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漏了天机
付明蕤将画放好，沉下脸，看向卢氏，低沉开口：“卢氏，你缘何藏尸此处？！”
卢氏举起手中拐杖，指向黄烨的骸骨：“那是我夫君黄烨，而那就是我的小弟，陆轩。”卢氏指在了另一具骸骨上，指向明确，口齿清晰，可见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卢氏放下拐杖，眼中已浮出恨意与不堪。她双手扶在拐杖上转开脸独自气闷了一会儿，转脸看所有家人：“今日我在此说的话，你们都不准传出去！否则，黄山道人的画，会变得一文不值！”
所有人从惊惶中回神，怔怔看自己的老祖宗，忽然间，他们只觉得面前这位一直吃斋念佛，和蔼可亲的老人家，陌生起来。而她最后的那句话，更是让他们惶惶不安，一旦他们祖父的画不值一文，那他们整个家族，又该靠何而活？！
卢氏沉脸瞥他们一眼，转回身嫌恶地不看地上两副骸骨一眼：“我夫君后期的画之所以画风大变，是因为，那是我小弟陆轩画的。”卢氏难堪地转开脸，“黄烨是在欺世盗名！”
登时，众人面露惊讶，万万没想到，黄烨后期的画，全是一个不到十八岁少年画的。
易嵇玄在旁轻笑，与付明溯耳语：“这老太婆年轻时不从商可惜，单凭这股子狠辣与冷静，足以成就一番天下。事到如今，她担心的都不是自己受牢狱之灾，而是黄烨的画值会跌。”
付明溯摇头轻叹：“自愧不如啊……”
两人相视一笑。
卢氏转回脸继续说道：“我小弟因为年纪小，起初好骗，我夫君就一直哄着他，许他来日功名利禄，名扬京城。但随着我小弟长大，他开始识破黄烨的诡计，也越来越渴望他的画能被众人知晓，不再甘愿成为黄烨的捉刀（枪手）。于是，二人起了冲突，在屋内拉扯间，我夫君撞在了那幅《傲美图》上，头颅受伤，他一怒之下，也杀了我小弟。之后没多久，他自己也伤重去世。这是我黄家丑闻，若是传了出去，黄山道人的画，再无人问津。当时只剩我一寡妇带一家老小，若是他的画无人来买，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养活这整个家族？！”卢氏激动地用拐杖敲在地上。说到伤心处，也是泪眼婆娑，让人唏嘘感叹，她当年一妇人的不易。也让立在外面的黄家人心中酸楚，谅解了老祖宗当年的藏尸之举。是为护他们祖父名声，保全黄山道人的画的价值。
虽然黄家人信了，但付明蕤不信。他知道这卢氏说的供词半真半假。
“你只是藏了吗？”云瑶忽然扬脸翘起了脚，她一开口，付明晖的目光立时朝她而去，笑容也不自主地溢上脸庞，只觉这云瑶可爱又有趣。
云瑶一撇嘴，一白眼，脸朝天：“悠悠姐姐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菩萨让你活那么久，你真以为是因为你吃斋念佛？”云瑶瞥回眸傲然看卢氏。
卢氏也看向这个小丫头，目光阴冷。就这臭丫头事多！还有她嘴里的那个悠悠姐姐。到底是什么臭婆娘，搞得那么神神秘秘，不敢露面，全在背后搞鬼！
云瑶嘴一撇：“菩萨是为了给你今日忏悔的机会，让你今日之后好少受点罪！”
卢氏一愣，云瑶说的今日之后是何意？
云瑶指地上的佛珠：“佛珠断，孽债清！”云瑶怒目厉喝，肃杀的神情让厅内众人为之一振。
卢氏当即怔坐在座椅上，看着满地的佛珠。
云瑶站起来摇头晃脑：“我悠悠姐姐还说了，所谓恶人活千年不是因为老天爷眼瞎，是因为要留着他们让冤案昭雪，还冤魂公道。债不清，你不能死的，所以菩萨让你活那么久。今日，是你清债的日子，不管你招不招，你也活不到觐见皇上的那天了。”
卢氏的大脑瞬间一阵空洞，这个小丫头怎么还知道她想觐见皇上？眼前这个小丫头口中的那个悠悠姐姐，像是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能看清她所有的心思！
而且，那幅画！居然，被还原了！
她的身体开始轻颤起来，当年的事，依然历历在目，最后的画面，始终索饶在她的梦中，让她被噩梦纠缠了整整五十年。
“你说的悠悠姐姐是谁？”终于，付明晖忍不住问，他其实并不关心云瑶口中的悠悠姐姐是谁，而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能与云瑶对上话。
云瑶听到有人问看过去，却是一个面生的英俊少年郎。
她看他两眼，得意地双手叉腰，鼻孔朝天：“我悠悠姐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她就是九天下来的神仙，那画是我悠悠姐姐复原的！”云瑶自豪地指向那幅画，“而那里面的怨魂，是她带走的。”云瑶洋洋得意地说了下去，“这老太婆干了什么……”云瑶又甩手指向已经目露惊惧的卢氏，“我悠悠姐姐也全知道，喂，你在密室里划陆敬庭……”
当云瑶说到此处时，卢氏已是面色苍白，双目空洞。
“喵————”忽然，一声凶恶的猫叫从上方传来，那声猫叫几乎是怒吼，带着一分嘶哑。
云瑶一怔，脸倏地炸红，着急地跳脚：“哎呀哎呀，我说多了！我泄露天机了！惨了惨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云瑶赶紧坐回原位，捂住嘴。
对面的付明晖看着直笑，云瑶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因为他只顾着看云瑶。
但是，付明蕤，付明溯和易嵇玄他们，听了个清楚，包括云瑶说的画中的怨魂是莲悠悠带走的……
付明溯心中咯噔一下，这是公子虹的陷阱失败了。莲悠悠果不是常人。这第一次间接的交手，已经让付明溯深觉这莲悠悠深藏不露，非他付明溯能招惹之人。所以，也证实了公子虹说的，全是真的，他们付家若想与九门较量，看来，真的需要公子虹那边的力量。
外面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当云瑶提及密室，提及划陆敬庭这几个字时，卢氏脑中彻底空白。那是五十多年的秘密，知道那些秘密的人都已经死去，如果对方不是神人，又怎会知道？！
第五十九 初遇少年如花似玉
她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靠在了椅背上，气息微弱地开了口：“或许……真是时候到了……大人，您若答应老身清场，老身愿意说出一切。”
付明蕤看看两旁，对衙差们点点头。
衙差遂带院外的其他人离开。厅内所有衙差也退出大厅，赵成和王权抬出了黄宗，和其他人一起关上了大厅的所有大门。
阳光被门扉夹断，厅内阴暗了一分。
一缕缕淡淡的微光从窗缝间进入，落在地面上冰冷的两幅骸骨上，让人分外唏嘘。
“我的小弟陆敬庭是我娘家亲戚的儿子，因为长相分外漂亮可爱，我爹娘认作了干儿子，也就成了我的干弟弟。后因发现其有绘画天赋，便来我家拜我夫君为师，学习画技，他来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卢氏的目光遥远而空洞起来，宛如看入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黑洞，黑洞里的黑暗渐渐吸去了她的神志，“我还记得……他来的那天，是樱花盛开的日子，那樱花苗……还是一位东海国人送给我夫君的……”
卢氏的嘴角也溢出了淡淡的微笑，一片又一片樱花的花瓣，在她的面前忽然飘飞起来，将她带回那段郎情妾意的美好时光……
那时卢氏的长子，二女儿都已经出生，干弟弟陆敬庭来的时候，卢氏怀的是第三个孩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
对于这个干弟弟陆轩陆敬庭，卢氏也是非常喜欢。
前些年回娘家探亲时见过一面，那时那孩子还只有八岁，那真是长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家族里同龄的小姑娘都没有一个能比过他，真是男童美如玉，色如花，看见的没有一个不喜欢，都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所以，陆敬庭在家中也是被父母护地甚严，因为也有听说一些男人喜好男童，怕被恶人拐了去。
那时黄烨与卢氏在外人眼中也是恩爱有加，卢氏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国色天香。两人每日庭前赏月，月下品茗。你画画，我砚磨，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黄烨又不再娶任何妾室，所以在旁人眼中，黄烨对卢氏分外专情，两人简直神仙眷侣。
近日因黄烨的画技陷入瓶颈，卢氏也察觉出了黄烨心中的苦闷。正好，让他收个徒弟，可以转移一些心思。
黄烨无心收徒弟，自己尚且年轻，他认为收徒弟这种事是自己七老八十的事，现在收还有些为时过早。
但因为卢氏对那孩子赞赏有佳，也碍于是卢氏干弟弟的情面，黄烨也就勉强应下。
那天正是樱花纷飞，春意正浓之时，黄烨陪妻子在院中等那孩子到来。不一会儿，老管家便领着一对父子前来。
樱花如雨，少年如花，那如秋波的双目在片片樱花之后，瞬间映入了黄烨心中，从此这少年的容颜便刻入他的脑海，让他魂牵梦绕，再难忘怀。
少年对黄烨也是分外崇拜崇敬，一双秋眸灵动闪耀，望着黄烨如那山间小鹿清澈污垢，而这头小鹿也撞入了黄烨的心间，他无法相信，这世间怎会有长相如此雌雄莫辩的男孩？怎会有如此天然纯美的少年。
卢氏忙着招呼亲戚，正好陆轩又一直崇拜黄烨，卢氏便让黄烨领着陆轩游赏黄宅。
黄烨这一带，就带了三年，看着陆轩从十二男孩，长成十五少年。
卢氏还一直笑他，说当初不情愿，现在却喜欢地紧。当自己儿子宠了。
的确，黄烨宠爱陆轩如同亲子，因其的绘画天赋，偏偏他的子女无人继承他黄烨的天赋。
这三年，他全心全力悉心教导陆轩，因发现陆轩的确颇有天赋，更是倾囊相授。假以时日，这孩子定能超越他这个师傅。若是陆轩成名，他这个师傅也会被越发推崇，那时他便不是画家，而是国画大师。
陆轩此时已是稚气脱去。人家男童越长越残，偏偏这陆轩就是天生的美男种，越长越美。十五岁便面若秋月，色如芙蓉，目含秋波，墨发飞扬。整个黄家的丫鬟都看得春心乱动。
莫说女子，这男子有时看着也是一时呆愣，真是世间女子都没这陆轩倾国倾城……
“那时，我若是让小弟离开夫君，或许……还能救他们二人一命……”卢氏抬起苍老的，满是皱褶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小弟长得越来越俊美，我虽有所担心，但认为夫君非好男色之人，所以，对他们日夜一起，并未有太多猜想……哪知……还是出了事……那年……天气特别炎热……我还记得……那一年的旱情，也是最严重一年……”
那一年，大暑。
北方旱情分外严重，大批灾民入京，京城的街头，也能看见乞讨的灾民。
而此刻，黄烨正在云烟阁中看陆轩画画。
云烟阁既是易嵇玄后来登上的那座楼阁，那里，正是黄烨平日作画之处。
