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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修魔归来txt下载     修魔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一章 真心相守,一生长久

    深谷之下,密林层层,杂草没过巨石,鲜花拥塞水流,一切看起来平和而宁静,似乎什么危险都不存在。但,不管是殷流采还是界主离舍,作为修道者,他们对能危及自身的危险都有着天然的感应。

    脚还未落地,两人心头同时一凛,彼此互看一眼,同时停下下坠,在离地约十来米的地方漂浮着。这时,他们才能看清谷中浓雾下掩盖着什么,是如绿毯的青草,杂生着野花,但野花青草却不时翻腾,像是有什么在其下不停打着滚。殷流采想着可能是树根,树要是能成精的话,确实有能做到这样程度的。

    树精有好有恶,还有连渡劫期修士都头疼的品种,他们方才的小心谨慎让他们在此刻都松一口气:“界主,是树吧?”

    界主离舍凝神片刻后轻摇一下头:“有很稀薄的生灵之气。”

    也就是说不是树精,树精就是再成精能化形成人,也不具备生灵之气,这是独属于一切生物的气息。也就是说,下边搅来动去的不是树精,而是拥有生命的物种,哪怕气息再稀薄也是有生命的:“那会是什么?”

    再次摇头,界主收回俯望的视线看向四周,最后才回殷流采一句:“未曾见过。”

    “那……界主感应到了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在哪里吗?”既然在谷底,这山谷又不算大,那么他们下来后就应该立刻感知到他们的方位才对。

    界主离舍能回应殷流采的仍是摇头:“在上方时还略有所感,下到谷中反而丝毫也无。”

    殷流采疑惑地看向四周,这个山谷看起来平平无奇,虽然存在危险,但真仙界会让修士觉得危险的地方不在少数,这并不值得稀奇:“不如我们分头找?”

    “不妥,若同进退,遇险还可互为臂助。”界主离舍看向密林,他们心中的危险感知,应当就是来自密林中,每多看那密林一眼,就愈让他觉得危险。

    顺着界主离舍的视线,殷流采也看着密林,密林层层叠叠的枝叶和深草,使密林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从外面看进去,是阴冷的漆黑。偶尔有一两点阳光投下,却是泛着令人心悸的红光:“若是元道真君与五湖真君进了密林,那必定有他们非进不可的理由。”

    他们能感知到的危险,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也肯定能感知到,但山谷就这么大,不在这处唯一的空地,那就必然在密林中。若然如此,他们是必进去不可的,哪怕那密林看起来极险。

    密林离他他们不过十数米远,却叫他们看不清其间景象,即使灵力贯目,也无法透看其间一切。两人都没有立即进入密林的意思,他们背靠着背,一个观察左面,一个勘查右面,许久之后,界主离舍喊一声殷流采:“十三,你来看。”

    顺着界主离舍的手,殷流采看向密林深处,那里一片红光点点,却不像是阳光。原来方才他们看到的并非阳光自林端落下,而是密林中本就有的:“密林中我们能看清的只有这些红光点点,想来当初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也一样,那……他们是为这些红点进去的吗?”

    界主离舍忽然怔怔以双目直视殷流采:“龙血树果实。”

    猛地睁大双眼,殷流采不敢置信地道:“就是传说一枚可使凡人窥探天道的龙血树果实?”

    界主离舍点头,殷流采低低惊呼一声,真仙界那么多只闻名不见其实的天材地宝,很多玄幻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或是想要登天却不能的人幻想出来的。像龙血树果实这样逆天的,就一直被殷流采认定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虚构天材地宝。哪怕是这时界主离舍说出口,语气还十分肯定,殷流采也觉得不真实。

    “那年,他们才确认我不宜修行,之后,他们就失踪了。”界主离舍一直以为,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是因为本身“极具冒险精神”才去探秘境的。毕竟,他们那样的修为,他们那样的出身,想要什么样的天材地宝都一样唾手可得。直至此时,界主离舍才明白,他们的失踪不止是因为他们的“冒险精神”,而是因为他们想要为他谋一条通天大路。

    可惜,他们最终没有成功,而他,选则了登天的那一条最狭窄的路。

    这样的时候,殷流采能做的,不过是静静地陪伴着界主,在沉默中关怀着他。片刻后,界主离舍缓过来,轻拍拍殷流采的发顶,在盛满温柔的笑意中,更多了几分坚定——他必要找到他们,不管是什么将他们困住。

    “走。”界主离舍履行了他的承诺,不管是险阻还是巅峰,都与她一起。不因前路是困境而拒绝她陪伴,也不因心中爱她希望她平安便将她送离,如她所言——不同甘共苦算什么真心。

    殷流采用力点点头,她还以为界主要叫她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呢,没想到界主只简简单单一个“走”字。她喜欢这样,所谓生死与共、同舟共济不正是如此,所谓爱情最好的样子不正是这样,她喜欢被自己爱的人用这样的方式爱着。

    在进入密林时,殷流采想起一句话来:只能同富贵,何来长久,只能共患难,何来真心,惟肯同富贵愿共患难,才可谓真心相守,一生长久。

    内心戏女王:“只要一起火坑我也跳的。”

    她把自己和界主离舍代入到罗丝和杰克,在心里演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界主离舍:……

    “你怎么什么都能演。”界主离舍可以肯定,殷流采泪眼汪汪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言行而感动,必定是被她自己丰富的内心戏给演得泪光闪闪。

    殷流采才不管,她刚演完一场大戏,正感情充沛得没地抒发,正好界主开口,她就毫不迟疑地揽过界主脖子用力表白:“界主,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也喜欢你爱我的方式,所以,要一直这样啊!”

    界主离舍:要不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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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险境未决,白草解危

    密林中的龙血树离他们并不算远,依经验观之,顶多不过二三里地,然而就是这二三里地,却如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一般,任由他们怎么前进,依然是没有拉近丝毫距离。密林中也比他们预料中的更平静,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遇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危险的事物。

    两人且行且停,偶尔看一眼身旁的地形和植物,地形且不说,只说植物,即使凭界主离舍的见闻,也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这山谷里的一切都透着诡异,所有的一切几乎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是龙血树,对真仙界修士而言,就好比《山海经》中凶兽瑞兽之如现代人,原本被归类在“只是凭空想象,根本不应该存在”的类属中。

    然而,就是在这密林中,界主离舍再次发现了他爹元道真君的印记,草书如瀑泻,看起来便酣畅淋漓。元道真君到这里还有闲心留下印记,只说明他还没遇到任何危险:“十三,这密林,或许还通往另一处地方。”

    “别的秘境?”

    界主离舍摇头:“这也许才是我们深感危险的原由,这密林,不过是那危险之地的引子,龙血树果实便是最好的诱饵。”

    那倒是,能有幸到这里的修士,恐怕修为都不会低,修为不低意味着知道的东西也够多,自然不会不知道龙血树果实这样的传说存在。一枚龙血树果实,便能使凡人登天,凡人能,修士自然也能,这样天大的诱惑在眼前,就是殷流采也不能不动心。

    ——有捷径,谁不爱走。但,有一个大前提,就是捷径必需安全,如果不安全,她是宁可不要的。她不信什么富贵险中求,她只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不,我们先退出去?”殷流采皱眉,或许他们可以再准备充足一点再来。

    界主离舍沉吟片刻后道:“也可。”

    界主的话没让殷流采的眉头松开,她停下来,环顾四周后对界主说道:“我在贯湖真君那里学过演卦,虽然不比界主精通,但却可以推演得出眼下的境况。”

    “好,你且一试。”

    殷流采点头,从乾坤戒中取出三片摘自上古昆吾山的白草长叶,三片白草长叶随颂咒而起,咒停而落,最后落在殷流采掌心中:“我问的是应该往哪里走,三片白草叶指向同一地方,界主,看来我们还是应当继续往前。不管那里有多危险,昆吾白草下卦,从来没有错的,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昆吾白草也是传奇,喜爱易术的修士眼中的上古传奇,殷流采并不知道。她去上古之前,不曾研习易术,去上古之后,才由贯湖道君手把手一点点教的,理由是——但有险境事未能决,三片昆吾白草可解危局,终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界主离舍:“有许多?”

    “什么?”

    “白草。”

    “有的是,昆吾山的白草每到春雨后就长得格外疯,所以春日时,贯湖道君都拿白草叫我练一念定乾坤。”殷流采说完“啊”一声,记起来贯湖道君说过的,白草演卦极其灵验,喜爱易术的人,对这样的宝贝,没有不爱的道理。殷流采立刻就想掏个几吨出来给界主,但一看这地方不好掏,直接取出一个乾坤袋来,白草太多她有许多都另装在乾坤袋中扔在戒子里。幸亏当初贯湖道君叫她时常练习白草推演术,她才能攒下这么多白草。

    界主离舍实则并不是问殷流采要昆吾白草,他是在表示惊奇,殷流采去一趟上古,她自己说没捞什么好东西回来,现在看来她恐怕是压根没意识到。殷流采递过来,界主离舍倒没推辞:“除昆吾白草,还有什么是贯湖道君叫你装着的?”

    “没……没有了吧,吃的算吗?”昆吾山上许多果子,殷流采开始还惊奇过一阵,但很多她都不认识。后来每到果熟,贯湖道君就喊她去练一念定乾坤,除此外还有灵泉及种子,她通常收完往乾坤戒一放,也不带再往外扔的,乾坤戒那么大,压根不需要往外扔东西,何况里边还有不少东西都直接装在乾坤袋里才放进去的。

    界主离舍长出一口气,无声为贯湖道君递去一分同情,这才叫媚眼飞给瞎子看呢:“恐怕都非凡品。”

    “嘤……聪明的人可真讨人厌呐。”殷流采忽然想起杜鉴之啦,杜鉴之以前的口头禅就是——你们大宗弟子可真讨人厌,现在她有了和杜鉴之一样的感慨,虽然感慨的东西不一样,感慨的对象也不一样。

    “且不说这些,似乎龙血树更近了一点,你也看看是不是。”界主离舍将殷流采的注意力拉回来。

    殷流采注目看几眼,点头说:“是近一点了,不如我们再用白草演一卦,直接问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在哪个方向。”

    界主离舍略一思量便同意了:“也好。”

    三根白草长叶一落掌心,竟指的是同一个方向,这下好办了,不用在“该往哪里走更好”和“该往哪里能找到人”之间作选择。丙人毫不犹豫飞驰向前,路上,偶尔遇到树精阻扰,凭界主离舍和殷流采的修为,树精的这点阻挠丝毫构不成威胁。

    越往里,树精越强大,两人的心悸也就越明显,这和对着喜爱的人心悸不同,那是一种对危机有预先感应的心悸。像是有重锤闷闷地隔着什么敲在胸口,一下又一下,敲击得人几乎能失去思考的能力。

    “界主,你看那里……”

    界主离舍本来正在摆脱一根树精缠来的枝条,被殷流采轻轻一拽袖子,立刻回头去看殷流采指的方向。纤纤长指所向处,有一方漩涡状黑雾,黑雾十米方圆内,竟寸草不生,连沙石都没有,方才他们在密林外看到的地面下的翻涌这里也没有。

    “我们要进去吗?”殷流采又拽了一次界主袖子,

    界主片刻之后点头道:“去。”

    殷流采便不多言,跟在界主离舍身后,一前一后跳进那黑雾漩涡,至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或许连天也不知道。

