章 水边女鬼

    就在孙无忧望着几人离去背影的时候,几个男性弟子围在一棵大树之前,正在观察前方食堂的动向。但这些人个个贼眉鼠眼,看样子并不像是什么正派人士,嘴边的淫笑也不知收敛,里面的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师兄,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刘师姐的身段在她们几个之中实属上乘,嘿嘿,如果能将她骗到手,让她当我们的嫂子,那真是我等的荣幸啊!”

    “混帐!”

    被唤师兄的那人伸手打了那人一巴掌,紧接着又装成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低声道:“我李锋堂堂苑中新秀,何需用骗字来博取它人的欢心?只要我主动示好,我就不信她刘春欢敢不从!”

    说完,几人拥着李锋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孙无忧看着那几道歪歪邪邪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放荡子!”

    宵禁时间到了,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床榻,上床入睡。而孙无忧因为对陌生环境有些抵触,所以未能尽早入睡,左右翻身之后,忽觉内急,便下床想要去茅厕方便。刚一出门,他便见几人鬼鬼祟祟,从墙根下摸黑跑出了院门,依稀间,孙无忧辨认出那几人之中有一个正是自己傍晚所见的那位“李锋”李师兄。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偷溜出房间所为何时,孙无忧觉察出异样,决定尾随过去。

    李锋几人虽是外门弟子,但在新苑之中也修行了好长一段时间,虽还未达到进入内门的标准,但所学功夫已经初有成绩,一双健腿,遇风则飞,如果不是孙无忧有深厚的基本功在身,还真未必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未免暴露行踪,孙无忧故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新苑之中的地形复杂,虽然白天已经环视一周,但如今晚上视力受限,还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一转眼的工夫竟已不见几人的身影。

    见状,孙无忧迅速放慢脚步,一是观察周围的情况,二来防止自己不小心追上几人,到时被正面撞见就说不清。左右环视一番,此时他正站在一座石桥之上,桥下溪水潺潺,起落富有韵律,听上去十分宜人。就在孙无忧为此沉迷之际,不远处的一道破碎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好,我得抓紧时间!”

    白天时候,孙无忧发觉了李锋等人的不轨之意,总觉得今晚要出事。所以才会这么上心,一路跟随至此。如今听到那声异响,孙无忧更是坚信,那一定是他们搞得鬼。想到这里,孙无忧身法加快,转眼之间便来到事发地点。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李锋等人的影子,反倒是不远处的溪边岩石上,坐着一个人影。

    今晚月光并不明朗,依稀照见那人的轮廓,那是一名女子,只是身形太瘦,太过单薄,恨不得来阵风就能将他吹到水中溺毙。她的皮肤很白,即便月光微弱,也能轻易照透她那玉脂般的面颊。忽然间,孙无忧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那水边之女不像是人,而理像是一只上岸寻替身的水鬼!

    “这!”

    孙无忧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刚好踩在一块松产砂的石头之上,发出“咔嚓”一声朡响。以为暴露了自己的他心道这下完了,刚要出声,却听那岸边“水鬼”忽道:“酒要不要?”

    孙无忧从小便被娘亲警告,绝不沾半滴酒水,喝酒误事的道理他谨记在心。然而如今被水鬼一问,孙无忧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忽见那岸边来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因为还未从水鬼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乍一看去,还以为飞来的是传说之中索魂害命的飞头蛮,情急之下,他只得运起右掌全力拍击在那枚圆形的物体之上。

    “砰!”

    这一拍不要紧,孙无忧只觉得右掌连同后面的右臂如遭雷击,一阵剧痛过后,整条肩膀都使不上劲。而因为刚才的那一掌,孙无忧才看清,飞来的物体并不是什么头颅,而是一个少说道二十斤的坛子,酒坛。酒坛倒飞,岸边水鬼终于飞身而起,翩若惊鸿一般落到孙无忧的跟前,而那坛美酒则安稳地睡在他的怀中,一滴也没倾洒出来。

    孙无忧陡然觉得不对劲,连忙向后撤步,那女鬼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旋即打了一个酒嗝,口齿含糊道:“弟子不在屋里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难道你看上了本姑奶奶的芳容,有非份之想?”

    孙无忧的右臂如今刚刚恢复一些气力,他实在想不通,身体如此孱弱的一名女子,为何拥有那般惊世的神力,或许他真的是水鬼也不一定。

    “呃,姑娘误会了,弟子……”

    “谁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姑奶奶我早就不是姑娘了,叫我大美人。”

    说着,那女鬼径自在原地跳起舞来,虽然手中酒坛甚重,但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舞姿,只是,脚下碎石居多,就算是头脑清醒的孙无忧刚才也差点摔倒。水鬼未曾提防,脚边被一突起的碎石绊了一脚,顺势向前扑倒。孙无忧见状只得去迎,两手环抱,刚要将其搂在半空之中。而那酒魂也十分知趣地平稳滑落在地,坛中水光已经见底,实在不敢想象这样的女子是如何喝掉这么一大坛酒水的。

    就是这么点工夫,那女鬼已经睡死过去,嘴里还传出了鼾声。想起女人刚才疯疯癫癫的样子,孙无忧暗道这肯定是一位伤了心的可怜女人。娘亲曾经教导过,爱情是天下最最容易让人疯狂的坏东西,所以要想保持理智,就必须要断情绝爱,远离女色。这些年来,孙无忧也一直按着娘亲所说的那样做,一直不敢有违规的行为。而奶下的水溾,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抱过的女人,激动与害怕的交织,令他大脑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正常思考。

    “热的,是热的。他不是鬼,是人!”

    随着女人的体温从指头传到孙无忧的手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误会了对方。他连忙将人安放在一处平坦的陆地之上,又怕对方着凉,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了对方的身上。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历,无法将其送到住所之中。不过就算知晓,他也没胆独自一人前去送人,否则被对方的朋友追问起来缘由,恐怕就真的说不清了。

    “能够使出刚才那样的掌力,这点寒气应该伤不到你吧!等你稍微恢复一点意识,我再离开也不迟。”

    毕竟是深更半夜,虽然这里是享誉盛名的苍北新苑,但苑中总有那么几个无耻狂徒,万一自己走了,女子被这些人轻薄,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想到这里,孙无忧只得坐起来,静静等待对方酒醒。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上脑海,孙无忧的眼睛都射箭睁不开来,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传来了几声尖锐的呼叫声。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不好!是李锋他们!”

    来不及多想,孙无忧窜身跃起,火速赶往声源之地。距离越近,那股尖锐的求救声便越是清晰。而在这期间,几道充满侮辱淫邪的笑声夹杂其间,其一便有李锋。

    “哈哈哈,刘春欢,你这是做什么,书信当中你不是说的挺好的吗?怎么见了面就像见了鬼一样,我就这么不堪?”

    “李锋,你这个混蛋,你偷看我的信。”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自李锋的脸上响起,后搘的神色越发凝重,之前的笑声也立即消失不见。

    “齐春欢,你最好识相点。我们师兄弟几个在场,你还想从我们的掌心溜走?放弃挣扎,至少还能少受些皮肉之革。否则,你非但享受不了鱼水之欢,还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你个……”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李锋挺身而上,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马上就要行下流之举。突然,几道劲风从背后飞袭过来,多亏他反应及时,偏头侧身,这才躲过了暗中的攻击。

    “嗯?是谁!”

    李锋见刘春欢身后的树干之上,嵌着几枚石子,这才隐约有些后怕。若是中招,就算不被打中要害,也要血流如注。其余几个师兄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远处看去,只见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名青年正在那里抛接着石子,哗啦哗啦,甚是悦耳。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没看到大爷在行快活事吗?不想死的就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们几个手下无情。”

    孙无忧自那交界处向前迈进一步,此时被吓坏的刘春欢也看清了他的真实面貌,并认出对方就是自己白天在食堂外遇到的男子,心中万分惊喜,眼中更是流露出激动的泪水。

    “几个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有本事过来欺负欺负我,我保证让你们后悔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名师兄弟首先感到可笑,一个个摩拳擦掌,渐渐向他围了过来。可就在这时,后面的李锋忽然道:“他说的没错,我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是不像话。既然他想英雄救美,就让我一个人来成全他吧!”

    说完,他用力撕下刘春欢胸前的一布衣料,放在鼻前用力嗅了一番。后者因为衣衫破烂,无法蔽体,只得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再也不敢挪动。

    “小子,准备讨打吧!”