陆轩在黄烨的教导下，三年画技突飞猛进，十五岁已是将黄烨的画技学了九成，他作的画拿出去，普通人无法分辨到底是出自他之手还是黄烨之手。
他此时正按黄烨要求画出远处青山垂白瀑，近处梅林立溪涧。
黄烨立在他的身旁，还贴心地为他扇扇子。真当是比对自家儿子更好。
今年的酷暑让京城也是炎热难当。
陆轩一身轻薄白衣，汗水微微渗出后颈，黄烨折扇摇落，却是扇出了一缕沁人檀香。他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陆轩那修长白皙的后颈之上：“庭儿今日用了何香？”
“姐姐给的老檀香。”陆敬庭一边画一边答，还抬袖闻了闻，“夏日汗多，怕熏了老师，故今日多熏了会儿。”陆敬庭说话时，眼中是对恩师满满的崇敬之意。他不想自己的臭汗熏到了恩师。
黄烨的眸中，多了一分宠溺笑意：“真是个孩子……”柔柔的话音多了分醉意，目光却在这份雅香之中，不由自主地灼热起来，沿着陆轩的后劲徐徐而下。又是一折扇扇落，扇地陆轩薄衣轻摆，贴出了一抹凹凸有致的腰线来。
第六十章 一念入魔
陆敬庭画着画着偷瞧黄烨一眼，见他正在出神，小心问道：“老师，徒儿能加上一点自己的东西吗？”
黄烨心不在焉，目光再次回到陆轩那精致后颈：“你虽拜我为师，但非我影，庭儿自该有自己特色，为师也会为你高兴。”
“谢谢老师！”陆敬庭兴奋不已，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加入自己的东西！而且，竟然还获得了黄烨的赞同！这对他是一种肯定！
他立时调色落笔，瞬间，一片红色晕染开来，分外地艳丽。
“老师，你看怎么样？！”陆轩忽然提画转身，让黄烨微微一愣，他眨了眨眼，心中一紧，自己刚才竟是看他看地出了神。他的心立时跳得如同擂鼓，他赫然明白，自己对陆轩的欲望已是难以压抑与掩藏。
他看向陆轩手里的画，登时惊艳怔立。画色明丽如同俊美的陆轩本人。
“我本想画樱花的……”陆轩有点害羞地说，他羞涩的模样却更让黄烨的情浴愈加无法按捺。
陆轩腼腆垂脸：“因为想纪念和老师第一次见面之时的画面，但梅树已经画好，故而画了红梅，老师，你觉得怎样？”陆轩目露期待地紧张地看向黄烨，深怕黄烨批评他画蛇添足，或是颜色太过妖艳。
陆轩实在太崇拜自己的恩师，他非常在意黄烨的看法与评价，若是能得到他一两句赞语，他定会激动地夜不能寐。
他那崇拜而又紧张的神情，和粉樱般的脸庞映入黄烨的眸中，瞬间点燃了黄烨那已压抑多年的隐欲。
黄烨的眸中立时蹿起了火焰，他立时扣住陆轩的胳膊追问：“你说你本想画什么？”
陆轩被黄烨这突然粗暴的举止一惊，心中立时生怯。他深知京城大师对自己的画技都很注重，可谓是自称门派。学生任何随意改动都会被视作忤逆师尊的行为。因此，他才在更改时，小心征得黄烨的同意。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黄烨：“想画……和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刻……”
黄烨听完，再也不顾一切，当即扑倒了陆轩，将其摁在画桌之上，情切急语：“好庭儿，老师已爱慕你三年，今日，你就从了老师，老师定当好好爱你，让你的画名扬京城！”话尚未说完，黄烨已是吻落，不让陆轩有半分拒绝之机……
如今黄家阴暗的大厅里，几个男人听罢卢氏所言已是呆若木鸡，怔然呆坐。因为，他们已经不知该如何在看待地上那两副骸骨，也不知脸上该做出怎样表情。
乾朝不兴男风，倒是之前王朝腐败之时，京城男风盛行。而今，若是被人知道有人好男色，定会被世人嫌恶鄙夷。
易嵇玄和付明溯在平日与人交道中，倒是遇到不少。经商所结交之人也是形形**。因为生意上的往来，也知其中一些人并非好男色，而是生性不爱女人，心性无法改变。久而久之，成了友人，也会帮对方隐瞒。
不管如何，男风在乾朝依然是不齿之事。若是黄烨只是欺世盗名，他人替他捉刀，那么他的画，顶多画值会降。而若是世人承认了陆敬庭，继续喜好他的画，则画值返回升。先前说了，古董加上故事，价会更高。
但，若是黄烨与陆敬庭是一对男**侣，则又另当别论了。
大厅内全是直男，只有一个云瑶，可见气氛的尴尬。
付明蕤虽然脸上神情不变，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会是这样一个故事。
面对这样剧情的走向，他忽然都不知道后面该如何问下去了。若是女子，他会很自然地问黄烨强健那少女之后如何如何……
而现在……男子算是几奸，这话……他怎么忽然有点难以启齿呢？
“后来呢？！”倒是云瑶在旁好奇地追问，“陆敬庭没有反抗吗？”
“哼！那男娼开心地很！”说到这里，卢氏已是咬牙切齿，不再叫陆敬庭小弟而是男娼，可见她对陆敬庭嫌恶至极。
一点点回忆被撕开，那已经在卢氏心中平复的恨也如汹涌的波涛一般席卷而来，让她原本慈祥和蔼的脸庞也变得凶恶狠辣起来，那强烈的恨与厌恶扭曲了她的五官，让她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妇，狰狞可怖。
卢氏阴冷眯起双眼：“陆敬庭那男娼本就对我夫君心中仰慕，经此事后，他反是做了我夫君的男宠，没羞没臊地继续和他朝夕相伴！”
“他是被你丈夫控制，又因年小，对黄烨心中崇敬，不知该如何应对！”云瑶鼓起脸，有些生气地说。
“臭丫头闭嘴！”卢氏当即恶狠狠看云瑶，“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这个臭丫头知道什么？！”
听见卢氏斥责云瑶臭丫头，付明晖少年气盛，立时怒道：“卢氏！放肆！跟云姑娘道歉！”
付明溯，付明蕤与易嵇玄因为付明晖突然激动的情绪而纷纷看向他，三个男人也是神情各异。
付明溯精明的脸上担忧更甚。付明蕤俊秀的脸上倒是多了分笑意。而易嵇玄，左看看，右看看，垂眸一笑，看破不说破。
哪知云瑶一摆手：“我不用你来替我出头。”云瑶还不领付明晖的情。
付明晖反倒是笑了，眼中没有半丝怒意，只有灿灿的星光。这个女孩儿有个性，不像他以前见到的那些和曾经的他一般孱弱，说话轻声细语的女孩儿。
他人只觉说话轻柔的女孩小鸟依人，但他付明晖却觉她们说话他都听不清，只觉费劲。
付明溯在旁看到付明晖眼中的光亮，心是彻底一沉，转身扶额，只觉头痛胸闷。
云瑶下巴一抬，瞪大那双美丽的狐眸：“陆敬庭当时一直寄人篱下，将你当作母亲，将黄烨当作父亲。忽然被他自己所崇敬的恩师强占，他当时又惊又怕，又无人能去述说，他能怎么做？他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因为他那时想着的还是他所敬爱的老师的名誉！你怎能说他是乐意甘愿？！”
“哼！”卢氏的三角眼里只有鄙夷，现在想到他们都觉得恶心想吐。
第六十一章 故意漏天机
卢氏三角眼眯起，眸中冷光似无情的冷箭，她恶狠狠吼道：“如果是我，当时就去死——”她痛恨地用拐杖用力敲地面，“咚咚咚”重重的声音带出了她对往事的痛恨与绝望。
云瑶鼓起脸：“老太婆，真恶毒！陆敬庭当时的依靠只有你，但却被你嫌恶打骂，他不是死过吗？！”
卢氏惊愕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云瑶，眸中多了分畏惧：“你怎么知道？！”
云瑶白她一眼：“先前不就告诉你了！我们已经审过陆敬庭了！死老太婆你这么快就忘了？！啊！”云瑶眼一睁，赶紧捂住嘴，糟了，说着说着又说漏嘴了。
云瑶可爱的一举一动惹笑了付明晖，他根本没去想云瑶说的审陆敬庭是何意，因为他只看着云瑶的一颦一笑可爱有趣，心中喜欢。
但付明蕤他们可又是听清了。
付明蕤当即抚额，那个莲悠悠忽然派云瑶来是何意？云瑶还总是说漏嘴，深怕他人不知他们九门的秘密。
从小见过鬼的易嵇玄倒是比较镇定，在张天师关闭他的阴阳眼时，他有时候还跟不怎么可怕的鬼说过话。听了云瑶的话，只是越发确定莲悠悠是与张天师一般，有法力与道行的人，只是不知莲悠悠师从何处，与张天师相比，又是谁更强一分。
而付明溯就比较惊讶了，他没想到莲悠悠还能审鬼了！然后付明蕤郁闷的神情，心中更加惊讶。难道莲悠悠的秘密二弟付明蕤早就知道？那二弟是否也知道莲悠悠是妖？
如果付明蕤明知莲悠悠是妖，却依然迷恋，那么，他又该如何阻止？
他的心头只觉一沉，头更痛一分。以前愁付明蕤没有喜欢的姑娘愁地头疼。而现在，更疼了。
他这个大哥真不容易，简直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
卢氏在惊愕中，恍然想起这小丫头起先来时说的那些话，她的面色开始发白：“这世界……真有鬼吗……”
云瑶放开了捂住嘴的手，她觉得这个问题她能答：“既然你觉得这世上有菩萨，怎会没有鬼？你日日念经，不也是想为了赎罪？”
卢氏的嘴唇颤动起来，她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跟着颤抖起来，登时，她嚎啕大哭起来：“我当时……真的是好恨啊——好恨——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入了心魔，我就是好恨他们——觉得他们恶心——”卢氏竟是彻底失控地哭嚎起来，让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倒是付明蕤变得更加镇定，因为他知道，卢氏心中的那堵墙，那道防线，彻底垮塌，她现在说出来的，才是句句实话。
卢氏扶着拐杖大声哭嚎着，宛如那些恨彻底吼出来后，她彻底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她泪流满面，情绪彻底奔溃：“我恨陆轩那男娼长地美艳勾引了我相公，恨我相公居然喜欢一个男人不再爱我！我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为他相夫教子！最后，他却喜欢一个男娼！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还要替他们保密！我恨这夫大为天的世界！恨出嫁从夫！恨自己离开丈夫什么都不是！恨他们让我度日如年！恨他们让我生不如死——呜——呜——”耄耋老人在一番痛苦地呼喊后，伤痛欲绝地悲伤哭泣。
整个大厅的阴暗之中，又多了凄凉。这份凄凉是从当年无助无望的卢氏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卢氏和陆轩都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他们，一个因为夫大为天隐瞒了下来，去怨恨另一个受害者。而另一个因为无依无靠，为保全老师的名誉而选择默默忍受。
一幅《傲美图》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愚忠，愚孝和愚敬。还有重男轻女之下的女人无所学，无所为与无所从。以及尊师重道下的不敢忤逆，不敢叛师。