    #我女盆友壕不自觉,壕不自知#

    #总感觉要富有四海才能养得起她啊!#

    #女王都不好养活,哪怕只是内心戏女王#

第一三三章 别后经年,一家团聚

    穿过黑雾,仍是黑雾,不同于漩涡状的入口,入口之后的黑雾如天晴气好时波平浪静的海。雾海不知几广,不知几时,只见中央上停着一艘船,船很大却并未挂帆,船舱中有点点晕黄灯火,微微灯火剪出一个人影映在窗上。

    界主离舍乍一见那剪影先是一愣,然后便拉着殷流采往前,不料他们还未动,船中先传来声音:“莫动。”

    那声音,在界主离舍耳中也是极熟的,在去凡世苏家之前,便是这个声音伴他日日成长,日日无忧。所以,他在听到声音时便立即停住,只见那剪影缓缓向外移动,只一个剪影却有两个脚步声,这使得界主离舍面上的忧心立刻化作笑意。

    不过片刻工夫,船舱门轻轻打开,船舱中人一前一后走出,殷流采没见过五湖真君,却是见过好几次元道真君留影的,是以人一出来便可知道,他们这回是真的找对了地方。殷流采收回视线看向界主离舍,界主离舍握着她手的手紧了又紧:“界主。”

    “呀,阿稷是带媳妇儿一起来的。”

    殷流采略有点脸红,不过很快揖首行礼:“拜见五湖真君,拜见元道真君。”

    五湖真君神色间娇软仿似少女,总叫人感觉有几分似初生的嫩柳芽,迎着纷洒的阳光一片初生的黄绿。五湖真君出身极好,其父其母皆是太清宗的飞升道君,可以说从未见过人世艰辛,神态如少女倒也不意外。叫殷流采意外的是元道真君,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根脚的散修,反而浑身上下散发着连太清宗宗主都远有不如的气场,并非刻意,而是自然流露。

    凡世的苏家,纵然是世族,却也养不出这样的气度。这种不是因为修为高,也不是因为长得好,更不是因为刻意施放威压便有的气场,殷流采在化嗔真君这位曾为一朝太子的师尊身上都不曾看到。

    “仙楼主人?”

    “是。”

    元道真君点点头,这才看向一别经年,已从小小少年长成如今这模样的独子:“阿稷……可愿重修?”

    殷流采:咦?

    界主离舍不是熊孩子,不热衷于跟久未见面的亲爹顶牛,自然而然地点头:“愿。”

    哪怕再被困一万年,再一万年不见独子,元道真君那是那不擅长于为人父的。因此,他并不知道该和久未见面的儿子说什么,只能直接就儿子现在眼前的困境来说话。

    界主离舍也一样,就是再过一万年不见亲爹,也了解这位是个多不懂得为人父的。所以并不计较长久离别后相见的场面如何平淡中带着一丝尴尬,他也很直接地不叙别情,只反问道:“爹娘待如何出来?”

    “你站在那里便是,为父循血脉牵连便可出来,虚茫海一旦进来,便难以出去,若非今日你来,为父与你娘也只得继续被困。”元道真君心中也有尴尬,不过当着儿媳妇的面,还是很努力摆出慈父面孔的,哪怕他也知道可能摆得不怎么好。

    元道真君不会为人父,五湖真君也不很会为人母,不过五湖真君比元道真君好一点在,她虽不会为人母,却很会跟人交朋友,她拿独子当朋友处得毫无滞涩感。见父子俩说完话,五湖真君就细细与独子讲这些年他们被困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

    虚茫海中委实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进来,只一个人,怕早就已经疯掉。船也是他们到虚茫海后才有的,幸好是有这船,否则他们二人也不能这么安逸:“龙血树果实我们也采到了,可惜,任凭你爹怎么推算,也只摘得一枚,不然还能拿来给你媳妇儿做见面礼。好在你爹也不缺好东西,回头定给你媳妇儿备份大礼,若不然呀,等我回了太清宗,叫我师弟补一份厚厚的礼。”

    “呀,还没问你媳妇儿叫什么名字,是谁家弟子呢?”

    殷流采轻咳一声,她方才想自报家门的,奈何气氛略尴尬,她才憋着的:“回真君,晚辈殷流采,号玉京,乃是上玄宗化嗔真君座下弟子,家师忝与宗主同辈。”

    “却是不曾听闻过令师,想是我被困于此后才入上玄宗……如此,该是我们上门去拜访令师才不致失礼。阿稷素是个不甚在意礼数的,只怕至今仍未正式下帖拜访过,玉京师侄莫要见怪才好。”五湖真君到底是上清宗娇女,该通晓的规矩一清二楚,只在想不想做,愿不愿做而已。如今见了儿媳妇,自然什么都愿做,且还不只是表面工夫。

    一旦取道号,但凡爱重,便都应称道号,如今连化嗔真君都已慢慢改了口。至于界主离舍,那是不同的,爱称爱称,总要与他们有个不同的爱的称呼才合适嘛,殷流采还挺适应被界主叫十三的:“真君说哪里话,怎会见怪呢,家师亦是个不重礼数的。”

    五湖真君含笑点头,这一笑,殷流采就发现了,五湖真君的笑脸与界主离舍的笑脸有七八成相似,一样璀璨明亮,一样清亮透彻。

    殷流采传音与界主:“界主和五湖真君笑起来一样的呢,好看极了。”

    界主:“这话该明着说,我娘最爱人夸她。”

    直接说出来羞耻度好高的,殷流采才不呢,她睨一眼界主,便又将视线放到虚茫海中央的船上。这时,元道真君正在施术,也不知是在虚茫海中施术不易,还是这些年元道真君有所损耗,竟是满头大汗:“血脉牵引术很难么?”

    “不难,虚茫海中灵气极为稀薄,怕是这些年维持下来已很不易。不碍事,待出来便好了。”补充灵气倒是容易,回太清宗也好,去江涯边也行,灵气充裕得即使这些年经脉略有枯竭,花个三五十年也能调养回来。

    界主离舍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爹是否已渡飞升大劫,如果已然渡过飞升大劫,一出秘境便会去往上界,那……

    如果是那样,那该死的天道还能不能好!

    #看来是不能好了#

    #天凉了,是时候让天道消失了#

    #这见面,一点不激动人心#

    #据说激动人心的都在后头#

第一三四章 天道冥冥,自有生灭

    殷流采从旁看着,觉得这一家人亲密是亲密,但如果只是眼前这样的亲密,不至于界主这么些年过去,还愣是念念不忘要找爹。还是说,他们眼下还没表现出来,殷流采想她可能得再看看。也许,她得过后再问产顺,界主所谓的重担到底是什么,他爹到底什么来路。

    血脉牵引术叫界主离舍来施展,大约一刻钟能成,元道真君修为比界主离舍本来只高不低,却花了半个时辰才完成血脉牵引术。好在,牵引术在虚茫海中仍有效,元道真君与五湖真君在牵引术完成后,便在不停挪动位置中慢慢走出来。

    确定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能出来后,殷流采才悄问界主离舍:“界主,我现在能问到底是什么事了吗?”

    道是情到深处自然心有灵犀,即使殷流采没明摆说清到底什么事,他也清楚殷流采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家父被困于此后,真仙界可有修士飞升上界?”

    殷流采思量片刻,略带疑惑地答:“确实好像没有,即使太清太一和上玄三宗,这几千年里,渡劫修士也没听说过飞升的。但我师尊说他已摸到飞升关窍,就在这一二百年里呀,难道也不能成么?”

    “姬晙能确定,也无非是因为天道冥冥,自有生灭。”

    “虽然我还是想问句为什么,但你还是不要告诉我答案了,知道得太多未必是福气。”殷流采可不将来有一天死于“知道得太多了”。

    界主离舍微微挑眉,殷流采大概又要演内心戏了,十有九成是关于他爹娘与整个真仙界生死存亡的。依他对殷流采的了解,她在内心演的多半都是好结局,但过程极其跌宕起伏坎坷艰难:“十三,你可知道,若修士已届飞升,便能感知人心中所思所想。”

    殷流采顿时出戏:“啥?”

    别呀,还让不让人有点隐私有点爱好啦。

    “界主也能感知到?”

    “不能,不过我便是不能,也能猜得出来你大致在想些什么。”

    殷流采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虽然她表情有时候很丰富,但内心戏也不能全凭表情就看出来呐,而且她分分钟可以演一部悲欢大戏,要光看表情绝对猜不出戏来好么:“你对我用读心术?”

    “何需用,你我飞叶传书这些年,早已知你心中会想些什么。十三便是这样,见面说话与常人无异,但飞叶传书与脑海中所想别无二致。”简而言之就是——你的小套路,本尊已经全部看穿。

    殷流采:……

    有种藏在床底下的小刊物全被摆在太阳底下晒的感觉,略羞耻。

    “界主,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当真?”

    好吧,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缠得死死的才合理,轻易不会失去的。

    “若元道真君一直不出,真仙界当真不会有任何一个飞升修士吗?”殷流采不死心的问道。

    “不会。”

    默默在心中感慨一句,殷流采隐约察觉到,元道真君的来路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元道元道,这道号就可见一斑,只是从前她从来没往这上面去想而已。

    “呀,元道真君他们要出来了。”原本有一段距离的,现在已经极近了,一伸手,几乎都要能碰触到彼此。

    但就是这样近的距离,元道真君和五湖真君也费去小半个时辰,待夫妻二人终于站定到独子面前,饶是做父母的不擅长做父母,做儿子的也不擅长做儿子,三人仍激动得抱作一团。殷流采这时才略松一口气,她真怕别后一家团聚却尴尬无比,说话生硬,彼此凝望都有些叫人窒息的气氛,现在这样才叫正确的团聚方式。

    “阿稷想我们了吧。”五湖真君摸着独子的脸一边感慨独子的长大,一边打趣着,她是以为独子会沉默着不言不语。

    不料,界主离舍听到这句后却点头道:“确很想。”

    哪怕只一句声音起伏不大,叫人仿佛听不出多少情感的回答,五湖真君也不由得有些激动,她还以为,独子如他们一样会不擅长于表达,也不擅长于一家子相处,如今看来,至少比他们好些。五湖真君这时看向殷流采,见她笑眼中尽是替他们欢喜,便知道,独子的改变多半是因为她:“那时你小,我们本该再晚些的,只是接到消息你爹顾不上别的,连推演都不曾就出门了,不然何至于被困数千年。”

    元道真君则还问了一句化嗔真君,元道真君与化嗔真君差不多身处同一时代,不过元道真君更年长一些,而化嗔真君早年曾身在魔界,所以反倒不知道化嗔真君是谁。但界主离舍一句“他是姬晙”,元道真君就把人对上号了,元道真君对姬氏皇族的太子还停留在“不爱江山爱修道,破出宫墙入深山”的印象中,至于破出宫墙后去了哪里,化嗔真君那时候还没甚名气,元道真君并不清楚。

    “原来是那位太子呀,我曾见过几面,是个极俊美且令人心旷神怡的人物呢。原来玉京便是那位太子的弟子,怪不得这样风采过人,阿稷与那位太子倒是颇有些缘份。”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方才进来的那黑雾漩涡处,那漩涡是向虚茫海内旋的,想要出去并不容易。元道真君狠狠吸干一堆灵石后,才得以和界主离舍一道将漩涡的内旋短暂改作外旋,四人这才得以从虚茫海出去。

    外间密林在他们乍出来时仍是平静的,但在他们朝密林进发时,密林忽然间如从沉睡中醒过来一般,整个密林从地面到树端都扭曲起来。最后,整个密林扭曲成一个张牙舞抓,枝叶翻飞的模糊形象,那模糊的形象在密林停止扭曲时才渐渐露出清晰的轮廓……

    殷流采:妈呀,什么怪物。

    #我就说嘛,虚茫海看起来一点也不危险的样子,原来危险在这等着呢#

    #有危险怕啥,俗话说得好,大腿抱紧,水里火里随便趟#

    #嘤……被人看穿的感觉销魂得不要不要的#

第一三五章 搅乱上古,打断传承

    那怪物露出真面目来时,四人中唯有元道真君眼底并无疑惑,在渡过飞升大劫之后,许多东西,便已分明。哪怕他并未曾飞升,亦知晓自身来于何处,又将归于何处。

    “你竟在此扎根千万年。”

    “你寻我千万年,倒是恒心可嘉。”

    殷流采与界主离舍互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界主离舍虽大概知道他爹来路非凡,却也没真猜到到底什么来路。在界主离舍推测中,最有可能的无非是上界仙尊降世历劫,但这一问一答,显然并不是。若是仙尊历劫,不会在此界中有什么追寻千万年之物。当然,现在话还不能说死,要这怪物是上界逃出来的,也能解释得通。

    不过,元道真君下一句话就彻底抹去了这种可能,他道:“自你搅乱上古,打断传承,便该知我永不会放过你,哪怕是再追寻千万年。”

    “世间该当有此劫,与我不相干,倒是你……这世间是劫是灭是生是死,不都由你安排。”

    “陆离,你罪在不该灭太清宗。”

    “道法真传?与我何干!”

