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巧(粉205+)
文笙明白谭瑶华为什么说二组不错。
二组已经定下来的两支队伍都来自于北院,春试第九名不必说了,不管是四人场还是八人场,配合都颇为默契,这也是北院整体优势所在,是它能在团战中稳压南院一头的原因。
但这支队伍乐师个人实力都不高,文笙觉着若是同他们对上,不出意外师长那一场应该稳稳拿下。
要重点说的是春试第二名这一队。
这队四位师长乐器不重样,当中有玄音阁第一鼓,玄音阁第一筑,剩下两位一笛一瑟,在自己的乐器上也都颇有名气。
这一队实力很强,但要说强过南院谭四先生的那支队伍也不尽然,春试的时候,谭四先生带队与自己三哥所带队伍一番苦战,最后惜败,又因损耗太过,被紧跟着来战的这些人捡了个便宜。
实力高,又不是很高,所以说给大家在小组战中练手正合适。
文笙笑回:“等抽完签再看。”
抽完签各组的情况一公布出来,众人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二组五支队伍,四支隶属北院,只有文笙他们这一支是南院的。
其它几组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一时就有很多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他们几个身上,就好像狼多肉少,只有他们一队才是那任人宰割的肥羊。
谭瑶华和闻人英师徒都很有涵养,沐浴在这目光中依然故我,卞晴川“哼”了一声,同文笙道:“我也觉着小钟这签抽得不错,全是北院的。一个个踩过去就行,不必有任何负担。”
文笙暗笑:“那郭原到是南院的,也没见您对他客气。”
受热闹的气氛感染,文笙此际心中也涌起了一种争强好胜的冲动。尽全力打一场,管他是输是赢,这种属于乐师的盛事,一辈子又能遇见几回?
钟天政没有回来。他在等着把团战第一场的对手抽出来。
第二组很快轮到。五支队伍两两捉对厮杀,首轮必定有一支队伍闲下来看戏,钟天政随手一抓。抓到的便是个“空”字。
卓玄击掌赞道:“钟贤弟这手气,绝了!”
文笙却忍不住想,这恐怕不是运气,习武之人眼明手快。他想抽什么就抽什么,这赛程怎么走。都在他计划之中。
团战要在两天之后才开始,众人兴高采烈回了马场,这时候才顾得看明天个人战各自的对手。
闻人英是玄音阁的老乐师,一看名字心中有数。据他道四个人里面大约只有他的徒弟危险,另三个都没有问题。
而后又是抓紧时间练习。
逍遥侯杨绰没有去看抽签,偷了半天闲心情颇佳。卓玄叫他练鼓,他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夜里文笙又被钟天政叫去那山谷。经过这几晚,两人对彼此的音乐更加熟悉,相处的方式也更加轻松随意,不再拘泥于对坐树下,或在山谷间走一走,或在河边岩石上小坐,和着流水蛩鸣,来一曲琴箫合奏。
钟天政有时候会将回去的时间拖到太阳东升,文笙也都由他。
夜里休息的时间太少了,钟天政总是说,还差那么一点火候,等到上场的前一晚再放她好好补眠。
文笙坚持到后来忍不住困顿,会在练琴的间隙不小心睡过去。
钟天政便帮文笙盖一件大氅,免得她在秋夜里着凉,他自幼习武,这时候依旧没有半点儿困意,就坐在文笙身旁,放空脑袋,吹一段箫曲。
不使用任何乐师的技巧,不去想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钟天政觉着,他这一生,可能都难再有这么平静时光。
也许以后当文笙再弹起那支《希声谱》的曲子,他有这一段回忆,也会感觉到快活。
转过天来,不被文笙重视的个人战开始了。
个人战的规矩非常简单粗暴,入阁不到五年的一个组,五到十五年的另一个组,抽签决定对手,输者被淘汰,赢的继续抽签,接着进行下一场。
以前阁里不足五年的乐师不是很多,今年一下子涌入了好几百号新生,前五十名进宫榜,大家都觉着压力倍增。
第一天的个人战正如闻人英预料的那样,除了项嘉荣打败了一个入阁两年的乐师涉险过关,文笙三人都没费什么力气便战胜了对手。
文笙虽然没有在对战中用上《希声谱》,但对手实在太弱了,和她同一年的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是手下败将,一见文笙就先怯了。
等下得台来,那可怜的乐师被自己的师父指着鼻子好一通臭骂。北院之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钟天政,获胜更是轻而易举,甚至都没有显露他真正的实力。
文笙觉着这小子是有意藏了一手。
现在知道他领悟妙音八法第三重的只有他们几人以及谭二先生,旁人根本想不到一个入阁不到一年的新生进境会如此神速,钟天政深谙兵法之道,必定会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使出来,令对方措手不及。
今年秋试,钟天政的名字注定要在宫榜上大放异彩。
刚开始的几天由于参加个人战的乐师非常多,每人一天只能排上一场。
项嘉荣运气不好,第三场便遇到了个厉害角色。
他担心一个不好遭到反噬,影响接下来的团战,看情况不妙早早认了输,就此结束了自己的个人战。
当天也是团战开始的日子。
文笙等人守着同乐台,目睹了连番龙争虎斗。
因为台上正比斗的很可能会是他们几个接下来的对手,大家都看得异常认真。
文笙还在里面意外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幽谷寒泉”费文友,“折竹手”梅纵。
春试的时候没见他们打团战,昨天出来抽签的也不是他们,半年没见着,原来他们已经转投到了其他乐师名下。
能得到这种观望的机会,全赖钟天政抽到的那个“空”字。
文笙不准备在个人战中显露《希声谱》,所以她预计到自己大约很快会被淘汰,但没想到事有凑巧,接下来的抽签,竟被她抽中了钟天政。(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私斗
个人战进行到现在,也不过堪堪进到宫榜的五十人名单。
还有这么多人呢,怎么就抽中了钟天政?
众人知道之后都是又惊奇又好笑,纷纷道:“你们两个好好商量着打,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伤和气自是一句玩笑话,文笙本来就不怎么看重个人战,钟天政技艺很高,她原想着上场之后认个输,刚好当天接下来他们还要初次上台打团战。
要和他们对战的是同组其它四队里实力最弱的一队,第一战的输赢关系到众人的士气,钟天政计划着三场全部拿下,打得他们北都找不着。
第二天便要上场了,头天晚上众人养精蓄锐,早早散了各自休息。
这些日子天天晚上出去,文笙也觉着颇为疲倦,正打算洗漱了好好睡一觉,钟天政又来敲门。
文笙看他神色肃然,有些诧异,笑道:“不是说今晚补眠?你该不是要和我说个人战的事吧?”
钟天政点了点头:“出去一趟,一会儿便回来。”
文笙跟着他离开马场,看方向,依旧是奔山谷去的。
今夜风很凉,还带着些许雨意,文笙紧了紧衣裳,冲前面策马疾驰的钟天政道:“有什么话在屋里不能说?”
钟天政不答。
文笙心道:“我都准备认输了,你还不让我睡觉去。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钟天政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话说了好像自己有意让着他,定然又要不高兴。
到了那山谷,钟天政拴了马,和文笙一前一后进到山坳里。方道:“这里没人听到你弹《希声谱》,你尽管使全力,咱们两个好好比上一场。”
咦?文笙骇笑:“你干嘛?”
钟天政淡淡地道:“你不是打算明天上场之后便认输么?”
文笙微张着嘴望着他,听他又道:“心里说不定还要想,既然抽签抽中了阿政,索性让他捡这个便宜好了。”
文笙哈哈大笑。
钟天政黑着脸,道:“来。别藏着掖着。叫我瞧瞧《希声谱》有多强。”
文笙逗他:“那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钟天政反问:“你想怎样?”
文笙忍俊:“我想怎样便怎样?”
钟天政立刻露出警惕之色:“想得美。”
“呵呵,好。那就全力一战,看看这半年来你我各自都长进了多少。”文笙心中也腾起一股战意来。
钟天政看着她弯腰将古琴放好,又在木几前跪坐了,抬头望向自己。目光中隐隐透着遇到对手的郑重,心中突起一种冲动。差点脱口说出:“你若赢了,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但他随即便紧紧抿住双唇,暗道一声“好险”。
他太知道顾文笙了。她全不是权势财富甚至旁人的爱慕尊崇这些所能满足的,这个承诺一旦出口,来日无法收场的必定是自己。
想到此。他暗叹了一声,取出洞箫。走至她身边,轻轻靠在大树上,斜着瞥了文笙一眼,道:“我是为了叫你知道,明日认输只是你识时务之举,就算你能用《希声谱》,哪怕你拿出吃奶的力气来,也赢不了我。”
文笙心中好笑,当即左手按弦,右手轻拔,“太平”铮然作声,曲调出来,正是《伐木》。
既然你要听《希声谱》,那我便用《希声谱》。
《伐木》这支曲子钟天政很熟悉,它节奏简单明快,取材于山野,透着浑然天成之意,钟天政不但听文笙弹了好多回,他自己也曾逐个音拆开揉碎地研究过。
所以听是这支曲子,他没太在意,洞箫“呜”的一声,箫声如神兵出鞘,直指对方。
文笙那里没什么反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右手食指急历,琴弦“丁丁丁”便是三声脆响。
钟天政心神一晃,他觉着自己似听到了对方的笑声,清脆,欢快,煞是无忧无虑。
但他随即便稳住,暗叫一声“糟糕”。
就在前几日,他听这支曲子,反应还没有这么不济。是当时文笙没有尽全力,还是他心态有了变化,他不敢深思,将精神集中在自己的箫上。
风中带着似有似无的雨丝,偶有几片秋叶飘然落下,再往远处,水声轰隆隆作响。
文笙今晚的心情很好,指下透着一股自在和随意。
钟天政大大地失策了,这山谷,这河流,风声、水声,无一不在叫嚣着为她的琴声添一份力,箫声夹杂在其中,探头探脑,就像一个误入桃源的异类,叫人忍不住就想将它赶出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妙音八法第三重能对文笙造成的影响极为有限,加上《伐木》极大消减了箫声里的杀气,再有被对方攻进来的时候,她便右手出指猛然“全伏”,中断《伐木》的余音,转而弹几下《行船》,将其驱逐。
这个自如转换的技巧,却是在玄音阁四处蹭课的时候学到的。
待等文笙转至《行船》,和着巨大的水声,钟天政更是难以招架。
更要命的是,练了多日的配合,他对《行船》的曲调简直太熟悉了,稍不注意,便被它带走,想要与之呼应。
钟天政额上青筋隐现。
大半年的时间,顾文笙的进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气息流转于胸,箫声忽左忽右,一化为二,二化为四,突然间幻化为千百道无影箭簇,由四面八方向着文笙袭去。
文笙觉察到有异,手下也随之转疾。
右手双弹、全扶,拨剌、全扶,左手进复、退复,往来如电,钟天政从来不知道对方快起来的时候也会这么快。
就听着那“丁丁”“许许”的伐木声和“叮咚”“欸乃”行船棹歌交相出现,渐渐的,钟天政脑袋里一片空白。
就见文笙仰起脸来望向他,脸上笑容越来越盛。
最气人的是她手下突然一缓,口里随之那琴声哼唱起来,没有歌词,只是这两首《希声谱》的调子。
“叮叮咚,咚,啦啦,叮叮咚咚,啦啦……”
透着那么轻松写意,游刃有余。
钟天政放下洞箫,长长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势不可挡(粉210+)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坐车同去玄音阁。
团战所需的乐器全都带齐了。
一夜好睡,文笙看着神采奕奕,钟天政却有些无精打采。
今天的对手不强,逍遥侯杨绰见状安慰钟天政:“别担心,待本侯爷上去把他们全都撂倒。”
钟天政望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除了文笙,大家都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连谭瑶华都有些担心:“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文笙悠然道:“我们会拿下团战第一的吧?”