第九章 林中夜斗

    孙无忧身手更快,率先出招。

    但他毕竟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与指导,招式手法都粗糙无比,精准度也大为不足,相比较之下,另一边的李锋便占尽上风,明明是孙无忧先出手,但他凭借灵活身姿,先是避过迎面一拳,顺势还去一掌。

    孙无忧门户大开,胸口结结实实吃了一掌。先前伤势还未痊愈,如今又添新伤,孙无忧身体一顿,张口干呕了几下,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看到他如此狼狈却不堪一击的样子,李锋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有什么独到之处,原来只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这样,你现在就给我磕头赔罪,我就饶你这一次,不然今天你休想囫囵着离开。”

    孙无忧干咳了两声,随即站直身体,强自镇定道:“才过了一招,胜负还未揭晓。再来!”

    眼见对方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李锋心中怒气陡增,就连旁边几个“同伙”都有些按捺不住,叫嚣道:“师兄,你去忙你的,这个废物交给我们吧!”

    说话的那人杀气忽现,腰间一柄短刀顺势拔出,眨眼之间已逼到孙无忧的面前,举刀便了下来。但孙无忧却是不紧不慢,虽然刚才吃了些亏,但好在他身体的恢复能力极为强大,这么点工夫已经没有大碍,眼见刀锋闪来,他竟架起双掌,以血肉之躯夹住了那柄寒光闪烁的短刀。那持刀弟子见状异常惊慌,使劲抽了抽刀却是纹丝不动,至此他才终于明白眼前这家伙果然不是寻常之辈。但即便如此,那名弟子依然不肯就此罢休,运起右腿直踢对方下盘。可这时的孙无忧竟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同样抬起的小腿,先于对方,全力撞击在那人的脚踝之上。要知道,脚踝乃是常人的软肋之一,就算苍北新苑的外门弟子也无法将其锻练到没有破绽的地步,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名弟子立即松手倒地,抱着折断的脚踝,痛苦地哀嚎起来。

    “啊!我的脚,我的脚!”

    眼见一招之下便成功撂到了一名同伴,后方李锋顿感颜面扫地,神色甚是恐怖。而剩下的两名弟子见状再也不敢小瞧此人,将那受伤的弟子扶起之后,便一同退到一旁。

    “李锋师兄,替我报仇!”

    李锋偏头看看他们,面带轻蔑笑容道:“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不过你连这废物都比不过,以后就要跟着我了,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话音未落,李锋双掌齐挥,只见他身体急速扭转,两掌上下翻飞,掌劲源源不绝。几名弟子见状脸上突然有了喜色,他们知道,李锋终于认真起来了。

    眼下李锋使出的是自己的得意之作,风水轮流掌。两只手掌交错发动攻势,速度极快,后劲极强,平常人挨上两掌便已经站不起来,就算是外门弟子也绝撑不过五掌。

    不过,此掌一经发出,便极难收回,若是这在个时候遭到偷袭,那便没有任何防备之力,只能听天由命。所以此招在混战之中无法使用,只能运用在这种单打独斗之中。

    孙无忧不知道此招的厉害之处,只觉得那两只手掌忽上忽下,晃得自己眼花缭乱,心绪难平。索性,他将心一横,挺身迎了上去,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手掌全力挥拳。拳掌相撞,竟是发出了如同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孙无忧脸色煞白一片,刚要挥出另一掌。却不想李锋的风水转流掌的另一掌已经不期而至,砰然击中他的面门。一时间,孙无忧只觉得头顶火辣辣地痛,一股暖流自额头淌下。

    李锋的一掌竟将孙无忧的少而精顶当场震破,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漆黑的长发缓缓滴落,不时他便已经满脸是血,样子颇为吓人。

    虽然这里位置偏僻,但万一搞出人命,苑内众师父定会找出真凶,到时就情况不妙了。李锋生怕对方支撑不住,于是连忙停下攻势,先是观察一番,然后冷笑道:“小子,今天就到这里吧!再打下去,我怕你没命撑到明天。”

    孙无忧跪伏在地面之上,脑袋低垂着,凭由鲜血自头上流下,周围人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远远躲在后方的刘春欢见到对方为自己这般拼命,当即高声道:“你走吧!谢谢你,他们不会把我怎样,你放心!”

    听到刘春欢的话,李锋不禁嗤笑一声,开口道:“刘师妹,你还是真是重情重义啊!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不过你放心,待会你李锋师兄我,会好好疼……疼,好疼!”

    李锋话风急转,不敢置信的神情之后全是惊恐之状,他看着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竟然我了一把短刀,那是先前被孙无忧接住的那柄短刀,如今竟然匪夷所思地插在李锋的身上,这实在太过诡异,以至于李锋都忘记止血,只是反复地叫着“疼”,旁边的几名同伴见状连忙上前帮忙,而被孙无忧踢断脚踝的弟子也顾不上自己的伤情,只凭单脚便跳到了老远,生怕那只煞星会再次找上自己。

    “叫……叫人,快叫人!”

    原本已经觉放梦乡的苍北新苑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苑内的大夫以及几名师父连夜为李锋疗伤,那一刀多亏没有插中要害,否则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另一边孙无忧,虽然伤势看起来很重,但都是一些坡外伤清洗过后,敷上伤药,稍微包扎两下便已无事。刘春欢不敢回去,生怕李锋的同伙找自己寻仇,所以便留在了孙无忧住处,为其处理伤口。从小到头,孙无忧还是第一次受到异性的照顾,从耳朵到脸颊一片通红,连头也不敢抬。刘春欢一边为他缠着沙布,一边说道:“多亏你刚才出手相救,不然,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无忧扣着指甲,不知该说什么。但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得道:“我也是碰巧路过,我想苑内的其它弟子见到也会像我一样吧!不过你稍微包扎一下就好,我觉得自己的头好大!”

    刘春欢噗哧笑了一声,脸上的晦气也随即一扫而空。原来,刚刚她一时分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绕了好几十圈,好好的一个人竟被他裹成了猪头,惹得自己也忍不住发笑。见齐春欢笑出声来,孙无忧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着陪笑。忽然,掩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孙无忧与刘春欢一同向门外看去,只见几名凶神恶煞的长老师父站在那里,显然是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前来调查。

    “你就是新来的孙无忧?”带头的中年人冷冷道。

    孙无忧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朝几位连施几礼,恭敬道:“拜见长老,拜见几位师父。”

    “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才刚进入苍北新苑,居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孙无忧,你可知罪?”

    刘春欢见几位要对孙无忧发难,连忙跪倒在地,替其求请道:“徐长老,你误会了。孙无忧刘为了保护我才与李锋大打出手,不关他的事。”

    徐姓长老瞥了一眼地睥刘春欢,一脸不屑道:“你还有脸说,刘春欢,你作为一个女人,大晚上不在自己的房间待着,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说,是不是你使了奸计诱使李锋到场,才使得他们二人发生了斯斗?”

    刘春欢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徐长老能这么说,显然是刘春欢以及那几名弟子篡改事实,在几位长老面前说了假话,才引来刚才那样的问话。但事实的真相也确实不太光彩。

    原来,刘春欢一直仰慕内门的一名高姓师兄,但一直没有机会向其表露心意。恰好李锋与高姓师兄是同乡,所以她便想让前者为自己传话,希望晚上能约对方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单独说说话而已。但李锋色胆包天,不但没有送信,反而还冒名了高姓师兄的身份,将其约到了树林之中,打算在那里行不轨之举,好在孙无忧及时到场,这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眼见徐长老咄咄咄相逼,刘春欢只知道一个劲的喊“冤枉”,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圆谎。一旁的孙无忧实在看不下去,于是道:“人是我打的,有什么惩罚都算到我头上,不要为难刘师姐。”

    如今的孙无忧再无一丝谦卑之态,那徐长老立即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当即怒叫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说着,徐长老已经来到跟前,抬手就要打下去。忽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才替孙无忧挽回了局面。

    “徐长老何故生气?”

    众人一同望向门外,孙无忧的脸上立即呈现出喜悦之色,原来是方柔方掌门到了。本来,这种小事不该惊动她,但一经听说此事与孙无忧有关,方柔便立即赶来,生怕事态失控,也快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双方身上。而刚到场,他便看到徐长老欲要掌掴孙无忧,这才连忙开口叫停。

    “哼,小子,你记住了,这件事情还没完。”

第十章 短刀

    送走了几位“瘟神”之后,方柔来到房间,并让刘春欢先行退下,自己则留下来照顾孙无忧。眼下时至清晨,方华还没有起床,所以还未过来。而巫自天则留在那边照看李锋,顺便查清其中的事实情况。

    “方掌门。”孙无忧行礼道。

    方柔依然向往常那样慈祥地柔声道:“我和你说过了,私下里你叫我姑母就行。怎么样,你的伤没事吧?”

