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妖道哪里走！
大夏王朝，广山域，金阳县。
城南刘员外的新宅子闹了邪祟。
哪怕青天白日，走过刘家新宅，也仍觉阴冷森寒。
虽然至今没有闹出人命，但邪祟之事让人心中惶恐，刘员外一家仍然住在旧宅，不敢迁居。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刘员外重金相酬，请到了一位年轻道人。
“道长，据说那东西邪性得很，你有把握吗？”
刘员外见这道士年轻，心里实在有些信不过。
年轻道士相貌清俊，气质脱俗，手执拂尘，背负法剑。
虽然一身道袍显得老旧，但鬓边黑发飘扬，别有一番洒脱之意。
这年轻道人听得刘员外开口，便笑了一声，出声说道：“小道修行以来，降妖除魔无数，斩过大妖，灭过鬼王，上天观仙府，入海游龙宫，区区邪祟而已，又怎会放在小道眼中？”
他语气平淡，没有骄傲，没有得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刘员外见他如此气度，心神一振，不由多了几分底气，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
年轻道士拂尘一摆，做足了姿态。
“道长，前头就是我那宅子，只要你能清了邪祟，刘某人自当奉上一百两银子！”
“钱财是身外物。”
年轻道人轻笑了声，补充说道：“等小道收了这邪祟，员外再看着给。”
他走上前去，看着大门的铜锁，偏头看向刘员外。
刘员外颤抖着手，拿出钥匙来，又不禁问道：“非得要老夫同行？”
虽然他没见过邪祟，但宅子里闹邪是真的，此刻心里慌得不禁两脚发抖。
年轻道人正色道：“宅子是你的，邪祟到此，必有缘故，须得你亲自化解。”
——
刘家宅邸。
无人居住，难免冷清。
显得有些荒凉枯寂。
许是邪祟在内，仿佛有些清冷阴寒。
忽然轻风吹拂，卷起落叶。
秋风萧瑟，令人生寒。
刘员外吓得脸都白了。
“这邪祟好高的道行。”
年轻道人神色凝重。
刹那之间，天色骤然黯淡！
黑暗席卷而来。
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道长？”
刘员外颤声着说来。
年轻道士没有回应，仿佛黑暗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周边没有半点光亮，只听风声阴厉，飕飕作响，阴寒彻骨。
嗡！
黑暗里忽然一亮，露出个凶厉狰狞的脸庞！
啊！！！
刘员外大叫出声！
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大胆妖孽！”
就在刘员外以为自己就要被邪祟害死的时候，一声清喝，骤然响起！
刹那之间，有火光亮起！
只见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年轻道人左手朝上，夹着一张燃烧的符纸，如同掌心托着一团火焰！
他手里的拂尘，白色的尘丝卷成一团，不断抖动。
隐约可以从尘丝的缝隙之中，看到内中有黑色的物体在挣扎。
“道长？”
“无妨。”
年轻道士将卷成一团的拂尘前端塞入腰间布袋之中，然后抽出来，拂尘如旧，尘丝飘扬。
那布袋抖动了两下，然后就平静了下来。
“邪祟已经收了，小道给你几张镇宅灵符，清一清残余的邪气，你这宅子就干净了。”
“收……收了……”刘员外口干舌燥，想到刚才的场景，险些尿了一裤裆。
“是啊，收了。”
年轻道人这般说来，手上似乎有些痒，食指和中指摩挲着大拇指，又抽五张灵符数了数。
刘员外觉得他数灵符的动作，跟自己平常数银票的动作有些相似，顿时想起酬劳还没有支付给这位真正的得道高人，连忙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银票一张，面额一百两！
年轻道人含笑点头，然后在五张灵符之中，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刘员外面色微变，将剩余银票递了过去。
银票五张，足足五百两！
“对小道而言，除魔卫道才是正事，钱财只是身外物而已，员外实在客气了。”
年轻道士伸手接过五张银票，意念扫过官方印鉴，确是真钞无疑。
然后他才看向刘员外，笑了一声。
“员外切记，积德行善。”
——
午后，城外。
年轻道士解开布袋，往前一抖。
顿时一缕黑气落地，就地一滚，化作个小兽。
这小兽身形与熊相近，但高不过三尺，浑身黑毛，眼睛赤红，邪气凛凛。
咻地一声！
这小兽忽然往前扑去。
年轻道人竟然不躲不避。
小熊抱住了他的大腿，抬起头来，赤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水一般润泽的光芒。
“宝寿道长，这趟咱们赚了多少银两？”
“五十两。”
年轻道士感叹道：“这位刘员外着实是个大方的，咱们老规矩，一九分成，这次你那五两银子，先存在贫道这儿……等凑足了银两，回头建成道观，后院的柴房就归你住。”
小熊高兴点头，忙是说道：“好咧好咧。”
它不久前经受点化，开启灵智，拜入了这位道长门下，可惜只管吃，不管住。
后来道长说，只要它出钱，就可以在道观里买一块地方，今后建成了道观，后院就有它的住处，不用在道观门前的空地上风吹雨打。
它没有钱，只能跟着道长赚钱，好在道长向来大方，给了足足一成的分红。
再这么下去，不到十年，它就可以先在道观里买个茅房。
——
“穿越半年了啊。”
宝寿道长抬头看天，神色恍惚。
他如今的身份，是白虹观掌教。
白虹观近来半年，运势高涨，如日中天，在他努力发展之下，已是人丁兴盛。
目前除他这掌教外，观中还有这头熊族的护山大妖！
原先白虹观老掌教也是个有法力的，一年前下山降妖除魔，当场就被魔给除了。
道观内唯一弟子宝寿，自然而然成为了掌教，在吃光了道观内粮食之后，无奈下山游历。
半个月后，宝寿饿死街头。
然后死道士再睁开眼睛，就成了穿越者宝寿道长。
死而复生的宝寿道长，继承了部分残缺记忆，于是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死亡原因。
身怀真传，武艺超群，偏偏饿死街头，怎么都没有道理。
然后他总结出来原因，主要是前身性格迂腐，不思变通，以道门正统真传为傲，不愿放下身份。
既不愿意仗着武艺拦路打劫，也不愿意凭着本事另谋生路，只是一心想着除魔卫道，替人消灾解厄，顺便混口饭吃。
但是大夏王朝，太平盛世，佛门与道门并立，根本没有邪魔妖怪的生存之地。
既然没有邪魔，众生也就不需要除魔卫道。
于是道门真传宝寿道长饿死街头。
此后的穿越者宝寿道长，痛定思痛，进山偷了一头熊崽，点化成了熊妖。
在此之后，世间有了妖魔。
于是也就需要有宝寿道长这样除魔卫道的人物了。
短短半年，熊妖作乱八方，宝寿道长行侠仗义，积德行善，除魔卫道，至今已经攒得六千两银子。
当然，在二十一世纪杰出青年的教导下，这熊妖行事，也是专挑为富不仁，贪赃枉法之辈下手。
例如这位员外，就曾募捐修桥，暗里偷工减料。
“再攒个万八千两银子，就可以重建道观，布置阵法了。”
宝寿道长这样想着，揉了揉眉心，暗道：“这跟着我穿越而来的混沌珠，能够加快修行进度，能够增强战力，但最重要的，还是布置相应的阵法，才可以将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等道观建成，阵法自成！
从此之后，他亲自坐镇道观，以他眉心中的混沌珠，来作为阵眼。
那么道观灵气之盛，将会堪比仙境，修行起来，一日千里。
道观所属范围之内的天地灵气，都将经由混沌珠吸引，归入自身，助益修行，那么修炼速度，必将百倍提升。
更重要的是，凭借混沌珠的力量，阵法增强千百倍不说，他的道术威能也将得到极大的增幅。
在道观的一亩三分地，就算大夏国师亲至，都毫不畏惧。
他这样想着，将熊妖收回袋中，往下一座城出发。
然而才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喝。
“妖道哪里走！”
第二章 剑气断流！意通鬼神！
妖道哪里走！
少女之声，宛如银铃，却充斥着怒意，带着浩然之气！
宝寿道长闻言一震，不免心虚，顿时运转真气，脚下生风，瞬息往前而去。
但是就在这时，又听得身后那少女声音从传来。
“道兄，你也是修行中人，为何不助我斩杀妖道，而视若无睹？”
“什么？”
宝寿道长心生错愕，回头望了一眼。
然后便见身后，有一个穿着墨绿色道袍的老者，朝着自己背后追来。
这老者满脸邪气，手执骷髅拐杖，浑身气息阴森，手里提着一个婴儿，随着他的跳跃，婴儿不断甩动，显然已经死了。
少女口中的妖道，原来是这个老家伙，而不是他宝寿道长！
“找死！”
妖道见前方这小道士竟然停了下来，认定他要阻拦自己的去路，当即下了狠手，拐杖点了过去。