钟天政瞪了她一眼:“这是自然。”
一旁众人都有些侧目。不过随着这一句问答,钟天政看着又有了精神。
闻人英就“呵呵”笑道:“好,那大伙全力以赴,先进十甲,再打败谭三先生谭四先生他们,争取拿下那团战第一。”
等到了玄音阁,先进行的是个人战。
卓玄今天的对手稍弱,他和文笙两场几乎同时进行,大家都去看文笙和钟天政相斗,连逍遥侯杨绰都随了大溜。
结果自是叫众人大失所望,什么热闹都没看到,那两人只是走了个过场,文笙便认输下场。
众人起初有些诧异,但再一想又觉着情理之中,依钟天政的实力也差不多是他们那组的第一人了,呆会儿还要打团战,何必自己人先拼得你死我活。
钟天政赢了,不过看他和文笙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输的那一方。
停了一会儿,卓玄得胜而归,众人汇聚到同乐台旁。等候团战开始。
他们的对手昨天刚打了场败仗,士气看上去不高。
除非是屡战屡胜提前杀出去,同组几个对手是都要逐一打过的,而且需得战满三局,以防止打完了出现两队胜负相同无法抉择的情况。
钟天政将文笙几个招呼到一起,先确定第一场四人所用的乐器。
他力主文笙用琴。
“咱们两箫两琴,声音虽然有些弱。但更好配合。我和卓兄负责攻。顾姑娘负责防,嘉荣居中策应。”
这也是众人这几日常练的,卓玄没有异议。只是有些担心文笙:“对方四个人呢,顾姑娘若是万一撑不住,嘉荣多照应着点。”
项嘉荣连忙答应。
钟天政道:“放心吧,只要咱们两个全力以赴。他们纵想攻击,也需能腾得出手来。”
不多时轮到他们上场。
八个人在同乐台上分列左右。
对方的四名弟子分使琴、箫、筝、鼓。
周围观战的人群有些骚动。
文笙他们自己不觉。他们这一队在玄音阁的南北两院乐师中引起了不少关注,大家虽然不看好他们,却很好奇三个新生再加上卞晴川、杨绰能搞出什么花样来,若说纯属瞎胡闹。那谭五公子和闻人英又何必跟着出丑?
偏这一队直到今天才出战,实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侍者过来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回去向几位主考官报告。
团战的主考官们多是应天塔的护塔乐师。文笙同其中好几位都打过交道,更不用说那位“藏头猱”陈老先生。
主考官席上也摆了架鼓。一名主考拿起鼓槌来轰然敲响,团战正式开始。
对方大约早就盯着这架鼓了,鼓声一响,他们的鼓随之接上,想抢这先机。
鼓声透亮,敲鼓这乐师是个入阁五年往上的老生,已经领悟了妙音八法第三重,急骤的鼓点连成一片,明摆着是欺负对面三个新人。
像项嘉荣,本来箫声便低沉,叫对方一压,更是几乎听不到,何况与人相斗。
但这时候,却有一声激越的琴音响起,如高山顶上亮起一道闪电,硬生生将鼓声由中撕裂。
是卓玄,卓玄的琴稳稳压了对方一头。
钟天政的箫声化为一柄软剑,由撕开的缝隙跟随攻入。
对方另外三人慌忙招架,台上各种旋律纠缠到一处,杀得难解难分。
钟天政估计的不错,在他与卓玄的全力合击之下,对方四人几乎无暇还手。
文笙主防,听上去任务艰巨,但真正面对的压力并不大,项嘉荣这个奉命策应的驾驭着箫声在己方头顶盘旋两圈,眼见没自己什么事,一头扑向了对面那妙音八法第二重的琴师。
同乐台四周骚动更甚。
乐师们惊诧地发现,此时满场最响的竟是卓玄的古琴,堂堂正正之音,如高山般巍峨。
正面引领一军冲锋陷阵的本该是鼓,可现在交战中唯一的一只鼓已经被卓玄逼得狼狈不堪,卓玄这大半年为叫逍遥侯杨绰练鼓,在应天塔里先后抄了不少鼓书,偏偏应天塔的规矩是借书容易还书难,哪怕纸上谈兵,也要把书里的东西弄明白了。
所谓技不压身,卓玄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把学的这点东西用上了。
对方鼓者实力本来就比他弱,加上所使技巧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自是节节败退。
同乐台旁边等候上场的谭瑶华、卞晴川等人面露喜色,最得意要属逍遥侯杨绰:“看到没,我徒弟厉害吧!”
卞晴川“噗”地一声笑:“你不说,我们还都当是谭四先生的徒弟。”
谭瑶华和闻人英一齐笑了起来。
别说,卓玄此刻的琴声和在台上担当的作用,确实如谭四先生以古琴“重月”参加团战时有三分神似。
杨绰腆着脸道:“这叫博采众家之长,谁让我徒弟聪明。”
其他几人心道:“你懒得教,他也只能靠自学了。”
台上大局已定,侍者很快来请双方的师长准备第二场。
学生们赢得这么痛快,师父也不能拖后腿,带着这种想法,四人上去很快奠定了优势,眼见第二局也要轻松拿下。
此时下台来休息的钟天政出了个主意:“想以鼓来欺负咱们,下一场咱们四鼓,比比谁的声音大!”
卓玄笑道:“好,待我师父下来,我同他说。”逍遥候本着绝不多出一分力的原则,此刻在台上用的是古琴。
方才那一场文笙没出什么力,颇有些意犹未尽,听钟天政这般说也笑了:“玄音阁的团战历史上还没出现一队四鼓吧。”
钟天政道:“对,让我们一通鼓把他们直接震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震翻天(粉215+)
当侍者为南院这边又抬上两只大鼓,同乐台下便有了些动静。
本来卞晴川的鼓就在台上,加上这两只,就是三鼓了,而众所周知,南院缺鼓,缺能上场撑得起团战的鼓,无奈之下谭四先生只得以“重月”担起了部分鼓的职责。
等谭瑶华将古琴换成了羯鼓,众人更觉凌乱。
四鼓了!
这支队伍搞什么?
就算卞晴川师徒都使鼓,那另一只大鼓谁来用?
待等看到拿起鼓槌的是逍遥侯杨绰,台下一片哗然。
敲鼓可是个出力的活儿,今儿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对面的八人也觉得十分不适应。
除此之外,他们还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蔑视。
就算是两场都输了,败局已定,也不用如此开玩笑吧,这分明是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四位北院的师长面面相觑,都看到其他人眼中的不满和决心:一定要把这场比赛拿下,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可等到上台之后拉开架势,开场鼓一响,他们便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当先响起的是卞晴川师徒的鼓。
不像旁的乐师,一通鼓能直接将人震伤震死,这师徒两个的鼓听着似与人无害,作用全都加在队友身上。
鼓声激起同队诸人强大的战意,热血为之沸腾,一时就连实力最弱的项嘉荣都萌生了睥睨全场的勇气。
北院几位师长见势不妙,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杀向卞晴川。
上一场他们没给这醉鬼以足够的重视,结果上来就吃了个大亏。
谭瑶华和闻人英也到罢了,本来实力就摆在那里,鼓声中连逍遥侯杨绰都变得十分难缠。不独如此,这鼓声似乎还能帮助他们抵御外邪,经过方才那一场,北院众人都觉着不先废掉卞晴川,这架就没法打了。
这时候杨绰的鼓加入进来。
有气无力的鼓声一响起来,对面八人身上就是一乏。
本来连战连败,士气便有些低迷。叫他鼓这么一敲。北院几对师徒好不容易激发起来的战意便有些涣散。
四名弟子实力稍弱,恍惚间似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还打什么打,连输两场。今天的团战已经是输定了。快歇歇吧,别做那无用功了。”
谭瑶华手中的羯鼓响起。
声破长空的羯鼓在谭瑶华手中迸发出了强大的杀伤力。
好似一场夏季的暴雨冰雹突然光临玄音阁,以同乐台为中心,方圆数里都在它的笼罩之下。鼓点密密麻麻,叫人无可躲避。
地上腾起白浪。那是羯鼓的余威,也是闻人英所吹奏的竽声。
竽乃是五音之长,嘹亮多变,闻人英的妙音八法第六重本已是叫人难以招架。经由卞晴川的战鼓催发,竟隐隐有冲破第七重的迹象。
紧跟着卓玄的琴,钟天政和项嘉荣的箫全都瞅准机会杀将进来。
四鼓轰鸣。渐渐合成了一股洪流,整个同乐台在随之震颤。
旁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哪里还有什么琴、箫、筝,台上几位主考官惊讶对望,这简直是一种碾压。
此刻明明秋高气爽万里晴空,隔墙街市上还有很多老百姓在遥看热闹,同乐台四周的乐师们却都忍不住纷纷抬头看天。
在他们感觉里,眼前雷声滚动,流星火雨不断迸现。
一些离同乐台太近的乐师们开始向后撤。
“藏头猱”做了个手势,似在询问其他几位主考意见,很快他们达成了共识。
但这等情形,喊话肯定是没人听到,“藏头猱”抓起鼓槌,将一旁的开场鼓“咚咚”敲响,这一次却是意在团战结束。
战局中多加入了一通鼓,交战双方登时便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杨绰第一个停手罢战。
台上渐渐由喧嚣转为安静,就连台下一时都跟着鸦雀无声。
北院那只队伍八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四位师长还能强撑着不失面子,四名弟子苍白着脸,勉强下了台,方才那一阵恐怖的鼓声,简直太让人无力了。
主考官宣布团战的结果。
远处街市上隐约传来老百姓的喝彩欢呼声。
这时候参加团战的其它队伍才蓦地回过神来,不管是不是和他们同属二组,接下来都要对这支队伍多加关注了。
虽然有三个新人不假,但队里有谭五公子这样的高手,虽然年轻,琴技出神入化,连敲起鼓来也可以独当一面,怪不得由他来顶替谭二先生出战。
再加上“黄金鼓”卞晴川,由今天的表现看,逍遥侯师徒竟也是异常抢眼,总而言之,此队实力不容小觑。
这里头最有压力的莫过于春试第九名的队伍,之前他们同样战胜了今天的失败者,但比赛过程并不如文笙他们轻松。
一组只有两支队伍能进前十甲,这么说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其它组的团战继续进行,文笙等人凑在一起观战,顺便等着看谁是他们下一轮的对手。
接下来的比赛不乏精彩,许是受了他们这一队大胜的刺激,今日郭原的表现竟也是十分出色。
看着谭四先生带着他那队人仿如砍瓜切菜一般取得了三场连胜,卓玄颇有忧色,道:“卞前辈,郭原的队友太强,这般约战,实在是有失公平。”
卞晴川见郭原站在台上满面春风,不禁翻了个白眼:“不用理他,那蠢货脑袋里全是狗屎。”
闻人英听两人说话,转过头来道:“不错,有今日这一战垫底,接下来咱们还会对上危星剑他们,到时候晴川与危星剑一战,谁是真正的玄音阁第一鼓就可见分晓,郭原的约战不值一提。”
闻人英所指的是春试团战第二名,与他们同在二组,想来很快就有一战。
那一队里有不少高手,击鼓的乐师名叫危星剑,乃是目前公认的玄音阁第一鼓,技艺十分了得。
想来他现在也应该很有兴趣会一会卞晴川。
直到傍晚,今天的团战才全部结束,而各队接下来的对手随即公布。
明天文笙他们将对战春试第九名的队伍,这一战直接关系到谁可以进入前十甲。(未完待续)
ps:更晚了,脑袋里木木的。
q群在作者信息那里(简介边上),欢迎大家来找心渔玩。
第二百零四章 再接再厉
待等回到马场,众人坐下来商议。
卓玄道:“今天他们回去,肯定要研究对策,想办法化解咱们的四鼓。”
逍遥侯杨绰“唔”了一声,在专给他准备的躺椅上睁开一只眼:“有办法化解?”