黄烨的肆意妄为，是卢氏，与陆敬庭一起“宠”出来的。是他们一起的忍受，才让事情恶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境地。也将他们自己，逼入了极端，接纳了心魔。
“咳……咳……”卢氏哭着哭着咳嗽起来，她咳地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接不上气，“咳！咳咳！噗！”她竟是喷出了一口血！鲜血喷溅在了地上，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她的裙衫，她当即惊坐在座位上。
付明蕤见状立刻大喝：“传周大夫！”
侯在外面的赵成和王权立时开门，可就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阵狂猛的阴风倏然灌入，登时飞沙走石，吹得大家竟是一时摇摆，无法站稳。
秋月京城，如此大风，甚是少见，尤其还是突然出现，让人猝不及防。
狂风登时扫乱了满地的证物，卷起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满地打滚，扬起的尘土让屋内的人也睁不开眼睛。
周大夫几乎是被这阵大风给推进大厅的，当他跨入时，风却又忽然停了！
大家正莫名间，卢氏却呆呆地看着门侧的方向，目光定然，一动不动。她呆滞地看着那里，阴暗的微光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让她的泪水立时溢出。
她颤抖地伸出手，伸向那个方向，伸向那个双目无神，面无表情的少年。
付明蕤看卢氏奇怪的举动，也看向她看的那个方向，但那里空无一物。但莫名的，他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感。
倒是易嵇玄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心中“咯噔”一下，这是有人来了！但这人，必是所有人看不见的。小时候，每当那些东西来了，他都是这种感觉，所以，他再清楚不过。
付明溯看卢氏的表情也觉怪异。自打他与公子虹结交之后，感觉自己所处的世界整个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平日并不在意的东西，现在，他却变得越发敏感起来。
此时这个大厅里，最没感觉的，应该就是只盯着云瑶看的付明晖了。他一身血气方刚，又未曾接触过九门，所以在他的心里，无神无鬼，无妖无魔，现在，此刻，只有对面那个可爱灵动的少女云瑶。
第六十二章 孽债结
这边周大夫上前要给卢氏观瞧，卢氏却是慢慢收回手，摆了摆，气息虚弱，话音也变得吃力沙哑起来：“不用了，我知道今天是我的大限了。”卢氏再次看向那个方向，看向那少年身旁黑色斗篷的人，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坦然的微笑。
厅外所有人看见卢氏嘴角的血立时心慌起来。
“老祖宗！”
卢氏对他们摆摆手，比他们更加坚强与镇定：“我没事。关门关门。”卢氏转回脸摇头摆手，藏起脸上的所有苦涩。
外面的人还来不及看清，周大夫就已经走出大厅，立时大门再次关闭，藏起了里面的一切，也关上了那一阵诡异的阴气。
大家只能看着那几扇门心慌不安，一些妇孺们不安地哭哭啼啼起来。
大厅之内，卢氏的神情在那一阵阴风之后，反是平静下来。
她取出丝帕慢慢擦了擦嘴角的血和脸上的泪，努力恢复她作为一位国画大师遗孀最后的体面：“之后两年，黄烨一直以名利和他对陆轩的爱哄骗他，控制他，也用让陆轩身败名裂去威吓他，软禁他。黄烨除了为了占有陆轩，也是为了占有他的画，陆轩的画，让他在京城名声大噪，再次扬名立万，上门求画的上至皇亲，下至贵胄，这让黄烨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果只有陆轩的画，没有他的名，他卖不高。如果只有他的名，没有陆轩的画，他又被打回两年前。所以，他放不下名利给他带来的这一切，他像中毒一样，无法脱身，他更不能自己去揭开真相，去承认那些画非他所画……”卢氏缓了缓气，长长苦叹，“同时，他因痴爱陆轩，所以在陆轩画好之后的每一幅画里，他都要把陆轩画进去，以此来向陆轩证明他对他的爱……但随着陆轩长大，他也变得越来越难控制，也变得越来越勇敢起来，兴许……他也是发现没人可以依靠，只能靠他自己吧……”
卢氏慢慢抬起脸，又朝那个方向看去，平和的目光中，浮出了深深的懊悔与愧疚，她对着那个方向，继续说了起来：“黄烨对他的哄骗与威吓不再有用，他决定离开黄烨，告诉世人那些画是他画的，当时黄烨恼羞成怒，要将他掐死，他不允许陆轩离开他，更不能让他说出他们之间的秘密，让世人知道他是那样一个无耻之徒！”卢氏的嘴唇轻颤起来，双眸再次泪湿，“在搏斗中，陆轩将他撞在了墙上，也因此在那幅傲美图上留下了血迹……”卢氏转回目光，落在了那张《傲美图》上，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五十多年，但当时的景象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依然历历在目，没有随着时间如画一般褪色，反是越来越清晰。
“黄烨当时昏死了过去……陆轩也很慌张……而那时我已被两年的痛苦与恨折磨地入了心魔，我就命人将陆轩囚禁起来……”卢氏的脸上每一条深深的皱纹里，都布满了愧疚与悔恨，“第二天……我让人假扮陆轩出去，然后……就说他在游湖时淹死了……陆轩的爹娘来闹，我索性就和盘托出，污蔑是陆轩用色相勾引了我的夫君，威胁他们要么保守秘密到死，要么我就报官……当时……若是陆轩的爹娘不相信我的话……哪怕是一点点的怀疑，我的心魔……也不会……”卢氏哽咽起来，苍老干枯的手抓紧自己胸口的衣衫，“陆轩的爹娘相信了我说的一切，认为陆轩辱了门风，他们对陆轩也深恶至极，不愿带他回家，说只当这个不孝子死了！他们就把……陆轩丢给了……我，任我处置……我……我……”卢氏垂下了脸，再次呜呜哭泣，“我对陆轩……做了及其残忍的事……用他……来宣泄心底的恨……”
付明溯和易嵇玄目露惊讶，看来，折磨陆轩的人找到了。
“呜呜呜——”卢氏哭得捶胸顿足，泣不成声，“我……我……我折磨了他一个晚上……把他折磨地不成人形……血……到处是血……”卢氏双手颤抖起来，双目惊恐地看着前方，宛如陆轩的血就在她的面前，空气中也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陆轩痛苦的声声嘶喊依然回荡在她的耳边，“他越是喊，我越是恨，他求我不要再伤他，但是我，我停不下来……我真的……停不下来……”卢氏扶着拐杖哭泣不止，“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我……我对不起……小弟……我……我对不起他爹娘……呜……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我真是该死……该死……啊——啊——”
卢氏放声痛哭，无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众人听到此时，心中已是五味杂陈。这当中的恩恩怨怨，因因果果，岂是旁人能理得清的？很多时候，世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当身处其中，做出选择，十有八九会与凶犯一样。
卢氏的恨冲垮了善最后的防线，彻底释放出了内心的恶，这份恶让她一发不可收拾，残忍地杀害了陆敬庭。
付明蕤微微发出一声轻叹，看向那幅《傲美图》片刻，抬眸看哭泣的卢氏：“那黄烨呢？”
卢氏慢慢停下了哭泣：“他没有熬过三天……就死了……那一晚……就发生了奇怪的事，那幅图……”卢氏忽然颤抖起来，恐惧地指向那幅《傲美图》，“那幅图忽然不见了。我后来到我囚禁陆轩的暗室里的时候，却看见了这幅图，上面的血都不见了，陆轩也死了。我当时很害怕，就把黄烨的尸体赶紧丢到井里，跟大家说……他成仙去了……趁着这个传言传开就把这幅图赶紧卖了……然后……我们全家就搬走了……”卢氏慢慢抬起脸，看向那个她始终看的方向，“陆轩，我对不起你，我有罪，我不求你原谅，我日日诵经，是为让你来世投个好人家，莫再遇上黄烨那样的……混蛋……还有我这样的……毒妇……”泪水从卢氏的眼中滑落，流淌在她每一条深深的皱纹里。
第六十三章 真相大白
大家再次看向卢氏看的那个方向，那里微光洒落，只有微尘静静浮游。那些尘埃里，没有任何东西。
付明晖目露疑惑，付明蕤不敢再看，付明溯只觉别扭，易嵇玄微微点头。
只有云瑶看着那个方向露出一抹灿烂而甜美的微笑，宛若是见到了熟人前来。
那淡淡的微光之中，無心与陆敬庭站在一处。
無心看陆敬庭依然面无表情，眼中也无半丝波澜，没有对卢氏的恨，也没有对往事的痛，更没有对往生的急切与期望，他就如一个空空荡荡的人形陶器一般，了无生息地站在那里，宛如时间彻底消磨了他的七情六欲，让他对任何人，都无爱无恨，无怜无痛。
無心眨眨眼，看向他：“要不，你来吧。”無心将手中的铁棍交给陆敬庭。
陆敬庭空洞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只是接过了無心手中的铁棍，铁棍中的链条倏然而出，捆住了卢氏的身体。
卢氏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你来接我……真好……”随着最后一口气的吐出，卢氏拄着拐杖慢慢垂下了泪湿的脸庞。
陆敬庭的脸上依然毫无半丝变化，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向前跨出一步时，一个没有脸的女人，从卢氏的体内被缓缓拉出。她一丝不挂，全身的皮松松垮垮，几乎垂落拖拽在地。她没有脸，没有五官，什么都没有。
但她脸部的整张皮却皱皱折折，看起来分外地苍老与疲惫。如同她的五官被痛苦的魔掌拧在了一起，无法分辨。
陆敬庭拖着这个无脸女人面无表情往前走，無心对云瑶点了点头，转身带陆敬庭和卢氏一起消失在了那抹微光之内。
“黄家老祖宗？”付明蕤轻轻唤了一声，卢氏没有丝毫反应。
云瑶站起来，拍拍手：“不用喊了，已经走了。”
大家发了怔，看着那静静坐在座椅上的卢氏，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卢氏说完了一切，便断了气。老天爷让她活了那么久，只为今天说清楚一切，还陆轩一个公正。
易嵇玄当即拧眉：“嘶……这案子难判啊。”易嵇玄看向付明蕤，等他的宣判。
这案子若是全按真的，那么黄烨的画瞬间成了垃圾，在这世上，大家还是难以接受一个好男色之人。即便有人只看画，不看人，那这画的价值也是会跌倒底谷，对那些收藏家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损失。