    孙无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的沙布,不巧碰到了伤口,痛得直接哆嗦了一下。方柔赶紧上前察看,确定伤口没有再次裂开,这次安心一些。

    “刚才来的那位徐长老,乃是李锋的远方亲戚。我本不喜欢李锋这个孩子,但徐长老再三恳求,我见他是苍北新苑的老人,也为苑内做出过些奉献,这才勉为其难将其留下。但此子一直不求上进,仗着自己灵光,又有徐长老暗中相助,这才有了一点能耐。没想到,这小子在外门之中横行霸道,遭欺负的弟子大有人在。可我又怕惩罚李锋,会招来徐长老的不满。毕竟,他在苍北新苑之中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刚才一起来的几位长老师父便是其中的一部分。平日里我公事繁忙,多半顾不上你。今日一见,你已与那徐长老结下梁子,我在场还好,不在的话,你可要小心提防,别被奸人陷害。”

    方柔的话字字真切,孙无忧知道她不是在危言耸听。只是他不明白,身为一苑之长的方柔,为何会对一个小小的长老如何忌惮,难道这背后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方……啊,姑母的话无忧牢记在心。时候不早,姑母还是早些休息去吧!”

    方柔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你姑丈还未回来,据说李锋那边的情况还挺棘手,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流了不少血,需要从药库之中调些珍贵的药材出来,有些可能没有的,还要下山前往别处采购。不过这与你无关,你就不要担心了。姑母相信,你绝不会平白无故中伤李锋,一定是他有错在先。”

    孙无忧自认为与方柔没有什么交情,但如今面对这样的事情,对方能够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一边,这令他十分感动。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方柔这才终于离开,孙无忧将人送走之后,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床上。

    回想起之前与李锋的战斗,孙无忧甚是后怕。虽然自己的力量要远超李锋,但后者凭借自己的修为优势,竟能找得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而更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那柄插在李锋身上的刀。

    “截下那柄短刀之后,我记得就随手将它扔了。既然如此,刀又怎么会插到李锋的腰上呢?”

    想到这里,孙无忧突然觉得一线凉意袭上心头,伸手一摸,惊讶发现身上的外衣居然不在了。直到这时,孙无忧才记起自己先前在溪水边的那番遭遇。他本打算处理完刘春欢的事情之后,再回到那“水鬼”身边,替她守夜。但谁承想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他把对方的事情统统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刚刚才想起来。

    那女人虽然身手不凡,但毕竟是独自一人,且醉得不醒人事,这时万一遭到向李锋那样的无耻之徒的袭击,情况不堪设想。想到此处,孙无忧也顾不上自己如今的惨相,连忙推门出去,一路小跑地来到衔前的那条小溪旁边。

    如今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孙无忧依照着记忆来到了二人初次相遇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只巨大的酒坛仰面躺在碎石滩旁,水鬼以及自己的衣服都已不知所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孙无忧又在周围找寻了一遍,仍然没有对方的下落,这才终于惺惺而归。

    “应该没事吧!嗯,他的身手那么好,就是有十个李锋恐怕也奈她不何。可她当时可是在昏睡啊,昏睡的她还有能力保护自己吗?唉,我这脑子!”

    孙无忧用力拍着自己的脑门,只得不断安慰自己,回到房间之中,精力向来旺盛的他也终于抗不住,拉过被子人到头就睡,等到再次有知觉,已经是下午时候。

    因为失了不少血,孙无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喝水。而这时候,听说孙无忧事情的方华才姗姗来到,一进门便将手里抱着的各式补品铺满了整个桌子,看得孙无忧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还不快吃。听说你昨天和李锋那家伙干了一场,没想到你身手如此了得啊,没学一天功夫居然就将他给撂倒了。不过想想也是,连那么大我的熊怪都不是你的对手,小小的外门弟子又能如何?”

    说着,方华将整棵的野山参递到孙无忧的面前,催促他赶快服下。孙无忧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心里想着,要是自己真把这棵山参吞了,恐怕明后两天如厕都别想好过了。

    “人是人,兽是兽,兽的力量虽强,但毕竟灵识有限,和人的聪明才智可比不了。还有,昨晚……”

    孙无忧本想解释那柄短刀的事情,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推脱责任,那样的情况之下,不是自己捅的还能是谁呢?想到这里,孙无忧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方华看他变颜变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一个劲地扇着手里的折扇。

    “哎,你听说了吗?今天苑里的几位长老正为你张罗师父,听说已经寻到了合适人选。怎么样,你有没有一点期待?”

    孙无忧嗅了嗅手边的一包药材,又连忙将其推到桌子的另一边,满脸嫌弃道:“期待,有一点吧,但也算不上特别期待。毕竟,我也说不上来自己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好的话有一年半载,不好的话说不定改天我就走了。而且,我娘至今下落不明,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我娘。那天的事情,肯定让他伤心了……”

    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孙无忧仍然觉得历历在目,为了救下方华,他竟不惜以利刃刺入娘亲的肩膀,虽然未伤及要穴,但也足以重伤一名母亲的心。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方华对于孙无忧也是十分感恩,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向自己的亲人出刀呢?

    “嗨,先别考虑那么多。你当我们苍北新苑是那种不起眼的弱小势力吗?方圆百里,有谁不知道咱们的势力,你娘只要离不开这片大陆,早晚会被新苑的弟子找到,你就放心好了。来来来!”

    方华将一瓶经由高人调制的仙露琼浆呈到孙无忧的面前,后者轻轻一闻,竟是一股沁人的花香,顺势呷了两么两口,酸酸甜甜,别说还挺容易入口。刚要开口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孙无忧只觉得眼前景物东倒西歪,耳边传来方华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忽远忽近。

    “哎,拿错了,这是爹爱喝的百花寿喜酒,虽然对人有益无害,但酒劲十足,哪怕是酒虫子喝上一口也要醉个一天半天。喂,你没事吧,你的酒量怎么样?”

    孙无忧,一个经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的“野人”,会有酒量,更何况他娘曾经再三告诫,绝不能碰一滴酒水。初次品尝到美酒桨叶的孙无忧,哪里经得起百花寿喜酒的劲道,不一会儿就醉得不醒人士,通红的脸颊,就好像刚刚用烙铁烫过的一样。

    “谁是孙无忧?”

    忽然,门外传来一名弟子的唤声,方华见状连忙出门相迎,那弟子见来人是方华,连忙行礼道:“参见少主。”

    “免礼。你找孙无忧是为何事?”

    “呃,刚才几位长老通告,让孙无忧前往外门凡心殿,说有要事。”

    方华一听心里暗叫“完了”。原来,那凡心殿正是刚刚进入新苑弟子,接受拜师礼的地方。他本以为此事还要过个两天,没想到那些“老家伙”速度这么快,而眼下孙无忧醉成这副样子,如果见了那位师父,定会留下极差的印象,日后在新苑之中的发展也会步步受阻。方华满心自责也无济于事,他只得先差那名弟子回去报信,说孙无忧身体不适,待会再动身前往。这边送走弟子,他赶紧关门房门,用蘸了脸盆里凉水毛毛巾为其敷面,又将桌上的水一股脑地倒进孙无忧的嘴里,逼他将残酒全部呕吐出来。可那百花寿喜酒岂是凡物,一经进入胃腹之中便会被立刻吸收,一滴不剩,否则那样的大的酒劲又是从何而来。一番折磨之后,孙无忧的脸是不红了,人也醒了几分,但嘴里却开始说起不着边的话,时而大喜,时而哭泣。更要命的是,喝醉了的孙无忧力气更大,方华根本制不住他,反而还被他掀翻了几个跟头。方华本想拂衣而去,但一想此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于是又乖乖回到孙无忧的身边,与其一同坐在地上。而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里面的是孙无忧弟子吗?我是凡心殿的王骓王长老。”

    方华一听,不由得说了一声:“坏了。”

第十一章 吾师女魔头

    掌英殿中,方柔与巫自天相视而立,后者的脸色稍显异样。

    “今早的决定你是认真的吗?”