    “与你无干,与我却有干,自不能轻饶你。”

    殷流采看界主离舍,界主离舍看她一眼后去看五湖真君,五湖真君竟不是一脸疑问,反而像是在这时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的是“果然如此”的神情:“娘。”

    五湖真君轻叹一声才看向独子:“阿稷,在此之前,我也只是猜想罢了,没料想他真是。”

    “是什么?”

    “道啊。”

    “天道?”殷流采惊呼出声。

    五湖真君摇头:“并非,天道如何,有化身无化身,有生命无生命,谁也不知道。但道是有化身有生命的,道自太清宗立宗始而有化身有生命,几灭亡于上古,幸而修法仍有留传下来,真法仍有,是以道仍存。若有一天,这世间再不存真法,再无修士,道便死了。我不知这‘道’死了,世间会如何,但大约推想着,不会再有能修法之士,不会再有真法传承,世间灵气亦会慢慢稀薄渐渐消散。那之后,这世间,或许就会乱了套,届时只怕是天道也不能存了。”

    听着听着,殷流采莫明想到现代,莫非那就是“道”死后,天道也消失的结果?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吧又那么点意思:“之前真君似乎并不知他便是道的化身?”

    “到底如何,他恐怕才知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五湖真君说罢,远远看向元道真君,眼中流露的温柔能叫人心也为之碎,只因这温柔中含着已预见到别离的悲意。

    五湖真君一出去,必定要飞升上界,而元道真君,则是不可能飞上界的,因为他是这世间的道,怎么可能飞升呢。如果能,他应该早在上古就飞升,何必在真仙界待到如今。

    “好歹您还有界主呢,将来他会去陪你呀。”

    五湖真君虽有些悲伤,但并不至刻骨,相伴多年,又不是死生之别,日后想见还能见着,只是不能再日日相伴而已。五湖真君也不过是习惯了日日相伴,天天被捧在手心中呵护着,想到日后没有人贴在她身边问寒问暖,就觉得有些了无生趣,但也不至于真就活不下去了,没这样的道理:“那你也来啊,阿稷实则是个颇无趣的孩子,自幼便不会卖乖卖巧。偏偏我们一家三口,都不知该如何才是为人父母,为人子女,本想若日久天长,总能寻觅到相处之道,却不料一别经年,再见又面临离别。”

    语罢,五湖真君长叹一声,许久之后才将视线收回,又看向界主离舍:“阿稷,你怪我们吗?”

    界主离舍自然摇头,哪里有什么怪不怪的,一家三口,但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做的,也不至于现在见着面都莫明有些尴尬。现在知道他爹是“道”,这尴尬反而轻了许多,天道无情,大道虽有生有身,大约也是无情的,他这承袭于“道”的血脉,趋于无情倒也似合理,如此一家人不知该怎么处也就没什么不合理的。

    忽然间,界主离舍看殷流采,他有些担心,日后不知该怎么与殷流采去维护一个家庭。是的,家庭,已经彼此说爱,自然会想到家庭,自然会想到要与她永远在一起,有儿有女,日后还有孙辈曾孙辈,一起组成一个偌大的家:“十三,我怕我亦不知该如何处。”

    殷流采:“这个不用怕,抱紧我就可以啦。”

    平时抱界主大腿,到这事上,她倒有大腿可以给界主抱。她在现代虽然不是家中独女,却是家里最小的,上边还有个哥哥,因为她比哥哥小十一岁,她几乎要被父母加哥哥还有祖父祖母宠坏了好么。所以,怎么和家人相处,对她来说那和天赋技能没什么二样,看她把化嗔真君哄得虽嫌她烦,却仍心甘情愿跟她后头为她收拾烂摊子就可见一斑。

    当然,她师尊也是世上最好的师尊,卖点乖卖点好,就可以等着被宠爱。

    “好,抱紧你。”

    五湖真君含笑看向他们,那点别离愁也就这么被冲淡了。

    “可惜我还得好多年才能飞升上界呢,我会比从前更努力的。”

    五湖真君笑着摸摸她头发说:“阿稷要重修的,你且慢慢等着他便是,不着急。先在这里陪陪他也是好,日后你们陪我的日子且长着呢。”

    殷流采一想也是,再一想,界主要重修的话,重修到渡劫期少说得千八百年吧。毕竟,她只是碎个金丹,界主却是从渡劫期直接毁去一身修为,打碎邪法根基,重修正法,那是完完全全从头再来,可能还没她当时重修回来那么快。

    “那是不是说,界主以后还得靠我关照呢。”

    界主离舍斜睨她一眼:“是啊,那就拜托给你了。”

    殷流采先是笑眯眯露出一丝得意,然后又猛地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凝固:“那……那魔界怎么办?”

    “自有十二位狱主。”

    “那些魔头,没界主镇压不住吧?而且,若是被那些魔头知道界主重修,恐怕要来找界主麻烦。”殷流采满面担心。

    界主离舍还待吓唬吓唬她,五湖真君却一声笑,道:“他爹在呢,玉京莫要担心。”

    殷流采:……

    #有个这么厉害的爹还用我罩#

    #界主学坏了,那么问题来了,谁教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是我#

第一三六章 一念即灭,一念即生

    他们这话时,元道真君在与那名为“陆离”的怪物交谈,到最后一人一怪沉默不语地对视了很久。

    “为何不肯放过我?”

    “你为何不肯放过真仙界道法传承?”

    “吾经此维生。”

    “吾亦然。”

    那就是没得谈呗,陆离与元道真君在同一瞬间出手,整个天地一片翻腾,秘境摇摇欲坠,好几次殷流采都看到了真仙界的天空。之所以她能确定那是真仙界的天空,是因为她看到化嗔真君了,她感觉,从这里出去后,又要接受来自化嗔真君的许多关于“爱”的抽打。

    也许是这一方秘境过于强大,好几次破出缺口又迅速补上,而且秘境每一次被补全,下一次就更难打碎。到最后,殷流采才发现,这秘境来自于那叫陆离的怪物本身,因为每一次碎裂,都是陆离挥出枝叶将其补上。

    界主离舍与五湖真君联手才勉力从陆离与元道真君的斗法中保全住自身,只是他们无法退开太远,因而时时要受到法力余波的冲击。再说元道真君与怪物陆离的斗法,隐隐约约间,殷流采觉得占上风的并不是元道真君,而是陆离。

    那陆离扎根于地底,枝叶擎天,力量不知来源于何处,显然无比庞大而后续有力。元道真君才从虚茫海中出来,经脉已有些萎缩,这时想要打过陆离,显然有些困难。界主离舍与五湖真君显然顾不上相帮,他们需得全力支撑起防御法器,免与被波及,这时候能帮手的也就只有她。

    “不可。”界主离舍看出殷流采欲动念相助,他连忙抽空阻止。

    “为何?”

    “陆离可以诸般念想为食壮大己身。”

    殷流采现在强大的也只有一念定乾坤,别的她很麻爪呀,不许动用一念定乾坤,她战斗力根本不行,压根帮不上忙:“那陆离以木为身?”

    在元道真君与陆离缠斗之前,已经将陆离的来历告知界主离舍,叫他见机行事。也幸亏如此,否则界主离舍恐怕不会阻止殷流采,毕竟一念定乾坤之强大,别说渡劫期修士,就是已飞升上界的仙君,怕也要中招:“确是木身。”

    “火克木,我们放把火呀。”即使他们就在这其中,也不用怕,寻常火焰根本伤害不到他们。

    界主离舍摇头:“便是太阳真火,也未必能烧毁陆离。”

    殷流采莫明想起末法之火来,可惜不能为她所用,也不能存在于这世间,毕竟是到最后能将整个真仙界吞噬得一干二净的存在。忽然间,殷流采又想,一念定乾坤不止是一念灭,也应该可以一念生,只要她的念不放出防御罩,应该可以将末法之火模拟出来吧。可是,她又害怕,末法之火真被她弄得重返真仙界,到底她就是罪人好么。

    “呀……”殷流采惊恐地看向自己掌心,那一滴圆溜溜的萤光什么鬼!殷流采整个人都傻了,她简直要在这个瞬间怀疑人生,怀疑她到现在都是在梦境中。

    在上古时,殷流采不但自己亲见末法之火“死去”,还请贯湖道君帮忙确认过,因为末法之火存活的后果太可怖,她逢是大能擅易术的,都曾请人家帮忙,就是因为不愿与末法之火有什么日后相见。结果呢,结果呢,结果她能干的全都干了,现在还给她看这个!

    “末法之火?”界主离舍也一样震惊,他和殷流采一样,认为不可能再见到末法之火。

    “我就随便想一想而已,还没开始动念呢,我的一念定乾坤连第一境都还没修到啊。”一念定乾坤有三境,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差不多。第一境时如她现在这样,要集中精神刻意而为一念定乾坤才能成,第二境时,则要时时小心念什么想什么都成一念定乾坤,第三境才是随心所欲,一念生一念灭。

    末法之火仍是那不能沟通的末法之火,对她却有几分亲之意,没有要吞噬什么的意思,但又似乎仍能吞噬掉许多。殷流采不确定她能不能把这大杀器放出去,她怕放出去后,末法之火又开始满世界肆虐。

    “你且小心,我这里脱不开手。”界主离舍纵有心帮她,这时也得支撑着防御法器,压根无暇另顾。

    “我……我知道。”殷流采用力点头,点完头将掌心里的末法之火托高到与视线齐平,“为什么你不能说话了,以前不是还能沟通的吗,还是说你后来依然被定花道……啊,陵江道君给封印?不对啊,你都自杀了,应该不至于劳烦陵江道君再封印你一遍呐。还是说,是那次你自杀之后,没杀干净,才又死灰复燃。”

    啧,末法之火那时搞得那么悲壮,结果一点也不实诚。

    不过,殷流采不知道为什么,有很担心吧,又有点奢望,奢望末法之火吞噬之力虽然还在,却是可以控制的,不会再逮着什么吞噬什么。

    “你能烧了它吗?就是那个怪物。”末法之火没有丝毫回应,殷流采对着掌心里这点萤火无比犯愁。那边元道真君越来越见下风,眼看着就要被全面压制,她心里着急上火,却又不敢对着末法之火撒什么火,万一把这家伙点着,不是要死么。

    “刚刚我是怎么召唤出来你的?”殷流采一边心惊胆颤看着元道真君与陆离缠斗,一边满心费琢磨,“是念,不比念快,我只在脑子里想了想而已,还没成念呢。”

    想好比是构思与计划,而念行动指令,殷流采尝试着在脑子里想了想,想着这点萤火去烧光陆离。这次竟然有用,只见萤火在她掌心滴溜溜转悠几圈,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钻出防御法器营造出的防御屏障,向着元道真君与陆离而去。

    殷流采:“末法之火,难道一直在我识海中,从上古返回今时?”