“黄烨的后人，现在是在文院任职吧。”付明溯也是双眉紧拧，他还记得黄烨后人的官职是文院看康王的面子给的，这若是传出黄烨是个好男色之徒，只怕黄烨后人在文院再难抬头。就连康王那里，也会觉得分外没面子，说不定还会迁怒于黄家。
“大哥和大舅哥的意思是……如果黄烨好男色的实情被泄露出去，黄家会身败名裂，无法立足京城？”付明晖认真看自己大哥与易嵇玄。
付明溯与易嵇玄纷纷点了点头，一起凝重地看付明蕤，只看付明蕤怎么判了。虽说，今日给黄家面子闭门审案，但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付明蕤这边下了判决，这件事没准还没等黄家人回家，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这闭门审，其实就是多争取些许时间来作出“适当”的判决。
付明蕤双手交握下巴之下，拧眉深思。
有些事，法理难容，但是可以酌情而定。黄烨之罪当属黄烨本人，但一些关乎名誉的事，在世俗人眼中，口中，终将会波及家人。卢氏万恶，但其家人老实本分，不该遭受多余的牵连。
付明蕤抬起脸，沉沉开口：“开门，宣判！”
“咣咣咣。”大门一扇，一扇被推开。瘫坐在椅子上的黄宗终于好了些，看向厅内静坐的老祖宗，登时心慌起来。
付明蕤沉沉看院门外的黄家人：“黄家人听判！”
黄家人心慌地纷纷跪了下来，惴惴不安。
付明蕤环视众人：“黄烨罪犯欺世盗名！自今日起，还陆轩陆敬庭画师之名！”
黄家的人面色立时苍白，一个个愁眉苦脸，哀哀戚戚。
“当年陆轩与黄烨争执之时，黄烨为护自己名誉欲将陆轩杀人灭口……”付明蕤的话音让黄家人的大脑开始空白，所有人无不惶然失色，手足无措。
他们的老祖父从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又成了凶犯：“陆轩反抗时，误伤了黄烨，属正当防卫。但黄烨随后还是重伤不治而亡。黄烨之妻卢氏，为了护住黄家名誉，命人将陆轩囚禁，并将其杀害在了暗室之中！”
登时，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老祖宗——”几个子嗣更是惊呼一口瘫软了下去。
原来杀人的不是黄烨，而是……他们的老祖宗！
付明蕤看他们一会儿，最后说道：“卢氏方才已经全部招供，并在招供完后，孽债了结，驾鹤西去了……”
跪在厅外的人听到驾鹤西去那四个字，当即双目圆睁。
“老祖宗————”黄宗第一个连哭带嚎地扑进了大厅之内，抱住了卢氏的双腿，“老祖宗——啊——”
“老祖宗————”跪在院子里的黄家人全都嚎啕起来。
付明蕤沉沉看黄宗，在大家的嚎啕中沉语：“黄宗！”
黄宗老泪纵横地看向付明蕤：“大人……”
付明蕤给一旁的负责记录堂审的师爷一个眼色。
师爷起身，将卢氏的口供递到黄宗的面前。
黄宗含泪接过，目露迷惑。
付明蕤放轻声音：“黄宗老先生，现在，你是黄家之主，应该知道真相。你看一下卢氏的口供吧。”
黄宗匆匆擦了擦眼泪，看向口供，当那些字映入他的泪眸时，他双手当即颤抖起来，脸上可以说是巨大的震惊！
对于当年的事，黄宗其实并不知情。
闹鬼的事也是卢氏单传给了他的父亲，然后，又传给了他，只告诉他，当年他们的祖父并非成仙，而是被人给误杀了，若是被人知道了实情，他们黄家将会颜面扫地。
第六十四章 结案
所以，为了维护黄家这五十年来的名誉，这个闹鬼的任务一直在黄家秘密单传。
若是黄宗临终，便会这个秘密任务再传给黄郊。
百善孝为先，所以子嗣对于祖上传下来的任务从来不会质疑与违抗。
其实，只要将黄家老宅买回，那么这些事，都了了。偏偏，他们没有那么多钱能把老宅买回来。
当年也是因为老宅可以卖出一大笔钱，卢氏才将那宅子卖了。
且当时，卢氏还满腔怀恨与愤怒，虐杀了陆轩还不够，又将黄烨的尸体扔入井中，命亲信的家奴日日将全府的粪水倒入，可见她对黄烨之恨。
这充满恨与厌恶的宅子，卢氏怎会想再住？
京城的宅子，一向能卖高价，更何况又是黄烨的宅子。卢氏当时除了想卖了清净，更大的原因是她已成寡妇，没了生活的来源，当时三个孩子都还小，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养活这一家子大大小小？
卖了宅子后，卢氏得了一大笔钱，至少可以养育三个孩子长大。可没多久，她又想起尸体还在宅子里，整天又担惊受怕，恐被人发现，于是，才想出了这样一个闹鬼的法子来。
乾朝的人大多迷信，所以闹鬼的法子很好用。
她又怎会想到五十年后，居然冒出了一个不怕鬼，还特别喜欢买阴宅的易嵇玄这样一个奇葩来。
而这个奇葩又偏偏是左相付坤的亲戚，便又遇到了付明蕤酷爱解谜的京城神探来。
一桩凶案，五十年后，方才水落石出。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应了莲悠悠那句话：恶人活千年，不是老天爷眼瞎，而是还有冤案等他来结。
黄宗拿着卢氏口供的双手不停颤抖，脸色已是愈发苍白，嘴唇也泛出了青色。这份口供让他的大脑彻底空白，那上面的一个个字，更是彻底砸碎了他们一直努力维护的黄山道人五十年的声誉。
付明蕤静静注视黄宗片刻，刻意放低了声音：“黄宗老先生，我念你黄家宗族人多，需要生计，并未完全将卢氏的口供公开……”
黄宗泪眸睁了睁，缓缓回神，苦痛下拜：“谢大人恩典……小人……铭记在心……”
付明蕤点了点头，沉语：“你黄家族人不能总是依靠黄山道人的画为生，还需自己发奋图强。”
“大人……教训得是……”黄宗双手无力垂落，卢氏的供词洒落一地，他已是形容枯槁，没想到真相比想象中远远更加丑恶。
“带卢氏回去吧，好好安葬……”付明蕤叹息地看另外两副骸骨，“还有，这两副骸骨……”
“大人……”黄宗哽咽地打断了付明蕤的话，“您既已知真相，老祖宗是绝不会与祖父合葬的，虽然老祖宗……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她这五十年来，守住了我们黄家的名誉，育我们黄家一代又一代，没有老祖宗，就没有我们黄家这些子子孙孙……”黄宗指向院外的黄家人。
听见他这番话的黄家人也是一边落泪，一边点头。他们对老祖宗心存感恩与爱戴。他们无法去指责卢氏当年之举，因为，他们受的，是卢氏五十年来的恩惠。
“但是，老祖宗有罪。父债子偿，我们愿为她偿还这份罪孽，我们会厚葬陆轩小舅爷爷，将他的牌位供奉在我们的祠堂里，为他年年祭祀烧纸，替老祖宗赎罪……”黄宗说完，率所有黄家族人，在陆轩的骸骨前，深深叩拜……
所有看着黄家叩拜的人目露感慨，心存哀叹。一个案子三条命，五十年前的恩怨，五十年后结。可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黄家人带走了卢氏的尸体和陆轩的骸骨，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黄烨的尸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无人为其入土。
无人认领的骸骨将会统一埋在北郊的乱葬岗里。
赵成他们正准备收拾的时候，付明溯走了过来，看黄烨那副骸骨：“始终是个画家，能卖个好价钱。”
收拾骸骨的赵成他们都惊着了。
付明蕤的面色也有些紧，握拳咳嗽：“咳咳。”看向赵成他们，赵成会意，直接带衙差们收拾东西走人。这种“暗戳戳”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
付明蕤认真看付明溯：“大哥，你真的要……”他看一眼地上的骸骨，有些无法置信。
付明溯微微一笑，拿起黄家人没有带走的黄山道人的印章扔了扔：“加上这枚印章，就能卖个好价钱。在黑市里，藏家千奇百怪，你我是无法理解的。”
付明蕤眉头一皱，他知道，他哥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而这些人当中，大多与他们付家有利害关系，并为他大哥效力。
“付明溯你真奇怪，连骨头都要。”云瑶嫌弃地看付明溯两眼，看付明蕤，“事儿完了，我走了。”说着，她开始收起那幅染满血的《傲美图》。
付明晖听云瑶要走，也立时站了起来。
“云瑶姑娘。”付明蕤见云瑶竟是收起他的证物，心中疑惑，更有王易的案子未结，一并问道：“王易那案子呢？”
云瑶看看左右，见无外人，指着画神秘兮兮地说：“王易死里面了，之前这幅画那么艳丽，就因为是用人的精血与精气染的色。”回想到画内的一切，云瑶直犯呕。云瑶受不了地撇撇嘴，拿起画轴，“所以这画邪性，还是得放在我们九门，不然时间久了，里面邪气复燃，还是会继续害人的。”云瑶迅速卷好画卷，这可是莲悠悠交代她的。
付明蕤，付明溯和易嵇玄一怔，但并未显得太过惊讶。
那幅画他们先前是见过的，那么艳丽的画，现在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不说有诡也没人相信。且卢氏的供词也提到过这幅画的奇怪之处，那也是让她匆匆卖了画的原因。
“你们在说什么？”唯一没见过《傲美图》的付明晖一脸迷惑。
付明溯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再告诉你。”
付明溯这边刚说完，云瑶就利落转身：“我走啦。”云瑶走得潇潇洒洒，风风火火。
付明晖见云瑶要走，急忙追了上去。
第六十五章 秒拒
这边付明溯拍付明晖的手都没收回，人就不见了。
付明溯一时呆在原地，付明蕤不由笑了起来。易嵇玄好整以暇地轻靠付明溯的肩膀：“云瑶姑娘的确可爱。”
付明溯沉下了脸，真是一个还没拉回来，一个又栽进去了。付明晖身上还有任务，若是被九门勾去了，他该如何与父亲交代？
暖暖的夕阳中，付明晖披着金色的暮光追出了大门，看见云瑶在余晖的背影立时笑容溢出双眸。
“云瑶姑娘！”他一边喊，一边追了上来。脚步轻快如同林间小鹿。
云瑶听见又有人喊，转身看，见又是那个面生的少年。她也觉得那少年有些眼熟，并非因为以前或许见过，而是觉得那少年与付明溯，付明蕤在五官上有些许相似之处。
少年的样貌在凡人当中可谓是凤毛麟角，但在云瑶的世界里，这少年可是连她那俊美非凡的哥哥都无法比不上，又怎能让她瞧上眼？
屋梁上黑焰走过，黑尾慢摇。他瞥了一眼春情萌动的付明晖，眼中浮出了一丝冷蔑。
付明晖跑到云瑶面前，星眸灿烂，阳光少年的笑容是那样清纯无害。他纯然地笑看云瑶，面若桃红，略带羞怯：“云瑶姑娘，我叫付明晖，请问你跟我哥……”付明晖说到这里，带一分担心地看云瑶，他担心云瑶喜欢他哥哥，因为他们刚才看起来很是亲近。
“你就是付家老三？”云瑶双手环胸，开始打量付明晖。
付明晖略带羞涩一笑：“是。我想问姑娘……为何会与我二哥相熟？”
“我们住隔壁啊。”云瑶大大方方地说，美丽的狐眸又大又亮，在夕阳中映出了一分迷人的金色。
付明晖在那双恰似金色的眸中微微发愣，又在那灿烂如水晶的眸光中缓缓回神，面露紧张：“住隔壁？！”
“是啊，他八扇门，我们第九门，可不就隔壁吗？”云瑶看付明晖依然茫然的模样微微眯眸，“你不会……不知道我们九门是做什么的吧。”