    方柔叹了口气,旋即将目光透过门扇,看向外面的石栏,低声道:“我也是考虑再三,又与几位身边的长老商量之后,才得出了这样的结果。天哥,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也应该相信他。”

    “可是……”

    巫自天朝门外看看,确信没人偷听之后,这才继续道:“可是那人是出名的难对付,你忘了当初华儿是怎么……”

    方柔将话接过来,继续道:“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让它成为无忧的师父。也只有他才能将无忧身上的戾气消除干净。情况你也看到了,进门的第一天就闯下了这么大的乱子,徐长老的为人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多亏你我再三担保,这才将事情彻底压下。不然,你以为无忧能够平安离开新苑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即便现在他不理解,以后也一定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巫自天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道:“但愿如此。我看那孩子禀性善良,是个人才。如果因为选错师父而葬送了大限前程,那你我二人可就难辞其咎了。”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已经确定下来,我们就不要讨论这件事了。对了,今天下午怎么没见方华的影子,他是不是又跑到无忧那里玩耍服从了?我就知道无忧一来,他那颗心又得飞几天,不给他来点硬的,他还真以为我扎手毒花是假的了?”

    “呵呵,你也不要那么严厉,想想你自己从前,不是和华儿一模一样吗?”

    “天哥,你!”

    凡心殿中,王骓长老已经带着孙无忧来到,而方华则一路跟随,手也不离地搀着后者,眼睛时不时地瞟着殿内的众人。此时的孙无忧,虽然已经恢复神智,但意识仍然算不得清楚。而眼下,拜师礼在即,众长老看到刚刚进苑的弟子便这副玩世不恭,歪歪扭扭的浪荡样,心中已然对其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殿下站着的可是孙无忧弟子?”

    孙无忧听罢过后,凭着仅有的理智,伏地叩拜道:“参加众长老,弟子正是孙无忧。嗝~”

    因为用力过猛,孙无忧的嘴里不由得打了一个酒嗝,前方的几位长老立即显出副嫌弃相,而为首的那名长老则怒声道:“大白天的,喝酒喝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入门时候,难道没人向你交待过,外门弟子禁止饮酒的吗?”

    孙无忧刚要说话,方华怕他言语冒犯几位长老,连忙替他回答道:“这事情怪我,我知道他昨夜遇袭受伤,所以拿了些补品给他。”

    带头长老瞪了一眼方华,紧接着道:“少主,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吃了你的补品才会醉成这副模样?”

    “啊……可以这么说。”

    带头长老怒道:“少主,别以为你是少主我就不敢责骂你。苑内的良好风气都被你给带坏了。如果方掌门夫妇舍不得管教你,那老夫愿意代替他们,稍稍指点少主一二。”

    方华听罢当即退了两步,声音颤抖道:“你……你要干什么!”

    带头长老抖眉道:“光天化日,你带本苑弟子破戒饮酒,还不知悔过,该当何罪?”

    方华定了定神,提高嗓门道:“罪,就算有罪,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罚我吧!再说,这些都是事出有因,要不是李锋那家伙惹出这么多事情,我又何苦给孙无忧找补品?”

    带头长老依依不饶道:“先不说补品是哪来的,试问天下哪种补品能让人醉成这副样子,你分明是在撒谎!”

    方华本想将真相抖出,但一想酒是父亲巫自天的,而这酒又是他单独保存的,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私自将其偷盗出来。思来想去,他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装成一副乖孩子的模样,任由带头长老数落。

    “哼,养不教,父之过。我看这一切都是你那父亲巫自天的错。”

    带头长老本来就对巫自天这个异族人充满敌意,三番两次想对其施绊。但前者总能巧妙地一一躲过,却让带头长老的怒气无处发泄,这才积压了这么多的冤念。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机会,他自然是要好好发挥一番,见二人终于不回话,他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终于说回了正题。

    “之前的事情衔搁置一下,接下来我要替掌门宣布关于孙无忧入苑拜师的事宜。经过众长老以及方掌门的一致同意,决定推选周瑶作为孙无忧在外门的老师。”

    “什么?周瑶!我没有听错吧!”

    耳边听到方华的惊呼声,孙无忧的酒意又消退了几分,脑海之中依稀记起了“周瑶”这位被称作“恶霸”的师父,神经随即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凡心殿的后门处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那人虽然长得瘦削,但周身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冲天霸气,比起男性师父还要凌厉数倍。孙无忧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刚刚长老口中的周瑶了。

    进入殿中的同瑶先是向众长老行礼,转身便走到孙无忧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者却因为自己现在的模样连头都不敢抬起,羞涩的就像大姑娘一样,好不容易消退的红晕再次爬回到脸上,且比醉酒时候还要浓郁几分。周瑶皱了皱眉头,随即沉声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师。我住在外门西边的凉阁之中,你回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再去那里见我。”

    “是,是,弟子遵命!”

    孙无忧头也不抬,甚至来不及与方华告别,便出门朝住处行去。而这时候,周瑶则把目光落剩下的方华身上,后者陡然间身体一震,冷汗已自后颈处向背脊内侧流淌。

    “呵呵,这不是我们的方华少主吗?怎么,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凡心殿上,难道你想通了要回到我的门下?”

    “不,不可能。几位长老告辞,周瑶老师告辞!”

    话还没说完,方华已经夹着尾巴飞似的逃出凡心殿。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周瑶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喂,我之前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忘了,那个周瑶可是出了名的女魔头。跟在伧身边的弟子就算不死也要残废。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动容?”

    孙无忧用力抹干脸上的水珠,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没有忘记,我也没有怀疑你所说话的真实性。但事已至此,我已没有选择。况且,这个决定之中不是还有方掌门还和你爹的意见吗?他们二位总不会害我吧?”

    听到这,方柔原地跺了跺脚,然后又来回转了几圈,嘴里不停地嘟念道:“你说的也是,我爹娘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能把他们的侄儿拱手交给那个女……”

    相视一眼,方华觉得都是“女魔头女魔头”地唤周瑶,有些不成体统,这才改口道:“是周瑶,同遥那个女人。这女人年轻时候一定受过刺激,被几十个负心汉伤过心,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变态心理。别怪兄弟我没有提醒你,明早上谭的时候,只要觉得不对劲,就立即逃出来,千万不要有一丝犹豫。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孙无忧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毛巾丢给方华,自己则开门扬长而去。

    “既然如此,我倒更想会会这位周瑶老师了。”

    迎着夕阳余晖,孙无忧终于来到了那座凉阁。这凉阁刚好就架在昨夜他所到过的那条小溪之上。联想起自己遇到的那名水鬼,他还是十分钦佩作为女人的周瑶,能够得自一人在此生活,实属不易。正门外,两名弟子看到孙无忧到来,其中一位上前一步道:“你可是孙无忧孙师弟?”

    孙长空迈步上前,恭敬道:“有劳师兄传话,就说弟子无忧前来报到。”

    “不必了,师父交待过让你直接进去。”

    说着,两名弟子同时找开门扇,一股凉风自阁中呼啸而出,吹在身上格外清凉。孙无忧缩了缩脖子,这才走上台阶,来到凉阁跟前。谁知这时,右手侧的弟子忽然低声道:“别怪师兄没提醒你,进去时候小心点。”

    孙无忧满脸诧异地望了对方一眼,那弟子赶紧退回到原本的位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自己的守门工作。然而,走到这里,孙无忧已经没有回头路,就算前面的森罗殿,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孙无忧刚一进入阁内,身后的大门便立即合上。阁中光线有限,再加上此时已经夕阳西下,且屋内没有点起灯浊,所以孙无忧的面前几乎漆黑一片,甚至连眼下空间的大小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委滑,应该是铺设了抛光之后的石板,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摔个四脚朝天。他实在不明白当初建造此地的设计者初衷。

    “同瑶老师,弟子孙无忧前来报到。”

    说完,孙无忧侧耳斩了一下,却发现屋里没有丝回应。孙无忧又高声说了两遍,却仍不见周瑶回应。就在孙无忧撞着胆子再次前进的时候,迎面掠来的一记强风登时令他毛骨悚然。

    “呔!”