卞晴川接口道:“当然有。”具体怎么化解,他却没有说。
今天的团战,钟天政就像个军师一样出谋划策,而且他的建议直指要害,行之有效,所以这会儿大家都望向了他,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明天的对手实力并不是很强。我觉着他们看了咱们今天的表现,会把力气下在一、三场。嘉荣、卓兄,呆会儿咱们四个再好好练练,至于第三场,我建议咱们照今天这样,还是四鼓。”
闻人英“咦”了一声:“还是四鼓?不怕他们化解?”
其实四鼓只是声势骇人,他们几个自己心中有数,并不能体现出他们这一队的最高水准,不说别的,就拿谭瑶华来说,羯鼓再强,也不如他的古琴顺手,必竟那是家传技艺,从小浸淫。
谭瑶华笑道:“钟师弟是想叫其它的队伍都觉着,咱们只会这一招。”
“不错。时间这么短,凭明天那队的实力,多半拿咱们的四鼓依旧无可奈何。叫旁的队伤脑筋去吧。”
众人齐笑。
第二天天气很好,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热。
杨绰躺在马车里,翻了个身,啧啧道:“秋老虎啊。”
卓玄和他一辆车,拿出个苹果,掰开分他一半:“甭管什么。您今天也得打鼓。您想想,过了今天,您的名字就该出现在宫榜上了。”
虽说后面还有两支同组的队伍没比过,但胜了春试第九名,怎么想进前十都应该没什么问题。
杨绰“切”地一声,将脸转到另一旁,拒绝了徒弟递过来的苹果。道:“稀罕!”
卓玄不以为意。拿回来放到一旁,口里“咔咔”把自己的一半啃完,撩开车帘。将苹果核向着前面骑马的钟天政丢过去,叫道:“小钟子,接招!”
钟天政没有回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将马往旁一带,就把这苹果核闪开了。
卓玄哈哈大笑。
卓玄虽然留着小胡子。也刚三十出头,这段时间大伙总是呆在一起,几个年轻人交情日深。
杨绰评价徒弟此举:“无聊!”
卓玄回应他:“对,我就是无聊了!”
文笙和卞晴川同车。听着外边众人嬉闹,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来。
到了玄音阁,依旧先进行个人战。
大家昨天忽略了卓玄的个人战。今天补上,包括文笙在内。众人丢下钟天政,一股脑跑去给卓玄站脚助威。
实在是因为钟天政这边差不多大局已定,而卓玄则开始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
卓玄今天的对手姓徐,是谭四先生的学生,文笙去蹭课时见过几回,算是熟人。
两人苦战多时,卓玄险胜,姓徐的乐师颇有风度,起身向卓玄道贺,并祝他接下来团战同样取得好成绩,为南院争光。
临近午时,同乐台空出来,团战开始。
一组的两支队伍上场,这两支队伍同属于南院,其中一支是春试的第十名,击鼓的师长是米景焕。
比赛打得颇为平淡,三局都没什么看头,最后米景焕和同伴拿下了后两局,看样子不出意外,秋试又可以在十甲中占据一席。
卓玄一跃而起:“打起精神,到咱们了。”
怎么打,之前早已经商定,对付今天的对手无需改变策略,保住杀手锏,留待关键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上场之前,钟天政提醒文笙:“留神点儿,他们可能会格外关照你和项嘉荣。”
昨天他们四人在场上表现出来的是两强两弱,最强的不需说,妙音八法第四重的卓玄整场担当重任,而钟天政的箫声诡异多变,叫人防不胜防,相较之下,文笙和项嘉荣没什么作为。
他们接下来的对手擅长配合,人心肯定很齐,昨晚回去之后不会不仔细研究他们几个,制定对策。
文笙点了点头:“叫他们来!”
这其中的自信和豪气叫走在旁边的项嘉荣脚下一踉跄,心中大感惭愧。
对方四人全都入阁在五年往上,乐器拿出来,一琴、一鼓,还有两支竹笛。
钟天政见状笑了笑,前天这支队伍上场打团战他从头看到尾,当时四人的乐器是两张古琴,一箫一笛。如今一张琴换了鼓,是为了克制卓玄,而箫换成竹笛,则是因为笛子远较箫的声音高亢清越,明显是要对付他和项嘉荣。
放弃配合,各个击破。
他一眼就看破了对方的打算。
果然开场鼓一敲响,对方四人就奏响各自的乐器,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那击鼓的乐师也是妙音八法第四重,上来就将卓玄缠住,两个吹笛的比他实力稍逊一筹,跟随而至,欲找钟天政和项嘉荣捉对厮杀,而那抚琴的则抬头望了文笙一眼,两手如蝴蝶穿花,上来就是一记“滚拂”。
按之前商定的,钟天政和项嘉荣的箫声一齐向后缩,由文笙接手。
琴声与笛声齐来,文笙只用一只右手,空弦散音,不用“滚拂”,她只“拂”,食指自外向内,接连抹过五根琴弦,琴声响成一片。
这是《行船》前段的一个小节,短到听不出旋律。
不要说此刻场上各种声音交杂,就是鸦雀无声时来这么一声琴响,也不可能有人联想得到。
文笙的《行船》早已是熟练至信手拈来,只这一拂,冲着她扑过来的琴、笛之声同时一滞,如同碰上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再不能前行毫厘。
对方的三位乐师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加紧催动手里的乐器,抚琴的埋头,两个吹笛子的鼓足了气,一时连脸都憋红了。
文笙手上再是一拂,那三人齐齐便是一震。
钟天政持箫的右手中指突如蝴蝶振翅般轻颤,发出一道指震音,这是进攻的信号,此音一出,除文笙外,其他三人放弃防御,三道声音向着对方那抚琴的乐师齐齐扑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乍逢强敌(粉220+)
那可怜的乐师陷入夹击,哪里招架得住,手下古琴发出“吱”的一声悲鸣,琴弦连着崩断了两根。
若非卓玄收手得快,他这一下只怕是要伤得不轻。
同乐台旁,那乐师的师长“腾”地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见学生人没事,只是琴坏了退出比赛,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坐下。
四打三,随着那乐师退出,对方败局已定,钟天政等人没有趁胜追击,停了停,主考官击鼓,示意他们这边获胜。
对方四人下台来,神色凝重,面对师长询问,糊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候第二场就要开始了,那队的师长只得先上台。
本来在他们的预计中,赢下第一场,第二场旨在熟悉一下对方这四个人,毕竟昨天只在场下看着,谭瑶华、卞晴川等人技艺到底如何,还需亲身体会。
没想到最是有把握的第一场竟然输了。
那第二场只有全力以赴。
很快四人就体会到了昨天那支队伍的窘迫。
要击溃对方,似乎只有先废掉卞晴川的鼓,有这鼓声,其他三人的妙音八法简直像是凭空高出了一重,可要想绕过谭瑶华和闻人英两大高手攻击到卞晴川,或许有队伍能做到,那也绝不是他们这一支。
左右为难之下,为首的乐师毅然带着他们杀向了逍遥侯杨绰。
出乎众人意料,杨绰死战不退,以大无畏的精神以一敌四,在己方鼓声的加持之下,他还坚持了片刻才退出战斗。
也就是这片刻。谭瑶华和闻人英各拿下对方一人,第二场以他们这方的胜利而结束。
台下观战的乐师们纷纷献上掌声。
连文笙、项嘉荣都大是意外,没想到关键时刻逍遥侯这般强硬。
要知道虽然有那么多主考官紧盯着,乐师自己若是不够小心,还是会受伤的,每回团战尤其是最后的几场都有乐师受伤,像杨绰方才的举动便十分冒险。
还是卓玄最了解自己的师父:“他不是不跑。是懒得跑。真闹心!”
不管怎么说。团战到现在已是连下两场,十甲在望,第三局大家很是轻松地上阵。台下众人一看南院这队又是四鼓,靠前的赶紧往后让,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对方八个人上台来,脸色都不大好。输已成定局,原来有过很多设想的第三场现在看也失去了意义。并且配合打得再好,还要实力说话,他们的那些设想,经过方才检验。怕是没什么作用。
这第三场对北院众人已经成了面子之战,为了面子过得去,八个人硬是咬牙坚持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只剩下了两位师长带着一个弟子苦苦支撑,而文笙这边杨绰和项嘉荣也先后退出。主考官眼见两队相差悬殊,北院获胜无望,击鼓结束了争斗。
待五组全部战罢,团战总的情况逐渐明朗。
按照先前定下来规则,文笙他们将休息一天,而后迎战本组剩下的两支队伍。
但傍晚时候,阁里又有新的通知下来,团战时间提前,个人战延后,明后两天全部用来打团战,赶在后天决出前十甲。
开始众人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谭瑶华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纪将军所率大军将在三日之后到京,那天的上午巳时在皇城正门向建昭帝献俘,文武百官到场观礼,玄音阁会派出百名乐师前往奏凯歌,中午建昭帝赐宴三军将士,宫宴之后那老皇帝会带着文武重臣以及此次凯旋的高级将领们来玄音阁观看秋试。
玄音阁这边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圣驾要来观战,总不能给他看乱糟糟的小组战,所以要赶在那之前决出前十甲,老皇帝来了,直接就是十甲排位战。
文笙听到这消息,心中便是一动。
献俘当天玄音阁派出的百名乐师肯定不会有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观礼,若是没有,那么就只能等纪将军到玄音阁来才能见着了。
不知道久闻大名的纪将军长什么模样?