付明晖眨眨眼，腼腆地笑了：“我才刚回来……对九门……并不熟悉……”可以说，付明晖连九门这个地方都不知道。他十四岁就离开了京城，那时他也从未听说过九门，现在自是不知。但既然听云瑶说九门就在八扇门边上，那他觉得九门可能是八扇的另一个部门。
“哈哈哈——”云瑶大笑起来，小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让付明晖一时看出了神。
云瑶看向他，发现这付明晖一直盯着自己看，狐眸慢慢眯起，嘴角也不由扬起，浮出了轻蔑的笑。
她下巴开始慢慢高抬，轻笑看付明晖：“喂，你看够了没？”
付明晖猛地回神，脸立时红了起来，但笑容依然大方：“云瑶姑娘，我想请你……”
“不用想！”云瑶手一扬，直接推在付明晖的面门前。
付明晖身后不远处，付明溯还是担心地走出，见云瑶一脸清傲的模样，停在了门边静静看二人。
云瑶收回手，拽拽地瞟一眼付明晖：“你什么都不要想，本姑娘知道自己美地空前绝后，迷住了你的心神，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你，你也不可能最后会喜欢我……”
付明晖在云瑶的话中一愣，心底的笑却是翻江倒海，他从没见过那么有趣的女孩儿，“臭美”地让他喜欢地紧。这个云瑶简直是独一无二的可爱明珠。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你现在喜欢我，那也是被我这旷世美貌所迷，你只是爱上了我倾国倾城的美貌……”云瑶大拇指指在自己脸上，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狂拽无比，“但最后，你看厌了我的样子，你就会不喜欢我。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把你那点小心思趁早掐灭，好好的去喜欢普通女孩儿，像我这般的，你是喜欢不起的。而且，你对我来说，年纪太小了，我看不上。哼！”云瑶傲娇地哼一声，转身就潇洒离去。
云瑶的这番话，却让付明晖脸上的笑容更甚。
他付明晖偏偏喜欢迎难而上怎么办？云瑶是如此地奇特，她的张狂，爽快，风风火火，完全不同于他所见过的女孩儿，这个云瑶，他付明晖，要定了！
“老三。”付明溯走到了他的身后，抬手放落付明晖的肩膀上。付明晖依然目视云瑶远去的身影。
“那个云瑶跟二哥可有关系？”付明晖远远看着云瑶的背影好奇地问。
付明溯见他看得连头也不回，面色阴沉地走到付明晖面前：“三弟，你应该知道父亲让你这次回来参加中秋御宴的目的。你二哥那边定是无法说通，难道连你……”
“大哥放心。”未曾想，付明晖回过头来对付明溯却是灿灿一笑，“公主我要，那个云瑶。”付明晖的眸中，忽然划过一抹狠辣起来，“我也要！”
付明晖忽然不再纯真稚嫩的眼神让付明溯吃了一惊。他忽然发现，那个曾经跟在他和二弟身后，孱弱地走路都不稳的三弟，真的，长大了。
他眸中的那份勃勃的野心，才是他们付家血脉里有的东西！
付明溯忽然笑了，而付明晖在那一刻也笑了，笑容再次变得灿烂：“大哥，放心。”
付明晖说罢，反是拍了拍付明溯的手臂，笑呵呵地跑回了易府。那阳光的身形让人无论如何看，都是一个心中无垢的纯真少年，若那当年的陆敬庭一般。谁也不会想到，在那少年的眼中，却会燃烧着勃勃野心，与丝丝阴狠。
付明溯看到老三眼中的这份狼性，倒是真的安心了。他明白三弟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要得到什么。他与老二全然不同。老二的那股子野心，全用在了破案上。但是老三，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老三要的，比二弟，甚至比他这个大哥，更多更多。
夕阳渐渐西垂，京城染成了一片金黄。
秘境之中，一匹骏马舔过沾有冰晶的嫩草，长长的舌头将那些冰晶舔地干干净净，那神情还有些回味无穷。
第六十六章 学习太难
何仕麒不开心地蹲在莲池的棋盘前，他又输了，还输给了小莴苣这个瞎子。他双手托腮，鼓着脸，瘪着嘴。
棺爷和云锡分别蹲在旁边看。
“哎呀！阿麒你又下错了！”云锡急得跳脚，“你说你那双眼睛白长的？小莴苣看不见都能把你给赢了！”
“小莴苣，他下在断点上。”棺爷成了小莴苣的眼睛。别看棺爷给小莴苣报出何仕麒下棋的位置，但要将那张棋谱记在心里，可不容易。
小莴苣立刻拦，急得何仕麒双耳挠腮：“这五子棋太难了——”他感觉快把这辈的脑子都用上了。
云锡终于忍不住出手，将何仕麒推开：“走开走开！下个五子棋都能把你难住。”
三娘手提烟杆婀娜走过：“观棋不语真君子~~~下个棋都像是在赌钱似得，吵死了。”
“太难了——我太难了——我不想学了——学习太难了——”何仕麒在旁边居然大哭不止。
三娘看得哭笑不得，这何仕麒还真是傻地可爱。她轻吐一口烟，柳眉微蹙：“这世上到底有多少欺世盗名之人？这名利二字，真是害人不浅~~~”
棺爷摸了摸胡须：“这名利啊，就像一个泥沼，这陷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世上冒牌货多了。”云锡一边说一边下棋，“书法家有替写的，小说也有替写的。前两年，不是一个写故事的知道自己的故事被人盗了去，还在京城扬名立万，然后给活活气死了吗？我记得当时他的魂是胖佛去劝的吧，怨气可重了。”
大家纷纷点头。
“呼——”三娘再次吐出一口青烟，“这老百姓啊，可不管这书~~是谁写的~~这画，是谁画的~~你看，那个原作者死了，那个欺世盗名的依然还活着，在京城娶妻生子，过得好着呢~~~”
“这妖魔鬼怪的事儿，我们能管。”苍老的声音从棺爷口中缓缓而出，他那低沉的声音里，也多了苦涩与心寒，“但这人心的事儿啊……我看，就连真神也管不了……”棺爷苦涩地笑了。
三娘轻笑一声，看着棺爷：“恩，这事儿，倒是你最有权威来说。”
“呵……”棺爷摇头苦笑。
“都招啦——”云瑶晃着画轴欢跳地跑入，“都招了都招了，老太婆也被陆敬庭带走了。”
大家一起看向云瑶，露出欣慰的笑容。
莲悠悠依靠在凛霆钧小屋的廊椅上，单手支脸，心不在焉。
凛霆钧在她身后给她按捏肩膀，微微蹙眉：“这不打仗，你的肉都松了。”
莲悠悠眸中立时寒光四射：“你是说我胖了吗？！”
凛霆钧不言，蹙了蹙眉，看向云瑶身后，见黑焰回来了：“让黑焰给你继续按摩吧。”凛霆钧要闪人。
“哼。”莲悠悠白他一眼，“是怕我打你么？”
凛霆钧早已站在一旁，对黑焰招手，目光温柔。
哪知黑焰远远看见凛霆钧忽然面容温柔，也已经机警起来，没有上凛霆钧的当。反是蹲在远处，静看凛霆钧与莲悠悠此处的情况。
凛霆钧招了会儿手，发现黑焰不过来，眸中的温柔渐渐尴尬，面如土色。他眨眨眼，老老实实回到莲悠悠身后，继续给她按捏肩膀。
“老婆，你辛苦了。”凛霆钧说。
莲悠悠嘴角扬起，眸中溢出笑意，继续看云瑶的方向，并未介意凛霆钧的这一声老婆。
云瑶将画放在石桌上，单手叉腰：“我按悠悠姐姐教的一说，那老太婆就全招了。”
三娘懒洋洋依靠在石桌边，吐出一口烟：“这人呐……真奇怪，日久生情了，对什么都会有感情，我以前还见过爱一条狗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我可没见过！”棺爷捂住心脏，一幅老年人受惊的模样，“三娘你勿乱讲。”
“这或许就是天神偏爱人类的原因？”云锡抬手搭在三娘的肩膀上，“人类有情有爱，爱到极致无论性别种族~~”云瑶低下脸，深深注视三娘。
三娘白他一眼，转开脸，但并未打开云锡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哼……人类也擅甜言蜜语，你看那陆敬庭被黄烨哄的，多听话~~~”
“诶，你们说，陆敬庭对黄烨到底有没有感情？”云瑶好奇地问。
棺爷立刻摇头摆手：“看不懂，看不懂。我是看不懂的，好好的女人不喜欢，喜欢男人。那陆敬庭，都没我们家云锡好看。”棺爷对云锡竖拇指。
云锡立时得意洋洋，抬手甩起脸边一缕长发：“不错，像我这样的美男子，世间少有~~~”
“呕————”云瑶当即吐。云锡立时冷眼瞥云瑶：“你颜值那么低，你还好意思嫌弃我？！”
“哼？！”云瑶当即得意地挑起下巴，“我颜值低？我告诉你！今天，付家三少来了，被我迷地，那叫一个神魂颠倒啊~~~追着我出来要约我呢！”
“呕————”云锡当即吐了，果然是亲生的兄妹。
云瑶立时鼓脸瞪云锡，双手叉腰：“你再吐个给我看看！我马上就去同意那个什么付明晖的约会！”云瑶作势要走。
云锡立刻拦住：“别别别妹子。”云锡拉住云瑶，云瑶转开脸的时候却是笑了，云锡也是苦口婆心，“虽然你失恋了，但也不能选择那么随便。付明晖那是付家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哥给你找更好的，啊，更好的。”云锡哄地温柔，哪知云瑶压根就看不上付明晖。
姚广大人从门口走入，大喊：“开饭啦~~~~~胖佛今天给大家做了好吃的。”姚广说得眉飞色舞。
大家的眼中立时充满期待。胖佛可是他们的大厨，他做的素斋味道真当与荤菜一个味道。在曾经穷苦的那段日子里，大家全靠胖佛那精湛的手艺熬日子。
云锡一边哄云瑶一边出门，棺爷拉着小莴苣叫何仕麒：“阿麒啊，别哭了，去吃好东西。”
何仕麒哭哭戚戚地起身，那么大一坨，哭得像个孩子。
第六十七章 新的冥差
三娘回眸望向莲悠悠的方向，见她正享受按摩，也是羡慕一笑，这位女神大人，活得真是洒脱，她是该跟她学学，天下还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人，随处都有。三娘提裙向前，再抽烟时，也多了分悠然。
只有黑焰，悄摸摸走向莲悠悠的方向，但依然目露戒备，然后蹲在安全之处，宛如以防莲悠悠忽然变脸揍他，这个距离至少他跑起来也快一点。
他跟莲悠悠久了，怎会不知莲悠悠的面色变化如那六月的天，那是说翻脸就翻脸，说揍人就揍人。
在上面，她时时刻刻都有机会揍人。但在下面，若是她想揍了，这挨揍的必然是自己了。因为这里只有他抗揍。
他微微拧眉，深觉当初那个公子虹不该被放走。他应该抓来。那么，哪天莲悠悠想揍人时，他可以把公子虹推出去，就像凛霆钧总是把他推出去一样。
九门大厅内，饭香四溢，明明全是素材，却做出了鱼肉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即便现在九门有钱了，但外面的菜还是不及胖佛做的赞。
蒙蒙月光之下，一桌子的翠绿，瞬间让经历了腥风血雨的众人开了胃。因为，他们经历的腥风血雨可不是什么形容，而是真真切切的腥风与血雨。
忽的，九门大门口的灯摇曳了一下，一阵阴风卷入，大家一起朝门口看去，竟是站着一身青衣，长发高挽的一个男子，而在他身边，却是众人认识的，竟是一身白衣的——陆敬庭！
大家立时变得吃惊！
那青衣男子浓眉大眼，天庭开阔，鼻梁挺拔，器宇轩昂，一脸帝王之相。但是，他的目光却是温润谦和，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彬彬有礼。