    孙无忧用尽全身气力,全掌一齐推出,以来接住那股莫名怪风。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臂之力仿佛有千钧重物,逼得他一连滑出了一丈多远,几乎退回到大门跟前。稍一定神,孙无忧发现自己手上竟是多了一枚巨物,借着外面的光线,他这才终于看清,掌上所托的,居然是一个酒坛。一个与昨夜溪边一模一样的酒坛。

第十二章 酒神严师

    方华再次见到孙无忧的时候,后者已经不醒人事。

    几位弟子将人送到住处之后,便匆匆离去,无论方华如何询问,也不肯透漏之前发生的事情。仔细观瞧,如今的孙竟比去之前醒得还要厉害,嘴里时不时地还叫着“再来再来”,显然是过度饮酒所致。

    “百花寿喜酒虽然后劲大,但我也没听说有这么厉害啊!而且,他身上的酒味并不像是百花酒,更像另一种烈酒。”

    方华左等右等,都不见对方好转,无奈之下只得独自离去。听到屋门关上,孙无忧微瞑的眼睛才终于睁开,脑海之中随即回忆起之前在凉阁之中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水鬼就是周瑶,怪不得有那样强大的内力。”

    想到这里,孙无忧微微抬起发麻的右手,先前因为接住酒坛而用手臂御力,以至于到现在他的这条手臂还在隐隐作痛。而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所谓的考验不是什么超乎想象的体能测试,而是测验酒量。孙无忧本不会喝酒,但好在身体素质极好,这才在周瑶的连番“轰炸”之中活下来,但之后他也确实有些神智不清,只能麻烦两位师兄将自己送回这里。

    望向窗外,天色不早,一想到明天清晨还要去周瑶那里上课,他也顾不上去吃晚饭,于是草草睡下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孙无忧的整个身体都得到了全面的放松,身上的旧伤也恢复了不少。早晨,弟子送来煎好的汤药,孙无忧一口吞下,虽然汤药苦涩,但正所谓良药苦口,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说来奇怪,走出房间孙无忧发现自己眼下不仅神清气爽,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许多,好像微一跺脚就能跳了房脊一样。而这时候,食堂之中已经人满为患,正巧那一天傍晚遇到的几名师姐刚好路过,但就是没见刘春欢的身影。

    孙无忧思考再三,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询问道:“几位师姐好,请问刘春欢刘师姐怎么没来?”

    那几人上前打量了一番孙无忧,对其有此印象,其中一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恐怕他来不了了。”

    说完,几人一起进入食堂,只留下孙无忧一脸迷惑地站在原地。此时距离上课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他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便随着进了食堂,稍微对付了两口之后,便急冲冲地奔向凉亭。

    还未到达目的地,他便隐约看见数名弟子已经在那等候多时,而一袭素衣的周瑶正站在台阶之上,环视着在场一众。

    孙无忧与周瑶已经有过两次见面的机会,但都因为环境和光线的原因,未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如今他才发现,周瑶乃是一名真正的大美人,虽然年纪已过三十,但因为常年修行的缘故,脸上的皮肤看不出有丝毫的皱纹,两只水旺旺的大眼睛与那张精致的脸蛋刚好契合,哪怕再有一丝偏差便没有了如今的美感。因为有昨日的见面,孙无忧对这位传说之中的“女魔头”已经放松了警惕,并确信对方没有敌意。然而,还未来到队伍之中,便听到上面的周瑶怒喝道:“新来的,你往哪站!”

    孙无忧左右看看,确定周瑶指的是自己,这才略显歉意地走到台阶跟前,向其深施一礼,小心翼翼道:“拜见周师父。”

    周瑶轻嗤一声,旋即道:“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周瑶的作风啊!”

    孙无忧连忙道:“昨天弟子饮酒有些过量,所以今天起得有些晚了,希望老师不要责怪。”

    “呵呵,拿喝酒当幌子,你这是把责任推给为师我吗?”

    孙无忧赶紧摇头道:“不敢不敢,弟子绝对不敢。”

    周瑶抚弄了一下脸颊帝的发丝,不怀好意道:“为师也懒得和你浪费口舌。无论如何,你今日已经迟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天你不用和师兄们上课了,去凉亭后面,那里有一片生长了数百年的古松林。古松林中住着一批生性顽劣的猴子。今早我发现放在桌上的酒壶不见了,多半是他们趁为师不注意偷了去。这样,你去给我把酒壶找回来,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再参与课程。”

    孙无忧望了一眼那片一望无际的树林,脑袋之中随即“嗡”的一下,空白了好大晌。常年生活在野外之中的孙无忧自是知道要在这样广阔的松树林中找寻一件物品的难度,绝不亚于大海捞针。不过,让他更为在意的是,如今同瑶的行为更像是在有意刁难自己,如此说来,昨天的“拜师酒”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的障眼法?

    然而,事已至此,孙无忧知道继续诡辩已是无用,于是只得向周瑶以及众师兄行了一礼,接着便急匆匆地进入到松林之中。几名师兄见孙无忧上课的第一天便如此狼狈,于是幸灾乐祸地偷笑起来。

    “哼哼,笑吧,一会儿你们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这片古松林中鲜有外人进入,地面之上已经长满了青苔,脚掌踩下去软绵绵的,无法脚跟实地,令他心里格外没底。

    “这里哪明什么猴子,该不会是周瑶老师有意将我引入这里,叫我难堪吧?”

    孙无忧仔细回想着昨日的情景,二人一起畅饮美酒的时候,同瑶并不像那种卑鄙小人。可话又说回来,如此偏僻的地方,自己又能去哪找寻到小小的酒壶呢,如果找不到,他真的永远无法进行课程?

    “唉,不管那么多了,我还是先仔细找找再说吧!”

    随着深入,孙无忧发现周围的木本开始变得高耸粗壮起来。这里已经来到了苍北新苑的西麓。这里罕有人迹,就连飞禽走兽都极少出现。但据说,这里生活着一群杀人不见血的昆虫,名为火舌蚁。火舌蚁有米粒大小,但攻击性极强,一旦被咬中,创口处犹如被火烧铁烙一般,痛苦万分,非得用新苑的清凉素心丸方能解毒。走到这里,孙无忧只得放慢脚步,生怕遭到火舌蚁的袭击。而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孙无忧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古松之上,蹲着一保白头灰毛的猿猴,个头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但身手却是十分了得。不老峰的周围也生活着几类猿种,但大多都是以力量见长的猛兽,像这样可爱的小家伙却没有。孙无忧见那白头猿发现自己,并没有逃跑的意思,这下他才终于看到了一些希望。

    “喂,小猴子,是不是你偷了我师父的酒壶,识相的就快交出来,免得爱皮肉之苦。”

    孙无忧常年与群兽为伍,经年累月的野外生活之中,竟令他掌握了一种与兽类交流的神奇本领。虽说未必能够完全读懂彼此的心意,但最基本的大意还是能够顺利交流的。那白头猿猴见孙无忧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忽然呲牙怪叫,随手还扔下几枚松子,全部砸向孙无忧的面门。后者只顾着脚下的情况,全未发现头上飞来的松子,砰砰砰几声闷响之后,孙无忧竟被砸得倒嫁了好几步,险些因此摔在地上。

    看到孙无忧吃憋的模样,树上的白头猿猴终于心满意足,得意地拍起手来。孙无忧摸着被砸的额头,气不打一处来。在丛林之中,只有他欺负别人的道理,哪有遭人欺负的事情。想到这,他愈发生气,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松子,用力掷向上方的猿猴。

    那白头猿猴身手十分敏捷,见松子袭来,只是在身下的枝桠上轻轻一荡,便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孙无忧偏不信邪,一股脑地又连丢了四五下,但每一击都与那白头猿猴擦身而过,无论如何也找不中对方。孙无忧之前所对付的,都是一些体形相对巨大,且行动迟缓的“巨兽”,如今面对猿猴这种小布点,反而是有力使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嘲讽自己。双方对峙了一会儿之后,那白头猿猴似乎已经厌倦了这种状态,打了个哈气之后,便挪转身体,荡向旁边另一棵古松的树冠。紧接着,猿猴又飞起了十余次,分神的工夫身影已经落到孙无忧视界的边缘处,再有一下便要彻底逃出孙无忧的掌控。见状,孙无忧不愿继续耽搁下去,索性学着猴子,跳上树端,依靠上方的众多树枝,作为来回跳跃的跳板。这次孙无忧志在必得,脚下的力气自然也使得大了一些。突然间,他的脚下传来一道轻脆的折断声,被踩的一根枝桠居然一分为二。

    失去支撑的孙无忧身形陡然下坠,未免后脑着地,他只得在空中急转身体,这才勉强跪倒在地面之上。突然间,一声火辣辣的燃烧感袭上脑海,孙无忧连忙低头察看,只见一只火红色的蚂蚁正伏在他的膝盖之上,前颚几乎已经嵌入到皮肉之中。孙无忧连忙将其碾成碎末,但伤口处已经红肿涨起,而那股灼热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强烈,孙无忧咬紧牙门,心里暗道:“不好,中招了!”