    疑惑间,殷流采凝神看向元道真君与陆离的方向,秘境中山河一片灰暗,原本的花草树木与平静早已不复存在,整个秘境已不见了天,也不见了地,甚至连像虚茫海一样的黑雾都没有。是一片虚空,是一片黑暗,没有光,秘境也似没有了实体。

    此时,殷流采忽然不确定起来,可烧毁一切,吞噬一切的末法之火是不是真的能把陆离烧成灰?

    #末法之火真是个心机……Boy?#

第一三七章 尽招麻烦,风采依旧

    末法之火曾经有多能耐,殷流采好歹算是见识过,哪怕像一念定乾坤这样能称为法修最强大的一击的术法,对付起来也且费工夫。末法之火现在有多熊,殷流采临了临了终于见识到,快如闪电地飞驰而去,憋憋屈屈地跟打败仗般回来。

    不仅是这样,它还在她手掌心里不断打滚,既像是没打赢小伙伴的倒霉孩子回家找家长求安慰,又像是对于自己的战斗力太渣而不好意思刻意卖萌。殷流采盯着掌心的末法之火,除了“哈”的一声笑,什么脾气也没有。

    “行行行,你赢了,你不吞噬真仙界就是大功德,不指望你拯救世界,我的错。”殷流采说完看界主离舍,界主离舍也在看她,殷流采瞬间又演了小半场内心戏,然后泪汪汪地对着界主无比深情,“界主,要是没这辈子了,下辈子你得早点来找我。”

    界主离舍现在知道化嗔真君为什么时不时要抽她,她从来不带把事往好的方向想的,属于那种出门叫人小心天灾人祸,在家喊人关好门窗提防祸从天降的那种。五湖真君也抽空看一眼殷流采,然后又看独子,忽而一声笑说:“看来,阿稷是真的很喜欢你。”

    殷流采:这结论哪来的?

    “用你的弟子令符召唤姬晙,他必有办法前来相助。”界主离舍对姬晙的信任来自于他曾十分敬佩姬晙,曾想拜在姬晙门下求道,只不过最终也没能成而已。

    同为法修,即使在太清宗仍存于世的前提下,化嗔真君依然是当今修界最强大的法修,并且没有之一。

    殷流采二话不说,取出弟子令符,以符召唤她家师尊前来扫除一虍麻烦。殷流采其实很少主动找化嗔真君解决麻烦,一般都是惹了麻烦再回去,化嗔真君自会一边头疼骂她,一边想办法帮她解决。上玄宗弟子令符在召唤同时,可传出一小段话,殷流采想也不想直接叫救命:“师尊,快来,那叫陆离的怪物太强大了,不但末法之火烧不动,元道真君也打不动。”

    在秘境外,凭着对弟子的感应找来的化嗔真君接到殷流采的弟子令符,着实有些手痒。但,不等他想该怎么处置殷流采,殷流采短短一句话中得出三个讯息,一是末法之火还在,二是里边有名为陆离的怪物,三是他那格外擅长惹麻烦的弟子正与元道真君同行。这三个,放在一起,简直是场灾难,就是化嗔真君也眉头紧锁,深感麻烦。

    但再麻烦,徒弟还是得去救,元道真君与化嗔真君往日也有交情在,不管是哪个在里边遇上天大麻烦,化嗔真君拼却一身也得进去搭救。

    “你们留在外边。”化嗔真君吩咐同来的弟子道。

    岳流泽李流景还好,这俩人素来是遵师令的模范,姜流素却作出要同往的架势,水流深则嚷嚷着:“师尊,师妹在恐很麻烦,多个人多个助力,还是带我一起去吧。”

    岳流泽怕水流深反添麻烦:“你才至化神期,雷劫余泽尚还不及炼化,去什么去,好好待着。”

    日常被岳流泽管着的水流深再想去,被岳流泽一拉,也没了声音。虽然还是跃跃欲试的姿态,但好歹没挣脱岳流泽,任由岳流泽拖住并不再坚持。倒是姜流素坚持得很,即使化嗔真君命她留下,她也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师尊去协助元道真君,并无暇顾及阿采,弟子也不说相帮,至少能护着阿采。”

    化嗔真君定定看姜流素许久,仍未同意,若说殷流采麻烦却好懂,而姜流素却是不麻烦难明彻。最终让化嗔真君点头同意的,是当年姜流素堕魔时的情景:“且护好自己。”

    见化嗔真君同意,姜流素哪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当即点头,作乖乖听话状。这使得水流深又有点跃跃欲试,想要开口却被岳流泽压制得死死的,待化嗔真君和姜流素破开秘境跳下去后,水流深才被岳流泽放开:“师兄,大师姐都上去了,我再提说不定也可以下去,那可是元道真君,你不想见啊!”

    “你还有点眼色没有,大师姐现在不太对,恐怕下面要生变,你再下去,到时候谁还有闲工夫护着你。”岳流泽没说出来的话就是——不是我说,你就是个弱鸡。

    水流深读出这句话来了,这是殷流采对着池里游鱼说的话,水流深没想到会有一天,他和星罗湖里跑得贼溜的鱼一个待遇。

    在秘境中的殷流采则是没想到,化嗔真君来得这么快,而且还带来了姜流素:“师尊,素素。”

    “尽招麻烦。”姜流素拧殷流采一把,取出方才化嗔真君给的防御法器,将已有些力竭的五湖真君换下来。

    化嗔真君则直接就去帮元道真君,并没往这边来,五湖真君舒口气坐下来,远远看向那边化嗔真君的背影,赞了一声说:“令师依旧好风采。”

    殷流采揉着被姜流素拧红的脸蛋,与五湖真君介绍自家姜流素:“素素,这位是五湖真君,真君,这位是我师姐姜流素,道号须夷。”

    姜流素一听,连忙见礼:“拜见五湖真君。”

    轻托一下姜流素手臂,五湖真君略有些虚弱地笑道:“须夷师侄无须多礼。”

    见状,姜流素奉上一瓶丹药,姜流素作为大师姐,那是礼数周到从不出错的:“真君与元道真君竟一直被困在此秘境中?”

    “是啊,多亏了玉京师侄,不然,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五湖真君接了丹药道声谢,问了问太清宗近来怎么样,五湖真君倒也问过殷流采,可大事上殷流采知道,细到某位真君时,殷流采就有些答不上来。

    姜流素虽大半心神都放在化嗔真君和元道真君那边,但于真仙界各大宗派之间的事一清二楚,便是抽出半分心神来答,也对答如流。

    答着答着,换殷流采去支撑防御罩时,只听五湖真君一声喊:“须夷师侄且住。”

    不等殷流采回头,姜流素已经飞身前往化嗔真君与元道真君处。

    殷流采:……

    #责任感太强,不是好事#

    #什么事都不掺一手不罢休,也不是好事#

    #我师姐到底什么毛病?#

第一三八章 烟尘胜霄,乌云漫野

    秘境在元道真君化嗔真君与陆离斗法的冲击下,最终破碎,这也说明化嗔真君的加入,使得陆离无暇再顾及秘境完好,显然是个好消息。秘境一破,界主离舍就与殷流采五湖真君一道退出数十里,这样远才能免受波及。

    界主离舍本要前去帮忙,却见滚滚尘沙四起,天幕由明转暗,明山净水忽失其光色,天地一片灰暗。岳流泽恰好与李流景水深流一块赶到,界主离舍与三人颔首一礼,托三人代为关照后,便只身前往。

    殷流采这会儿也有够呛的,毕竟她才化神期,秘境破碎时的冲击让她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位,自然不会喊着界主去哪她去哪。忽然间,殷流采觉得,她可能明白了姜流素到底什么毛病:“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你们觉不觉得,素素心仪师尊?”

    她这句话一出,三人皆如蒙雷击,水流深:“不……不可能吧。”

    “怎么会,若大师姐心仪师尊,早该结成道侣了。”李流景亦觉得不可能。

    岳流泽沉默片刻后摇头:“我亦不觉得大师姐心仪师尊,师妹为何这样认为?”

    “因为我要没事,界主去哪里我也会强要跟着一块,不管去的地方有多危险都一样。”殷流采这也是推己及人,除此外,她也想不出别的解释来,“真君,您说是不是。”

    “玉京说得正是。”

    三个单身汉依然有些不敢置信,水流深尤其怀疑这结论:“不像啊,好比师妹你,喜欢谁即使不写满一脸,不使人尽皆知,也必叫心仪之人知晓,我看师尊不像知道的样子。”

    “正是。”

    “这你们就不懂了,如修大道一般,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人人不同,方式自然也不同。有我这亲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界主被我承包了。也有深爱不言,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希望心上人能猜到率先表明心意的,更有热衷于默默守候,只要心仪之人好,就什么都能满足的……”要举例的话,内心戏女王能举出一大堆来。

    五湖真君一句话却将四人都点明:“还有连自己心中都未必知晓这情意的。”

    四只呆头鹅:……

    不愧是历经千帆的过来人呐,五湖真君作为太清明珠,曾被好多人殷切追求着,这听着绝对是经验之谈呀。

    “是哈。”

    “一头热有什么用,再者师尊至多一二百年便要飞升,此时就是要谈情,也太晚了些。”

    至于这个,殷流采有经验:“不怕一头热,就怕哪一头都不热,心里却烧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也察觉不到自己滚烫滚烫的。至于飞升,一二百年不嫌少,一二万年不嫌多,怕什么。”

    “我们还是先看看战况吧。”李流景觉得说这个,在这时候委实有点不走心。

    几人连忙将这话题暂时搁置,同时看向西面,烟尘胜霄,乌云漫野,竟日无光。这里的波动想必会使许多大能速速往这边赶,殷流采却担心会赶不及,因为这秘境实在太偏远,离各大小宗门都十分远,太清太一与上玄三宗,即使是以速度见长的修士,怕也要半天才能到。

    半天……在修士斗法来说,只能叫黄花菜都烂了。

    殷流采再次把末法之火召唤出来,这次她注意到了,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末法之火是藏在她识海中的:“别装死啊,该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什么?”

    殷流采没时间细说,就干脆连末法之火的名都不说,直接讲:“师兄,我将它送去,我虽然用不好,师尊想必能用好。”

    “你去做什么,我去送罢。”

    这可是末法之火,殷流采能放心脱手就有鬼了,她好歹有经验,几位师兄却是连末法之火都没见过,事实上,刷新过后的真仙界,只有化嗔真君还有界主离舍,以及她知道末法之火。所以,殷流采只能亲自去送,转托他人,谁她都有些不放心:“师兄不必担心,我又不去缠斗,只去送它而已,远远交给师尊即回,不会以身犯险的。”

    “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劝。”

    “不碍的,只要离得稍近一些,便是隔个十里八里地都行的,师兄别急呀。”殷流采说着就要走,岳流泽没办法,只得陪她走一趟。

    两人腾空后便迅速向西飞去,片刻工夫便至,化嗔真君与陆离缠斗正酣间见到殷流采和岳流泽,先是一皱眉,见他们停下又舒展开:“何事?”