他立在门口先是一礼：“打扰了，莲姑娘允我闲时可换人形来九门做客。”
大家懵懵然坐了一会儿，云瑶当即惊起：“無心？！”
“是，正是在下。”無心对大家又是一礼，和平时一样。
大家目露恍然之时，又是有点刮目相看。平时只见他穿个黑色斗篷，脸也是泛着青灰色，今日看清楚了，原来还真如他所说，像是一位国君。
尤其是尚未见过無心，但听说过無心这个阴差的棺爷他们，更是吃惊了。
“喔————”何仕麒拉直了眼睛，“鬼差也能像个人啊……”
小莴苣微微露出笑容，以前看得见無心只觉害怕。而现在，他看不见無心了，却是高兴他能来九门做客。無心从另一个世界出来，小莴苣也就看不见了。但是，他依然能看到门口是两个泛着青灰光芒的人形。他们身上非凡人的灵气，他依然能见。
“欢迎你，無心哥哥。”小莴苣第一次主动起身欢迎人。他自从莲悠悠来了，改变可不小。原先都只是躲在小屋里，扒着门缝偷偷“看”人。
大家看到小莴苣居然主动邀请又是一阵惊讶，但随即笑了起来，姚广大人当即起身招呼：“小莴苣都欢迎你了，你还不进来。”
“打扰了。”無心又是一礼，领陆敬庭进入。陆敬庭跟在他的身旁依然面无表情，双目空洞无神。
云瑶好玩地蹦哒到無心身边上下打量：“看不出啊，原来你生前是这个样子。”
“啧！云瑶！”云锡立时提醒，云瑶这话说得唐突，恐触及無心心伤。
無心却是谦和一礼：“无碍，我已死数千年，往事对我而言，不过过眼云烟。不妨告诉你们，当年被我屠杀的老少，我还接过送过，他们已是不记得我了。呵呵……”無心淡淡的笑却让人感觉到了一分千年的孤寂。
或许，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阿弥陀佛，看得开，看得开。”胖佛目露佩服，“我虽修佛，却不如你看得开。来，坐。”
大家让开了身形，让無心与陆敬庭坐下。
然后，就是大家一起围观無心。
無心略感尴尬：“真是打扰了。”
三娘瞥眸看众人：“别看了~~~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啦~~~”
大家笑了起来，何仕麒坐在無心身边还是好奇地伸手去点点無心的手背，惊呼：“还是凉的！”
無心笑了：“我只是成了人形，但并非是人。这陆轩也是。”無心指向身边陆轩，“他的人形是我给弄的，他现在还没道行。”
陆轩呆呆坐在那里，对無心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何仕麒立刻好奇地换到陆轩身边，伸手戳他没有任何表情的，俊美的脸。
姚广大人随手给無心也倒上一杯酒：“我们九门跟你也算是常有业务，以后多交流交流。”跟冥差搞好关系总没错。
無心举杯，恭恭敬敬：“大人客气。”
“無心，这陆敬庭是怎么回事？”云瑶奇怪地问，也是大家的迷惑之处。这陆敬庭不该去冥域报道，怎么还被無心带在身边？且还带着到处晃悠？难道無心也迷上了陆轩的“美色”。
大家眉来眼去，已是心有灵犀。
無心看看身旁行尸走肉般的陆敬庭，眼中倒无任何怜惜之情，也未注意大家那暧昧的目光。
他转回脸看众人认真解释：“冥域阴差一职一直吃紧，要找一个不怜惜死者的人为阴差并不容易。我们常年面对死亡，死者当中还有未成年的孩子。人大多心善，会不忍心带走孩子与善人，或许生前对他们有恩的人。所以，阴差这一职位，选人极难。难得遇上这孩子，被折磨地无心无情，无爱无恨，倒是勉强可以用用。最近我正带他，他日他便自己做事了。”
無心的一番话，让众人惊讶之余不知该为陆敬庭感到难过，还是高兴。难过的自是他已心如死灰。高兴的是，他居然因为这份死灰而得到了阴差这份官职。
無心也给陆敬庭倒了一杯酒，陆敬庭依然像是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院内秋风习习，轻轻扬起陆敬庭脸边的发丝，他的双目依然空洞无物，如当年被卢氏挖去了双眸，割去了面皮。
第六十八章 魅服天下
“我让他勾了仇人卢氏的魂，他也是无恨无喜，这算是过了冥差最基本的考验，今后，他就是新的冥差了。”無心说罢，看看陆轩，眼中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而有所触动，转回脸拿起酒杯喝下了杯中酒。
大家继续看着目光空洞的陆轩，谁能想到陆轩最后会成为一个所有人想巴结，却巴结不上的冥差呢？
棺爷看着陆轩更是有了其它感慨。他在陆轩身上，看到了世事无常，机缘难测。难怪连莲悠悠都说要等机缘。这机缘，真是天也定不得，神也得不到的玄妙之物。
秘境之中，無心与陆敬庭的画面悬浮于莲池之上，莲悠悠趴在廊椅栏杆上静看了片刻，垂眸细思。
凛霆钧停下了手，看她：“你还是放不下川？”
黑焰跃入，蹲坐在莲悠悠身旁，仰脸看她。
莲悠悠转回身，侧脸细思：“我还是想去冥域看看小川川。”
凛霆钧顺势坐在莲悠悠身边，抬手放在莲悠悠身后廊椅的栏杆上，似是揽住她的身体。他思忖片刻，点点头：“是该去看看。”
莲悠悠转脸看他，明眸闪亮：“你陪我去。”
凛霆钧眼睛睁了睁，转脸看他：“你去看你的男人，我同去……不合适吧。”
莲悠悠白他一眼：“有何不合适？我一人去闷。”
凛霆钧抿唇，煞是认真地深思：“你与小川川幽会，我自不介意。但我若同去，这站在旁边，看你们亲亲我我，我不加入……”
当即，黑焰蓝眸圆睁，宛如无法相信曾经认识的那个不爱说话的人，先在次次语出惊人！
“你想死是不是？！”莲悠悠的脸当即阴沉下来，眸中寒光四射，“我怎就没看出你这人这么！重！口！味！”
“过奖。”凛霆钧一抱拳。
莲悠悠当即一脚踹过去：“你还要脸不？！”
凛霆钧的腿被踹中，拧眉抽气，抬手讨饶：“亲爱的，当年你一抱泯恩仇，我至今佩服！”凛霆钧抬起脸，当真是目露佩服，“可见小川川对你情之深，你带我同去，他要吃醋的~~~”凛霆钧抿唇微笑。
莲悠悠受不了地转开脸。这个男人下凡后，完全没了在上面的深沉阴狠，皮地让人无法相信，他就是那个弑神杀魔，冷血无情的神域至尊！
黑焰看看凛霆钧，再看看莲悠悠，咧起嘴，满满的嫌弃。若不是这男人曾无情地将他淹在莲花池里，他也无法相信他会是他。
凛霆钧目露淡淡微笑：“如今，神魔大战又起，不如，你如法炮制，将梵胤也收入你的裙下，自此神魔又可换来千年和平……”凛霆钧一想到美好和平的未来，嘴角不由上扬，双眸也开始半弯，眸光已是迷离。
他身体向后舒服地靠在廊椅上，露出惬意悠闲的神情。宛如已是置身幽静的竹林中，碧绿的静池上，一切，都那么地安详宁静。
“你让我去**？！”宁静的世界里闯入了莲悠悠不可置信的，愤懑的话音，如同雷霆一击，杂碎了凛霆钧眼前那片祥宁世界。
凛霆钧看向莲悠悠，目露正色：“怎是**？是用你的魅力去征服。亲爱的，你看，黑焰现在不是很乖吗。”凛霆钧淡定指向一旁蹲着的黑焰。
黑焰当即跳起：“我没有贪图这个女人的美色！她有什么魅力！连胸都没有！你们有种解开老子封印，老子现在就跟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杀气瞬间从莲悠悠身上浮起，黑焰又说她没胸！她那是没胸吗！是被摔平了！等她吸饱神力，什么都会回来！
凛霆钧依然淡定，忽然目露微笑：“今晚你给悠悠暖床吧。”
黑焰一怔。
凛霆钧继续微笑，大有夫王安排老婆一二三小老公的大者风范：“你身上暖和，适合暖床，也有助她更快吸收神力。”
黑焰眯了眯蓝眸，蹲回原位，紧盯凛霆钧，像是在戒备他有什么阴谋。
“你体力如何？”忽然，凛霆钧问。
黑焰的双眸登时睁圆，若不是因为一张黑皮，他此刻的脸已经成了酱色。他呆了片刻，心跳加速，头脑有些发昏，支支吾吾说了起来：“这个么……应该……十几次……是没有问题……”他还真答了！
“够了！”莲悠悠打断这二人见莫名其妙的谈话，冷看黑焰，“那混蛋现在是要我把你弟弟梵胤收进来，你高兴？”
“什么？！梵胤那混蛋？！”黑焰当即一蹦三丈高，“那混蛋背后捅我一刀，害我被你们擒住，在神域做一只宠物！而他！却继承了我的太子之位，老子跟他不共戴天！”
凛霆钧依然黑眸含笑：“所以，把他捉来做狗，让你慢慢玩。”凛霆钧指向黑焰。
凛霆钧的这句话瞬间浇灭了黑焰全身的怒火，他登时开心地咧开嘴：“这个建议不错，恩！女人！用你魅力，去征服我弟！”黑焰也是霸气地挥手，居然也指示起莲悠悠来。
莲悠悠无语气结地看看凛霆钧，再看看黑焰，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穿一条裤子了？！她白他们一眼，单手支脸冷冷瞥凛霆钧：“魔神都由我搞定，那你做什么？”
凛霆钧不疾不徐起身，然后，往地上又是不紧不慢一躺，悠然地摆出一个大字：“我伺候你。”
莲悠悠的美眸当即圆睁，黑焰也在旁边下巴脱臼。
凛霆钧还甚为认真地说：“这活不累，我能做。”
“呵……”莲悠悠气结地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你这活是不累，我也能做啊！”黑焰受不了地撇嘴。这活哪个男人会觉累了？
凛霆钧的脸上摆出了慷慨就义的模样：“只要你能搞定神域千年和平，我愿伺候你到金尽人亡！”凛霆钧大义凌然的神情简直犹如视死如归的英雄！
莲悠悠继续僵硬。
黑焰看看凛霆钧，蓝眸眨了眨，忽然也跃落，仰天一躺，偷偷看莲悠悠一眼，转开脸轻咳：“咳，我知道你体力好，他死了，我替！”他也摆出慷慨就义的豁出去的模样。
“咳咳咳……”凛霆钧一下子咳地坐起，黑焰的一句话瞬间破了他的功。他怎知黑焰居然还会配合他了。
第六十九章 去冥域
莲悠悠呆滞片刻，呵呵一笑：“万一梵胤不喜欢女的呢？”
“那我去吧。”凛霆钧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是苦闷与哀叹的神情，“为了神域一千年的和平，为了让你能好好休息，不用再浴血沙场，我牺牲点色相，又有何关系？但求你不要嫌弃我这被男人用过的身体，虽然我的身体属于梵胤，但我的心，始终属于你……”
“呕！”黑焰趴在边上干呕起来，受不了地抬起猫爪，“别说了，我想象不下去了……你们放心，我那个弟弟喜欢雌的，不喜欢雄的。”
凛霆钧听罢，点点头，抬起脸再次看莲悠悠时，又是一脸明媚的微笑：“悠悠吾妻，梵胤虽没我俊美，但你我相看数万年也是两厌，要不要考虑换换口味？”
莲悠悠看着凛霆钧那副不正经的容颜扶额：“我怎么有种想让你灰飞烟灭的感觉……”
“悠悠吾爱。”凛霆钧站了起来，伸手揽住莲悠悠的肩膀，“为夫也是为你着想，你战力惊人，为夫也是自叹不如，需一些弟弟来替为夫分担此重任，只有让爱妻你心情舒畅，你才能……”
“为你好好打仗是吧！”莲悠悠冷眸瞥回，她算是彻底看穿凛霆钧那“险恶”用心。
凛霆钧依然保持明媚的微笑，不发一言。
黑焰此时，脸上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他是真的也没想到，那个让诸神胆颤的男人，居然还有如此反差的一面！真是藏太深，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至今还记得那男人拖着泰恒星兽的巨大尸体踏过尸海的画面，他脸上麻木不仁的神情，恁谁看见，都会吓得双腿发软，跪在他的面前。