墨绿色的光芒，宛如阴火一般，劈头盖脸朝着宝寿覆盖而来！
宝寿怔了一下，仿佛被吓傻了一样，竟然不知躲闪！
“快躲开！”
少女惊呼一声，就算是以她的修为，都不敢直面这等阴火，只能躲闪开来。
她被誉为九霄仙宗的奇才，今年未足十六，已经是炼气初境的人物。
那年轻道士看起来也未满二十，只怕炼气境都没有达到。
面对这等阴火，不闪不避，岂不是死无全尸？
“不知死活！”
妖道冷笑一声，认定这小道士已经灰飞烟灭，当下就要穿过阴火，逃至夭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前方大片阴火，全部往内一收，凝聚起来。
年轻道士站在原地，手掌上托着一团墨绿色的阴火。
“什么？”
妖道见状，满脸惊愕。
身后那个九霄仙宗的少女，也露出了惊愕万分的神色。
而宝寿道长神色复杂，喃喃低语。
“怎么这么弱？”
宝寿穿越之后，继承了前身的修为。
但一个没能辟谷，饿死街头的小道士，能有多少道行？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修行者之中的弱者。
但现在看来，这个妖道更弱啊。
“该死！你敢羞辱老夫！”
妖道大怒，手中拐杖往前一敲，打出了滚滚威势。
顷刻之间，周边陷入了一片阴暗之中，阴风呼啸，仿佛鬼哭神嚎。
在黑暗阴风之中，有鬼脸狰狞，有兽脸咆哮，似乎隐藏着万千鬼怪。
邪异奇风，索人性命！
“快逃！”
九霄宗的少女惊呼一声。
而年轻道士朝着她看了一眼，目光才收了回来，看向这一股充满了万千鬼怪的阴暗邪风。
他不缓不急，抽出剑来！
然后一剑斩了下来！
剑落！风停！
一剑斩风停！
“剑气断流？意通鬼神？”
妖道惊呼道：“你是炼神真人！”
他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之色，颤动不已。
当下他转身便要逃！
但他上半身一动！
半个身体就都掉了下来！
刚才那一剑，将他连肩带背，半个上身都劈成了两段！
剑锋太细，剑意太锐，竟然让他筋肉血脉都没有直接分裂，严丝合缝，依然保持血脉畅通。
直到他意念一动，想要转身，有了动作，导致血脉筋骨分离，上半身才掉落了下来！
鲜血内脏，满地都是！
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欲呕！
“这……”
宝寿道长错愕万分。
他本是随手一剑，要把风劈开。
哪知这风看似威势滚滚，邪气浩荡，却不堪一击，被他一剑劈开之后，连藏在阴风后面的妖道，也一剑给劈了。
这妖道不免也太弱了！
他压根没想杀人！
因为他没杀过人。
毕竟杀人犯法！
刹那之间，考虑要不要跑路的宝寿道长，心中想起了逃命的一百种方法。
“晚辈方玉，拜见真人。”
九霄仙宗的少女，忙是上前来，恭敬施礼。
这个声音，打乱了宝寿道长的思绪，他看向少女，眼神一眯，语气沉重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要保密，不然的话，小心贫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方玉吓了一跳，忙是颤声道：“真人息怒，晚辈绝不敢泄露此事。”
宝寿道长这才满意点头，又看向那尸体，想着怎么毁尸灭迹。
方玉悄悄抬起头来，看见宝寿道长盯着尸体，似有苦恼。
她有些诧异，不禁低声问道：“前辈，这妖道的尸首，您是不想要了吗？”
宝寿道长怔了下，问道：“尸体要来何用？”
方玉回应道：“大夏王朝在本月之初，临时组建猎妖府，已经把这个秋风妖道排上猎妖府的猎杀榜，位列第一百七十二位，价值三枚纯阳丹，并赏赐三万两白银……”
她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什么，忙是又道：“是晚辈肤浅了，以前辈的修为，自然是不会将这妖道放在眼里，奖励对您来说，自然也是如粪土一般。”
宝寿道长陷入了沉默之中。
三枚纯阳丹？
三万两白银？
这妖道其实是官府的通缉要犯？
“其实……”
宝寿道长咳了一声，说道：“贫道游历四方，淡泊名利，隐于世间只为除魔卫道，但既然在此被你看出了端倪，也就不必再隐藏身份而游走红尘俗世间了……这妖道尸体，贫道自己处理就好。”
方玉听闻这番言语，顿时对眼前这位游戏人间，品行高洁的炼神真人，有了一股敬佩之感。
随后宝寿道长又旁敲侧击，询问了几句，从方玉口中，了解到了所谓猎妖府与猎杀榜的事情。
猎妖府，组建于本月初。
是因上月之时，大夏王朝与大周王朝开战。
边境之战，惨烈无比，尸山血海，引得许多邪道修行者聚集，想要趁着尸山血海，无穷煞气，炼就邪道秘法。
除此之外，又有许多妖类凶兽，被血腥吸引，想要吞食大量尸体，从而增进道行。
为此，朝廷组建猎妖府，从各大道门仙宗、各大佛门寺庙、各大旁门宗派，抽调正统修行者，前往边境降妖除魔。
而有着许多妖魔，逃避猎妖府的追杀，慌不择路，往大夏国境逃了过来。
据说其中有一大批妖魔，是怀着特殊的阴谋，趁机潜入，意欲谋夺大夏境内的一场机缘。
目前朝廷官府在围剿这些妖魔道的修行者。
而猎妖府也在大夏王朝国境之内，颁布了猎杀榜。
凡猎杀妖魔者，皆可得获重利。
“……”
宝寿道长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前身那位活活饿死的宝寿道长，是死得真冤呐。
第三章 吞噬道行！掠夺神通！
傍晚时分，夕阳黄昏。
年轻道士提着一个滴血的破布包裹，走进了衙门。
在他身后，是一个少女，脸蛋如稚童，胸前如高山。
衙门的公差，见年轻道士手上滴血的包裹，吓得纷纷抽刀出鞘。
“呔！那道士，杀人也就罢了，还敢来衙门寻衅？”
“本捕头自幼练武，等闲三五十人都伤不了我，你千万不要挑衅我！”
“你要是掉头就走，我就当没见过你！”
年过四十的捕头，满是胡须的黝黑脸庞上，吓得泛白。
这他大娘的，是哪里来的凶人？
杀人就算了，他还割头？
割头就算了，还提着人头来衙门？
他这不是挑衅嘛？
如此嚣张狂妄，来衙门挑衅，显然是自负武艺高强！
武捕头禁不住双脚发颤。
“……”
宝寿道长神色古怪。
方玉闻言，怒道：“作为官府公差，怎能胆小怕事？如若真有作恶之人，你们不该是尽忠职守，拼上性命，也要拿下凶徒吗？”
宝寿道长神色愈发古怪，转头看向了这个出身九霄仙宗的少女。
少女瞬间反应过来，似乎方才言语不当，不禁缩了缩脖子，讪笑了一声，然后才看向那个捕头，喝道：“本姑娘乃是九霄仙宗真传弟子，今次跟随这位前辈同行，他老人家今次斩杀了逃入我大夏境内的妖道，来此进行认定，领取猎妖府奖励的！”
“九霄仙宗？”
武捕头怔了一下。
九霄仙宗乃是大夏境内，三大道门仙宗之一。
九霄仙宗真传弟子，身份之高，非同寻常。
他惊愕之下，忙是施礼道：“原来是九霄仙宗的真传，有失远迎，还请宽恕。”
然后他又想起了，刚才这位九霄仙宗的真传，称呼这个年轻道士为前辈。
武捕头心中微震，忙是又施礼道：“道长恕罪，道长恕罪。”
宝寿道长挥了挥手，将手中的人头就地一抛，说道：“你验明正身，把奖赏给贫道就是了。”
武捕头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不久前，来自于广山域的猎杀榜！
金阳县正是广山域所属十七县之一。
猎妖府颁布猎杀榜，经由京城发出，传至青冥州，下达至各域、各县、各城。
凡榜上有名者，皆为穷凶极恶之妖魔。
各地修行之人，猎杀妖魔之后，取其尸首，到当地官府登记。
当地官府层层上报至猎妖府，待经猎妖府验明正身，便可予以奖赏。
“我们金阳县这小地方，竟然潜入了猎杀榜上的妖人？”
武捕头先是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倒吸口气，心道：“就是这道士，斩杀了猎杀榜上的妖人？”
他震惊不已，直到九霄仙宗的少女轻哼一声，才醒悟过来。
“两位稍等，我去禀报大人。”
——
半晌之后，县衙之外。
武捕头恭恭敬敬把二人送了出来。
“五天之后，贫道再来一趟。”
宝寿道长略感无奈。
这小小县衙，既无法验明正身，也给不出应有的奖励。
只能保存人头，再上书广山域，然后传至猎妖府，等猎妖府派人前来验明正身，再由猎妖府的人给予奖励。
而这书信一去，再等猎妖府来人，就须得三五日的光景。
好在这次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将金阳县衙之中的猎妖榜，抄录了一份。
猎妖榜三百二十三名妖魔，都列于其上。
“道长走好，道长走好。”
武捕头连忙点头，送到了门口，注视着这道士和那少女远去。
走出金阳县衙，街道尽头处。
“多谢姑娘。”
宝寿道长朝着少女施了一礼。
他斩杀妖道不难，但是怎样领取奖励，倒是全然不懂。