第十三章 林中戏猴

    孙无忧的膝盖肿胀得十分厉害,连最起码的蜷曲都做不到。他本想暂时作罢,先回去解毒。但一想到回到凉阁那边恐要受到周瑶以及众师兄的嘲笑,他放弃了回去的想法,先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并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他撕开裤腿,拿出身上的小刀,慢慢将被咬食的创口小心划开,一瞬之间,血与脓水几乎是喷通而出,而一截火舌蚁的残躯也顺势掉了出来。放了些毒血之后,伤口的红肿明显消退了不少,见脓水已经基本清除,孙无忧这才从身上扯下一条布带,并将伤口结结实实地捆扎起来,虽然这样行动起来十分困难,但至于残余的残血不会继续扩散到其它地方。

    “没想到小小的蚂蚁竟有如此威力,看来今后在新苑之中还是要万般小心啊!”

    感叹过后,孙无忧伸手擦去头上的汗水,转而朝前方看去。如时,林中的雾气已经被阳光尽数蒸发,其中的景象慢慢呈现在他的面前。而在这种条件之下,孙无忧行动起来也要容易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地上的火舌蚁突然袭击。

    就这样,孙无忧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进,林中不时传来几声悲凉的鸦鸣,环顾四周,之前的那只白头猿猴早已不知所踪,再想找到他的踪影,不知又要走上多少冤枉路。经过一顿折磨,此时的孙无忧口干舌燥,急需用水。忽然间,他听到前方的密林之中传来隐隐的水响声,原来是凉阁前的那条小溪一直延伸到了这里。得知找到水源的孙无忧十分激动,连踹带跳赶快穿过树林,终于来到水边。孙无忧架着那样爱伤的腿,生怕自己不小心栽到里面。一口清凉的溪水涌进嘴里,孙无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为此活了过来。

    解渴之后,孙无忧又解开腿上的布带,小心清理了一番腿上的蚁伤。这水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对火舌蚁的毒素却有神奇地功效,只是简单地淘选了几次之后,之前的灼烧感便立即消散无踪,身上的无力感也一扫而空。

    再次绑好布带,孙无忧直起腰来,轻轻跺了跺受伤的左腿,惊喜发现腿上的麻痹情况已经几乎消失,虽然还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的活动,但至少不会半路毒发。得知自己病情好转的孙无忧挺了挺腰杆,陡然觉得自己长高了不少。向远处眺望的间隙,忽然发现对面的岸上似有一两道白影起伏跳动。孙无忧聚起精神,再次看去,发现那两道白影之一,正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只猿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的白头猿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威风,他与另一名同伴如今正在仓皇逃遁,时不时地还回头观望一下,以确定对方的位置。就在这时,旁边的草丛之中忽然跃出一只黑豹,前肢飞铲,当即便将其中另一只猿猴扑倒在地。那白头猿猴见状连忙停下,随手抄起脚边的石头,恶狠狠地朝黑貌头部丢去。

    那白头猿猴虽然投掷的准确性很高,但无奈黑豹筋骨强健,这样的攻击对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眼见自己的同伴即将惨死在对方的血盆大口之下,白头猿猴除了呲牙怒啸,便再没有其它办法。

    “闪开!”

    就在白头猿猴已经几乎放弃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自另一侧的岸边腾跃而来,飞出一脚,刚好踢中黑豹的面门。后者惨嚎一声,五六尺的兽躯竟被直接踢飞出两丈多远,重重跌在草众旁边。孙无忧单腿站立,目光如刀刃一般犀利地瞪着那只行凶未果的黑豹。而趁着这个机会,白头狰狞赶紧扶起自己的同伴,如老鼠一边窜入到杂草丛之中,一会儿就不要了。

    眼看到嘴的猎物跑了,又有孙无忧这样的“高手”在场,黑豹只得败兴而归,走时跌伤的右前腿还无法正常着地,只能学着孙无忧的模样点脚前行。回过神来,见两只猿猴已经双双离去,孙无忧这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把我害成这副模样,我还救了你俩的性命,到头来却连一点感谢的行为都没有,唉,禽兽果然就是禽兽,无法与人类这种拥有丰富情感的生灵相提并论。”

    就在孙无忧放弃任务,准备返回凉阁之际,远处的草丛之中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孙无忧赶紧拿出兵器,摆好架势,准备迎战。谁知那最外侧的杂草一经分开,正是那两只猿猴的小脑袋。

    此时两只猿猴的手上多了一些山中野果,还有一些常见的红伤草药,孙无忧见二者没有敌意,于是就地坐了下来。两猿猴凑上跟前,匆忙将手里的东西留下,便又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不时前后挪动几步,生怕孙无忧会找自己算旧账。

    看着这两只小家伙,孙无忧哭笑不得,他从那些草药之中取出一些,放在嘴里用力嚼烂,然后混合着唾沫抹在之前的伤口之上。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过后,药草之中的药效终于显现,一股清凉感顺势涌入伤口之中,残留在体内的蚁毒也终于被尽数消除。

    之后,为了缓解嘴里的苦涩,孙无忧又吃了几个野果。而这时候,他发现那两只猿猴已经去到岸边。因为怕水,只有白头猿猴跳上一块水边的岩石,用一个不知是从哪里偷来的器皿将溪水装起,然后回到岸上与自己的同伴一起分享。二者喝饱之后,白头猿猴又回去装了一些,快速跑到孙无忧的面前,将器皿递到跟前。

    “本以为你只是一个顽劣之徒,没想到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好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再修追究,你们两个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小心那豹子回来找你们晦气。”

    那白头猿猴虽然只是禽兽,但因为活得长,不知不觉当中诞生出与人相似的灵识,竟使他拥有了听懂人语的能力。得知孙无忧已经不怪自己,他这才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离开,连那只器皿都忘记拿走。孙无忧拾起容器,仰面悬空着喝了几口。欣然,他发觉手上的物件有些奇怪,定睛一看,这不是正是酒壶的模样吗?

    虽然不敢确信这酒壶就是周瑶之前丢失的那个,但毕竟对方也没有向自己交待清楚此物的具体模样,只是说找回酒壶之类的话语。而自己如今已经成功找到酒壶,那就是完成了任务。况且,周瑶还曾经提起过,偷壶贼多半是猴子,而自己正是从白头猿猴手中得到的此物,刚好与前者所说相契合。想到这里,孙无忧仰面长叹了一声,嘴里喃喃:“老天爷,您对我孙无忧可真是不薄。”

    稍微休息了一下,孙无忧便起程返回。到达凉阁的时候,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众师兄纷纷离开,只有周瑶一人独自坐在石阶之上,喝着手里的酒酿,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空地,若有所思。

    孙无忧不想开口提醒,谁知周瑶抢先一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找到酒壶了吗?”

    孙无忧的腿仍然有些行动不便,因此只能趔趄着来到对方的身后,将酒壶托在掌中,弯腰行礼道:“幸不辱命,无忧给师父找回来了。”

    那周瑶头也回来,遥空一抓,那酒壶竟像长了腿一样,“嗖”的一下来到他的掌中。眯着眼看了几下之后,这才稍稍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的酒壶。”

    孙无忧这边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再看刚刚那只酒壶已经摔在不远处的地方,粉身碎骨,那叫一个悲惨。想到为了这么只酒壶差点搭进去半条性命,孙无忧便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叫屈。

    “师父,您这是?”

    周瑶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漫不经心道:“既然已经找回,那么它便失去了意义。下午的课程不要迟到了,还有,记得换一下你的裤子。”

    说完,周瑶纵身跃起,已然消失在前方的丛林之中。孙无忧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先前裤子上划开的口子,因为自己多番辗转,洞口竟然拉伸了一掌有余,以这样的状态出来在一位女性老师面前,实在不像话,想到自己以如此无礼的面貌出现在周瑶眼下,孙无忧的脸蛋登时臊得通红。

    回去换好了衣服之后,孙无忧这才急匆匆地赶往食堂。路上,两名师兄与他擦肩而过,二人交谈的内容却令他震惊无比。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刘春欢被发现死在外面的一棵树下,是上吊自杀的。”

    “什么!”

    孙无忧因为过于激动不禁叫了出来,旁边两名师兄见状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见他没有更加过分的举动之后,这才双双逃离现场。

    很快,孙无忧便找到了几位长老,求证此事。真相确实如此,刘春欢已然香消玉殒。想起前不久对方还给自己包扎伤口,如今却已经魂归幽冥,这样的残酷事实,实在令孙无忧无法理解。而令他更为无法理解的是,还未自证清白的刘春欢,为何会选择自残呢?