    “师尊既然修了一念定乾坤,想必使得动它,我使唤它无用,多半是修为不够,师尊且试试。”这不是殷流采的猜测,而是她从末法之火上感应到的,虽然末法之火无法沟通,但毕竟以她识海为家,因此殷流采依稀能感应到一些。

    化嗔真君见是末法之炎,伸手便召,末法之火却似乎有些不情不愿,殷流采见状狠狠戳它几下,末法之火这才要死不活地应化嗔真君的召唤。果不其然,末法之火到化嗔真君手里,立刻恢复到殷流采未曾见过的全盛时期姿态,漫天绿萤萤光点漫开,随着化嗔真君念动,一点一点沾到陆离身躯上。

    那陆离果然是木体,末法之火虽然有吞噬一切的本事,但烧得最好的仍然是五行中又木为本的一切存在,不然不会有“火”这个称谓。随着沾上去的萤光越来越多,陆离下手愈发狠辣,末法之火似乎也头一回见不怕它的,萤光停滞片刻后,疯一般向根部涌去。

    陆离在萤光往根部涌去的瞬间,抽搐得无比厉害,沙石飞溅之间,整个天地间的灵气都浑浊起来。殷流采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在浑浊之间慢慢消失,这个范围随着时间还在渐渐扩大。

    “陆离到底是什么?”殷流采虽然早有这疑问,但一直没空问出来,这时问出来,却也并没有人来解答她的疑问。在场除元道真君外,怕没有人知道陆离到底是什么。

    末法之火显然起了作用,但并不能瞬间烧毁,却因它的威胁,陆离动作越来越疯狂,化嗔真君与元道真君并界主离舍和姜流素都已经有些吃不消。

    殷流采:“师兄,要不我们去帮忙?”

    #帮什么帮,别跟着裹乱#

    #你除了惹麻烦,还能干什么#

    #老实待着什么也不干,就是你能做的最大的帮助#

    #噢,原来我是末法之火呀#

第一三九章 扎根于地,擎叶于天

    殷流采说要帮忙,化嗔真君第一个用眼神怼她,紧接着界主离舍用璀璨的笑眼拒绝她,再然后岳流泽用钢铁一般的双手死死往后拖她。末法之火显然有效,那么要她干嘛,裹乱么。眼见大家都一脸拒绝,殷流采也不坚持,她也意识到自己没准要拖后腿的,自然而然顺大家的意思往后退。

    不多时,元道真君被亲儿子给扔出来:“岳道友,请代为关照家父一二。”

    岳流泽:……

    元道真君倒是坦荡,被儿子扔出来也不羞不躁不尴尬,岳流泽奉上丹药,他就接过磕下去,磕完对人道谢。

    一句“谢”谢得岳流对整个人都懵圈儿,他看殷流采,殷流采却顾不上他的小情绪,而是问元道真君:“真君,那陆离到底是什么?”

    “如今是什么吾亦不知,但从前陆离是这世间第一株修成大道的树,论起来,真仙界树木皆属陆离后裔。它扎根于地,擎叶于天,几近无敌,吾亦数次败于它手,最后一次将斩它剑下时,被它逃离,之后便不知踪迹。”元道真君一直在找陆离,无数次反复轮回中,即使封印所有记忆,他依然记得这是他的责任与重担。

    “那为何它会成现在这样?”万物成精中,唯有树木成精最少雷劫,如果说水属成精温和无争,那木属成精就是木讷平和,水木二属成精多半心必都较纯善,“不对呀,即然是第一株修成大道的,不该早飞升上界做仙君仙尊去了么,怎么还会在此界中?”

    却见元道真君深深一声叹息道:“它与吾一般,除此界,别无去处,除非是有一日,世间修法断了传承,再无人修法,无人问道时,吾等……或能飞升,或就此消亡。”

    “所以,是不甘。”

    “是啊,不甘,怎能甘心。”

    殷流采没好直接问元道真君“您甘心不甘心”,只从戒子里翻翻拣拣,掏出一瓶丹药来,那是从上古捎带回来的丹药。贯湖道君给的,温养经脉有奇效,贯湖道君没给她增长修为,祛除心魔,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而是给了她不少“寻常”疗伤的丹药,所谓寻常是指在贯湖道君眼里,坐骑受伤都能一瓶瓶磕了不心疼的那种。

    元道真君接过,打开玉瓶一嗅便愕然,然后露出熟悉的笑容,看向殷流采时多了几分温柔与回味,磕下半瓶丹药,元道真君才传音与殷流采:“我与悬云道友他们亦相熟,可惜太晚,并不曾在上古与你见过。”

    果然是历经过上古的人,一闻味就知道,但殷流采是不会承认的,因为贯湖道君说过,回到千万年后,不可以向任何人坦言曾去上古的事,这还有禁言术在呢。界主离舍和化嗔真君也是本来就知道,否则殷流采也不能讲,贯湖道君的禁言术太厉害啦。

    她不答腔,元道真君也不再说,贯湖道君的丹药效果非凡,元道真君的经脉丹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元道真君周身气场也随之一变。在虚茫海见到的元道真君……说实话,很难让殷流采相信他就是真仙界亘古便存的“道”,但经脉丹田一恢复,殷流采就信了,这位脸上带着信仰的光辉呀。

    元道真君一恢复,便摊开掌心,注视片刻后,他掌心中燃起一团火焰。与末法之火不同,这团火焰的可怕之处,在它一出现时就令人心里发毛。殷流采没什么大见识,岳流泽却盯着看半天后,又惊又疑地低声道:“洪荒之火?”

    “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认得出它。”

    岳流泽:“晚辈乃是洪荒道人之后。”

    元道真君:……

    殷流采先是想不明白元道真君尴尬个什么,然后猛地灵光一闪,传音元道真君:“不会洪荒道人就是您在某一个轮回的道号吧?不会凡是很厉害,人人都认为他最后会飞升上界,但最后却到底也没成道君就这么无声无息消失的都是您的某一个轮回罢。”

    元道真君:“何至于。”

    “啧,那界主与我师兄该怎么论辈份。”

    元道真君尴尬无比地看殷流采一眼,他历无数世,唯有两世曾留下血脉,一次是做为洪荒道人时,一次就是如今。这样低的频率,竟然还是让后人和后人撞上,要没谁知情就算了,偏有个知情的未来儿媳妇在一边,元道真君没法不尴尬。

    只见元道真君正色直视西面,再不与殷流采对视,伸手便将洪荒之火打出,洪荒之火轻啸一声脱手而飞,快如闪电一般奔向陆离。末法之火也许觉得尊严被挑衅,能力受到置疑,一开始很不情愿,或许是后来发现合作赢面更大,才不情不愿委委屈屈地同洪荒之火合作。

    一个吞噬,一个烧,谁都不用分心他顾,化嗔真君与界主离舍他们身上的压力也为之大减。到最后化嗔真君带姜流素脱身,界主离舍殿后,设下重重防御圈,将陆离对真仙界的影响降到最低。

    此时,各大宗派的真君们终于赶到,先是襄助界主加大防御圈,然后问明前因后果,一部分真君表达一番对元道真君的景仰后,太清宗宗主黑着一张脸问:“五湖师姐何在?”

    五湖真君远远赶来,见到太清宗宗主便是一声笑:“盈虚师弟。”

    太清宗宗主的道号正是盈虚,他见五湖真君一切安好,这才露出笑脸:“见五湖师姐安好,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与二位师伯,也好歹能有个交待了。”

    “劳盈虚师弟多年来挂心。”五湖真君哪里像是师姐,娇笑着一张脸时,叫人觉得更像是小了几辈的晚辈,足见这些年也没遭什么罪受什么苦,依然被照顾得十分好。

    太清宗宗主见状才将一颗久悬的心全然放下,对元道真君这拐走太清明珠的散修才有了好脸色:“日后莫悬外野,还是在昆仑安身罢,阿稷也该归宗了,邪法岂能得大道,迷途入已久,也该知返了。”

    殷流采:……

    界主入魔界也算入得轰轰烈烈了,正道没喊打喊杀,至今仍是以规劝安抚为主,盈虚真君竟是连重话都没说一句。

    “是,该知返了。”

    #咦,这岂不是说,界主日后得归我罩啦#

    #求问,比男盆友战斗力高一百倍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第一四零章 真法若存,末法便在

    殷流采在见到五湖真君后,才真正看到被她蝴蝶后的人的人生际遇,原本五湖真君不过散修之后,加上元道真君也是散修,这二人可谓是没根没基的。后来界主离舍在凡世苏家那些遭遇,也跟这有关,苏家作为世族,自不缺在大宗派立身的子弟,散修之后值得什么多好的照料与关注。

    大宗后裔不同,何况当年还有太清宗诸位真君亲自去送。

    命运这小妖精,就是这样的呀,但凡在转承启合时有一点不同,便所有都不同。

    作为太清明珠的五湖真君至今是朝露欲滴的花朵,一到昆仑,便各位真君排着队来问候,她只要负责坐着说“我很好,我没事”,然后收下一大堆礼物,再奉上笑容道谢就可以。至于元道真君,他负责被黑脸,负责坐冷板凳,负责各种尴尬。到界主离舍呢,负责被规劝,负责被爱屋及乌,当然偶尔还要负责任在指桑骂槐时当那桑。

    因为五湖真君归来,太清宗很是热闹了几天,至于陆离,整整烧了九天九夜,才被烧干净。烧净后,地面留下一个直达地心的大洞,炽热的岩浆喷了数月才平息,幸而是远离俗世也远离各大小宗派散修势力的偏僻之地,并不需前往维护,加个防御罩,让岩浆自然冷却在其中即可。

    末法之火在与洪荒之火共同烧毁陆离后,被化嗔真君带回,然后抓着她,邀上界主一道在偏殿对视。他们这才坐蒲团上没多久,元道真君就闻风而来:“这小东西,还是我来说罢。”

    末法之火像是有些林元道真君,原本很得意洋洋地在殷流采掌心打滚,这会却一下钻回殷流采识海,死活都不肯出来:“怕我作甚,便是当初寻你,也未曾想过要灭你,谁叫你躲开了我,反被旁人寻着。”

    “真法若存,末法便在,真法灭,末法才亡,如有因便有果,如有春去便有秋来。玉京师侄当真厉害,竟能叫末法之火臣服,昔年我曾想降服它未果,如今历经磨难落到你手里,也是该它受的。”

    殷流采:“它为我收服后,末法之世便不会再来吗?”

    “至少不会因外力消亡,但世间万物有生便有灭,此消便有彼长,倒也不必顾虑太多。”元道真君说话间,托出洪荒之火,看向化嗔真君。

    化嗔真君皱眉:“元道道友何意?”

    “代我将它转交令徒清源,原本就该是他的。”元道真君说的清源是岳流泽的道号。

    化嗔真君待要再问,元道真君也不肯再答,把洪荒之火一递,便大步流星迈门而出,连头也没回。化嗔真君不解其意,界主离舍也一头雾水,殷流采一时不察,笑吟吟的尽是一脸了然。

    “十三,其中有何深意?”