好在这少女热心，伴他来县衙走了一趟，今后再度领取奖励，也算熟悉了流程。
“道长客气了。”
方玉似乎想到什么，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册子，说道：“晚辈见道长向金阳县衙要了一份猎杀榜，想必是有意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这里是我九霄仙宗的详细记录，算是最详细的猎杀榜。”
宝寿道长先是惊讶，然后接过册子，翻阅了两页，便明白了。
这册子上面，每一页都记录着一位猎杀榜的人物。
但是猎杀榜上，只有名字和画像。
而这本册子，不但有名字和画像，同时也注明了身份来历，年龄相貌，修为本领，过往事迹等等详细信息。
“猎妖榜每月会有一次更新换旧，我九霄仙宗也会根据猎妖榜重新制定这猎杀册。”
方玉迟疑了下，悄声说道：“等下一次更新，晚辈再给道长送来一份？”
宝寿道长闻言，当下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
方玉心中大喜，握紧小拳头，暗暗挥舞。
离山半个月，就结识了一位炼神真人，回头看师姐还怎么敢说她天真幼稚！
等她告辞离去之后。
宝寿道长神色复杂。
他低下头，缓缓伸手。
掌心朝上。
火焰骤生！
控火之术！
这是那妖道的本领！
“混沌珠竟有如此奇效？”
宝寿道长为之震动，心绪复杂。
在他斩杀妖道的瞬间，混沌珠立刻吞噬了对方精气神。
在一息之后，混沌珠炼化了这妖道的精气神，温养自身。
然后他感觉到体内真气瞬间增长一截，大约相当于他穿越之后，这半年来自行修炼的进步成果！
而且还得到了这妖道控火御风的本领，火焰动念而起，狂风呼吸而出，毫无半点生涩，如同他多年苦修而成！
“斩了对方，就可以掠夺对方修炼多年的道行底蕴？”
“斩了对方，就可以掠夺对方苦心钻研的法术造诣？”
宝寿道长眼神一亮，当下左手一翻，清风吹拂，将右手火焰吹灭。
他再看着这猎杀榜和猎杀册，眼神之中的光芒，愈发强烈。
这猎杀榜在他眼中，原先是金山银山。
现在这猎杀榜在他眼中，是他活跃在外的千百年道行，以及……他寄存在外的千百种道术神通！
——
广山域，白羊县。
“老七死了。”
黑袍老者，面貌枯瘦，眼神浑浊，他睁开眼睛，低沉说道：“老四，去金阳县探一探，不要鲁莽行事。”
他声音才落，就听得黑暗之中，传来一声低吼，宛如猛虎。
旋即有个低沉的声音，回应了一声。
“是，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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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变强从建道场开始！
广山域，丰源山。
旭日初升，朝霞绚烂。
但见青山葱翠，白云萦绕，天地清灵。
这座高山，位置特殊，承接大夏境内的真玄山脉，起自于中玄州，贯穿青冥州，中间经过九大域地界，延绵而至，宛如长龙，落定于此。
“丰源山承接真玄山脉，共汇聚九域风水。”
“本门创派祖师，能够占据这等风水宝地，建立起白虹观，也真是了不起。”
宝寿道长感慨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沓纸张。
这是他半年来的心血，关于重建道观的构造设计。
自穿越之后，混沌珠深藏眉心祖窍之内，让他修炼速度增快，让他道术威能增强。
穿越六天后，他在修炼之时，从混沌珠的道韵之上，悟出了一套阵法。
冥冥之中，他认定这套阵法，能让混沌珠的种种玄妙，发挥到极致。
可惜他对阵法方面的造诣较为粗浅，并非阵道宗师，也不敢寻找阵道宗师相助，而将阵法泄露于外。
因此他苦思冥想，最后决定重建道观，以最根本的方式，将道观的格局布置，甚至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严格按照阵法的构造来重建。
根据他的推算，道观一旦建成，那么整个道观，就是一座阵法！
道观成为阵法的根基！
混沌珠就是阵法的源头！
混沌珠藏于宝寿道长体内，所以宝寿道长就是阵法的源头！
在此之前，因为缺钱的缘故，他之前还准备了简化版的道观建造图。
但是如今，他已经把简化版的道观建造图扔在角落里了。
如今大夏境内，群魔乱舞，而猎杀榜一出，对他宝寿道长而言，便相当于是遍地金银。
缺钱？
不存在的！
“宝寿道长，你找的人来了。”
黑色的小熊，从树上探出半个身子。
宝寿道长应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来路。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双手粗壮。
这是他找的工匠，名为王山，是丰源山周边各县里，最好的泥瓦匠，而且为人朴实，风评颇好。
“宝寿道长，你交代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王山说道：“目前已经找到了三十六个工匠，至于你特地交代的那位，倒是有些难办。”
宝寿道长沉吟道：“郑元？他有什么难办的？”
这郑元来历不俗，十六年前，在朝廷任职，属工部官员，曾参与大夏皇宫的重新修建，更主持建造当今广山域的掌域府邸。
只是可惜，郑元的叔父，作为工部侍郎，因建造皇陵出错，被下狱处死，家眷流放。
郑元受到牵连，也丢了工部的官职，沦为一介白丁。
放眼整个广山域，郑元未必是最杰出的工匠，但他是宝寿道长目前能够请到的，最好的工匠。
这人颇有文采，精通建造，能够看懂图文表达，足以根据他的图纸建造道观。
这人也曾参与修建大夏皇宫，更主持修建掌域府邸，知晓什么才是恢弘大势。
这人的才能，以及眼力，还有见识，都不是普通泥瓦匠可以相比的。
所以宝寿道长特地交代，让王山务必请来此人，作为主持修建道观之人。
“他自视极高，不肯前来。”王山闻言，略感无奈，摇头道。
“如此骄傲？”宝寿道长笑着说道：“据小道所知，郑元如今穷困潦倒，家徒四壁，现在有活计给他干，他还不想养家度日？”
“他的贫穷，是有缘故的。”王山叹了一声，说道：“这些年来，他自恃身份，不愿屈尊，许多人请他建房造庙，都被他直言拒绝，但也因此，十六年间也就坐吃山空，日渐家贫。”
“不是说他近来还有个规矩吗？”宝寿淡淡道。
“这郑元十六年间，坐吃山空，家底已是吃空，才定了个规矩，但所有人都当他是个疯子。”王山说道。
“你具体说一说。”宝寿饶有兴趣地道。
“郑元曾说，他当年主持修建广山域的掌域府邸，历时一年三个月，建成之后，俸禄加奖赏，前后得了九百二十七两银子的报酬。”王山说道：“所以要请他出山，不得低于九百二十七两。”
“九百二十七两？”宝寿道长眉头一挑，这个价格可是极高。
“你说这不是疯了嘛？”王山摇头叹息道：“当年他修建的是广山域的掌域府邸，可是谁家建造府邸，能够跟掌域府邸相提并论？况且说了，他不过一介白衣，无官无职，早已今非昔比，就算广山域要重建府邸，也轮不上他啊。”
“你替小道转告一声，就说小道答应了。”宝寿道长忽然应道。
“什么？”王山不禁一怔，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
宝寿道长淡淡说道：“但有一点！他建造广山域的掌域府邸，是要掌域大人满意，才能完工！而他建造白虹道观，必然也要我这观主满意才成！如若他建造得不如意，这九百二十七两，我全都要收回来！”
说完之后，又见宝寿道长将手中一沓纸张递了过去，说道：“你将这个，带给郑元，问他敢不敢接！”
——
广山域，丰县。
这是一座小院，地方不大，没有精雕细琢，没有雕栏玉砌，却显得简单朴素，有一种另类的美观。
“宝寿道长答应了，但若不能让他满意，九百二十七两，他都要收回。”
“好大的口气！”
年逾花甲的老人，忽然哼了一声，顿时拂袖，颇为不满。
“老夫当年主持修建掌域府邸，连当今掌域大人都挑不出毛病来，他一个乡野道士，莫非眼界比掌域大人还高不成？”
“王山，你转告他，老夫建造出来的道观，他若是不满意，能具体挑出毛病来，别说九百二十七两，就是老夫的人头，都一并送他了！”
“这道士既然给得起价钱，老夫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工部匠人！”
郑元微微抚须，淡淡道：“你让他这当道士的，自己择个良辰吉日，到时召集工匠，再来动工！”
王山应了声好，便也转身离开。
郑元随手取过桌上的一沓纸张。
这是王山带来的，说是那道士的手笔。
作为曾经工部的官员，他有些瞧不起市井之间的泥瓦匠人，也不认为这乡野道士的手稿能有多么精细。
但他既然接了这个事，便也该仔细了解一番。
然而他结果这图纸之后，只扫了一眼，便呆住了。
“这……”
郑元看得仔细，然后便有些惊异。