想不到同将军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这天等他们回到马场,便接到了杜元朴派人送来的口信,内容同谭瑶华打听来的消息一致,将军府来的人还特意问了一句,不知道顾姑娘团战打得怎么样了,当天总要在场上才好。
文笙笑着回了个“放心”,那亲兵乐呵呵地走了。
组里还剩下两支队伍没有交过手,一弱一强,转过天来,文笙等人先战弱队。
这队的实力同他们第一天遇到的对手差不多,对上文笙八人有心无力,被他们干净利落连下三城。
至此文笙一队在小组里三战皆胜,不管接下来迎战春试第二名的那支强队是输是赢,进入十甲都成定局。
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只是随意练练的四鼓竟派上了大用场,从一开战就随着他们,场场如此,观战的乐师们已经给他们起了个绰号“四鼓队”,意为只有这一招鲜,不知还能往前走多远。
献俘礼的前一天,共有十场团战要打。
这其中其实已经有很多队伍无望进入前十甲,还来参战只是为了学习,想在这种对战中提高自己。
十场团战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春试第二名和“四鼓队”的较量。
这一战,值得说道的地方很多。
比如说,四鼓有没有办法破解?若是连眼下这支强队都破解不了,那岂不是要叫他们一路神气活现地敲到最后,为南院拿个第一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危星剑和卞晴川的玄音阁第一鼓之争。
所以到了这两支队伍快要上场的时候,同乐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连轻易不露面的老皇叔“赤乌”杨鸣岐都来看热闹了。
卓玄、项嘉荣都在等着钟天政拿主意,今日的对手很强,不但师父强,弟子也都不比卓玄弱。
连文笙也忍不住问他:“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钟天政笑了笑,道:“不是说好了今天依旧是四鼓么?咱们照老规矩,该怎样就怎样,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鼓上一字诀
卓玄和项嘉荣只道钟天政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应了一声跟他上场。£∝,. .
文笙落在后面,却觉着钟天政适才的态度有些敷衍。
就好像因为这场比赛无关大局,甚至输了的话可以麻痹对方,对接下来的十甲排位战更有利,所以准备出工不出力。
功利主义者的算计总是将热血热情摒弃在外,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并且你很难通过语言去说服他。
文笙不知道自己的预感对不对,只有先战了再说。
对方的四人,乐器分别是鼓、筑、琴、箫。
玄音阁主修筑的乐师不多,使筑这乐师的师父是玄音阁第一筑费长岚。
筑看起来像琴,有十三弦,是处于打击和弹拨之间的一种乐器,演奏时左手按弦,各种指法与古琴多有类似,右手执竹尺击弦发声,声音激越苍凉,恰可以调和鼓和琴箫的不协。
四位乐师已经做好了准备,神情郑重,并没有因为自己这边都是妙音八法四重,而对手水平参差不齐有所轻视,也不因双方都已提前进入十甲了心生懈怠。
卓玄若有所觉,冲己方三人道:“打起精神来!”
开场鼓敲响。
对方的鼓和卓玄的琴同时而发。
鼓师姓何,是危星剑的得意高徒。
危星剑的鼓攻势犀利,有极强的破坏性,他的杀手锏名叫“鼓上一字诀”。这是危星剑自己琢磨出来的,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乐师使出过,应天塔里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姓何的乐师师承危星剑,据说危星剑的八个一字诀他学会了四个。
只一接触。卓玄就觉出不同来。
似有一股无形气浪伴随着密集的鼓点山呼海啸而来,迎面撞向己方四人,这一下,要声势有声势,要力量有力量,正是一字诀的“冲”!
卓玄见状不敢把防御完全交给文笙,左手大指按弦。右手一记“长琐”。这记“长琐”足足加到十三声,用以对抗鼓声这一“冲”。
清亮的古琴按音与鼓声轰然相遇,只相持了一瞬。这一瞬,琴声有十三响,而鼓声何止于十倍。
气浪冲破了琴声的阻碍,向着四人席卷而来。
钟天政和项嘉荣同时以箫声竖起两道屏障。对面一道苍凉的筑声响起,如游龙般自气浪中幻化而出。登时就将两人的箫声一齐揪住。
二打三,竟是三人的这边落在了下风。
一旁观战的卞晴川不禁担忧道:“情况不妙啊。”
“呵呵,这不很正常么,晴川你还真信他们。以为咱这队能拿下第一?”几个年轻人不在身边,闻人英说话没什么顾忌。
卞晴川未答,这段时间他见钟天政和卓玄整天把第一挂在嘴上。一副手到擒来的模样,沉寂多年的热血忍不住跟着有些沸腾。不过他做为师长,这话要是说出来似乎有点贻笑方家?
台上对方的琴箫一齐加入,卓玄一退再退,右手急历、半轮、拨剌,他顾不得别的了,形势岌岌可危,总不能叫对方一冲而垮。
谭瑶华见状微微摇头,以古琴去与鼓比快,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坐在他们这里,只听着热烈的鼓声、苍劲的筑声、以及北院另两个乐师交杂在其中的琴箫合鸣。南院这边能看见他们动作,却不闻有声,他们的琴箫完全被席卷掩盖。
一旁北院的师长已有两人忍不住离座站起,如此声势,这是要大胜的兆头。
文笙一直没有闲着,她接下了对方的琴与箫,若非如此,仅靠卓玄,他们四人早被击溃。
钟天政没有来与她配合,而是与项嘉荣双战击筑的乐师。
这家伙……
文笙心中苦笑,随即将他置之度外,左手的无名指按弦出声,右手紧接两下散音,琴弦“仙翁”声响,恰似纤绳“吱扭”一声绷紧,拉纤的号子随即响起。
这一艘船顶狂风逆怒涛,能不能破浪而出,千钧重担落在了文笙一人肩上。
这等优势之下,竟然没能一鼓作气将对方四人冲垮,姓何的乐师大感意外。
自南院众人的反击当中他感觉到了一股排斥抗拒之力,温和却又坚定,当此乱局,他没有余暇细究,虽不知道这力量由何而来,但要想赢,必须要将办法将它击溃。
他鼓点一变,鼓声由疾转徐,全力几下重槌,宛如几个惊雷突然在同乐台上炸响。
鼓上一字诀:压!
受这一压,直面鼓声的文笙顿时就觉着一阵气闷。
纤绳那端仿佛陡然间多了块巨石,使她不得不奋尽全力与之对抗。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心慌气短,伴着阵阵心悸,幸好这大半年来因为练鼓文笙的体质大胜从前。
沉重的压力不但在试图干扰她的心境,更影响她对出指轻重缓疾的判断。
《希声谱》是很强,但弹《希声谱》的她却还不够强。
一旦出错,《行船》作用不再,已方四人将失去它的庇护。
这是艰苦的相持,一旁几位主官互望一眼,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谁也没料到,南院这四位乐师处在如此劣势竟然堪堪撑住了形势。
这就像一座高塔明明已经倾斜,却没有轰然倒掉,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倒,也许盼它倒的人都入土了,它却还好好得歪在那里。
文笙的对手们此刻也有这种担忧,击筑的乐师猛然击弦,转调羽声,筑声激昂冲天而起,这是一个信号,自姓何的乐师鼓槌之下迸出了一串花点。
刹那间风云变色,巨浪翻滚。
鼓上一字诀:震!
鼓声、筑声、琴声、箫声混杂到一起,在项嘉荣的感觉中,同乐台突然塌陷,八人之中唯有他站立的地面四分五裂。
他心知这全是幻觉,踉跄了一下稳住,勉强吹出一小段箫音。
对方乐师的筑声如离弦利箭,带着尖啸声飞扑而至,一举穿破了众人的防御,绕过实力稍强的卓玄和钟天政,正中项嘉荣。
项嘉荣顿觉一阵头晕,站立不住,只得停了箫声,向虚空里一扶……
实力最弱的项嘉荣出局。(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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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软柿子(粉225+)
项嘉荣一出局,败局已定,卞晴川和谭瑶华忍不住站了起来。【首发】
连闻人英都觉着有些惋惜。
若是一上来几个年轻人就被对方击溃也到罢了,明明坚持了这半天,还是输了,自己人多少都会有点不甘心。
话说回来,台上有三个新生呢,在这等攻势下能撑这么久,很多乐师都觉着不可思议。
就有人想叫这不可思议延续的时间更长一些。
身为主考官的“藏头猱”陈老手里拿着鼓槌,却迟迟没有去敲鼓。
鼓不响,比赛继续进行。
大约一刻钟之后,台上南院三乐师中实力最强的卓玄出局。
形势更是明朗。
危星剑、费长岚等人站起身来,准备要上场了。
陈老手一抬,作势要敲鼓。
那槌离着鼓面还有半尺,堪堪止住,停在了半空。
他转脸往台上看去,此时没人顾得上问休战鼓为什么还不响,几位主考都诧异地望着台上的残局。
南院只剩下了两名新生,卓玄出局之后,顾文笙的琴声清晰地显露出来,和卓玄不同,她的琴声舒缓从容,在对方四种乐器山呼海啸般地围剿之下,如一叶小舟沉沉浮浮,竟是始终不灭。
少了卓玄和项嘉荣,她面对的压力大增,同时需要照顾到的范围也大大收缩。
此时钟天政不得不以箫声为她打掩护。
古琴与箫,两道声音往来应和,辗转于敌群中。
“为什么还不放弃?”
“赢要赢得痛快,输要输得酣畅。”
“明明毫无意义!”
“谁说的,人生于世。痛快和酣畅这便是意义。”
“胡说,只有赢了的才会觉着痛快,输了只会觉着窝囊,傻子才会觉着爽。”
“哈哈,那这局眼看要输了,你窝不窝囊?”
“意料之中,本来你痛痛快快地认输就好了。偏拖得这么久!”
“那你窝囊了这么久。要不要还手?”
文笙很了解钟天政,别看他展示于人前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可实际上。他除了是个病入膏肓的功利主义者,还是个小心眼呢。
本来早早认输还没什么,这半天被对方四个乐师揪着一通修理,心里肯定十分火大。
她就是要给他个教训吃。
二打四。文笙不认输,钟天政就只能继续挨揍。挨揍的时候还手还是不还手,对他来说,还需要选择么?
果然钟天政以箫声同文笙沟通未果,积攒的一腔怒火冲着北院那四个乐师就去了。
这时候。才是他们之前在那山谷所练的琴箫配合。
经过这么多晚的练习,他们虽然没有达到胡良弼所梦想的那个境界,但也好歹不再琴是琴。箫是箫。
透过对方鼓筑琴箫那喧闹的间隙,隐约有引人沉醉的旋律响起。
像一幅动人的画卷。经由琴声勾画,箫声渲染,墨不碍色,色不碍墨,明暗浓淡间似有万千种变化,叫听者很想大袖一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噪音全都驱赶干净。
残局中出现了这等情况,叫人感觉后生可畏的同时,又有些惋惜。
这两人才刚入阁大半年,若是再久一些,也许不用五年,两年或者三年,他们未必不能靠着这一曲力挽狂澜。可现在,怎么看这种坚持都有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
果然,不大会儿的工夫,处在漩涡中心主防御的文笙便汗湿重衫,落指越来越无力。
她是真得累的,若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先前怎么也不会任由两位同伴出局。
坐在“藏头猱”身旁的一位主考道:“差不多了吧。”
陈老槌落鼓响。
北院乐师先下一局。
文笙和钟天政下场,卞晴川不放心徒弟:“怎么样?没事吧?”谭瑶华在旁关切地望着她。
文笙摇头:“没事。师父小心他的‘鼓上一字诀’。”徒弟都这么厉害,危星剑想来更是难缠。
卞晴川等人上了同乐台。
钟天政在文笙身旁坐下来,眼望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突道:“你可满意了?”