莲悠悠愤然起身，一把拽住凛霆钧的胳膊：“跟我去冥域，别废话了！”
凛霆钧轻轻一叹：“为何非要拽我去。”
“因为你非人非鬼啊！”莲悠悠瞟瞟凛霆钧的身体。人去了，易吸引瘴气。鬼去了，易成为瘴气之食，无论人鬼，都会吸引瘴气。而凛霆钧这身体，刚刚好。
凛霆钧看看自己的身体，摸了摸，看莲悠悠：“要不要用用？这非人非鬼的身体或许会有别样滋味。”
莲悠悠无比嫌弃地看凛霆钧：“我才不要上尸体呢！你这具身体怎么回事？还有那把剑！”莲悠悠指向每当他们在一起就躲在不远处的那把血剑。
血剑见她指它，赶紧往门后躲了躲。
“人家可是凛哥哥，凛哥哥一直在叫你，一直在帮你斩妖除魔，你总不能对她不负责吧！”莲悠悠生气地大声说。
忽的，凛霆钧的神色认真起来，侧脸思索片刻：“的确该去趟冥域，问问这具身体的主人。”随即，他抬脸笑看莲悠悠，“悠悠，你怎么总是害我？”
莲悠悠气闷看他：“我让你陪我去冥域怎是害你了？！”
凛霆钧笑了，忽然笑得眸光灿灿：“并非是你让我陪你去冥域害我，而是你这幅吃醋的模样害我又心跳加速，只想……”凛霆钧眸光深邃起来，缓缓俯下了脸。
莲悠悠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这次下凡，让她终于有了更多的感觉，那些曾经累到失去的感觉，正在她的体内一一复苏，那些因为打仗而遗忘的七情六欲，那些因为疲惫而丢弃的更深的感觉，正在凛霆钧炽热的目光中，一点点回归她的心，她的身体。
“吻你……”当凛霆钧的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时，他朝莲悠悠的唇吻了下去。
黑焰的蓝眸立时眯起，眉心蓝色神印骤然燃烧，利爪刺出了猫爪，紧紧握起，在地板上挠出了深深的痕迹。
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又以什么身份去阻碍？！
莲悠悠当即美眸圆睁，直接将他推开：“别用尸体吻我！”莲悠悠转开脸，“满嘴的尸臭！”莲悠悠连连摇头，转身就走。
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嘴角溢出了甜蜜而甜腻的笑意。
黑焰松了口气，却立刻怔住了神情。他刚才那股子突然的愤怒与杀气从何而来？他的蓝眸睁了睁，脑中瞬间一片嗡鸣。他抬爪拍上自己的脸，脸好疼。
凛霆钧立在原处，面露苦闷：“悠悠，我哪里臭了，明明那么香，我把这具身体修复地很好。”凛霆钧低下脸看爪子捂脸的黑焰，“我臭吗？”
黑焰僵硬了一下，猫爪慢慢放落，抽了抽嘴角，用猫爪竖起大拇指：“撩妹我只服你！大哥！”
凛霆钧浅笑盈盈：“好好学着，可以哄悠悠开心。”
凛霆钧温润温柔的笑容让黑焰怔住了神情，难道，这个男人是在暗示什么？黑焰心中莫名地开心起来，今晚，他要洗洗干净，给这个女人暖暖床，让她睡在他的体温与气息之中……
当秘境之门打开时，外面已是阴森阴冷的冥域世界。丝丝阴气朝秘境而来，但却怯步于秘境之外。
凛霆钧已是皱眉：“你去见你男人，却偏要带上我，你可知我心里的苦与痛？”凛霆钧面露委屈与哀痛。
莲悠悠回头看他，嫌弃白他：“你药吃了没？病一直不好。”
凛霆钧笑了，眯眸看她：“我的药在你这儿，所以，我要你。”
莲悠悠的心跳登时一滞。
凛霆钧抬脚，靠近莲悠悠一步，与她咫尺相近，“你明知我要你，你却不药我，我的病，怎能好？”
沙沙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吐在莲悠悠的面前，让她的身体不知为何而一直呆立，无法挪动脚步。
凛霆钧伸出手，缓缓插入莲悠悠修长的指间，再次往前一步时，脚尖与莲悠悠的绣鞋相触。
他搂住莲悠悠的腰，紧贴她的身体带起她如同跳舞般，一起步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一刻，门在他们身后关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相拥。
莲悠悠在凛霆钧的胸膛前听着里面的心跳，久久不言，不想打破他们此刻之间这份令她舒适的宁静。
凛霆钧深深拥紧莲悠悠，嗅闻她发间不再带着魔兽血腥的清新香味，他们相守万年，却相爱太迟。
第七十章 做神也累
“为什么还抱着我？”莲悠悠伏在凛霆钧的胸膛问。
“你腻了？”凛霆钧问。
莲悠悠扬唇甜甜地笑了，也伸手抱紧了凛霆钧：“没有。”
“那再抱会儿。”凛霆钧含笑越发拥紧怀中的身体，“以后，我们在每个世界都抱一会儿，留个纪念。”
“你果然有病……”莲悠悠在他怀中笑。
“凡间抱一会儿……冥间抱一会儿……这叫生死不相离。”凛霆钧悠然地说了起来，“神域抱一会儿……魔域抱一会儿……这叫神魔不可分。我们两个就算变成化石，也要抱在一起。”
“那你还让我去征服别的男人？你不吃醋？”莲悠悠好笑地说。
“爱不同，情不同。你与我之爱，乃我们之爱。与他们之爱，乃与他们之爱。你们的爱若能换回和平，我心中反是高兴，也因此骄傲。这叫大爱天下，你我都是神族，心中当存大爱。”凛霆钧的神色在此时却是变得认真起来，他注视莲悠悠片刻，眸中的溢出了平静，坦然与一丝疲惫，“莲儿，我累了，我想把神主之位给你。”
莲悠悠吃惊地离开凛霆钧的怀抱，浓浓阴气包裹在他们周围，宛如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这样的环境本该浪漫，但因为是在冥域，自是浪漫不起来，反是多了分阴郁与凝重。
“你说什么？”莲悠悠知道他作出这个决定绝非玩笑，既然是从他口中而出，那必已是他心中的决策。这是……想撂挑子？！
凛霆钧俯脸看她：“莲儿，神域和平很重要，这样可以省去不少心力。你当年能让血皇幽川为你放下屠刀，我相信你也同样能让梵胤悔悟。你身上有我没有的魅力，若我能让他们爱我，我自不会让他们来爱你。神主之位能者居之，我父神一族一直带来的是战争，但你却能带来和平，所以，我才有此想法。”
莲悠悠微微退开身形，仰脸细细打量凛霆钧：“所以……你这次让梵胤偷袭成功，是为了……”
凛霆钧眼中的正色当即消散，咧嘴忽然坏坏一笑：“给他想要的一切，让他明白，他想要的，实是我们一直不想要的。我相信，他很快会来找你了，哈哈哈——”凛霆钧竟是扬天大笑起来，那大大的笑声中，显然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呵……”莲悠悠也忍不住笑了，原本她在，那人还轻松一些，现在，她也下来了，她可以想象，那男人会是如何焦头烂额。
梵胤心中的至高无上，却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枷锁。
他们……
真的累了……
累到无爱……
人家说,日久生情。
可他与她，已经是朝夕相对，甚至连沐浴都不避讳彼此，这般的亲昵，居然都生不出半丝情意来，甚至连那本该有的本能之野性，他们居然都因为疲累而荡然无存。
因此，现在的日子，让他们已是不由自主地上瘾深爱。他们终于可以谈谈情，说说爱，吵吵架，捶捶小拳拳，再亲亲抱抱举高高。就让那个人，去替他们继续他们已经生厌的工作，好好体会他们这千万年来的心累。
阴气缭绕他们身旁，渐渐遮盖他们两人的身影，整个冥域再次恢复死寂，即便地上瘴气爬行，也没有半分声音。
月已出东山，付家付明溯的书房内，是兄弟三人朗朗笑声。
“不可能！二位哥哥骗我！你们还当我是十四岁，那么好骗？”付明晖连连摇头，绝对不相信付明溯与付明蕤说的关于《傲美图》的事情。
付明溯与付明蕤相视一笑，看付明晖：“哥哥们怎会骗你？那幅画的的确确在送来时是一幅颜色鲜艳明丽的画，我们都看见了，你大舅哥也看见了。这案子啊，就是你大舅哥喜欢买阴宅给闹出来的，不然真不知道原来黄烨是好男色之人。”
付明晖依然一脸你们骗我的神情：“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那……那个传说中的九门，真的……皇家法师？我乾朝居然还养了一批法师？！”
付明蕤垂眸淡笑不语，如果不是从马昀的案子与九门有了接触，结识了那个莲悠悠，想必最近他接手的这些案子，都会被当作失踪人口来处理。而余娉婷的案子，更不可能被翻出来。这陆敬庭的事情，也不会查地那么彻底。
付明溯轻轻感叹：“我要是没有起先见过那幅画，也无法相信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对了，二弟，王易的失踪你打算如何处理？”
付明蕤秀眉紧拧，脱去官服的他又恢复成清俊儒雅的君子之容。他红唇微抿，这的确是件麻烦事。因为王易是个官，一个官员失踪，不可随意处理。
“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具尸体？”付明溯抬眸看付明蕤，眸中划过一抹暗光。
付明蕤却是并未拒绝，而是目光深沉起来。
付明晖坐在一旁看看精明强干的大哥，再看看深思熟虑的付明蕤，心中崇拜且又自豪。目光里也星星闪亮，火光闪烁。
付明溯与付明蕤察觉到一旁热忱的目光，一起看过去，正看到付明晖那看他们迷弟般崇拜的眼神。
付明蕤和付明溯不由一起笑了。
付明溯伸手摸了一把付明晖的头：“老三，你怎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哥哥们？”
“大哥，二哥，你们太厉害了，我真希望能尽快加入你们！成为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付明晖满脸期待，情不自禁地拉住付明溯与付明蕤的手腕，“我们兄弟三人联手，必能成就一番天下，朝堂之上，谁与争锋！”
付明晖眼中的勃勃野心化作了熊熊的火焰，在他的眼中异常闪亮。付明溯立时赞赏点头，他们三兄弟齐心，京城自在他们掌握之中。
付明蕤看着付明溯与付明晖相视的笑容，他心种划过一抹惊讶，他的三弟，那个曾经跟在他们身后那个小不点，他心中的野心与抱负，却是如此之大。他忽然在付明晖的身上宛若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第七十一章 虎父无犬子
他不禁心中忧虑，他的三弟，会不会也和他的父亲一般，为达到权欲而不择手段呢？
门外灯光浮现，付明蕤敏锐察觉，看向屋外，正是父亲。
付明蕤立刻起身：“父亲来了。”
付明溯与付明晖也纷纷起身，三人一起迎向门口。
暖光之中，付家三兄弟立在书房门口，同样的俊美挺拔，或是玉树临风，或是器宇轩昂，或是英气逼人，如此三个男子立在人前，无论谁都会心中赞叹，目不转睛。
提灯的丫鬟都脸红了，匆匆低下脸退到一旁。
付坤也是骄傲而自豪地看向自己这三个儿子，心中也默默得意一下，若非他付坤长得英俊潇洒，怎会有这三个帅气儿子？！
“父亲！”三个儿子齐齐一声喊，大有气吞山河，三兄弟称霸朝野之不可挡之势。