    化嗔真君:“且说来一听。”

    别这样呀,回头灭我口,不许我得道,我上哪讲道理去,人家可是“道”好吧。不但如此,人还大有可能是我未来公公,人上个轮回那点小事,不好给人背后戳穿的,未来还得好好做一家人呢。

    “我说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肯定不会信的,但是我不能说呀,再说了我也是猜到的,你们也尽可以猜嘛。猜到的未必是真相,万一不是呢,说出来岂不是太不负责任啦。”殷流采才不说呢,她也学元道真君什么借口都不找的遁走。

    没料想,一出门就遇到清衍真君,顶着一张能美死人的脸,邀殷流采去太清宗的藏经洞。殷流采很想狠下心来拒绝的,可清衍真君对她一笑,温柔万端,殷流采就发现她拒绝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出口:“清衍真君,我……”

    “玉京师妹别误会,我是奉家师之命前来,不仅是你,还需请令师与苏师弟一道。”清衍真君的笑容似乎更温柔了,情意却浅许多。

    正因为这样,殷流采才松口气,和清衍真君一道进殿阁中去。清衍真君道明来意,化嗔真君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界主离舍早年和清衍真君便认识,互相问候过便一道同去藏经洞。

    太清宗另有藏书楼,本宗弟子与友宗来人尽皆可去,藏经洞却不是人人去得的。便是本宗弟子,想去一趟藏经洞,也数难得,友宗来客鲜少能去藏经洞见识一番的。化嗔真君并不留意修法,反倒去观参飞升道君们留下的道意,那一道道飞升之时留下的道意,每观参一次便少一分,化嗔真君只选其中一二观参,并不贪多。

    至于殷流采,她则找法修道君们留下的手札,待看到陵江道君秦安虞的手札也在,就专门挑出来看,不过她有疑问:“陵江道君竟没将手札带走?”

    “道是终有有缘人来参阅,便没带去太一宗,不过太一宗早年抄了一份去。殷师妹既然日后预备以一念定乾坤为主,定要好好参阅陵江道君手札。上古至今,将一念定乾坤修到陵江道君这地步的,只本宗有两位道君,他们的手札也在,我为殷师妹取来,也好叫殷师妹互为参看。”清衍真君说着,便转身去取另外两位道君的手札。

    界主离舍:“我记得他并不是待谁都温柔的性情,莫非……”

    殷流采:我是无辜的,请看我真诚的双眼。

    “你若不这样作态,说不得我还以为他与你只是有旧,你这般,便定是他对你有情。”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面上的感觉可真不好,殷流采决定卖萌,一边卖萌,一边默默为界主吃醋的样子而欢欣鼓舞,界主的小醋喝得美美的。

    “好好看你的手札,我来日还能来,你说不得就这一回。”界主认为这时候不是清账的时候,要清账,等出了藏经洞再清不迟。

    殷流采“哦”一声,埋头翻手札。

    界主离舍从经卷中抬起头看殷流采,居然不演内心戏,这不像殷流采啊!

    殷流采:不是啊,我正演着呢。

    “界主,你是不是不爱我啦。”

    界主离舍:嗯,这才是殷流采。

    “对,不爱你了。”

    殷流采目瞪口呆,半晌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界主离舍没忍住,到底笑场了,他扬起手中经卷抽殷流采脑门一下,道:“谁说不是呢。”

    清衍真君:……

    #即使你是我师弟,该撬的墙角,本真君还是要撬的#

    #你倒是来呀,别尽是嘴上工夫,谁不来撬谁倒霉八百年#

第一四一章 登仙不美,修道何为

    要说清衍真君认得殷流采的时候,对殷流采的第一印象,便是这女修是个嘴俏的,称不上舌灿莲花妙语如珠,却是个说起话来又溜又一套一套的。再之后的印象便是她待人接物格外平和,仿佛这世间没什么高下之分,没什么贵贱之别,谁在她眼里都差不离。

    方才那短短数语,却又使清衍真君得出一印象——她嘴甜还格外能逗趣,把他那用力绷着脸的师弟逗得没法对她绷着脸。方才分明是说起了他,见到他捧着经卷过来,却一丝一毫也不尴尬,反倒是他师弟有些尴尬。

    事实上,清衍真君想差了,殷流采不是不尴尬,她是内心里把什么戏都演过一遍,这会已经顾不上尴尬不尴尬的:“清衍师兄,上古时太清宗便录史为符,藏书楼我去过啦,并没有,怎么藏经洞也不见上古史呢?”

    “史不在经洞书楼,史在昆仑殿**着,如今仍还日日往上记,自不会在经洞书楼。”太清宗录史有专人管着,与凡人的史不同,太清宗的录史几千万年,到如今也不过一戒子玉符而已,供在昆仑殿也不占什么地方。

    录史的事还是殷流采在上古提的,知道太清宗仍还有录史的惯例,她也就放心了。她是个历史生,关心这么件小事是自然而然的,再者说,从史中能看出许多东西,她预备出了藏经洞,便去昆仑殿借符观史。

    “陵江道君的手札怎么还是写得这么七零八落的……”这位写手札,画风从来清奇,清奇的殷流采认为这位开宗立派的应该叫上玄宗。门口不乖爱睡经常被管事捏脸蛋的胖胖肉脸小道童她能连着写一礼拜,关于悟道修炼却常是一礼拜也不写一句的。

    看着看着,殷流采停住了吐槽,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她盯着秦安虞手札上最后一留下的那句简短的句子,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怎么会这样……”

    像是外出归来,那时已届渡劫飞升的秦安虞在手札上匆匆写了一行潦草字迹——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

    如果秦安虞还留了别的话解释,殷流采不至于整张脸皱成一团,恰恰是秦安虞留下这十个字后,便渡劫飞升,被引入上界,殷流采心中才生出许多疑惑与不安。她将手札递给界主离舍看,界主离舍却道:“一页空白,你指给我看什么。”

    殷流采猛摇头:“不是啊,上面有字啊,清衍师兄,你也看不到吗?”

    清衍真君摇头,殷流采合上手札,不免开始神神叨叨:“那怎么回事呢,陵江道君为什么要留下一行别人看不到的字,单我能看到有什么用,万一我不来藏经洞,岂不是这一行字永远都不能被人看到。要是专门写给我看的……唔,专门写给我看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为什么要写给她看,殷流采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她只是在心里叨叨半天后,迎着两双充满疑问的眼睛将她看到的那十个字复诵一遍:“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

    “你是说这页空白上有这行字?”清衍真君问道。

    殷流采点头:“不知为什么只我能看到,但确实是这十个字。”

    界主离舍略一琢磨便问道:“陵江道君飞升前,早已为太一宗宗主多年,为何这句话却反倒出现在早年留在太清宗的手札上?”

    太清宗弟子个个都熟读宗史,史中所录的太清四道君的事迹,更是个个倒背如流,清衍真君也不例外。“陵江道君虽另立宗门,但却是在昆吾山巅松林中飞升的,据说早年四位道君曾约定,得道昆吾,松下升仙。关于陵江道君飞升,太清宗录史也专门录过一段,道是陵江道君外出游历,归来时劫云随身,直接便降落在松林中,并不曾去往藏书阁。不过,陵江道君一念定乾坤如此强大,想来便是不曾去藏书阁,也一样能设法在旧年手札上留字。”

    清衍真君说完,殷流采大约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而别人看不到了,陵江道君以念写下,必需得是修炼一念定乾坤有所成才能看到。之前也有以修一念定乾坤为主的法修,之所以他们没看到,是因为他们修炼未有所成时便先借了手札看。修士识海广阔,神识强大,记忆力自然好得很,只需印入识海中便不必再来,日后若是有不记的地方,只需往识海中翻看便可。

    “大约是因我也修一念定乾坤,且有小成的缘故,若无所成,恐怕也看不到。”殷流采从上古回来就想,以后的修道生涯,躺着都能赢,毕竟她面儿大嘛,借四位道君的光,太清宗太一宗可都拿她当宝贝来着。可现在这情况一看,大约躺着是没法赢了,还是得站起来,想法同大家一起往前走。

    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这要叫真仙界千千万万修士知晓,整个真仙界眨眼便会化作人间地狱。这样的想象丝毫不夸张,修道何为,最终不过长生二字,若长生大道的顶端原是个残酷的谎言,那么能想象到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修士中当然有冲淡和融的,但同时也有偏执激烈的,但凡十人中有一二修士因为这消息疯魔,真仙界也会沦落到那般境地。

    “界主,清衍师兄,此事如何处理?”

    “先请化嗔师叔下来罢。”清衍真君言道。

    殷流采二话不说,立马传音,不消多时,化嗔真君不疾不缓踱步而来:“手札看好了?”

    “是。”

    “那便先出去,此事,总归不是在这里能商量出来的。”

    一行四人出了藏经洞,飞往昆仑山顶,他们到的时候,已有宗主并两位真君列座,盈虚真君见了他们四人便道:“太一宗主还需再等片刻,上玄宗方才已去了传书,贵宗宗主言道有化嗔师弟在便可。”

    殷流采跟在化嗔真君身后与宗主并两位真君见礼,落座后不久,元道真君与五湖真君携手而至,他们身后跟着来的还有太一宗宗主还虚真君。还虚真君一进来,冲着盈虚真君就没好脸:“我这临门一脚,你有什么急事不能等,连着十道飞叶传书,你闹什么玩意儿!”

    盈虚真君只平平淡淡吐出那十个字,便将还虚真君定住,然后安静如鸡地抽个蒲团出来盘腿坐定:“行了,就是天塌下来,咱顶着呗,还能怎么,那就说说吧,这天怎么个顶法。”

    #难道很容易顶吗?#

    #我个矮,这个真顶不了#

第一四二章世道无辜,且放过罢

    还虚真君语毕,却先去看元道真君,元道真君冲人浅浅露个笑脸,还虚真君挑眉,元道真君继续浅浅笑着,这下可把还虚真君那小暴脾气给点着了。原本坐得好好的,又重重拍一下蒲团边的小案几站起来,怒怼化嗔真君:“旁人不晓得,当我不晓得么,元道你个混帐东西,还要瞒世间人多久。”

    元道真君眨眼,扮得比殷流采平时惹事后跟化嗔真君卖萌时还无辜,别人不好说,但还虚真君绝对是想往死里揍他的。最终元道真君还是开口了,不过却是说和没说一样:“只是还虚师弟,那与此事并没有什么相干。”

    “何谓不相干,如何不相干,怎么会不相干。”

    “身在此界中,不知上界事,还虚师弟别是忘了,比起你们,我才是那个连门槛都没摸过的。此事,你们要问的是天道,而不是到我这里拷问世间道,世道何其无辜,且放过罢。”这事,元道真君确实半分不知晓,他还盼有一天,能脱离此界,去游三千世界,观宇宙玄奇,从未去猜想上界如何,是否乐土。

    在座,有能听明白的,有听不很明白的,盈虚真君就属于明白的:“此事,便问天道恐怕也无答案,即世道只是此世间之道,天道恐怕也仅只是真仙界之天道。”

    “如此,问谁?”还虚真君面朝盈虚真君,诘辞振振。

    元道真君看殷流采,殷流采眨眼再眨眼,无辜的模样扮起来比元道真君纯熟一万倍,她即使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敢给自己打一百零一分。元道真君这下知道刚才还虚真君为什么想揍他了,既使眼前是未来儿媳妇,独子的心上人,他也不免有些手痒:“我们是否先追根溯源,陵江道君游历之时带劫云归,这个游历,去的是哪里?”

    “道君手札中有记载,洗墨山。”

    “洗墨山那时便有秘境?”