文笙也盯着台上:“还没出气?不要紧,呆会儿还有第三场。”
卓玄全没搞清楚状况,在旁接口道:“对,第三场咱们还有报仇的机会。”
这时候第二局已经开始了,他凝神看了一会儿,担忧地道:“怎么觉着形势有些不妙?”
依卞晴川、谭瑶华四人的脾气秉性,不存在团战不尽力的情况,此刻台上展现出来的便是两队的真实实力。
这一局若是输了,下次十甲战中遇到对方八成还是输,所以钟天政也十分关注。
还真像卓玄说的那样,形势不妙,谭瑶华四人一上来就落在了下风。
经过这几天的团战,看起来卞晴川和杨绰的深浅已经被别的队摸透,对方没有像前几队一样,上来就集中攻击卞晴川,而是由危星剑使出‘鼓上一字诀’,打乱了四人的配合,尤其是切断逍遥侯杨绰与其他三人的联系。
鼓瑟齐鸣,笛筑高亢,这四个人配合着打了多年的团战,彼此间的默契非匆匆练了几天的“四鼓队”可比。
逍遥侯杨绰被隔离出去,发现对方除了不得不应付谭瑶华和闻人英的攻击,其它时候都在全力围剿自己。
他又不傻,立刻就意识到对方这是延续了上一场的策略:柿子先捡软的捏,不过是这次的软柿子由项嘉荣变成了自己。
怎么办?这一次的敌人远较上回强大,上回尚被徒弟好一通唠叨,这次要是再不撤,留在原处硬碰硬,他是出局了,对方却没伤筋动骨,等着下场之后耳根不得清净吧。
杨绰无奈,只得操纵着古琴东躲西藏,等着谭瑶华和闻人英腾出手来救他。
他哪是做这个的料,那琴声跟没头苍蝇似的,别提多么狼狈。
钟天政见状也是颇为头疼,喃喃自语:“得想个法子啊。”
“有法子可想?”卓玄登时来了精神。
钟天政“嗯”了一声,没有接话,他说的想法子,指的乃是进入十甲排位赛之后,和卓玄想的不是一码事。
谭、闻二人总有照顾不及之时,未过多久,逍遥侯杨绰被对方逮住,一通蹂/躏之后出局。(未完待续)--27599+dwruuo+11632144-->
第二百零八章 第三场
杨绰一出局,对方就变成了四打三,卞晴川的鼓起的又是辅助作用,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剩下谭瑶华和闻人英坚持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四鼓队”连输两场,输掉了今天的团战。
胜负已定,而双方都已铁定进入前十甲,第三场比赛真成了可有可无,主考官询问双方的意见。
卞晴川抢先道:“自是要打!”
主考官对这边印象不错,笑眯眯地问:“其他人呢,没有不同意见?”
像谭瑶华、闻人英这些人参加团战,胜负到在其次,主要是为了磨练提升自己的技艺,自然不会反对,文笙以为钟天政会说点什么,瞥了他一眼,可他紧紧抿着唇,一语未发。
非常想表示不同意见的逍遥侯杨绰见大家都要战,欲言又止,终于憋了回去。
适才当了回软柿子,连累了大伙,他心虚啊。
北院那支队伍并不很想打,但规则是三场,这边又坚持,他们只好应战。
费长岚道:“本想给他们留点儿面子,既然他们非要输三场,那就叫他们输三场好了。”
这时候即将上场的谭瑶华、卞晴川等人正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时间太短,只有匆匆几句话的工夫,钟天政压低声音:“这一场,他们还会故技重施,集中力量先拿下我们中的一人。”
谭瑶华点了点头:“若是知道他们会先对付谁,咱们便可以提前做好应对。”
钟天政的目光向杨绰望去:“我猜会是侯爷。”
杨绰惊道:“为什么是我?”方才那场也到罢了,他总不会比四个年轻人还弱还软还好捏吧?
钟天政没空多解释:“预感。你相信我就是了。”
谭瑶华亦道:“很有可能。侯爷一会儿小心点,不行就去卞前辈和顾姑娘的鼓下避一避,千万撑住了。我们这局能不能赢,就看你的了。”
杨绰苦着脸应了。
闻人英笑道:“咱们不能光挨打,也得商量商量怎么进攻。”
钟天政提议:“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两队上台,五只大鼓将同乐台占得满当当,幸好谭瑶华的羯鼓拿在手里不占地方,否则还真是放不下。
主考官击鼓开战,两下的鼓同时敲响。
开场争的就是个声势。因为对方是四鼓。危星剑师徒不敢留手,齐齐施展“冲”字诀,师父的鼓声在前。弟子的鼓声紧随其后,向着“四鼓队”这边冲了过来。
生怕他二人犹撼不动对方的四鼓,两道高亢的筑声左右随行。
一上来便是气势汹汹,想将对方一举拿下!
“咚咚咚……”这是卞晴川的鼓声。金戈铁马,沙场秋风。给人以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这一曲黄金鼓,笼罩在鼓声里的自己人越多,越能体现其价值所在。
敌人四道声音直直向他冲来。卞晴川不避不让依旧故我,他的眼里只有胜负,什么郭原的挑战。什么第一鼓之争,都是狗屁!
谭瑶华、文笙和杨绰都在等他的鼓声加持。三只鼓要比他迟了一瞬响起,一响起来,谭瑶华的羯鼓便快如奔雷,迎头杀向费长岚。
文笙击鼓的节奏要比师父慢上稍许,鼓声隆隆,逡巡在己方的后半场。
四鼓中落槌最慢的要属逍遥侯杨绰,鼓声凝滞游疑,透着一股鬼祟,夹杂在撼天动地的鼓声中,一看就是想趁机捡便宜的模样。
四对四轰然相撞,文笙这边只有谭瑶华占了上风。
两鼓一筑直接冲了进来,和闻人英的竽声纠缠到一处。此时双方的其它乐声先后赶至,在四鼓队的半场展开了厮杀。
混乱中危星剑师徒同时施展“震”字诀,刹那间地动山摇,同乐台下仿佛有一只巨兽正在苏醒,要从土里钻出来,此等声威,比第一场文笙等人独对那姓何的乐师时简直猛烈了数倍。
但第一场这时候落败的项嘉荣竟然撑住了。
虽然脸上苍白,额上有汗水渗出来,但毕竟没有应声摔倒。
“咚咚,咚咚咚!”卞晴川的鼓声似是响在他血脉里,项嘉荣气血翻涌,恍惚间他觉着自己足下生根,也在变得高大起来,箫声里杀机大盛,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力量,妙音八法第三,也可能是第四重。
同乐台角落里,文笙神色凝重,落槌大开大合。
她虽然学了卞晴川那一支鼓曲,击出来的效果却远远不及师父。
若仔细听,她此时敲击出来的节奏与卞晴川并不相同。
那是《行船》,是船行逆水时船夫奋力摇橹的棹歌,是船只遇上险滩恶水,纤夫们拉纤时“嗬嗨”的号子。
钟天政的箫声与她隐隐相和,在她周围盘旋。
这箫鼓,在自己人身边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是以冲到项嘉荣那里的声音才威力大减。
这时候,正是双方刚刚杀到一处,各显神通之时。
突然之间,北院众人除了被谭瑶华和闻人英揪住的两位乐师,剩下六人齐齐掉换了目标,六道乐声毫无征兆扑向逍遥侯杨绰。
杨绰神色大变。
真叫钟天政说中,果然冲他来了!
奶奶的,本侯就那么好欺负?
杨绰毫不犹豫,抱头鼠窜。
同上一场不同,此时虽然共有十六道声音在同乐台上乱成一锅粥,逃起来好似更不方便,但架不住四鼓队这边提前做好了准备。
北院的包围还未形成,杨绰就敲着鼓脚底抹油。
文笙鼓槌一抡,帮他挡了一挡,队里其他人立刻抛下对手,收缩来救。
杨绰的鼓声自文笙和钟天政的鼓箫间穿过,又绕过了卞晴川的鼓,先后两轮鼓声对他有极强的加持效果,杨绰一时跑得更快了。
只是他那鼓声逃遁的方向……赫然撞向了对方最强的危星剑。
不知有多少人觉着杨绰这是像上场一样,逃着逃着就昏了头。
危星剑见状毫不客气,几下重槌,“压”字诀!
杨绰慌慌张张扬手也是一记重槌,奇怪的是他此举的目标竟不是危星剑,而是北院的其他三位师长。(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十甲诞生(粉230+)
费长岚几个全无防备,登时就觉着十指一沉,敲击弹拨出去的乐声不觉有些走样。
只是一瞬间,那姓何的乐师便被谭瑶华和闻人英的鼓竽声淹没。
众人这才惊觉,谭瑶华、闻人英之前看着是齐来救援杨绰,但其实他们在同伴的配合下,不知不觉将那姓何的乐师自队伍中割离了出去。
适才杨绰直直送上门来,吸引了危星剑全部的注意,哪里还顾得上照顾徒弟?
姓何的乐师妙音八法只有四重,哪经得上两大高手全力夹击,只觉天旋地转,身体向前一扑,鼓槌将身前的大鼓戳了个窟窿,就此退出了团战。
为什么要先拿下对方的一名弟子?主要是这乐师的鼓与危星剑交相辉映,给这边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他实力不强,以谭瑶华和闻人英的本事,再加上卞晴川的鼓,迫使他出局只需一个照面就够了。
这只是开始。
收拾了那乐师,谭瑶华和闻人英没有回救杨绰,双双截住了对方吹笛的师长。
而卓玄几个对上那一队剩下的三名弟子。
费长岚和那名弹瑟的师长眼见一时不慎,己方先失一人,不知是该先救那吹笛子的乐师,还是去帮着危星剑拿下杨绰。
二人取了个中,费长岚赶着救人,那弹瑟的乐师则去夹击杨绰。
这时候的谭瑶华却深深感受到了“四鼓”的不便,若他手里的是古琴,有卞晴川的鼓声为后盾,那吹笛子的乐师在他和闻人英的攻击下这半天早该出局了。
费长岚赶过来,他权衡了一下。自己以羯鼓接下对方,将那吹笛的乐师交给了闻人英。
闻人英的妙音八法高达第六重,加上卞晴川的鼓,堪堪触及第七重之境,拿下那乐师是早晚的事,以他这个“强”对对方的“弱”,而以自己这个“弱”去对对方的“强”。羯鼓再不顺手。对上费长岚好歹也能坚持一阵。
如此一来,台上一团糟的局面登时明朗起来,双方形成了四个战团。众弟子和谭瑶华的两处一时胶着,杀得难解难分,只看是闻人英先拿下吹笛的乐师,还是危星剑那边先解决掉杨绰。
杨绰竟能撑到现在。叫很多人大感意外。
杨绰的鼓声会叫人泄气,乏力。昏昏然提不起劲儿来,却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些负面的情绪对旁的乐师或许有效果,但对危星剑。却是不值一提。
能将鼓这种乐器练到登峰造极的乐师,无不是精力充沛,心胸开阔。具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哪能这么轻易便被旁人所左右?