他手上颤动，一张又一张，翻阅过去。
这图绘画工整，标注精细，具体到一砖一瓦，具体到一分一毫。
整个道观，占地甚广，勾连起来，气势恢宏，显得堂皇大气。
这道士想要建造的道观，无论从规模、气势、风格等各方面，竟然都还在广山域的掌域府邸之上！
“这道士……要建仙宫不成？”
郑元想起自己先前的一番狂言，竟然隐隐有些忐忑。
这道士心气如此之高，眼界如此不凡，自己真能让他满意吗？
可瞬息之间，郑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
凤凰非梧桐不栖！
十六年间，他不曾再为人建造，被视为颓丧自废，但实际上，是他才高志大，不屑于建造寻常人家泥瓦房屋！
十六年间，满门心思都在钻研建筑之道，不曾有一日间断，从未荒废才思，不就是为了有生之年，再建出一座辉煌的建筑，让朝廷工部的旧人，刮目相看吗？
“这就是老夫等了十六年的梧桐树！”
郑元眼神熠熠生辉，心绪激昂，“哪怕这株梧桐树，比想象中更高，老夫也要攀上去！”
——
与此同时。
丰源山三十里外。
林间掠过一抹庞大身影，掀起狂风。
“大爷别吃我们，那小道士是丰源山白虹观的，就在前头了。”
忽然有个声音，颤颤发抖。
而他手上，提着一柄断刀。
他虎口已经崩裂了，却死死抓着刀柄，不敢放开。
他并不是英勇无畏，而是自觉抓着刀柄，就是抓着最后一条救命稻草，安抚自己恐惧而颤抖的心灵。
第五章 夜冷风寒，阴魂索命
丰源山。
山腰之处，旧观之内。
年轻道士盘膝而坐，呼吸吐纳。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睛，吐出口气，叹道：“赚钱哪有抢劫富得快啊……”
修炼一夜，真气只增长一丝进益。
而斩妖除魔，真气瞬间增长半年。
仔细比较起来，相差百倍不止！
就在这时，破庙之外，有个两三尺高的黑熊仔，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宝寿道长，小的已经找到活了，城东有一家人娶了个媳妇儿，三年没生孩子，近来求神拜佛，怀疑是祖坟风水不好，导致业债缠身。”
小兽兴奋地说道：“这次他们找风水先生，给五十两银子呢。”
宝寿道长神色淡漠，哼了一声，说道：“贫道善观阳宅，而对坟冢阴宅方面，只是粗通，并不精通。”
小兽连忙说道：“您老不会风水，但是可以帮这家的女人生孩子嘛。”
宝寿道长闻言，不由得一怔，点头说道：“这倒是能行。”
虽然他对风水之术只是粗通，但是他对于医学之道，却颇有造诣，可以尝试。
但下一刻，就见宝寿道长反应过来，当下伸手一敲，把小熊脑袋敲得啵一声响。
“贫道让你去找猎杀榜上的妖魔鬼怪，你找的什么活？”
宝寿道长恼怒道：“都跟你说了，咱们是做大事的，过往那些小买卖已经不入眼了，当下猎杀榜上这些妖魔，才是大买卖！你知不知道，要是砍死一个，比咱们之前半年都还赚得多！”
小兽捂着脑袋，委屈巴巴，低声道：“找了一大圈，没找着跟这上面长得一样的人嘛，咱们大买卖找不着，也不能空坐着不开张呀，这才想着找点小买卖，维持一下生活，也能挣些钱，攒两块地砖的。”
宝寿道长忽然伸手，提着它的熊耳，拎到了面前，恶狠狠道：“你要是再这样目光短浅，回头贫道就去官府把你这熊妖也报上去，等你被猎杀榜收录上去，然后贫道再拿你去换猎妖府的奖励！”
小熊吓得瑟瑟发抖，道：“宝寿道长，咱们穷急了也不能卖自家熊啊，小的这就出门，再去探探风……”
宝寿道长伸手一放，把这小熊崽子丢在了地上，说道：“不用探了。”
小熊颤声道：“您已经决定卖熊换钱了？小熊别无所求，今后道观茅房上，能不能留个熊仔的标记，也算让后人知道，有只熊为咱们道观出过力的……”
咚地一声！
这小熊捂着头。
“蠢材！门外吹风去！”
宝寿道长踢了它一脚。
小熊圆滚滚地滚到了门口。
它撑起身子，双手搭着门槛，探头出去，短鼻子嗅了一嗅，眼神顿时一缩。
然后它卷起身子，又圆滚滚地滚了回来。
“宝寿道长，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夜风有寒意，有阴邪气，还有血腥味。”
“所以猎杀榜上的妖魔，不就有线索了吗？”
宝寿道长神采奕奕，说道：“过往大夏境内没有妖魔，贫道空有屠龙术，无处可用，只好靠你吓唬人，现在该让你知晓贫道真正斩妖除魔的风采了！”
他提起小兽，放在肩头，左手提起拂尘，背负法剑，走出了门外。
阴风吹拂，寒意入骨。
风中有血腥味，且十分浓烈，带着煞气。
若换作常人，在这里吹上片刻，就要大病一场。
他没有停步，继续前行。
走过约三五百步。
血腥味愈发浓烈。
青草尖，树枝末，挂着点点血滴。
地上有残肢断臂，内脏遍地，宛如炼狱。
“……”
宝寿道长眉头紧皱。
肩上的小熊，低声说道：“死了三个，像是被野兽撕碎的。”
宝寿道长看着碎肉旁边的碎衣片，说道：“都是金阳县衙的差役。”
声音才落，就听得夜里的树林间，阴风呼啸。
风吹草动，树梢摇曳，簌簌作响。
宝寿道长神色稍凝。
肩上的小兽颤颤发抖。
“宝寿道长，有鬼啊……”
熊妖惊叫出声，吓得毛发倒竖，紧紧抓着宝寿道长的肩头，不敢松手。
前方幽暗之处，出现了三个身影，穿着金阳县衙的差役服饰，眼神呆滞，气息阴冷。
他们不是来查案的。
他们就是案件的死者。
肉身成了一地的碎肉。
魂魄却成了害人的鬼物。
“道长，还认得我们吗？”
就在这时，当头的捕快，低沉着开口。
宝寿道长眉宇一扬，说道：“先前贫道去县衙交人头，你们三位就在当场，还跟那位武捕头一起拔刀的。”
这人忽然阴笑了声，似乎还有些自嘲，说道：“难为道长还记得我们。”
宝寿道长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们因贫道而死？”
这阴鬼低着头，缓缓说道：“武捕头赶赴广山域送信，逃得一劫，我等却为了道长，而受无妄之灾，惨死山林。”
他抬起手来，手上的皮肉忽然脱落，变成了白骨。
他抬头起来，脸上的血肉层层脱落，变成了个血色骷髅。
他森然一笑，獠牙尖利。
“那道长就来陪我们走一趟黄泉路罢。”
他身形忽然一闪，化作了阴风。
而他身后的两道身影，也化作了阴风。
黑夜幽暗，阴风呼啸，凄厉森然。
青草晃动，树枝摇曳。
“救命啊……”
小熊吓得瑟瑟发抖，险些屁滚尿流。
周边的阴风愈发寒冷，也显得愈发凌厉。
然后就见宝寿道长神色淡漠，拂尘一扫。
风停声消！
一切归于平静！
三道阴风，尽数消散。
无形的力量，融入眉心的混沌珠之中。
瞬息之后，混沌珠之中的力量，反哺，提升了少许道行。
大约……等同于他修炼半个月的成果。
“三道鬼魂，每一道都蕴藏着些许法力，相当于我修炼五日的成果。”
宝寿道长神色肃然，沉吟道：“他们死去不超过一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成厉鬼？而且在初生鬼物之中，他们道行不算浅薄。”
新死之鬼，如风中烛火，黯淡无光，怎么会具有道行？
他们说是因为自己而死。
自然也是因为自己而来。
那么他们背后，究竟是谁？
这样想着，宝寿道长心中一动，翻出九霄仙宗的猎杀册，拨到一百三十二页。
这一页，画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猛虎！
姓名：孟山君！
身份：猛虎成妖，拜入吞阴山长老袁啸舟座下，排行第四，名为弟子，实为坐骑。
修为：炼气境，巅峰。
天赋：食人血肉，炼人魂魄，使其化为伥鬼，任凭驱使。
事迹：猛虎开灵，化为大妖，为祸百年，动辄屠灭村落，后为吞阴山长老袁啸舟降服，追随袁啸舟进入大夏国土，动机未明，行踪未明。
“孟山君？”
宝寿道长心中一动，翻开了猎杀册，翻到了第十九页。
第六章 猛虎大妖！孟山君！
姓名：袁啸舟。
身份：吞阴山长老。
修为：炼神境，大成。
本领：精通吞阴山秘法，善于摄魂夺魄，喜好杀人炼魂，提取精血皮肉，炼制阴魂鬼物。
事迹：屠杀十座村庄，聚万人精血，炼制万魂血幡，被正道所不容。
半月前，与吞阴山另一位长老墨归联手，在边境杀死猎妖府十三名红衣斩妖吏，后率领其三名真传弟子，遁入大夏国境，不知去向。
“……”
宝寿道长看着下面的画像。
黑袍罩身，黑巾蒙面。
只露出一双森然可怖的眼眸。
但隐约可以从眼睛周边皮肤的皱纹判断，此人面貌苍老，并非青壮之年。
而宝寿道长则看向了最后这一栏，低声道：“吞阴山？袁啸舟？炼神境？”
这两日来，根据前身残缺记忆，连同猎杀册上面关于各方妖魔的记载，他大致上清楚了当世的修行层次。
世间修行者，大致划分为三个大境界，分别是炼精、炼气、炼神。
每一个大境界，又因各自功法差异，道行底蕴深浅，修为强弱不同，因而分作不同层次：初境、小成、大成、巅峰。
炼神境已是世间修行者之中的上层！
而炼神大成，更是此境之中的佼佼者！
“已经盯上我了吗？”
宝寿道长低声念了一句。
猎杀榜上，没有详细记录，但是九霄仙宗的猎杀册，却记录的很清楚。