    “并无,道君手札中记载,荒山忽现黑池,并将山石染黑,灵力波动间溢出缕缕上界仙灵之气。在道君之前,另有修士去过,但只道君有所记载。道君手札中最后记录的便是洗墨山游历,只三言两语,并不能看出与平素游历有何异处。”还虚真君接到飞叶传书后,特地去取了陵江道君开宗立派后的手札前来,这时摊开,叫众人看。

    手札上只两行半字,这两行半字还是分三次写的,第一次是端端正正的漂亮字体,干净齐整叫人看了都舒服,内容是“荒山现黑池,水乌如洗墨,并将山石透染,仿有上界气息”。接着字际就没那么漂亮了,但依旧还是齐整的,内容是“似有戾气怨气,几难能辩,应是高阶仙士”,再接着是极为潦草零乱的小半行字,写的是“竟有余念可捕捉”。

    这“竟有余念可捕捉”是陵江道君在劫云凝聚之前写的,字迹间已有清晰可辩的雷劫之气。这雷劫之气,旁人看不出来,唯有元道真君,只一眼就将其中关窍看分明:“若我没猜错,陵江道君捕捉到那一念后,天外便降下雷劫。”

    “先去洗墨山。”

    “渡劫后期的就不要去了。”比如化嗔真君,盈虚真君说的就是化嗔真君,在场只有他一人是渡劫后期。

    “必是流采才能同样捕捉到那一念,我的弟子,我不去如何放心,她素来最能惹事,你们谁能保证她怎么去的怎么回事?”化嗔真君扫视一圈,见无人应诺,便不再多言,显然不会再有人阻止他前去。

    殷流采却不希望化嗔真君去,姜流素因与陆离缠斗,如今还在太清宗中闭关疗伤,闭关前叮嘱过她,叫她不要涉险,也看着点师尊,不要让师尊涉险。殷流采答应得好好的,她素是个答应了人家就会照准去做的——哪怕劝不动呢。

    “师尊,素素讲过,叫你不要涉险的。”

    化嗔真君扫她一眼,殷流采立马退开几步,作出“您随意”的手势,化嗔真君这才满意。化嗔真君怎么可能不去,如果殷流采不去,那他可以不去,最能惹事上身的徒弟要去,他怎么能在太清宗安安稳稳坐着等消息。

    没人能阻得了化嗔真君去照拂弟子,便只好结伴同行,元道真君被还虚真君推到台前来,叫他策应周全,如果这回出什么事,都怪他头上。元道真君碰上向来不怎么讲道理的还虚真君,还真没办法,只得接下这茬来。

    一行人说往洗墨山,便立时出发,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洗墨山洗墨池边。殷流采猜测,很有可能陵江道君也是在池边降落,于是写下第一段漂亮的字体。然后循着某种气息,或某种波动往某处走,但当时的气息和波动,几千万年后早已察觉不出丝毫,这时候就需要元道真君出场了。

    “这里只有一道雷劫气息,在那……”

    元道真君指的竟是秘境入口百十来米外的一丛野生藤蔓,藤蔓上有小朵的玄紫色花,花分九瓣,花蕊颜色最深,愈往外愈浅。因非灵植,在场谁也叫不上名字来。将开玄紫小花的藤蔓拂开,上边什么痕迹也无,但元道真君指腹轻轻摸过一道道痕迹,片刻后点头道:“就是此处。”

    “还请师尊与诸位师伯离远一些,我便是招来劫云也不惧,师尊与诸位师伯却不同。如今上界非乐土,还是暂且不飞升上界为好。”殷流采说着看向化嗔真君。

    这次化嗔真君没说什么,颔首便与盈虚还虚等几位真君一道远远退开,确定他们离得极远了,殷流采才开始放开神识,试图像当年捕捉秦安虞的念那样捕捉留存在这里的念。现在,只能盼着那位高阶仙士的念能跨越千万年仍然坚|挺无比地留在这里。

    “阿虞,你要保佑我啊!”语毕,殷流采才以神识去接触身周万物,很快便陷入一个极玄奇的境界,周围万事万物都灵动起来,似乎山石能语,流水能言。殷流采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似是而非的念中,找出真正成型的念。

    这并不容易,即使千万年前那念是鲜明可辩的,千万年的时间中,也会被周围的念所同化,即使是仙尊的也一样。殷流采和秦安虞为此,做过许多试验,此刻殷流采万分庆幸,当时她和秦安虞都有那么无聊。

    #无聊的时候,可以考虑干点正经事#

第一四三章 青春永驻,且不孤独

    有人曾说草木无心,山石不语,然而当用神识去捕捉天地间存在的念时,便会发现,山石可言,草木有情。这一点三五十年的山石树木鲜少能有,可释放出念的唯有以百万年论,它们中只有少数那么几个能得到成精化形的机缘,所谓山鬼树精都是从有念开始的。

    何谓念,最初可能只是欲望,如树木不甘被砍伐,如山石不甘被践踏,如流水不甘只向下。当有这样的欲望,想要挣脱时,便有了“我”,然而想为生灵,只有“我”是不成的,至于到底需要什么,殷流采不是山石树木,或许便是山石树木也只有事到临头时,才知道那一点机缘究竟是什么。

    如人成婴胎,光有肉体便足够么,恐怕不是的,婴胎想降生来这世上,也需要那一点。那一点,于人而言是灵魂,是三魂并着七魄俱全,才能成一个完整的人。

    殷流采一放开神识开始捕捉,便有万万千千数不清的“欲望”被她捕捉到,这其实很能磨砺心性。因为,人的欲望才是最多最大最鲜明的,殷流采也只是凡人,她也同样有欲望。当那些外来的“欲望”被神识捕捉到时,开始或许不明显,但到后来,那些“欲望”的感染力便越来越强。

    它们的“欲望”多半都很简单很原始,并不会感染殷流采,让她产生同样的“欲望”,那些只会勾起殷流采心中,最原始也最简单的欲望。从穿越到现在,她最原始最简单的愿望只有一个——回去,回到地球去。

    “我也很喜欢这里。”殷流采在捕捉念的过程中,对自己产生的“念”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她修炼一念定乾坤已经很久了,念的产生与念的消散,在她眼里都太过太过寻常。

    直到她内心大震,浑身上下,从灵魂到肉身都在叫嚣着要回去时,她才意识到不对:“我虽然从前特别想回去,但没有这么不甘心啊,真仙界我一样爱,要论起来,我在真仙界待得更长呢。不至于因为没WIFI,没快递慢递,淘娘度娘就嫌弃呀,在这里还能青春永驻,不用面临女人一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为什么忽然会这样?”

    殷流采一直觉得,不用面临古时诗人说的“英雄垂暮,美人白头”,是穿越真仙界最大的福利。她不会再变老,也不用看着身边的英雄儿女一个个走到人生尽头,青春永驻,且不孤独,有人陪着一年轻,一起大风大浪,这是人生中多么美妙的体验啊。

    “还是说我真的有这么想回去?”

    因是产生于她自己的念,所以她不会怀疑这些念是因她感染而来的。一切看似平静,但实则,殷流采正面临她修道生涯中最大的危机。

    大道以何为基石,无有他物,心中所持而已。

    “那……回去看看?”念是最大攻击术法,也是最强大的破除时间与空间壁垒的存在,何况她的灵魂本就来自于地球,她此刻想回去,纵使不能完全回去,回去那一时半刻,再好一点待上三日五日绝对不成问题。

    但她能回去的,仅仅只有灵魂,这具躯壳不属于她,而她在现代的躯壳,时间流长,只怕就是有人为她占着,也早已经化作一捧灰被埋入地底。夺舍?这个殷流采完全不考虑,光是魔女殷十三的那点因果,就让她苦恼到现在,因为,殷十三的执念,至今仍未完全消除。

    “回去太麻烦,不回去了,早年想回去回不去,现在能回去了,又觉得回去已经没意思,还是不要吧。”殷流采试图自我说服,但显然说服工作做得不怎么成功,她还是很想回,哪怕去吃根油条配豆浆,吃顿垃圾食品也是好的。

    “这不对,我在真仙界也吃过很多美味好吧,星罗湖上的湖鲜,现在吃我都能把舌头吞下去好么。我现在的美食地图和食材,比在现代不知道要宽广多少,何至于为口吃的,要死要活想回去。”想家正常,但作为一个以一念定乾坤为主修术法的法修,她如果连自己的念都不能控制住哪怕一点,那就很不正常。

    “我被它们的欲望影响了。”殷流采思量很久后才终于得出结论,但这时她发现单纯只是将这念头抹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她现在丹田中的元婴已经出现裂痕。

    “妈呀,要死啦,这到底怎么回事!”殷流采根本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先是很慌张,然后发现慌张也没有用,必需赶紧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赶紧脱身去找师尊求抚摸,叫师尊来几个摸头杀,必然什么都能好。

    万万千千无数念中,殷流采又阅过许多,这才终于捕捉到那带着仙灵之气的念,之所以她能确定就是这一念,因为在仙灵之气外,还附着了来自秦安虞的念。秦安虞极其聪明地借由这极强大的一念,将自己的念扎根其中,这才保存下来。殷流采知道,这是秦安虞最后为她做的,她也坚信,这许多动作都是秦安虞特地留给她来示警的。贯湖道君最后,想必还是与秦安虞略提过一些的,否则不会连太一宗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供着。

    殷流采没有急着拆解这一念,而是迅速退出这状态,一头扎向她家师尊。

    将弟子抱个满怀的化嗔真君:……

    眼睁睁看着方才还说爱他,再见时就扎别的男人怀里的界主离舍,可谓是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当然,因为这一投怀送抱,他现在也总算能理解殷流采那句“你回来还爱我不爱”,到底怎么问出来的。

    “念我捕捉到了,但还不能拆解,因为……”殷流采把自己遭遇的困境说一遍,便见与她一道来的真君们都满面严肃,“怎么了?”

    “大道何所持,修行何所往?”

    殷流采没有答,因为这个不需要答,她被这一问,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抹去了念,却仍然没能抹去婴胎上的裂纹:“难道我要再立一次道心?”

    回应她的是真君们的摇头叹息:“先回宗门罢,有吾等在,总能为你寻着解决之道。”

    #看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人家只想好好当个长生不老美少女,哪来的这么多是非#

第一四四章 幽深宇宙,碧蓝弧线

    大道何所持,大道何所往?

    放在以前,殷流采都有明确且能以之为准则的回答,何所持,仁,何所往,生。仁指从天地,化万物,生是指自身的长生永寿,也是指出自于仁的生生万物。

    并非每个修士的所持所往都是这么真善美的,如化嗔真君,如界主离舍,他们的所持所往中总有那么点简单粗暴的东西。真善美可以得道,假恶丑也可以得道,前者雷劫易过,后者雷劫一重强似一重,能扛过去的照样可以做英雄,扛不过去的自然只能做狗熊。

    人心是一生欲望,就会开始丑陋的。

    当化嗔真君问殷流采,如果此时能达成她心中所想,她是否愿意放弃一部分所持所往时,殷流采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我的底限是不伤害他人。”

    “流采,你从前不会这样说,若要损害的是此界中其他,你便肯了?”