不过。此未消,彼却长。
杨绰实力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比上一场更加烦人的是总有一层无形阻力护在他周围,阻碍着鼓声瑟声,叫他们打不那么痛快。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终是北院这边的笛声先出现了个破音,而后杨绰才一屁股坐倒,与他这么大的动静比起来,那吹笛的乐师嗓子里溢出的几声咳嗽简直不算什么。
二人前后脚退出了比赛。
七打六,“四鼓队”暂时占据了优势,但紧跟着,实力最弱的项嘉荣到达极限,不得不退出。
四个战团合而为一,双方人数相当,再度陷入混战。
这一战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在闻人英先后拿下费长岚和他的弟子之后,文笙终因体力不支出局,少了她,卓玄和钟天政难以抵御危星剑的鼓声,很快相继退出。
虽然南院总人数上少了一个,但留下来的是实力最强的三位师长,对方两个妙音八法四重的弟子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只是没腾出手来收拾而已。
危星剑和弹瑟的乐师苦战一刻钟,不得不认输结束了比赛。
众人下得台来,下一组的团战都开始半天了,钟天政犹在怔怔出神。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也都感觉出来,适才这场耗时许久的团战暴露出了他们这支队伍的很多问题。
实力的参差不齐,缺乏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以及长时间对抗体力跟不上,十甲排位战强手如林,不赶紧想办法解决,必定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垫底。
等到傍晚,五个组的团战全部结束,参加明日排位战的十支队伍确定下来。
同春试相比,前十甲中有两支新队,除了文笙他们这一支,另一支是北院的队伍。
这队也是春试之后新组的,其中有文笙熟悉的费文友和梅纵。
他们抽到了第五组,最后接连战胜春试的第五名和第六名,拿到了五组的第一。
被他们挤出十甲的是一支南院的队伍,若不是二组这边文笙的“四鼓队”连克三支北院队伍进入十甲,南院此次连宫榜团战的四席都保不住。
同乐台四周挂起了许多灯笼,照得台上亮如白昼。
明天便是前十甲的排位战,还有一件大事要赶在现在做了,便是各组的第二名派人上台,在五位第一中抽取明天的对手。
因为团战分组时,钟天政手气不错,这次大伙依旧叫他去。
文笙掩了嘴悄声道:“你好好抽,我可不想明天输。”
十甲排位战的第一场非常关键,相当于一场淘汰赛,获胜的五支队伍接下来将争夺前三甲,而打输了的便只能排一排六至十名的顺序。
文笙不想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明天建昭帝将带着文武百官前来观战,而那位闻名已久,一直没有机会见面的纪南棠纪将军也会到场,总不能给人的第一印象便如此不济吧。
钟天政要拿团战第一,就没有文笙这话,他也要抽中那五支队伍中最弱的作为对手。
故而他笑了笑,亦悄声回道:“就五组那支,好不好?”
说完这话,他很是潇洒地一甩袍襟,施施然上台去了。
五支强队以组号为标记,做到竹签上,放到签筒中好一通摇晃,在众人抽签之前,为公平计,主考官叫他们以猜枚来确定抽签次序。
钟天政好似随意一猜,数目正中,排在第一个上前抽签。
他将签拿在手中,并不先看,等余人都抽完了,抽到谭三、谭四先生的队伍连道“背运”,他才慢腾腾将那上面刻着“五”的签子拿了出来:“运气不佳啊,我们也抽到了一支强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临时抱佛脚
钟天政出声前,几人都在想,到底是哪个幸运儿抽中了“五”。
能杀出重围,拿到本组第一,钟天政说对方是“一支强队”自然也没错,可你到看看剩下的几支啊,这还嫌运气不佳,你看谁的运气好,我们保证同你换!
不说那几个暗自腹诽,钟天政交上签子,确定自己的队明天将排在最后出场,下得台来,和大伙说了一声。
卓玄和项嘉荣好奇得不行,一个劲儿地打听钟天政抽签有什么秘诀,钟天政笑而不答。
众人一起回到了马场。
真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大家简单填了填肚子,坐下来商量明天的团战怎么打。
钟天政见气氛有些凝重,笑道:“我估计着对方这会儿也正在研究我们,他们队里古琴多,应对我们的四鼓还是挺头疼的。”
谭瑶华也正想说这事:“明天还是四鼓?”
羯鼓他平时用着到罢了,见真章的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着实有些使不上力气。
未用他多说,钟天政便道:“这一战不容有失,明天师兄你和顾姑娘用琴吧。”
杨绰也想换琴,今天第三场敲了太久的鼓,虽然他是己队第一个出局的,却依旧觉着自己的老腰都快要折了。
闻人英道:“明日前两场我们若都赢了,第三场你用什么随意,不打都行,若是哪一场输了,侯爷你还是用鼓吧,晴川的鼓和他们几个的琴箫不在一个调子上,需得你给中和一下。”
众人一直商量到很晚,这几天的团战。暴露出来很多问题,攻击力不足的问题在谭瑶华换了古琴之后会有所改善,但项嘉荣和杨绰做为场上实力最弱的一环,容易被人抓住进而突破,却没有什么好的对策。
散了之后闻人英单独将徒弟留下,师徒俩准备好好研究一下今天的团战,看还有什么地方能提升的。
卞晴川叮嘱文笙好好休息。今日文笙出战的两场耗时都很长。她承担了巨大的压力,卞晴川怕徒弟体力消耗太大,承受不住。
文笙应了。却没有洗漱更衣,她猜今晚钟天政肯定会来。
钟天政到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早一些。
文笙笑:“这么早?都还没睡呢,你小心给我师父看到了不好解释。”
钟天政神情显得有些郑重:“今晚出去呆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文笙跟着他仿如做贼一样溜出了马场,两人来到那山谷。
钟天政没有提白天团战时两人产生的分歧。道:“我仔细研究了咱们明天的对手,想有把握地赢他们。第一场必须要拿下。”
适才他当着众人,顾及到项嘉荣,怕他压力太大,没有说这话。
对方四弟子是两琴一箫一瑟。乐器同文笙这边四人差不多,使琴的不是旁人,正是费文友和梅纵。这两人都已达到了妙音八法四重。
另两名弟子稍弱,水准也有妙音八法三重。与钟天政齐平。
进入十甲战的队伍里,实在是再也找不到像项嘉荣这么弱的。
文笙道:“你我好好配合,获胜的希望还是有的。”她不敢将话说死,《行船》长在防御,攻击还要看钟天政和卓玄的。
钟天政注视着她,微微抿了下薄唇:“你是不是非常想赢下明天的比赛?”
文笙失笑:“是啊。可若真是实力不行,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好好磨练,下回再说,总不能指望着对手都发挥失常吧。”
说了这话,她陡然一怔,同钟天政四目相对。
灯光下,钟天政深如寒潭的双眼熠熠放光,似是蕴藏着异样的情绪。
文笙心中一紧,连忙道:“阿政,咱们把话说到前面,这次团战,大家尽力就好,输赢都要堂堂正正,若是靠着背地里做手脚拿到第一,是对大家的羞辱,我想队伍里没有人会觉着开心。”
对钟天政,虽然文笙早就向他坦言过两人观念不合,她对他的很多做法都无法苟同,但因为钟天政听不进去她的劝告,她也只好每回都是点到为止,少有这么严肃郑重的时候。
钟天政望着她,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罕见的竟然没有生气,良久“嗤”地一声轻笑,道:“怎么做手脚?我派人去把那几支队伍的人全杀了?”
他说得轻巧,仿佛杀光对手并不是多么难的事,“人家又不是傻子,我也不是疯子,区区一个秋试第一,我犯得着么?”
他站起身,往暗处走了几步,抬头仰望星空:“我是觉着和你同窗的机会很难得,大家这么齐心协力地为了同一个目标,结局应该完美一点。放心吧,凭着实力,这次我们也能拿到第一。”
文笙不知道他的信心由何而来,但钟天政已经拿出洞箫来,站在黑暗中吹了一曲。
文笙很快被这支曲子吸引。
她敢肯定,之前她从未听到过这一段旋律。
曲调如此活泼,即使是以洞箫吹出来,仍透着说不出得灵动俏皮,甚至有些娇憨。
这绝不是钟天政此际的心情写照,文笙估计着,钟天政很可能都从未有过这么灵动顽皮的心态,而她会有这么深的感触,完全是曲子本身的魅力。
曲子不长,钟天政吹完,又从头来了一次,而后放下洞箫,道:“你来试试。”
文笙瞪眼望了钟天政半晌,能叫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似乎只有《希声谱》了。
这一瞬间,她是真得很好奇,忍不住道:“哪来的?”
“别人献上来的。试试是不是真的。”
文笙想知道“别人”是谁,但钟天政不想说的话,问了也是白搭。她有一种预感,这曲子肯定是出自《希声谱》无疑。
文笙拿过琴来,将这支曲子原样弹了一遍,而后她出神揣摩了一番曲意,跟着弹第二遍,第三遍……
钟天政来到她身旁,皱眉听着,过了一阵,不满地道:“为什么我没觉出有什么不同来?”
文笙苦笑,暗忖:“敢情你是觉着拿出曲子来我就能参透啊,怪不得拖到这么晚。”(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采荇与献俘(粉235+)
“眼看都丑时了,还能不能行?枉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给你!”
“你可以再晚点拿出来,明天临上场之前把曲谱给我瞧一眼就行了。”
“顾文笙你什么意思?敢情我还拿出错来了?”
“呵呵,这么仓促,难道掌握不了这支曲子能怪我?”
“反正你在我眼前,就是各种推脱。那次你也当着我的面弹了一曲没作用的《希声谱》,还说之前都是误打误撞弹出来的,很可能这一辈子都弹不出来了,这话是不是你说的?结果呢,一离了我眼前你就弹出来了,还是两首!”
钟天政说的是当初他们两个夜探二皇子山庄,后来逃到木屋,开诚布公的那晚。
钟天政说起这个,文笙更觉冤枉,心里暗想:“我干嘛要处处让着他?哼,越惯着他,他越要蹬鼻子上脸,完了还要反咬一口。”
她冷笑道:“事实就是如此,弹这个曲子要看心情,你在我眼前,我心里堵得慌,自然就弹不出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越吵越凶。
钟天政长这么大,还没同人这么吵过架,偏偏眼前的顾文笙捶不得打不得,他以往对人那些毒辣的手段全都没用,直气得七窍生烟,呼呼急喘。
文笙也没吵过架,不过她比钟天政更沉得住气,吵过两句也就消了火,只是看钟天政的反应挺好玩的,就绷着脸,专等他骂上几句眼看要停下的时候,冷不丁回他一句戳心窝的话。
本来打了一天的团战,两人都有些神倦体乏。吵了一阵,钟天政悻悻然停下来,道:“算了,是我错了,我高估了你,回去,不练了!”