先前被他斩杀的妖道秋风，正是跟随袁啸舟进入大夏境内的三名弟子之一，排行第七。
而孟山君排行第四，可将所食之人魂魄炼化，成为伥鬼。
眼下这三个阴灵，诞生得诡异，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伥鬼，孟山君的手笔。
是孟山君偶然得知此事，来为师弟出头？
还是袁啸舟已经得知此事，命孟山君来此？
若是孟山君这炼气大妖，宝寿道长自忖倒也足以应付。
但若是袁啸舟这炼神大成的高人盯上了他，可是不小的麻烦。
“宝寿道长？”
小熊见他思索半晌，忙低声唤了一句。
宝寿道长沉默片刻，说道：“根据传说，猛虎驱使伥鬼，距离远近不定，但是越不过三座山的范围！”
目前来看，敌暗我明，极为不利。
他抓住小熊的脖颈，提了起来。
“你也是山中猛兽，在山林之中最是灵敏。”
“这三个鬼物背后的幕后黑手，应该是一头虎妖。”
“虎妖距此不远，只在三座山的范围之内。”
“你打不过它，但贫道要你寻到它！”
宝寿道长伸手一抛，道：“去吧，凭你的天赋，从山林留下痕迹之中，寻找它所在的方向。”
——
十里之外。
悬崖边上。
月光清澈，光华如水。
但见一头斑斓大虎，遥望前往。
它丈许来高，眼眸闪烁，竟有人一般的神采。
“瞬息之间，灭杀三只伥鬼。”
猛虎眼中有思索之色，心道：“至少是炼气境大成，极有可能是炼气境巅峰，但应该没有达到炼神境。”
如果达到了炼神境，刚才就可以通过三只伥鬼，以神识气机锁定自身。
师尊有令，让它来此探查，但不要妄动，所以它这一次的试探，也留了后手。
这年轻道士如果真是游戏人间的炼神真人，它就会断尾求生，舍弃十年道行，将对方的神识气机留在断尾上面，从而让自身脱逃。
它自身作为炼气境巅峰，而这年轻道士，应该是炼气大成，最高也只是炼气巅峰。
如果此刻出手，为老七报仇，也不是没有希望。
就算同为炼气巅峰，它的本领不如所谓道门真传，但同等境界之下，逃命倒是不难。
这般想着，它又思索了片刻。
最终还是放弃为老七报仇的念头。
“罢了，老七这厮一向瞧不起我妖物出身，犯不着为他涉险。”
“猎妖府的人紧追不舍，又颁布了猎杀榜，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回头禀报师尊，只说对方本领不在我之下，也就足以交差了。”
猛虎这般念着，朝着宝寿道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走入了山林之间。
夜色深沉，山风吹拂。
树梢摇动，簌簌作响。
但见猛虎奔行于山间。
月色照于虎躯，明暗不定，似有森然之意。
百兽之王，威风凛凛。
夜间狩猎的豺狼，立于树上的夜鹰，藏于底下的毒蛇，纷纷退避开来，不敢临近。
然而就在这时，月华倏地一亮！
亮得耀眼，气息森寒，凌厉万分！
轰地一声！
猛虎骤然一跃，瞬息已在三丈之外！
剑气瞬息划过！
青草尘土，漫天纷飞！
在妖虎先前所在的地上，出现一条裂缝！
裂缝长达丈许，宽仅三寸，深不可及！
“倒是躲得挺快。”
侧边不远处，大树之后，走出一人来。
来人面貌清俊，年约二十来许。
他身着道袍，左手拂尘，右手法剑。
他笑意吟吟，看着这头妖虎，说道：“戏耍了贫道一回，这就想走了，不免无趣了吧？”
而那猛虎眼神凶厉，充斥着难言的威严。
“修行之士，设伏偷袭，不免有失身份。”
孟山君忽然张口，口吐人言。
妖类晋升炼气境之后，足以凭借体内妖气，炼化喉中横骨，模仿人类发声。
宝寿道长见惯了小熊，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笑道：“山中狩猎，不都是潜藏偷袭的吗？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也讲究光明正大了？”
孟山君眼神闪烁，作出蓄势待发姿态，露出凶厉神态，道：“你以为与九霄仙宗的真传弟子合力，斩杀了本尊那不成材的废物师弟，就能单独一人，将本尊斩落了吗？”
它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它看不出穿这年轻道士修为深浅。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炼神境。
“你还知道九霄仙宗的真传弟子与贫道同行，看来你真是去了金阳县衙一趟，先前那三位差役的阴魂，就是被你驱使来，试探小道的罢？”
宝寿道长抬起法剑，缓缓说道：“你作为炼气境巅峰，探查之后，不来报仇，反而要走，想必你是没有把握胜过小道……可是，道爷却想试试你这炼气境巅峰大妖的分量！”
第七章 九宫令之离字令
夜风吹拂。
阴云遮住了明月。
山林之间，陷入漆黑之中。
猛虎隐于月色，扑杀而来！
道人提剑而起，剑气闪耀，如星芒一般！
“果然不弱，比秋风妖道强得多了。”
宝寿道长脚下如风，身形腾挪闪烁，法剑挥洒之间，剑气纵横。
猛虎身躯庞大，一扑一跃，速度极快，力道沉重。
虎爪之下，光芒幽暗。
咻地一声！
一人一虎，在夜色下交错而过。
宝寿道长停下身形，看着被撕破的衣袖，眉宇一扬。
炼气境巅峰，已有真气外放，护持周身，宛如盔甲一般。
虎爪击散了他的护体真气。
但是没能伤及他的身体。
可是他的剑也划破了孟山君的护体妖气。
但是他的剑刃锋芒划过了虎躯。
只可惜，猛虎的肉身体魄，要强于人身，所以剑刃也只是切开了它的皮肉，没有伤及筋骨。
“大妖的体魄，比我的肉身更强悍。”
“但是它的真气质量，远没有我这样凝练，要比我弱了不少。”
“算了，到此为止。”
宝寿道长看着那凶厉的猛虎，笑着说道：“小道大致明白炼气境界的力量变化了，这就送你上路！”
他抬起剑来，浑身气势暴涨！
剑上萦绕的气息，添上了一缕难言的玄妙之意！
无形的夜风吹拂而来，在剑刃周边，就忽然被切断！
“剑气断流？”
孟山君惊呼出声！
这是炼神境才能拥有的玄奇本领！
与它斗了半天的这个炼气境道士，竟然是炼神境的真人？
刹那之间，生死的大恐怖，笼罩了这头巨大的猛虎！
平日里狩猎无数，作为百兽之王的虎妖，感受到了身死道消的寒冷与惊悸！
轰地一声！
宝寿道长一剑斩落！
然而就在这时！
虎妖口中迸出一物！
光芒大盛！
这一剑斩在光芒之上！
光芒愈发耀眼，如同炎炎烈日一般，不可直视！
“什么宝贝？”
宝寿道长心中微动，运转真气到了双目。
只见空中是一道令牌！
令牌之上的力量已经散去！
他一剑把令牌斩落在了地上！
而眼前已是一片虚无，那炼气境猛虎大妖，已经逃之夭夭！
山风吹拂，阴寒入骨。
残存妖气，弥漫八方。
宝寿道长收剑入鞘，目光落在了泥土中的令牌上。
“宝寿道长，咱家银子跑了……”
不远处的小熊，连忙跳下树来，滚了好几圈，站起身来，顾不得灰尘，忙是屁颠屁颠朝着宝寿道长而去。
要不是它发现了猛虎在山林出没的痕迹，确定了虎妖的方向，宝寿道长也没办法在此设伏截杀虎妖。
这次宝寿道长已经算它立功了，在它的功德簿上面，多记了十两银子。
眼下它心中十分焦急，要是放这老虎跑了，宝寿道长没赚到钱，一气之下，它的十两银子也不算了，可如何是好？
“宝寿道长！”
“别吵！”
只见年轻道士弯腰，拾起了那令牌，在手中掂了掂，露出复杂神色。
小熊悄声安慰道：“宝寿道长，这次没砍死它，咱们也不要气馁，一时失手不算什么大事，这种大生意还能再找的……但最重要的是，心情要放好，有些事情咱们还照旧。”
宝寿道长忽然笑了声，说道：“砍十头猛虎，都不如这一块令牌来得值钱，真是意外之喜。”
小熊凑近前来，只见这令牌古铜色，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复杂文字。
仔细看下来，小熊隐隐觉得眼熟。
然后它才忽然想起，宝寿道长似乎也有一个。
——
“该死！”
孟山君在山间奔逃。
它身躯庞大，速度却是极快，掀起一片剧烈的山风，声势浩大。
它想起那一枚令牌，心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那是它成妖之前所获。
当时它饿极了，在山林外围的官道上，吃掉了两个行人。
而其中一个人，贴身带着这块令牌，被它连同血肉吞食了进去。
在此之后，难受了三天，忽然便明悟了许多，思绪清晰，明慧灵智，开灵成妖。
如果这这一枚令牌没有失去，那么它有把握在十年之内，晋升炼神境！
但是它也知晓，如果不舍弃这一枚令牌，刚才它已经在那一剑之下，断为两截。
这般想着，它身上忽然刺痛了一下。
剑气萦绕在身，竟然纠缠不灭。
剑气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
如不妥善处理，必定危及性命。
这就是炼神境的力量！
“他分明是个炼气境巅峰的道士，怎么会瞬间成了炼神境的真人？”
孟山君无法想象，它微微停步，思索了片刻，尾部一绕。
剑气缠绕在它的虎尾之上！