    终于走到食堂门前,谁知方华早在此地等候多时。

    “方华,刘春欢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

    方华四下看了一圈之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说话,咱们换个地方。”

第十四章 修行第二课

    二人找到了一处凉亭坐下,此时的孙无忧已经怒不可遏,而一旁的方华的见状只得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刘师姐的事情了。”

    孙无忧握紧拳头,眼中如同吐火一般疯狂向外宣泄着怒意,好似要将这周围的景物全部焚尽一样,模样可怕至极。

    “方华,你和实话实说,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李锋的事情,刘春欢是不是被他害死的!”

    方华叹了口气,接着道:“听我的,这件事情不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否则对你没有好处。”

    孙无忧听罢用力捶击了一下身边的石桌,半匝来厚的石板当即一折两断。见到这种恐怖的力量之后,方华也不敢再继续说话。

    “人死得不明不白,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方华,你到底帮不帮我?”

    方华挠了挠头,略带歉意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情牵扯过多,我怕到了后面无法收场。实话实说,我娘虽然是新苑掌门,但苑内的很多东西都是她无法掌控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对那些老家伙毕恭毕敬的主要原因。”

    孙无忧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继续道:“你这么说,那就是承认此事是李锋一伙所为了?”

    说完,他立即起身,方华连忙将其一把拉住,厉声质问道:“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找李锋替刘春欢讨回公道。现在她死了,让我来替他报仇雪恨!”

    方华怒道:“你这么做分明就是自取灭亡,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地位与实力,能够动摇得了李锋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吗?你非但报不了仇,到头来还要将自己折进去,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的。”

    孙无忧蓦然回首,冷冷道:“我不去找李锋,难道要和你一样在这里作缩头乌龟吗?”

    此话令方华脆弱的内心甚是受伤,但知道自己如今不能懈怠,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对方手腕,义正辞严道:“仇是一定要报的是,但不是现在。我说了,以你现在的修为与实力,对付一个李锋已经十分困难,更何况他的身后还依仗着徐长老那座大山,李锋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绝对不会好过。”

    经过一番缓和之后,孙无忧胸中的怒火这次平复了一些,情绪也随之稳定下来,开口沉声道:“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方华眼睛咕噜一转,计上心头,说道:“你先不要关键,现在的你虽然不是李锋等人的对手,但不代表你一辈子都战胜不了他们。只要拥有足够的实力,并选择适当的时机,为刘春欢报仇绝不是梦。”

    方华左右顾盼了一番之后,接着道:“半年之后便是外门弟子的跃门关大考,众多外门弟子为了成功进入内门,都会在考核之中倾尽全力,每回死伤的弟子都不在少数。如果你能在那个时候找到李锋作对手,趁机对其痛下杀手,就算出了事情,也没人有理由找你麻烦。”

    “跃门关大考……半年时间……”

    孙无忧一边嘟哢着,一边仔细思考计算着。自己虽然已经进入外门,但至今未接受到正规的训练与授课,虽然自己也有些底子,但却不知和苍北新苑以及周瑶的风格类型是否相配,万一不能如愿,修炼起来定会事倍功半,而想要在半年时间学业有成,甚至超越如今的李锋,实在有些困难。更何况,李锋身后有那么多的人士支持,这半年也不一定会原地踏步,万一让他修为又有长足精进,自己夺胜报仇的可能性便更加渺茫了。

    “喂,孙无忧,你在想什么?”

    在方华的呼唤之下,孙无忧这才回过神来,旋即道:“你有把握这半年我能超越李锋,成功替刘师姐报仇雪恨吗?”

    方华上下打量了他两几眼,接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态平和道:“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半年之后你打不过李锋,无法报仇,但你年轻力壮,有的是时间,还怕没有复仇的机会?现在的当务之际是先稳定局势,想办法在苑内扎根立足。”

    听到这里,孙无忧首次点点头,表示认同。不知不觉之中,午休时间已过,苍中回荡着上课的钟声,方华如同触了电似的,连忙从石凳上站起,慌慌张张道:“不陪你多说了,今天说的话你仔细想想,我想回去了。今天下午我念又要去我那里检查我的修炼情况,可怕我这半天半齐春欢的事情跑了不少地方,唉,不说了,你好自为知吧!”

    说完,方华转身离去,只留孙无忧一人坐在凉亭之中独自发呆。

    “糟了,下午还有周瑶老师的课!”

    直到此时,孙无忧才想起上课的事情,当即飞奔向溪边凉阁。果不其然,众师兄又早他一步,达到训练场。而前方同瑶的脸上,竟比早晨时候还要阴沉几分。

    “孙无忧,你又迟到了!”

    这回,孙无忧并没有用言语博得对方同情的想法,索性站在那里,准备接受来老师的一切惩罚。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回的周瑶既不打,也不骂,便让他站到队伍之中去。其余的几分师兄见状倍感吃惊,但也不敢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心性修炼是所有修行之中的基础课程,看似简单却又至关重要。上午你们已经适应了一番,如今应该已经有些心得。今天下午,你们几个前往溪边,在不领先任何工具的情况之下,每人需要取得水中的十条箭尾鱼。忘记,是十条,少一条都不行。”

    听到最后一句话,众弟子皆是心惊胆颤,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完成不了任务的结果是什么,到时女魔头周瑶自然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话音刚落,其余几名师兄弟已经跑到溪水中央,一一坐入水中。箭尾鱼速度极快,个头又小,别说是徒手,就算是有专门的捕鱼工具,也捕捉起来也是十分困难。而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在集中精力的情况之下,放平心态,不能有一丝急躁焦虑的迹象,否则根本无法完成周瑶的课程。见孙无忧迟迟没朋行动,一旁的周瑶好心提醒道:“怎么,你也成为唯一一个不能完成任务的失败者吗?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毒女罗刹的本来面目,那就照其它师兄的模样进到水里,否定我可不敢保证你明天还能走着来上课。”

    刘春欢的事情让孙无忧久久不能平静,但既然周瑶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索性褪掉上前,露出古铜色的强健身体,如鱼一样,一头扎入到溪水之中,

    看到孙无忧这般鲁莽,周瑶的脸上尽是无奈。而旁边的几位师兄弟则是对此幸灾乐祸,暗中已经确信,这顿惩罚对方肯定是逃不了了。

    然而,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孙无忧下水已经将近一柱香的工夫,迟迟不见站起身来。此时工,其他的师兄弟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下结收获,多的有三四条,少的也有一两条。但孙无忧就像在水里睡着了一样,脸面朝下,一动也不动。终于,周瑶忍耐不住,站在岸上向水中怒喝道:“孙无忧,你躲在水下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是乌龟王八吗?”

    几声责骂之后,见孙无忧依然没有活动的迹象,周瑶忽然觉察到一丝不妙,顾不上自己的衣服,趟着水便来到小溪之中,生怕对方有个三长两短。

    突然之间,水底之中上炸开一团水花,孙无忧鱼跃般地跳上岸边,两边的腮帮子高高隆起,不知是在搞什么鬼。

    “孙无忧,你在玩什么猫腻,我让你来捕鱼,不是让你去练闭气,还不快点给我回来!”

    一边说着,周瑶便要上岸去拿你,谁知孙无忧就在这时“哇”的一声呕出若干溪水,数条活生生的箭尾鱼随即从中跳离出来。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水中的众师兄不由得大吃一惊,就连周瑶也有些不敢相信,走到跟前,指着地上的鱼儿,颤抖道:“你刚才下水真的是为了捉鱼?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无忧抬头看向眼前的周瑶,满脸喜悦道:“师父你快数数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下去捉一些。”

    在孙无忧的提醒之下,周瑶这才伸手开始计数,总得算下来,居然有一十五条,比起预定的任务还要多出五条。

    “够是够了,可你是什么时候捉的鱼,我怎么没有看到?”

    孙无忧憨笑道:“原来我在不老峰的时候,经常在山后的小河之中上这么玩。起初我只是不小心跌到了水里,以为自己快要被淹死了,忽然发现水里的鱼儿竟然会主动来啄食我的舌头。我趁机将他们含在手里,久而久之便学会这种舌钓的本领。”

    眼看离开水面的箭尾鱼一条条地死去,周瑶这下犯上难。他的本意是想让大家通过与溪水接触,进而开发自己的身体感知能力,从而达到趋吉避凶的效果。但眼下孙无忧只使了一点小聪明,便轻松完成了课程预期,实在令他不知所措。这也是他从教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既然你已经完成任务,那就先在岸边休息吧!不过下不为例!”