这话听着哪是真心认错。分明还在堵气。不过文笙却没有回嘴,她也累了,本来就是一时意气。又没什么天大的矛盾。领悟不了这支曲子,更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比赛。
两人相携离开山谷。取了马回到马场。
钟天政将文笙送到卧房门口,沉着脸道:“早早睡。”好似生怕文笙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掉头匆匆而去。
文笙望着他走远,悄悄“切”了一声,回到屋里赶紧洗漱休息。
虽然她在做着别的事,脑袋里回旋的却一直都是方才那支曲子。
是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哼出这样一段旋律来?
领悟了《伐木》和《行船》之后,她好似找到了关于《希声谱》的一点规律。
不知那“别人”献给钟天政的是不是只有这一曲。若不是,钟天政无疑极会挑选。对文笙而言,这支曲子可比之前在谭家听到的那首容易理解多了。
文笙口里哼着那曲子,简单洗了洗,换了衣裳,熄灯躺下来。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适才不觉,待真正躺到床榻上才觉着浑身酸疼,脑袋里木木的。
她昏昏沉沉睡着,黑甜乡里沉浮间,好似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哼唱。
不但有曲调,竟还有歌词。
唱的是“……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文笙突然惊醒,腾地坐起身。
那并不是前世《关雎》的曲子,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联想到这两句。
也许是那跳跃俏皮的曲调,叫她想到了“左右采之”和“左右芼之”吧。
文笙发了一阵呆,两手在脸上搓了搓,掀了被子下床,连灯都顾不得点,摸黑坐在“太平”前,上手弹起了这支今天晚上已经重复许多遍,烂熟于心的曲子。
曲子不长,她很快弹完,一时间只觉心跳如擂鼓,半晌“啊”的一声跳到床上去打了个滚儿,低声嘟囔:“不用睡了,这哪里还睡得着!”
这天是建昭三十年的八月二十三,天刚蒙蒙亮,奉京城就显出异乎寻常的热闹来。
老百姓纷纷聚集到从奉京西门到皇城的几条街道上来,一个个喜气洋洋,好似过大年一样。
对他们来说,要想占个既能亲眼目睹献俘大军,又不被驱赶的好位置殊为不易。
而那些权贵少爷富家子弟就一点都不着急,献俘礼要到快中午才开始,大军进城还早,在那之前,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今天早上,孤云坊开了玄音阁秋试团战前三甲的赌局,吸引了不少纨绔子弟赶去押注。
必须要快啊,等过了午,赌局会暂停,一直到傍晚前五甲定下来之后再重新开局,那时候赔率又会大变样。
像符鸣符咏就带着家丁早早赶去,分头把重注押在了谭三、谭四先生两队上,想了想,两人难得意见一致,又各押了文笙这队五百两。
大家是朋友嘛,虽然不怎么看好,也总要支持一下。
不过因为往年京城最大的纨绔李承运没有现身参赌,押在文笙他们这队上的赌注少得可怜。
辰巳之交,西门外号炮声响,打下虎头滩大捷的主将纪南棠接到皇命,率众副将及三千兵马押着这一战活捉的敌方将领进城。
东夷主将是大首领晏山的弟弟,已经在战场上自尽身亡,俘虏中身份最高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因是晏山的亲侄子,大梁朝廷非常重视。
建昭帝专门下旨,着纪南棠用心看管,千万不要出现意外,一定要将他二人押来京里受审。
这支人马军容整肃,众将领俱是甲胄在身,囚车护在队伍中间。
街道两旁全是官兵,不准老百姓靠前。
高处的亭台楼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文笙同杜元朴、李曹几个也在其中。
李曹笑着叫道:“顾姑娘,你来看,中间骑黑马的那个就是将军。”
文笙伸长了脖子看,什么嘛,离那么远,又有头盔挡着,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大军再往前,将经过英台大街接近皇城御道。
而御道两旁刀矛如林,皇城前的广场上,文武大臣按班就绪,仗马、步辇摆放整齐,更有百名玄音阁的乐师准备好了金钟鼓乐,只等时辰一到,建昭帝出现在皇城城楼上,接受得胜还朝的将领们献俘。(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纪大将军
日近中天,钟鼓齐鸣。
乐师们奏出来的钟鼓乐声响彻大半个皇城。
庄严肃穆的乐声令文武百官和众官兵不由自主心生臣服之念,向着城楼的方向拜倒。
一顶黄罗伞盖出现在城楼之上,建昭帝身着明黄龙袍,在众多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坐在了御座上。
少顷乐声停下,群臣起身,便有礼部的官员出列宣读圣旨。
圣旨褒奖了此次参与虎头滩大捷的众将士,对司马符良吉、统兵将领纪南棠等人皆有封赏。
符良吉等人上前接了旨。
那官员提了提气,高声喊到“献俘”,广场上的众多护军和纪南棠带回的三千兵士随之高呼,声震长空。
真正够资格在此刻露面的俘虏只有三十来个,这些人身穿囚服,手脚带着沉重的铁镣,在上百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押解下,进入广场,到了城楼前,被强按着跪倒。
符良吉向建昭帝奏报了虎头滩大捷的战况,一一说明这些俘虏的身份,重点提了提晏山的两个侄子,并请示该当如何处置。
虽然早便知道跪在最前面的两人是东夷大首领晏山的亲侄子,建昭帝仍是居高临下打量了一番,吩咐那两人:“抬起头来。”
那两人欲待不听,旁边负责押解的侍卫已拽着他们的头发,迫使其仰起脸来。
在建昭帝和文武群臣的印象中,东夷尚未开化,那里的人要么矮小如侏儒,要么长得像恶鬼,没想到晏山这两个侄子虽然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细看模样,竟然都生得颇为俊秀。
兄弟二人虽然没有趁机叫骂,但或怒目圆睁,或面带不屑,显然对于战败被擒还不怎么服气。
建昭帝在心底哼了一声,下旨将所有的俘虏移交刑司看押议处。
同东夷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抓到对方这么高身份的人物。严加审问。想必可以自他们的嘴里获知很多有价值的东西,最起码也要把东夷潜在大梁的谍报头子,那个臭名昭著的鬼公子挖出来。
包括那兄弟俩在内。众俘虏又被侍卫们强按着向建昭帝行了叩拜礼,而后由刑司的官吏们接手押解出去。
献俘礼毕,大乐奏响,建昭帝心情极佳。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几岁,吩咐赐宴此次得胜而归的将领们。两位皇子以及文武大臣们作陪。
这场被载入《大梁书》的圣朝盛典文笙没有资格到场,只是后来才从旁人口里听说。
在当时,她已经同将军府的诸人告别,回去会合了谭瑶华、钟天政几个。准备出发去玄音阁进行下午的团战。
看到钟天政,她就想起昨晚两人的争吵,想起她说的“弹这个曲子要看心情。你在我眼前,我心里堵得慌。自然就弹不出来”,心中不禁好笑。
当着众人,钟天政到没给她脸色看,神色有些淡淡的,文笙想了想,干脆也不告诉他那个好消息,准备等到了台上再吓他一跳。
呆会儿建昭帝要带着群臣到场,玄音阁这边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两院院长谭大先生、谭二先生俱都现身,同乐台四周空出老大一片地方,正中摆着御座,两旁是给臣子们准备的座椅。
除了打团战的十支队伍,其他乐师在接驾之后,都需留在十余丈之外观战。
结果皇宫里这顿御宴耗时太长,快到寅时,建昭帝才在群臣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等到圣驾临近,谭大先生、谭二先生率众乐师跪迎,文笙在人群里悄悄抬头,却发现跪在她身边的钟天政也在偷看。
不等看到走来的建昭帝和群臣,他两人先对视了一眼。
文笙暗想:“建昭帝虽然是他的大仇人,可上回在丝桐殿就已经见过了,他在看谁,不会也是将军吧?”
就见建昭帝面带喜意,步履稳健,两位皇子一左一右伸手虚扶,走在大皇子外侧的是司马符良吉,而二皇子身边却跟了一位身穿大红官袍的武将。
此人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面色微黑,除了这身官袍和一看就是饱经风吹日晒的肤色之外,真是哪哪都不像个能征惯战的武将。
既没有面带煞气,身材也不如何魁梧,走在二皇子身旁,步子不大,透着一股从容。
再看面相,五官端正,双目有神,但这人颧骨稍平,加上两道长眉眉尾有些下垂,令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和善。
便在此时,文笙看到二皇子侧头不知与他说了句什么,这人回以一笑,笑容温和亲切,竟颇有些书生气。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纪南棠,她一直想见,却没有机会见到的纪大将军。
同文笙想象中的那人还真有些不同。
这时候文笙突然想起戚琴曾夸纪南棠是“十几曾得国士誉,二十文武振朝纲,谁人不读南棠句,谁人不识纪将军”,这其中虽然可能不乏夸大,但能写几笔肯定是真的。
回头定要找了他的大作好好拜读一下,看都写的什么。
建昭帝落座,叫众人平身,赐座文武大臣,特意将纪南棠安排在了他的下首。
谭大先生和谭二先生上前请旨,建昭帝简单问了问今天考试的内容,听到是十甲排位战的第一天,颇感兴趣,叫乐师们赶紧上台去比试,又留谭氏兄弟在旁,好随时解说一二。
谭睿博笑道:“圣上,这第一场是由为臣三弟所在的队伍和南院的一支队伍一争高下,南院这支队在春试时排在第七位。”
建昭帝一听双方实力如此悬殊,便道:“那这场怕是没什么看头。上回大比你两个兄弟那场才叫精彩,朕记得足足战了有一个多时辰。南棠,你长年不在京里,怕是没见识过我大梁乐师的团战吧。”
一旁的纪南棠听皇帝点了他的名字,连忙欠身道:“圣上说得是,臣只是听说过,一直没有机会亲身感受,实是好奇得很。”
这时候,同乐台上两队八位弟子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开场鼓一响,便即开战。(未完待续)
ps:感谢四月微雨送心渔和氏璧。破费破费。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十甲排位第一天(四月微雨和氏璧+)
果叫建昭帝说中,这两支队伍实力相差悬殊,第一局两边上场的都是弟子,南院这边还多撑了几合才败下阵,第二局开始没多久,谭三先生便在捉对厮杀中将对方直接踢出局,而后四打三,飞快结束了战斗。
连下两局,第三局取消,进入下一场。
谭睿博陪在建昭帝身边,为他和群臣介绍刚才出场的几位乐师。
第二场是危星剑、费长岚等人对战春试第十名的南院米景焕那队。
这回两队水平相差更大,米景焕的鼓在大梁也算是颇为有名的了,对上危星剑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接连两场,战败的都是南院的队伍,谭二先生谭睿德神色坦然自若,建昭帝指了他笑道:“睿德这般沉得住气,真有大将之风,瞧这模样,接下来你的南院肯定是有杀手锏。”
谭睿德躬身道:“臣沉不住气也没法子,团战每年都输,臣都习惯了。”
群臣俱笑,谭睿博便笑着介绍接下来上场的这两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南院的队伍获胜,不仅因为他的四弟在其中,其他几位也都是南院顶尖的乐师。
春试的第三名对第八名。
建昭帝皱了皱眉,问谭氏兄弟:“有没有双方水平接近些,叫人提前猜不出胜负的比赛?朕和诸位爱卿看着也有点悬念。”
谭睿博心道:“明天开始前五甲的排位赛必定精彩,你来得不是时候哪能怪我们,这都已经把团战往前赶了。”
给皇帝回话自不敢这么说,谭睿博毕恭毕敬道:“回圣上,接下来的两场。一场是春试的第四名和第五名之争,另一场双方都是在春试之后新组的队伍。”
二皇子杨昊俭笑着插嘴:“新组的队就直接杀入前十甲了,还是两支,不知是些什么人,队里的乐师我们可认识?”