啪地一声！
虎尾骤然断裂，掉落在地！
它回望一眼，充满了怨恨之色。
断落的不只是半截虎尾，还有它十年道行。
“罢了！去寻墨归师叔，借我虎尾，凭此剑气，定可将之咒杀！”
——
白虹观。
宝寿道长盘膝而坐，看着手中的两枚令牌。
“宝寿道长，这是什么玩意儿？”小熊悄声问道。
“九宫令。”宝寿道长缓缓说道：“本门就藏有一块，余下共有八块散落天下各处，据先师所言，集齐九宫令，可知悉天地奥秘。”
“天地奥秘？”小熊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
“不错。”宝寿道长忽然笑道：“这虎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缘，竟然得到了九宫令之一的离字令，但终究还是落在了贫道的手里。”
“那……”小熊说道：“这次小妖立下的功劳，能不能再涨二两银子？”
“最多一两。”
宝寿道长大方地挥手，打发了小熊。
然后他才将两枚令牌，分别拾起。
左手上是本门为数不多的宝物，九宫令之一，乾字令。
右手上是虎妖孟山君用来保命的令牌，也是九宫令之一，离字令。
“我继承前身宝寿道长的部分记忆。”
“残缺记忆之中，对于这九宫令，记得十分清晰，似乎至关重要。”
“半年来，摸索了不少次，毫无所获，不知如何动用这乾字令。”
“但是这离字令，似乎不难使用……”
宝寿道长这般念着，右手托着离字令。
九宫八卦，离字属火！
先前斩杀妖道秋风之后，混沌珠掠夺其一身所学，自身不但获得半年道行，也得到了控火和御风的造诣。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运用火焰道术。
轰地一声！
火光暴涨，冲破殿顶，掀翻了破瓦！
小熊就在边上，吓得就地一滚，瑟瑟发抖，眼露惊恐。
“火焰的威能，堪比炼神境施展出来的道术。”
宝寿道长露出喜色。
这两日来，经过猎杀榜上各方妖魔境界的对照，他已经可以确定，自身真实境界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而弱小可怜的炼气境巅峰。
但如果动用了混沌珠的助力，可以达到剑气断流，意通鬼神的境地，堪比炼神境的力量。
可这一次，他没有动用混沌珠，而只是借用了这一枚离字令，火焰道术就足以堪比炼神境的道术。
宝寿道长不免欢喜，心道：“看来这虎妖，只是误打误撞，得了离字令的好处，但它不通火类道术，所以不能借用离字令的玄妙之处，否则这一场斗法，还真要费些手脚。”
在这一瞬间，宝寿道长又隐约想着，如果动用了眉宇之中的混沌珠，再借助离字令，助力叠加起来，他的火焰道术，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此外，离字令，可以将火焰道术增强十倍。
那么，乾字令，对应的是什么类型的道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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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猎妖府！斩妖吏！
金阳县衙。
宝寿道长再度来到了这里。
前一次有九霄仙宗的少女同行，这一次他是亲自来领取奖励。
“道长，好久不见。”
武捕头匆忙来迎，说道：“猎妖府的人已经到来，并且勘验完毕，确认是猎妖榜上的妖道，他是携奖赏而来，就在内中等侯。”
宝寿道长微微点头，然后停顿了一下，说道：“金阳县衙失踪了三名差役吧？”
武捕头闻言，怔了一下，说道：“道长如何知晓？”
宝寿道长说道：“他们死于城外。”
武捕头惊呼道：“什么？他们死了？”
宝寿道长说道：“被猎妖榜上的孟山君所杀。”
武捕头陷入了震惊之中，区区金阳县，怎么接二连三来了这些猎妖榜上的妖魔？
宝寿道长抬步迈入县衙，边又说道：“小道击退孟山君之后，已经收拾了他们的遗骸。沿东南方向，城外二里处，有一座破庙，他们的遗骸就在神像后，为了避免血腥吸引其他野兽，小道还做了一些处理。”
武捕头忙是说道：“多谢道长慈悲。”
他说完之后，朝着旁边吩咐道：“听见了没有，还不叫上仵作，去把他们的遗骨收敛回来？”
旁边的其他公差，匆匆应是，便有四人动身离开。
——
猎妖府位于京城，有三十八位文官，分别主司各职。
而在外猎杀妖魔的修行者，唤作斩妖吏。
斩妖吏分三个层次。
白衣、红衣、金衣。
对应三大修行境界。
炼精、炼气、炼神。
此刻，县衙之中。
那中年男子，身着红色衣袍。
“红衣斩妖吏？”
宝寿道长心道：“炼气境的修为？”
他这样想着，脚下未停，继续前行。
这红衣斩妖吏也没有托大，迎上前来，笑着说道：“在下杨文离，玉龙仙宗外门长老，现任猎妖府红衣斩妖吏，想必道友就是斩杀妖道秋风的宝寿道长了罢？”
宝寿道长施礼道：“正是。”
杨文离回了一礼，说道：“先前那妖道的头颅，我已亲自勘验，确认是猎杀榜第一百七十二位的秋风妖道，今夜就带回广山域封存，送往京城，至于道长的奖赏，我也已经带来，请道长亲自点验。”
他从怀中取过了两个木盒，一长一短。
宝寿道长接过，打开长条木盒，里边是大夏王朝的银票，共计三万两。
在巨款面前，宝寿道长依然保持平静的神色，打开了短的木盒。
内中有三枚丹药，色泽赤红，隐有炽烈之意。
尽管宝寿道长不认识纯阳丹，但他也能知晓，这丹药极为不俗，有助于修行。
“多谢。”
“不必客气。”
杨文离说道：“我观道友年龄不大，却能斩杀妖道秋风，真乃修道之奇才，不知师出何门？”
宝寿道长淡淡说道：“白虹观。”
杨文离怔了下，不曾听过这个宗门，但是可以断定，不是大夏境内有名的仙宗，想必是某些散学修士留下的传承。
他沉吟了下，又道：“道友可愿入猎妖府？”
宝寿道长闻言，眉宇一挑。
猎妖府是大夏王朝临时组建而成。
目前猎妖府的掌权者，是朝廷的修行者。
但是猎妖府初建，还抽调了许多来自于各宗各派的修行者，例如眼前玉龙仙宗的外门长老。
据九霄仙宗少女方玉所说，猎妖府近来也开始吸纳大夏境内，那些无门无派的散学修士。
对于没有师承的散学修士而言，他们没有名师指点，甚至也没有完整体系的修行功法和道术，而且也没有足够的修行资源。
而拜入猎妖府，为官府效力，就可以得到官府各类奖赏，诸如功法、道术、丹药、法宝等种种资源。
此外，加入猎妖府，便有了大夏官方正统的身份，地位不亚于仙宗弟子。
对许多修行者而言，这也是一条正道！
实际上，宝寿道长如今与小熊相依为命，整个白虹观也就剩下他一个活人，与无门无派的散学修士，倒也没有多大区别。
“进入猎妖府，每月可以领取俸禄，不但有银两，也有丹药。”
杨文离说道：“如若立功，那么奖赏更高，且在猎妖府当中，存有大量典籍，也有大量资源，更有炼神真人不定期讲述修行要点……”
他看着宝寿道长，正色说道：“道友乃是修行奇才，若得名师指点，再获朝廷栽培，必成大器！”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多谢道友爱才之心，但小道是闲云野鹤，不喜规矩束缚。”
杨文离有些无奈，也有些可惜。
在他眼中，这是年少气盛，自觉仗着一己之力，就可以在修行路上，平步青云。
但这样的少年，往往蹉跎多年之后，终究难免懊悔。
可是蹉跎了年华，再幡然醒悟，怕是为时已晚。
“也罢，全凭道友意愿，但若今后改变了主意，道友可以去广山域寻我。”
杨文离这般说来，又问道：“道友此后，打算往哪里去？”
宝寿道长说道：“就在广山域内长久安居，庇护周边百姓。”
杨文离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敬佩之意，施礼道：“道友高义！我辈修行之士，就应该如道友这般，心在斩妖除魔，意在替天行道，重定太平乾坤，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盛世！”
宝寿道长神色复杂，心中咕哝道：“要是这时候说，小道只是为了回去建造道观，他会不会尴尬？”
杨文离沉吟了一下，又道：“道友若是有意斩杀猎妖榜上的妖魔，近来倒有一件大事。”
宝寿道长问道：“什么大事？”
杨文离伸手，翻出几张纸来。
当前一张纸，画着一头蛟龙，眼眸凶厉，双角如矛。
但蛟龙鳞甲则分别是有赤红和墨黑这两种颜色，不规则分部，斑驳杂乱。
“三日前，我猎妖府的三位金衣斩妖吏，已经在渊河的上端，困住了猎妖榜上第九位的赤玄蛟龙。”
“预计七日内，便可以破开赤玄蛟龙的天赋神通，将之斩杀！”
“但这头杂血蛟龙，当日是携上百虾兵蟹将，沿着江海逆流而上，从大夏国境之外的海域，侵入渊河的。”
“避免这些虾兵蟹将搅局，广山域猎妖府的斩妖吏都已经赶往渊河。”
“除此之外，青冥州已经从周边各域，抽调猎妖府的人手前来支援。”