    殷流采对真仙界种种自然是爱的,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这里对于她和地球早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但,此时,回去的念头仍上占上峰的,所以这样问她,她给出的答案是肯定,而不是摇头说她不肯。

    “我干嘛要这么真善美啊,我不想这样,怎么一点瑕疵都容不得。”殷流采真从不觉得她是个生性善良的人,一些无大害的小恶,她已经不惧为之。她又忽然想起那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她所持仁,是来自于她一生所学,这里的一生特指在地球时所学到的。

    不管现代教育脱离中国传统文化多远,那种字里行间完全不需刻意便能传播下来的,来自儒家文化传统观念中的“仁”,会在不经意间渗透到每一个人的思想中。当然,肯不肯定,爱不爱听,肯不肯做,爱不爱做,那是另一回事。

    偏偏殷流采一直是个乖乖牌的学生,她是肯听爱做的,哪怕她并不觉得自己所行所持的就是仁,但那一切已经成习惯,成下意识,成不自觉间便行之。而且,她细细一想,觉得自己现在确实不对,仁不是一味的善,在殷流采的认知里,仁是生,仁是存,仁是与万物为便。

    “我还是想回去,哪怕我知道这样不对,还是想。”思念家乡,本来就是刻骨子里的东西,老话说“自古忠孝难两全”,但从来没有“仁孝”难两全的,要论起来“孝”本身也可以算作是“仁”的一部分,如同“忠”一样。

    “在尽量不违你所持所往的前提下,去做你能做且想做的,这就是修行。”

    “这个……”好像确实也不会违背什么,不,不对,她现在回去,也许要占据别人的身体,就像她到这里来是占了殷十三的便宜一样。这种便宜,断断占不得,占了要还因果,而她只是匆匆来去话,根本没法还因果,“也许,不可以做。”

    “先尝试,实在不可以,再收手,再另想他法不迟。”

    殷流采点点头,她决定恢复一下,就来尝试尝试,好在她丹田中婴胎有损,神识倒没损伤,一念定乾坤耍起来照样溜得很。而且,她发现,虽然她现在丹田中婴胎出了问题,一念定乾坤反而是进步了许多。

    然而,殷流采被拒绝入境了!

    被地球拒绝时,殷流采整个人都懵成一个表情包,表情包里全是各种懵圈的后缀为gif的图片文件。

    “为什么要拒绝我,我才离开家多少年,你就不认得我了,我高考那会儿天天诅咒你呐,没道理你不记得我呀。”殷流采高考那年,每到有一天假,就会被她妈拖去拜菩萨,那会儿漫天神佛,包括老天爷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请相信一个二逼高中考的世界里,全世界都是她想要踩在脚下的敌人。

    “我现在是神魂呐神魂呐,这熟悉的灵魂,熟悉的脸蛋儿,你居然认不出我来,枉费我天天念叨天天念叨,你竟拒签我。”殷流采这时就像一个心心念念想拿绿卡,明明什么条件都具备,却一次一次被拒签的。这个形容还不是很准确的话,另一个形容很适合她——一心归国的华裔,因种种原因被拒之国门外,明明是自己家,二百多年前出去的,二百多年后家里一把超级先进的锁,把她给锁在门外不让进,家里还没人给她开门。

    尝试一次又一次,被拒绝一次又一次后,殷流采被虐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她以为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以为她会在回家的路途中遇到种种麻烦,然而事实不是这样,回家的路很好找,回家的路上也没有什么艰难险阻。反而临到要推门时,门不给她推了,各种虐心虐肝虐肺。

    “喂,真仙界的天道都是可以沟通的,你应该也可以吧?”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沉默得就像宇宙中的真空一样,冰冷无声。

    殷流采在仙楼中翻阅过一些书籍,以寻求地球为什么会失去道法传承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在殷流采看来可以被称作是“后末法时代”。天道已经消亡,天道之下的这人世间的道也已经消亡,后者也许不是消亡,像元道真君那样飞升上界也是可能的,当这二者都不复存在的时候,地球上的人类自然而然的失去了道法传承,于是慢慢发展为科技文明。

    不知为什么,殷流采忽然感觉很难过,不是因为进不了家门,而是因为“他”的消亡。神魂也可以有眼泪,但凡是真正的伤心,都会流下泪来,每一滴都晶莹闪亮得像一枚星子坠落。从幽深的宇宙,滴落在碧蓝的弧线上。

    “如果你还存在,应该……应该是五亿多岁啦,应该比真仙界还早很多年吧。”有生灵才会有天道,所以是五亿多岁,地球在显生宙时期,也就五亿多年前才开始有高级生命体存在。做为一个历史生,这些她还是大致了解的,也许正是因为了解,才更加难过。

    “拒绝所有强大的,能轻而易举伤害这其中所有生灵的外来生命,这就是你最后为他们……不,是为我们做的,应该是这样,对吧。”殷流采现在了解到了,并非没有别的文明存在,而是其他文明,即使能找到地球,也会被拒绝登录。

    “好吧,谢谢,再见。”

    嗯,这一次我知道,是再也不见啦。

    #嘤……最后一点把我自己都给虐着了#

    #站在修真角度上,逻辑是不是很通呢~#

第一五一章 少而又少,近乎于无

    (事实上,它是第一四五章心同此情,情同此理~因为我的疏忽,上传时把章节次序传错了,于是只能回头来改~~~)

    这一次,殷流采也终于向化嗔真君说明,她并不是殷十三。

    她也不懂为什么忽然想说出来,也许是某种执念终于消去,又或许,是到了该说的时候。化嗔真君听她说罢来路,伸手戳向她识海,最后向殷流采确定一件事:“并非夺舍,不然,为师早该知晓。”

    殷流采点头:“是她先走我才来的,也不能说是夺舍,是她不想活,而我又想活下去。”

    化嗔真君当年收下殷十三便闭关了,出关后见到的就是殷流采,所以化嗔真君接受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反倒是更能理解了。殷十三的性格太重于情,那种重不似殷流采的炽热鲜明,殷十三是执情如入魔:“即是她肯给你,那便是你的,只是苏世襄那里,还是慢慢使他知晓为好,毕竟……”

    殷流采懂,但她知道,早晚都说的,只是向化嗔真君说来容易,向界主离舍说于她却有点难于付诸言谈:“师尊,为何我回不去呢,按道理,我可以回去的,毕竟我的神魂出自于那里。”

    忽然之间,化嗔真君笑起来,神色竟万分柔和与钦佩:“像你说的,那里的天道有五亿多载,哪怕像你所说,已经消亡已久,也不过把那多去掉,纵然再多,去掉一半,也还有两亿五千载。不管那天道是存在还是已经消亡,都在尽最后的能力帮助你。”

    “这话怎么说?”

    “阿采,拒绝你,是他最后为你做的事。若他存在,他便知道此时最能消你欲望的,便是拒绝你,若他不存在,这便是他早预料到的。”化嗔真君为什么会这样说呢,为人师长,心同此情,情同此理,仅此而已。

    “但是如果拒绝反而让人一念成疯,一念成魔,那不是反而将我打入深渊啦。”殷流采其实也不懂,为什么她就这样把那欲望抹得干干净净,婴胎不药自愈。

    “你当时所想,若无引导,绝不能如此。”

    “所以,他仍然存在?”

    化嗔真君摇摇头:“为师不知,或许待来日,你修道大成时,会自有解答,但为师答不了你,你此时也答不了自己。”

    “嗯。”

    “去玩几日,好好养养神,再来谈其他。”

    “是。”殷流采一起身就是一张恋爱脸,玩几天对于她来说,当然要有玩伴啦,最好的对象自然就是界主离舍。对现在的她,没有什么比约会更能叫她放松心神,养足精神。

    化嗔真君:“见了他还是应当矜持些,莫叫他太得意了去。”

    殷流采:“啊?!”

    见殷流采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化嗔真君就知道说什么都白说,遂摆摆手叫她赶紧滚。

    痛快麻溜地滚远,殷流采便去找界主离舍,却被告知界主正在闭关斩去一身修为,根本没工夫跟她约会。殷流采在界主闭关的山谷外探几眼后,怏怏地去找姜流素,姜流素倒是已经养好伤,眼下状态和她差不多,都在歇着养精气神。

    “素素,你可算好了。”殷流采蹭上去,揽着姜流素的软软小腰肢就是一通蹭,蹭得姜流素推她脑袋,她才罢休,“素素,我们回一趟星罗湖吧,我想吃水煮湖鲜和烤鱼啦。”

    “你自回去便是,我有点事要找师尊。”姜流素昨日出关的,但昨日界主离舍在看护殷流采,直到现在才脱身。

    殷流采露出一脸暧昧的笑脸,缩缩鼻子说:“行吧,那你去找师尊,我寻岳师兄李师兄他们一同回星罗湖吃好吃哒。”

    姜流素含笑摸一把她脸蛋说:“过几日师尊大约也要回上玄宗,太清太一两宗的真君们也会一同前往,并邀各大宗派在星罗湖齐聚,你们回去便不用再来,自然,阿采若想来会情郎,那是随时都可以再来的。”

    殷流采软软地轻“哼”一声,一点也不害羞地走人,把岳流泽、李流景和水流深一块喊上回去,再顺道通禀化嗔真君一声,她们就启程回星罗湖。说起来也有趣,即使太清宗没断传承,如今真仙界的江湖大佬仍然是上玄宗,所以各大宗派聚首,基本都在上玄宗,哪怕上玄宗那画风一如即往,没因为殷流采这只蝴蝶而被刷新半分,竟也丝毫没妨碍上玄宗江湖大佬的地位。

    回到星罗湖,宗主那边便传书来,问明化嗔真君他们并没一道回来,就没再传书来。殷流采毫不费力,便召集所有同门一同泛舟湖上,品尝湖鲜。早些年,自凡世采来的菱角种,早已经生遍星罗湖,还有几样从上古采来的可食用水生灵植长势正好。

    菱角是熟了一拨又一拨,就这样还不够吃呢,谁叫菱角生吃脆嫩甜爽,煮熟粉糯香软,不但能当零嘴,还能作菜。殷流采找好半天才找着一拨能吃的菱角,清理干净直接剥着便生吃,她最爱的还生吃。只是她还没吃几个,凡被旁边手快的师兄师姐们给摸走,一个都没给她剩下。

    殷流采拿手比了比刚才那一堆,仰面问正在毁尸灭迹,把菱角壳往湖里扔的某师兄,“某师兄”一点也没有刚刚吃了人劳动果实的自觉,十分顺溜地把话题给切走:“玉京师妹啊,听说你们在太清宗发现大事了,是什么大事,且说来师兄听听。”

    “我的菱角……”

    “啧,师妹,正事要紧,要什么菱角。”

    “我的菱角……”

    “师妹,来来来,听师兄一句劝,一切如浮云,唯大道恒久,我们还是谈会叫我们无法追寻大道往前的正经事吧!”

    凭你把正经事咬得再重一些音,也不能掩盖你把我最后几枚菱角吃干抹净的事实,殷流采翻个白眼,到底没再追究下去:“师尊不让我说,不过我就是不说,过几日师兄师姐们也应该会知道。”

    “那就说嘛,叫我们早作准备也是好的。”

    “师尊不让。”

    这下可把一干来打听八卦的同门给急坏了,明摆着这有秘辛,偏殷流采嘴严,一个字都不吐。一时间,众人都上来威逼利诱,殷流采其实也不是不能透露,但是为了她的菱角,她是死活也不会提前剧透的,反正也就二三天的事,让他们悬着那颗心二三天罢。

    #叫你们抢我菱角,且吊你们几天#

    #我的不良同门#

    #从明天开始,刷新副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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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883/ 第一时间欣赏修魔归来最新章节! 作者:弈澜所写的《修魔归来》为转载作品,修魔归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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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魔归来介绍:
爱,是人尽皆知的谎言
愿舍吾余生,换真心真相
———————————
殷流采穿越后,背着两座大山
一是原身求真心真相的执念
二是身为仙二代却修魔归来,并卧底仙宗的身份
作为三观正常的少女,殷流采决定先碎个丹重个修
然而,魔王他不肯干!
行行行,不肯就不肯,别动手动脚修魔归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魔归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魔归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