谭睿博回答:“二殿下应该是认识的,北院乐师高岑和宗嘉祯因为得意弟子出师,几年没打团战了。正好今年春试之后。费文友和梅纵分别拜到两人门下,为臣索性又找了两对师徒,帮他们凑成一队。没想到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前十。另一队更加特别,其中有三名年初入阁的新生。”
说到这支南院的队伍,自是谭睿德更熟悉些。更何况其中还有他的弟子钟天政,以及替他出战的儿子谭瑶华。
他便将队里八个人的情况逐一讲了讲。听到顾文笙的名字,不管杨昊御还是杨昊俭神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建昭帝到是来了些兴趣:“这么说,朕去年帮你们招来的这些弟子,都还可堪大用?”
谭氏兄弟自然齐道“皇上圣明”。
此时台上春试的第四名和第五名两支队伍正打得如火如荼。
这两支都是北院的队伍。不管是师长还是弟子,平时经常在一起切磋,对彼此的长处和弱点都十分了解。厮杀起来丝毫不手软,建昭帝等人虽是外行。有谭睿博在旁讲解着,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战,果然耗时很长。
双方各胜一局,而后进入十六人的团战。
杨昊御趁隙突然问纪南棠道:“纪将军,听说你与那位顾文笙十分熟悉,她在考入玄音阁之前,曾在你平安胡同的宅子里住了很长时间?”
这一句话,连建昭帝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纪南棠笑笑:“我接到家里的书信,其中有提到这位顾姑娘,不过和她还从未见过面。顾姑娘是离水人,首阳先生在我家中遇刺,多亏她帮着揪出了东夷的奸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段往事,在场诸人有隐约听说的,有压根儿不知道的,都被纪南棠吸引了注意。
相较看两支不那么顶尖的队伍团战,到还是听人说故事更有吸引力。
纪南棠便将首阳遇刺,离水城白典史家的少爷被杀,及至文笙先后以画揪出了疯犬商其和奸细陈慕的先后经过说了一番。
纪南棠讲的都是李曹去信中所说,他又不是军中那等大老粗,把这两起案子讲得颇为生动。
等他讲完,台上十六人的团战已经开始了,杨昊俭赶着说了句:“那你今天来着了,呆会儿那场两边与你都有渊源,费文友和梅纵以前不都跟着首阳去过离水么?”
纪南棠也觉着这世间的事实在是奇妙得很。
李曹曾去信跟他说过,招揽那位顾姑娘未成,索性以陈慕的事做了个人情,拜托费文友等人到京后帮着美言,助顾文笙进入玄音阁学习音律。
后来因为顾文笙得罪了凤嵩川,这事不了了之,谁想这才过去了两年不到,费文友、梅纵和她在同乐台对上,要一决高下,现在他们是处在了平等的位置。
说别的都没用,既是比赛,还要实力说话。
台上苦战大半个时辰,春试第四的队伍以微弱的优势拿下第三局,赢得了比赛。
建昭帝带头鼓掌,很快同乐台四周掌声雷动。
文笙在台下观战,也觉着这个结果不错。
春试排名第四,正是“风惊鹤”乌大元的队伍。
自己的队伍是要进前五的,对方今天若是败了,她哪有机会在之后的比赛中遇到他,战胜他,以报当日在入学考中此人假公济私之仇?
比赛暂停片刻,给建昭帝和文武大臣们休息。
费文友、梅纵等人已经上台坐好,两琴一箫一瑟,四位乐师说说笑笑,神情非常放松,显然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卓玄见状忍不住同钟天政道:“快说说怎么能赢,看他们这样子就来气。”
钟天政望着他们,身上也迸发出强烈的战意:“全力以赴,大家都拿出真正的实力来,自然便能赢。”
卓玄点了点头:“说得好!”
文笙悄悄凑过来,冲钟天政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成了。”
钟天政猛然睁大了眼睛,半信半疑地望着她。
文笙又眨了眨眼,手指轻抚“太平”的琴面:“真的,不骗你。”
钟天政深深吸了口气,道:“看你的了。”
卓玄正自热血沸腾,以为钟天政在同他说话,大声道:“没问题,嘉荣,走,咱们去把第一场拿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左右采之
卓玄这一声动静不小,不要说周围的人,就连台上的费文友都因之侧了下头。
项嘉荣觉着有些汗颜,不过既然大家都不嫌弃他实力弱,自己这时候也不能退缩,大声应了个“好”,跟着卓玄上台。
项嘉荣走路有些跛,上同乐台的时候尤其明显。
从小到大,项嘉荣其实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目光,这是他必须要忍受的,直到有一天,旁人看他,看到的是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腿。
可现在,他在队里却是最弱的,这比身体的残疾更叫他无法接受,必须要变强,钟天政能做到的,他也应该可以。
全力以赴,拿出真正的实力!
钟天政其实很想在上台之前问一问那一曲到底有什么作用,但实是来不及了,这时候好多人已经向他和文笙望过来,年轻男女,虽然是队友,大庭广众之下交头接耳总是容易为人诟病。
故而他站起身,随意地掸了两下袍襟,缓步跟在那两人身后,走了同乐台。
钟天政进到玄音阁之后,这等公开场合穿戴看着比之前讲究了些,今天穿的是件玄色锦袍,腰系银灰色兽纹腰带,都言男要俏一身皂,他本来便生得俊,衣裳一衬,更显风姿出众。
钟天政这一上台,原来那些落在卓玄、项嘉荣身上的目光登时就被他吸引过去。
但这还没完,他后面的是文笙。
虽然文笙一点儿都不想争风头,但没办法,做为场上唯一的女子,这些天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人盯着看。
文笙上台,在己方角落里坐下来,放好“太平”,等着主考官敲开场鼓。
《采荇》带给她的不但是实力的提升,更是强大的信心。
过了一会儿,建昭帝和文武百官重新落座,文笙下意识往纪南棠的方向望了一眼。
鼓声敲响。
因为从容。反到不急着出手。
抢先发难的是卓玄。他是己方唯一一个妙音八法四重的。要去找对方实力最强的一决胜负,琴声浑厚如山岳,压迫对方四人的同时。截住了“幽谷寒泉”费文友。
卓玄同费文友和梅纵都交过手,虽然这两位都使琴,之前又是同一个师父,但二人的风格并不相同。这从他们两个的绰号上可见一斑。
费文友人称“幽谷寒泉”,是说他琴声清冷。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费文友做为首阳的大弟子,“幽谷”正是受了师父箫声的影响,重指法,意境也不弱。故而此人每回大比和春秋两试个人战成绩都不俗。
而梅纵雅号“折竹手”,这就单纯说他是以指法见长了。
费文友欣然应战。
在他们四个眼中,对方水平参差不齐。能杀入十甲,全仗闻人英、谭瑶华等人。再便是一直以来,这个所谓的“四鼓队”运气实在太好了,仗着四鼓先声夺人,等遇到强手的时候,他们已经杀入了十甲。
不说别的,两年前他认识顾文笙的时候,这小姑娘还根本不会弹琴,对自己的琴声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此刻对面除了她,甚至还有个妙音八法第二重的,看来看去,也就卓玄是和他们一个级数的。这样的对手,简直胜之不武。
而同样是妙音八法四重的梅纵却想试试文笙这两年时间学到了什么水准。
他左手名指按弦,指法有个名目,叫做“栖凤梳翎”,右手食、中、名指三弹,恰似饥鸟啄雪,台下众人离得稍远,若近一些便会发觉这梅纵的指法实是赏心悦目。
琴响三声,向着文笙杀去。
另两位乐师吹箫弹瑟,想将钟天政和项嘉荣两个新生一举拿下。
项嘉荣不得不后撤以暂避锋芒。
文笙以右手的食指中指齐撮,转而中指勾剔,琴弦发出“嗡嗡”数声散音,正是《行船》。
她有意出手晚了一瞬,就是要看清楚场上的形势,这几声琴音将卓玄排除在外,只护住了自己和钟天政、项嘉荣三人,《行船》温和的斥力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因为少了一人,文笙承受的压力也大减。
她要腾出更多的精力来,准备一举拿下这场较量。
梅纵大为惊诧。
对方除了卓玄,明明没有人实力可以与自己相匹敌,他们究竟是怎么挡下了自己的琴声?
他左右手齐动,手指在琴上形成了几道虚影,琴声泠泠,像一套后招连绵的神奇剑法不断冲击着那层无形屏障。
梅纵却不知文笙这两年经过了多少历练,又有几回是在生死关头走过,她的琴,她这个人,早已是今非昔比。以梅纵妙音八法四重的伤杀力,就算文笙此刻手中无琴,也可以撑上一阵。
钟天政表面上是在以箫声和对方厮杀,实际却一直留意着文笙那边的动静。
她准备何时出手?能否凭那一曲直接结束这场团战?又是否需要自己配合?
便在此时,文笙突然右手肘、臂、腕一同向前,中食二指并连,食指做了个“抹”的起手式。
钟天政心中一动,暗道:“来了!”
这指法钟天政太熟悉了,那晚他和文笙在山谷中一决高下,文笙每到两首《希声谱》转换的时候,必会先以“全扶”止住前一支曲子的余音,他开始尚不觉,后来文笙带着戏谑交错哼唱那两支曲子,频繁如此出指,恨得他牙痒痒的,记忆不能再深刻。
果然,随着她“全扶”出手,《行船》骤停,梅纵三人的乐声直接穿透阻碍。
但与此同时,文笙左手飞快地“进复”,“进复”,右手一记“急历”,琴声陡然轻快俏皮起来。
《采荇》来也!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这一瞬间,梅纵的琴声冲击到了文笙,她硬扛下来,没什么反应,而扑向钟天政和项嘉荣的一箫一瑟两道声音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这一下太突然了,那两名乐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钟天政和项嘉荣的回击毫无阻碍落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项嘉荣实力稍弱,对方硬撑下来,可钟天政的这一击却是蓄谋已久,倾尽了全力,对方乐师全无防备,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好半天不能做别的反应,直接出局。(未完待续)
ps:收到好多粽子,谢谢大家。
这个端午,心渔和幸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