“但渊河的大战，恐怕在支援到来之前就会爆发，目前还有人手不足的忧虑。”
“道友若是有意，可以在我这里报个名字，到时候在渊河外围，每猎杀一头小妖，就能得一份奖赏。”
杨文离话落之时，却见年轻道士神色异样，将杂血蛟龙那一页抽开。
然后这年轻道士，抽出了下面那一页。
这是一个黑色的人影，看不清身材与面容。
而在黑影的手中，提着一柄长剑，青碧之色，纹路复杂，似有万般玄妙。
“吞阴山袁啸舟？”宝寿道长语气稍沉。
“正是，此前道友斩杀的妖道秋风，就是他的弟子。”杨文离见他认出，也不意外，说道：“这幅画像的来源，是在七日前，他潜入渊河会见赤玄蛟龙，被奉命监察渊河的斩妖吏所发觉。”
“这剑……”宝寿道长目光稍凝。
“这剑说来也颇古怪，他进入大夏王朝之前，佩剑已经被斩断了。”杨文离说道：“如今他手中这柄剑，品阶极高，几近于仙剑层次，让他剑气变得更加锋锐，斗法本领数以倍增，还重创了猎妖府一位金衣斩妖吏，也不知他从何而来。”
“……”
宝寿道长认得这柄法剑。
根据前身记忆，这是白虹观的传承法剑，更是初代祖师传下的掌门信物！
这柄法剑，一直在他师尊手中。
自从一年前，他师尊陨落之后，尸骨无存，掌门法剑便也不知所踪。
他记得袁啸舟上个月才进入大夏王朝疆域之内！
此剑为何落在了袁啸舟的手中？
前身有个执念，就是寻回法剑，当一个堂堂正正的白虹观掌教。
没有掌教法剑，就名不正，言不顺。
更重要的是，以本门功法，继承此剑，便可继承至高传承，由初代祖师创造而成的仙品剑诀！
“前往渊河一事，道长以为如何？”
“渊河路远，奔波劳碌，而且赤玄蛟龙已是你猎妖府的瓮中之鳖，贫道何必去捡这些小鱼小虾？”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不过，日后若要围杀袁啸舟，还烦请知会贫道一声！”
第九章 宝寿道长又缺钱了！
傍晚时分。
杨文离给出了一份新的猎妖榜。
宝寿道长手执猎妖榜，遍寻金阳县，未见妖魔踪迹。
作为一名正统道门真传，宝寿道长已经不屑于再用小熊敛财。
于是他失望地拿着猎妖榜，离开了金阳县。
在回到丰源山之前，他兜了一圈，货比十三家之后，没买！
翌日，清晨，丰源山上。
宝寿道长功行圆满，舒展身躯，眼神熠熠。
经过一夜修行之后，真气再增一丝。
如此缓慢的修行进度，让宝寿道长更坚定了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信念。
望着朝阳，他背负双手，眺望远方，陷入思考之中。
小熊睁开朦胧睡眼，忽然觉得，宝寿道长的身上，身上升起一股强烈无比的正义之感！
不愧是正道仙门的掌教真人！
旭日升起，光芒明亮。
王山来到了白虹观。
但这一次，不是他一人来此，还带上了个头发灰白的花甲老者。
这就是曾经光耀故里，而后被贬归来，颓丧自废，蹉跎十六年光阴的郑元。
“宝寿道长，比老夫想象之中，年轻得多。”
郑元略有诧异，说道：“单凭你的图纸，就不是寻常工匠可比，在老夫看来，你若有心，受得引荐，未必不能进入工部，受到朝廷栽培，未来不可限量。”
他本以为绘画出那一沓图纸的人，必然是个经验丰富，精通建造的道人，未有料到，竟然如此年轻，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
宝寿道长笑了声，说道：“官场之事，可不是技艺精通，就能平步青云，小道是修行之士，不求达官显贵，只想建造这栖身之地，安心求仙问道。”
郑元似有自嘲，又说道：“老夫观小道长这栖身之地，可好比仙宫龙巢啊。”
宝寿道长闻言，也不作答，只问道：“倒是我这白虹观的建造，郑老可有把握？”
郑元听得这么一声“郑老”的敬称，神色稍缓，然而接下来，却又肃然道：“道长想要建造的白虹观，可是与眼前这寻常道观大不相同，论起规模之宏大，论起细节之精微，犹在广山域的掌域府邸之上。”
宝寿道长神色如常，面上略带笑意。
而王山在一旁，却听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郑元左右观看，目光往上抬，看向了丰源山的上端。
“这道观的建造，如若全按你图纸标注而建造，必要耗费巨资。”
“而你图纸上，是要依山而建，更是难度倍增。”
“单是搬运材料，单是取水上山，就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如此一来，所耗费的银两，是一笔天大的巨资。”
“就算是广山域的首富，想要拿出这么一笔钱财，只怕都要伤筋动骨。”
郑元看向宝寿道长，问道：“听闻白虹观素来清贫，真能拿得出来这笔钱财吗？”
宝寿道长背负双手，淡淡说道：“钱财方面，你无须担忧，工钱三日一结，绝不拖欠，如有资金不足，你们停建便是！”
身后树上的小熊，听得这话，颇为心疼。
建在山上的道观，居然还得加钱？
它在心疼的时候，又忽然发现，宝寿道长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紧握得毫无血色。
“……”
郑元见他如此自信，心中舒了口气，又正色道：“宝寿道长，你要建造的道观，难度犹在掌域府邸之上，而你招来的工匠，也都是普通人家的泥瓦匠，与朝廷工部所属的匠人，技艺不在一个层次上，想要如你所愿，建成此等恢弘道观，绝非易事。”
他声音落下，又深吸口气，说道：“老夫只能多费精力，亲自监看，加以教导，让他们不要出错，但建造难度甚高，而且耗时更久。”
宝寿道长闻言，笑了一声，说道：“郑老既然有此把握，便随我上山，选定位置。”
接着三人登山而上，直至日暮时分，才下山来。
下到山脚，郑元便已开口，言明他心中已大致有了方向，只待今夜再作推算，随时便可动工。
接着又听他说道：“道长乃是玄门之士，可择好了良辰吉日？”
宝寿道长哈哈一笑，说道：“常言道，择日不如撞日，贫道掐指一算，黄道吉日便在明天，百无禁忌，可以动工。”
这话一出，无论是郑元还是王山，都颇为错愕。
但作为凡夫俗子，他们便也没有多言。
按道理说，宝寿道长作为玄门羽士，必是精研此道，大约心中早有想法。
而就在二人告辞离去之后。
才见树上跳下来一个小黑熊，蹦跳着过来，只是显得很是郁闷。
一旦动工，就得花钱。
从官府领回来的赏金，这还没焐热呢。
这么一想，小熊愈发低落。
“得赚钱了。”
宝寿道长这般说来，深吸口气，翻手掏出了他的账本……猎妖榜！
这一期猎杀榜，有二百九十七尊妖魔。
上一期的猎杀榜，则有三百二十三尊妖魔。
比起上个月，猎杀榜上，只少了二十六尊妖魔。
但根据杨文离所说，上个月在大夏境内被诛杀的妖魔，不止二十六，而是有一百七十六个。
因为这个月内，又有众多妖魔从大夏边境潜入，越过了猎妖府的封锁。
其中大部分被杀，有部分则隐匿于大夏国土疆域之内，不知去向，从而被列入了猎杀榜。
“昨夜让你辨认猎杀榜上这些家伙，认清楚了没有？”
“认清楚了。”小熊闷声说道。
“这建造道观所需的银两，比原先预定的高出了上百倍。”宝寿道长说道：“这次咱们定个小目标，本月之内要斩杀十个炼气境的妖魔。”
“高出了上百倍？他们这些奸诈之徒，如此丧心病狂？”小熊惊呼一声。
“不是他们丧心病狂，而是贫道选择了奢侈的道观。”
宝寿道长叹息一声。
原先赚钱不易，只能靠着小熊，招摇撞……撞个不平事，出于义愤，惩恶扬善。
他原先考虑的，是图纸上的简化版道观。
只须用上最简单的材料，以最简朴样式，根据阵法的布置，即可建造而成，大约耗费数千两银子。
但自从发现猎杀榜这赚钱的来路之后，他就把图纸上的道观，升级到了他认知当中，最高的层次。
不单是整体规模扩大，而且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殿宇雕像，皆按阵法布置，雕栏玉砌，恢弘大气。
可是如此一来，就有了一个最大的弊端！
缺钱！
极度缺钱！
宝寿道长目前极度万分缺钱！
于是他眼睛通红地看着猎杀榜。
那是他活跃在外的无数银两！
那也是他活跃在外的千百年修为！
还有他失落在外的种种道术神通！
——
于此同时。
陆原县。
山林之间。
轰然一声巨响！
只见一头庞然大物，从山的另一端，扑了过来。
这是一头巨大的猛虎，落在地上，仿佛山林一震。
“孟山君，你在外吃了亏，不去寻你师尊，来这里寻我作甚么？”
林间走出一个黑袍男子，貌若青年，神情冷毅。
猛虎伏在地上，口吐人言，道：“师叔，家师去了渊河，与赤玄蛟龙做了一场交易，答应助它脱离困境，免受猎妖府围杀，如今他尚未归来，只好来寻师叔，为弟子报仇。”
黑袍男子看着它的尾部，冷淡道：“你行事一向谨慎，最爱隐于暗处，驱使伥鬼试探，怎么被断了尾？”
猛虎低沉道：“一言难尽。”
它忽然抬爪一扫。
有个布囊抛了出来。
黑袍男子伸手一挥。
布囊破碎，掉出一条粗壮的虎尾。
“炼神境的剑气？”
黑袍男子沉吟道：“你是要我以此为凭，灭杀对方？”
第十章 动土兴工！妖魔作祟！
翌日，清晨。
丰源山迎来了隆重的喜事。