第十五章 与女谋事

    几经曲折下来,所有的弟子都完成了任务,在统计成绩的时候,众人对孙无忧这个下水最晚,出水最早的异类分外惊讶,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他的成绩最好,使得他们这些已经在苑中修炼过一些时日的弟子相形见绌,个别几个心胸狭窄的弟子,更是对他无比怨恨,恨他抢了自己的风头。

    当日的课程全部结束,孙无忧本想和几位师兄弟套套近乎,却发现这些人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不但不回应自己,连与他同行都不愿意,几个匆匆离开,只剩下周瑶和孙无忧。

    后者默然神伤,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周瑶从后方走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你初来乍到,受到排挤很是正常,不要放在心上。怎么样,晚上有没有兴趣喝上一杯?”

    “啊?还喝?”

    一连数天,孙无忧都按时到凉阁上课,其间对其力量,反应,速度,准备性,耐力等等一系列的能力做了一整套的系统训练。而孙无忧仗着自己在不老峰生活的二十多年经验,较之其它师兄有着先天优势,无论是最开始的适应过程,还是最后的考核阶段,都明显高过他人许多。而在不断的相处之中,他也发现,传说之中的魔头周瑶,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可怕,相反,有些时候他还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女性柔美。而每日修炼完毕之后,周瑶总会邀请他与自己一起痛饮几杯,原本不胜酒力的孙无忧,竟在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当中有了一些酒量,再加上周瑶有意为之,才让他不至于天天都喝得酩酊大醉。

    这一天,孙无忧自知喝得已经到劲,于是起身对周瑶施礼道:“师父,弟子明天想请半天架,还请准许。”

    周瑶看看对方脸上认真的表情,这才确信孙无忧不是趁机逃课,于是问道:“你请假做什么?”

    孙无忧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无忧出来匆忙,并未向家中说明前来苍北新苑的事情。这次回去,希望娘亲已经到家,也好正面向他道明真相,免得他为此担心。”

    周瑶点点头道:“嗯,你这孩子还算孝顺,不枉你娘辛苦一场将你拉扯大。事先说好,只有半天时间,过了期限,回来之后准备去跳两天的千纵梯吧!”

    千纵梯乃是一处位于新苑后山的废弃石阶,从山脚处一直伸延到半山腰,且因为荒弃的缘故,数多石阶已经损坏丢失。而作为耐力训练的一种,周瑶便让弟子们从山脚一阶一阶跳到山腰的尽头,期间只允许休息两次。首回进行这项训练的时候,孙无忧的身体也是有些吃不消,其他的师兄弟更不用说,恨不得将肺喘破。周瑶将千纵梯的训练搬出来,无非只是想吓呼一下孙无忧,也好让他不再迟到。见孙无忧已经准备回去,忽然他想起一事,将其叫住,自己则回到凉阁之中,不时便带着一件物品来到孙无忧的面前。

    “这件衣服是你的吧!”

    孙无忧见那衣服,心里咯噔一下,周瑶手里的外衣正是二人初次相见,自己在溪边为周瑶盖上的,之后因为事发突然,一直没有回到溪边,这才令周瑶苏醒,并将衣服一同带走,一晃数天过去了,孙无忧已经习惯了身上的苑内服装,若不是对方提醒自己几乎都忘了。将外衣双手接过,他惊讶发现,原来衣服上的破洞居然已经缝补好了,这显然都是周瑶的功劳。

    “让您费心了,多谢师父。”

    周瑶转过身去,孙无忧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早准备下山吧!记住,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否则别怪为师翻脸不认人。”

    “是,师父!”

    走在回去的路上,孙无忧不时端详着手里的外衣,心中思绪万千。

    他如今已经二十又八,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作为师父的同遥也不过是三十五六岁,二人年纪其实并非相差很多。孙无忧从小便没有师弟姐妹,只有娘这一个亲人,所以从未体会过兄妹之间的情谊。而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孙无忧愈发觉得,周瑶便像自己的姐姐一样,虽然看上去十分严厉,但对自己的关心又是无微不至。他已经开始适应新苑内的生活,并乐于沉浸在这样的温馨气氛之中。

    但说起温馨,还有一事一直压在孙无忧的心上,令他一直无法释怀。前两天,他听说李锋已经痊愈,并再次出现在外门之中,作威作福。而始终作为被害者的刘春欢却已撒手人寰,瘗玉埋香。刘春欢的事情,他自然要弄个结果,但因为自己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因此只能暗自蛰伏,韬光养晦,以求有朝一日修行有果,为亡魂讨回一个公道。

    忽然间,孙无忧发觉远处的丛林之中闪过一个身影,似乎生怕自己撞见,正在向远处急事逃窜。孙无忧心中第一反应是李锋派来监视自己的探子,本来便耿耿于怀的他此刻怎能任由逃走,于是猛蹬两脚,如脱弦飞箭一般,嗖地追了上去。

    “哪里逃!”

    孙无忧用力抓住那人肩膀,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待对方转头,他才愕然发现,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掌门方柔。大晚上的,方柔不在自己的住所待着,为何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丛林之中,实在令人折磨不透。

    “方姑母,怎么是你!”

    被孙无忧撞破的方柔显得有些紧张,但毕竟是饱经风霜,下一刻她便已经恢复正常,鼓足了气息随即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无忧啊!怎么,刚刚从周瑶那里回来,修行的情况如何,相处的还顺利不顺利?”

    如果不是方柔这番话,孙无忧几乎都忘记了。周瑶是出了名的严厉,而方柔事先又不知道自己与同瑶的事情,怎么就将自己送到了这位严师的手中?况且,周瑶虽然要求苛刻,但修为与训练手段在众师父之中只能算是中游水平。如此说来,方柔将周瑶选为自己的师父,只是单纯地要折磨自己,而不是想让自己更高效地修行,这又是怎样的原因?这些疑问充斥着孙无忧的脑海,但他总觉得这样唐突地问责,实在不像回事,所以只得回道:“还好,周瑶师父对我很好,无忧很是感谢姑母为我推荐的这位老师。”

    方柔愣了一下,随即强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还怕你接受不了她的爆脾气。之前你虽未接触其它女性,但从你娘的身上你应该也会有所发觉,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喜欢无礼取闹,任性行事,这一点要多谅解一下。除此之外,周瑶的授课绝无瑕疵。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成为外门新秀。”

    之后,二人又拉了一些家常,但方柔始终没有透露自己来此的目的。见对方没有意思说明,孙无忧只得与其道别,最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刚刚找开房门,只见方华正在在房间之中踱来踱去,满脸的焦急。但在焦急的神情之下,他的眼中又不时会透露出几分兴奋的色彩,这还是孙无忧首次见到方华这副样子。

    “你回来的怎么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孙无忧应了一声,这才换上了便服,然后道:“课后有些事情给耽搁了,所以回来了的晚了些。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媳妇明天就到了。”

    孙无忧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再次问道:“媳妇?什么媳妇?”

    方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头发,一脸羞涩道:“媳妇就是媳妇,和我结婚生孩子的那位。”

    “啊!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啊!”

    来苑里这么长时间,孙无忧还是第一次听说方华有一个媳妇。但从对方如今的表情来看,此事似乎并没有听上去那么简单。

    “嗨,其实现在还算不上的夫妻。我和他在未初生之前,便被指腹为婚。如今,我俩都已经长大成人,爹妈又想让我尽快成家立业,所以想提前将婚事办了。不瞒你说,我也没有见过她,明天是第一次碰面。”

    听到如此有意思的事情,就连向来沉稳正派的孙无忧也不禁来了兴致,搬着圆凳凑到方华的跟前,无比好奇道:“这位弟妹是哪里人,现在身在何处,长像如何,芳龄多少,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你没见过本人,不会连他怕画像也没有吧?”

    方华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害羞的模样就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一样,顿了好久才终于道:“要是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我也就不会这么紧张了。说起她的家世,那可是大有来头。你知道魔界吧?”

    孙无忧心头一颤,小时候那段痛苦模糊的记忆隐约出现在脑海之中,紧接着便又被他生生推回到思绪的深渊之中,脸色苍白道:“魔界,我知道,怎么了?难道她与魔界有关?”

    方华点点头道:“没错,我的这位未来夫人正是如今魔界魔皇的女儿,沈家佳。”

    “沈家佳,魔界公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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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蛰二十载,大千世界又一传奇开启序章。
曾于神话纪元名噪一时的左道神,将其意志降临在一位昔日王者的后裔身上,继而颠转阴阳,掌戏乾坤,狂绝千界,神通古今,正是左道狂神!!!左道狂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左道狂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左道狂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