付坤脸上立时笑容满溢，眼中是自豪的光芒。付坤看着这三个各自有成的孩子也是精气神瞬间提起，自觉也年轻了不少。
付明溯三兄弟恭迎付坤进入书房，亲信家仆守在门外，付明溯三人敬立书桌之前。
付坤坐定之后，却先是看向儿子付明蕤，付明蕤察觉垂眸低首，恭敬之态却让付坤感受到了他的疏离。
在付坤心里，其实付明蕤是他心头所爱。这个儿子正直，善良，尤其那份聪慧，更是他最欣赏之处。但也正是这份正直，成为他们父子同在京城却心隔千里的原因。
付明溯立在旁边自是清楚自己父亲的心思，父亲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老二了。
付坤的到来，让这书房内原本热络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父亲！今天二哥又破奇案了！”付明晖一句兴奋的话终于打破了这份尴尬，让付坤的神情也舒畅起来，面露欣慰，但随即神情深沉，抬眸看向付明蕤：“蕤儿，王易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好端端突然失踪了？”
付明晖脸上的笑容立时消散，见父亲突然威严正经的神色，也感受到了从身为左相付坤那里而来的压力。他立时看向两位兄长，但见付明溯已面露恭敬，垂首不言。
付明溯微微侧脸看付明蕤，付明蕤也正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兄弟两个也是心有灵犀。
付明蕤随即回道：“王易七日前饮酒回家时，不慎落到湖里失踪了，孩儿正搜寻他的尸体。”付明蕤说罢，看一眼付明溯。
付明溯随即气闷道：“这个王易，喝醉了居然都不会走路了。好不容易把他送入户部，结果……”
付明晖一愣，怎么两个哥哥的说法跟刚才完全不同了。当然，他不会戳穿两个哥哥的话，那只会显得她付明晖愚笨。所以他也恭敬垂眸，不在此时多言。
付坤已是面露不悦，但看到三子付明晖，神色又缓和了一些。这小儿子才刚回来，自己还是不要过于严肃吓到了老三。
付坤面露惋叹：“罢了，如此意外又是谁能预见？你……拿些银子好好抚恤王易家属吧。”
付明溯颔首：“是，父亲仁心仁德，王家人定当感恩。至于户部那里，孩儿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安放。”
付坤微微蹙眉：“哦？你这么快就有人选了？现在户部全是右相的人，只怕不好安插，此人最好不是我们派系的人，至少，不能明面上是。你选的人是谁？说来听听。”
付明晖立在一旁，听父亲与大哥之间的交谈，立时心中的憧憬又多了一分。他何时也能像大哥这般，能让父亲如此信赖，委以重任。
付明蕤微微拧眉，他不喜欢此刻书房内的气氛。在付明溯要答话时，恭敬一礼：“父亲，孩儿连日审案身体劳累，想回房歇息。”
付明溯看向付明蕤，目露感叹。
付坤也知只要一谈及政事，老二必会回避，他也不勉强自己这个刚正不阿的儿子了。遂对付明蕤和蔼微笑：“你快去歇息吧。”
“谢父亲。大哥，三弟，你们慢聊。”付明蕤转身离开。
付明晖看二哥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回头看付明溯时，付明溯对他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继续对付坤认真说道：“这个人选是我在黄烨一案中选的。”
“黄烨……黄山道人……”付坤双手交握，双眉微拧，“这个案子我已经听说了。蕤儿这边一审完，这案子当天就传开了，呵，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嘶……我记得我好像也收藏了不少黄山道人后期的画……”
“父亲放心。孩儿自不会让陆敬庭的画贬值。”付明溯已是扬起笃定的笑，一副生意人的精明，“画价本靠热炒，我已命人将陆敬庭传为天才少年画师，他的画龄只有两年，这画龄越短，画越少，价自是越高，又加上了天才少年画师被人所害的凄凉故事，孩儿相信，这陆敬庭的画，只会比先前愈加翻倍。”
“哈哈哈——”付坤当即朗笑起来，赞赏地看付明溯，“做生意，就你最行。”
付明溯垂眸淡笑之时，也是松了口气。脱老三回来的福，不然就王易失踪那件事，付坤就会勃然大怒了。
付明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陆敬庭的画在他大哥付明溯的一番操作之后，反而画价翻了个倍。他的心底只有佩服二字，难怪父亲对大哥会如此信任。
付明溯继续说道：“而我想放入户部的人，便是这黄家的曾孙黄郊。我今日已派人查过这黄郊，他一直在文院做文职工作，故而转去户部做户部那些文书的工作也是顺手。且黄家丑闻传出，文院对他必是排挤，换个环境对他也有好处。而且。”付明溯抬眸看付坤，微微一笑，“他出身干净，背后无人。”
付坤听罢，微笑点头。
“这黄郊先用着，他人老实，做个眼线不错。且等有更合适的，再插入户部也不迟。”付明溯说完看付坤神色，这些事，还需要得到付坤的口允。
第七十二章 父子谈心
付坤垂眸思索片刻，嘴角已露出满意微笑。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拍：“就这么办吧。”
“是。”
几件事，付明溯全部办妥，让付坤心情舒畅，省去不少心力。这心情畅快了，付坤脸上的笑容也再次浮起。
他的目光也变得宠溺柔和起来，看向付明晖时满脸喜色：“晖儿，你这次回来为父还未跟你好好说说话，整日说这些公事。”
付明晖见付坤与自己说话，变得非常兴奋激动，星眸也越发闪亮：“父亲与大哥说公事不避讳孩儿，孩儿甚感荣幸，这是父亲信任孩儿，等孩儿学成归来，定当向大哥好好学习，为父亲效力！”付明晖双手抱拳，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付坤喜悦点头：“好！晖儿果然长大了，为父喜欢晖儿这份野心！像为父年轻的时候！”付坤看向付明溯，付明溯也是含笑点头：“是，父亲英明，三弟去了军营回来，当真是不同了。”
付明晖听到付坤的赞赏，心中也是骄傲一分。
付坤不由起身，到付明晖身前伸出拳头一拳打在付明晖的胸膛上，果然硬如磐石：“好！不愧是我付坤的儿子！哈哈哈。”付坤骄傲地端详付明晖一会儿，露出父亲的慈祥之色，“晖儿，你已十七，可有喜爱的姑娘？”
“我！”付明晖开口之时，心中猛地止住，看付明溯，付明溯手指垂落，微微摆了摆，暗示今天云瑶那边的事就别说了。
付明晖也是心有灵犀，立时会意，随即说道，“孩儿还未有心仪的女孩儿。”
付坤笑了：“哈哈哈，正好，今年皇宫中秋御宴，你与为父同去，若有心仪的女孩儿，为父给你做主！可别像你二哥，到现在都没有娶个媳妇儿回来。我看他这是要在八扇门打一辈子光棍了。”
付明溯轻叹一声之后，也是忍不住笑。老二真是太过痴爱办案，天下女子都无这案子吸引得了他。但很快，他的心里又被阴霾遮盖，他此刻倒是希望老二能继续痴迷于办案，而不是那个隔壁的九门莲悠悠。
付明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无垢，目光却忽然灼亮，星眸因为野心而多了分气焰：“父亲，今年中秋御宴，孩儿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
付坤看向自己三子付明晖，从他咄咄的目光中，他微微生出惊讶，他惊讶于晖儿竟是知道他的意图，惊讶于他出人意料的成长。
“七公主！”三个字出口时，付坤当即朗声而笑：“哈哈哈——好！是我儿子！没错！哈哈哈——”
付明晖也灿灿笑起，看向自己大哥付明溯。
付明溯依然笑容儒雅，但在垂眸之时，他的眸中还是划过一丝忧虑。因为，他在担心付明晖，过犹不及。他有野心是好事，他们付家人都有各自的野心。但付明晖显然有些年亲气盛，太过张扬。这份张扬，也是因为付明晖的年轻，他觉得老三，或许还需一些磨炼。
是夜，付明溯独自留在书房中，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了公子虹给他的小琉璃瓶。他打开瓶盖，金甲小虫飞出，停落于他的手背，抬起小小黔首张望付明溯。
付明溯对它轻语：“通知虹兄，那幅画失败了。”
金甲虫点点头，张开翅膀飞入黑夜，在月光中如一点淡淡星光，渐渐消失在远方……
月朗星稀，夜空中银月已近圆盘。
成帝立于湖边亭内，负手背后，凝望空中明月，脑海中浮出他年轻时，初见三娘的情景。
那时太上皇已病入膏肓，决定将皇位传于他。于是唤他入寝宫告知九门秘密。初听之时，他无法相信，神神怪怪居然就发生在他身边，离他如此之近。更不知皇城中竟有这样一批人在守卫京城。
当然，他更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妖魔鬼怪，这些只是小说中的东西，怎会是真？他起先还觉得九门不过是一群神棍。但皇族有时需要神棍，一些皇族治不了，神棍却是可以。
那时胖佛和小莴苣还未进入九门，九门内只有棺爷，三娘和那对兄妹。连姚广也尚未成为九门主人。前任九门掌门带四人来参见，他初见三娘便被她的倾世美貌所迷，后宫佳丽三千，在三娘面前无不黯然失色。
然而，三娘在他面前脱去的不仅是衣衫，还有那层皮……
这一脱，让他知道了这世上不仅只有人。
这一脱，让他明白了看人，不能只能看表象。
“父皇召见孩儿？！”他在端木卿尘的声音中缓缓回神。他收回凝望远方的目光，转身看立在亭内的端木卿尘，此时此刻此亭中，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你不叫我爹了？”成帝缓缓坐于亭内廊椅上，看端木卿尘。
端木卿尘小心看成帝脸色，前些日子因为想邀请九门来参加中秋御宴，惹成帝勃然大怒，他此刻哪里还敢再招惹成帝？
他端木卿尘只是觉得平日宫中无趣，才会那样逗趣。他又不是缺心眼。成帝真的怒了，他也不得不老老实实。
成帝是他老子，他零花钱还要靠成帝来给。先前莲悠悠的一趟冥域观，已经化掉了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他现在不出去浪，也是因为没钱浪了，只能在宫里老实呆着，至少一日三餐不用他来给钱。
这钱花了他又不敢跟成帝说五万两，那么一大笔钱，成帝必然会问，到时他又该如何解释？说真话，只怕会被抽。但找理由，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这若是万一又被成帝误会他吃喝嫖赌，还给自己找一身麻烦来。
成帝见端木卿尘忽然老实了，也知是前些日子自己发了太大脾气把这儿子给吓到了。他轻叹一声，看端木卿尘：“行啦，我准啦。”
端木卿尘一愣，狐疑地看成帝：“父皇，您准了什么？”
成帝面色立时不悦，撇开脸：“还能是什么，准你邀请九门的人来参加中秋御宴，我已经与姚广说过了！”先前是他严厉反对，而今又准，自是打脸，他的面色自然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