道观开始动土兴工，火热朝天。
郑元和王山，以及宝寿道长，都忙碌不已。
除了三十六名泥瓦匠之外，郑元还另外招了两个妇人，给所有工匠准备午饭。
小熊蹲在树梢上，看着这般景象，既是心疼银两，又期待着道观建成。
在此期间，它又看到郑元给宝寿道长递了些什么玩意儿，禁不住心中好奇，便寻了个空隙，悄悄找宝寿道长问了一声。
“这是郑元给出的材料清单。”
“材料清单？”小熊眨了眨眼，挠了挠头。
“每一项材料，他都去各家进行比较过。”宝寿道长感慨说道：“郑元和王山，两人来此之前，就已经去各家店铺了解当下的行情，而且他们跟各家店铺商议出来的价格，出乎贫道意料之外。”
“他们莫非从中吃了回扣，报高了价格？”小熊顿时怒道：“敢吃俺们的钱，这就打死他们去！”
“胡闹什么！他们给出的价格，可是低得让贫道诧异。”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郑元精通建造，而王山则深知行情价格，二人互相监督，去各家店铺议价，实在让贫道省心了不少……”
当日他从金阳县回来，兜里揣着三万两白银，货比十三家，四处去探听价格。
但是郑元给出的材料清单，比他亲自上门去各家店铺里议价所得到的最优价格，还要更加实惠。
而在这时，他眉头一挑，却看见山下来了一人。
九霄仙宗真传弟子，方玉。
只见那少女蹦蹦跳跳上山来，惊起一片波涛汹涌。
“道长道长……”
她抬起手挥舞着，高呼道：“我来给你送新的猎妖册了。”
宝寿道长闻言，笑着迎了上去，将她请入了旧道观之中。
毕竟猎妖册上，记录的是猎妖榜诸多妖魔的详细信息，而猎妖榜又是他的钱袋子。
入了道观之后，宝寿道长大方地奉上一杯茶。
“道长，你这是修缮道观呀？”
“是啊，原先游历世间，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暴露身份，便也该回山来了。”
“对不起……”方玉闻言，露出歉意。
“与你无关。”
宝寿道长伸手接过猎妖册，笑道：“还要谢谢你这猎妖册呢。”
他翻阅两页，忽然问道：“据说最近潜入大夏境内的妖魔并不少，都在这上面了吗？”
方玉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据师门长辈提及，潜入大夏境内的妖魔，未必都进入了猎杀榜，其中有许多的原因。但是有一部分，须得十分注意。”
宝寿道长问道：“哪一部分？”
方玉稚嫩的脸蛋上，绷得十分严肃，正色说道：“这一部分妖魔，因为过于神秘，连猎妖府都没能查明他们的身份来历、修为本领，因此猎杀榜上都不知该如何标注，才暂时没有列入榜单。”
宝寿道长稍微点头。
过于神秘，也有可能是过于强大。
问题是没有进入猎杀榜，就算杀了也没钱赚，不用过多理会。
“对了，还有这个。”
方玉忽然又挠了挠头，翻了翻包袱，才取出一本簿册，说道：“这一本，是上个月受诛的一百七十六个妖魔的信息。”
宝寿道长接过簿册，直接翻到了妖道秋风的那一页。
这一页，详细记录了妖道秋风的悬赏名次与悬赏奖励，以及来历、修为、生平。
在妖道秋风的生平一栏，末尾之处，标注了这么一句。
大夏历八十二年秋，亡于白虹观宝寿道长之手。
“前辈不要误会。”
方玉面色微变，连忙说道：“这是大夏官府给出的消息，不是晚辈上报的。”
猎妖册来自于九霄仙宗，这上面记入了宝寿道长的称呼，着实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她上报了此事。
而在她眼里，宝寿道长乃是淡泊名利，隐于世间的高人，这件事情或许会让他老人家心生不喜。
“贫道没有怪你，得了大夏官府的赏钱，自然会被大夏官府所关注。”
宝寿道长笑了一声，在合上簿册之时，却又翻动一页。
赤尊，大周境内赤焰蛇成妖，原猎杀榜第一百六十三位，炼气大成。
大夏历八十二年秋，亡于九霄仙宗方玉之手。
“你初入炼气境，跨越小成境界，斩杀炼气大成。”
宝寿道长赞赏道：“不愧是九霄仙宗真传，只是你身上的伤势，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罢？”
前辈简直慧眼如炬，竟能看出近乎痊愈的伤势，方玉颇是惊叹，忙道：“晚辈离开金阳县，归返宗门之时，遇见赤尊，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它斩杀，受了些伤势，回山之后，有长辈出手，并有疗伤丹药，已经不妨事了。”
宝寿道长稍微点头，正要表示感谢。
却又听得门外传来声音。
“宝寿道长，出事了。”
郑元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迫。
宝寿道长闻言，心中一震，倏地站起身来。
“方姑娘，你在此稍坐片刻，贫道出去看看。”
说完之后，还不等方玉回答，他便匆匆走出门外。
而在门外，就见郑元眉宇间带着忧愁。
在郑元的身边，还有个老者，貌若花甲，带着歉意。
“怎么回事？”
宝寿道长问了一声，又看向那老者，问道：“这位又是？”
“见过道长。”
花甲老者施礼道：“老夫是青岩阁的掌柜。”
青岩阁正是专门经营木材及石材的店铺，而且规模颇大，实力雄厚，发家于原天域，如今店铺分行，就已遍及整个广山域。
这是郑元给出的材料清单中，同等质量下，价格最实惠的一家。
“广山域各县供应的材料不多。”郑元出声说道：“吴掌柜修书一封，准备原天域那边调来材料，但途中出了变故。”
“什么变故？”宝寿道长问道。
“青岩阁的店铺，遍布广山域和原天域，常有材料货物运来。”吴掌柜苦笑道：“前两日夜里，永尧河突然上涨，淹没了道路，那边的材料便运不过来，只能往回运，而昨夜老夫才收到那边的传信……现在，不单是道长您这一笔生意，就连上一笔生意所需的材料，都在永尧河前，掉头运回去了。”
“什么？”宝寿道长眉头一挑，忽然又觉这老者神色异样，当下沉声道：“老掌柜的，就用这种借口，来搪塞贫道？”
“道长这是何意？”吴掌柜无奈道：“老夫句句属实。”
“不对。”郑元忽然出声说道：“近来天旱，未见下雨，永尧河的水位应该下降，如何还暴涨了？连周边道路都淹没了，岂不是连周边村庄都冲毁了？”
“这……”吴掌柜脸上一滞，才叹了声，左右看了下，悄声说道：“据说是河中有妖魔作祟。”
第十一章 本熊要给宝寿道长守坟！
永尧河有妖魔作祟？
敢阻我修道观之路？
宝寿道长当即大怒！
“妖魔……”
郑元露出异色，他沉吟着说道：“若有妖魔，为何不寻官府？”
他当年也是工部官员，知晓大夏王朝之中，是有神仙般的人物。
而那吴掌柜却无奈道：“永尧河，位于广山域和原天域的交界之处，但说白了，便也不归两域管辖。”
话说到这里，大家便都明白了。
若是永尧河有宝藏出世，想必两域官府都会争抢。
可现如今出了妖魔，两域官府都恨不得撇清关系，免得污了自家官府所辖地界的名声，万一闹个妖魔出没的名声，影响可是不小。
此事通常需要当地官府上报，请动猎妖府的修行人，前来降妖除魔。
而今没有官府上报，想必就连猎妖府都不知此事。
“吴掌柜……”
宝寿道长心中一动，忽然拉着吴掌柜，到了一旁，问道：“这永尧河受阻，你们青岩阁遭受的损失，可不少罢？”
吴掌柜点了点头，充满了苦涩，说道：“我青岩阁，与其他各家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来自于原天域的材料，如今这两域交界间最大的道路被妖魔所阻，损失可谓惨重。”
宝寿道长闻言，顿时笑了一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
也就是没有胡须，不然他还真想抚须而笑。
“道长这是何意？”
“贫道问你一句。”
宝寿道长面色凝重，说道：“替你青岩阁，清了这妖魔邪祟，打通两域道路，你青岩阁能给贫道多少好处？”
吴掌柜不禁一怔，然后眼神一凝，低声道：“道长有降妖伏魔的本事？”
这竟然是个有真传的道门羽士，而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这妖魔兴风作浪，绝非寻常之辈。”
宝寿道长叹道：“就算是贫道，恐怕也是要拼上性命，经历九死一生，以重伤甚至残疾的代价，才能勉强将它拿下。”
吴掌柜闻言，沉吟说道：“不瞒道长，那郑元和王山，是个老油条，青岩阁给出的价格，已经是极低，赚得不多，但若道长可以清除那永尧河的阻碍……”
他微微咬牙，说道：“老夫可以做主，按照如今的价格，再打个折扣，只收八成银两，不赚利润，而且当前这第一批材料，就送与道长，只当交个朋友！”
如今青岩阁断了材料运输的道路，生意上损失惨重。
真能恢复这一条来往通道，对于青岩阁来说，这样的代价是可以接受的。
再者说，如果这个道士真有本领，能清除河中妖魔，那便代表他不是寻常之辈……就算是青岩阁的老阁主，都一直在想方设法去结交这样的神仙人物，而至今求道无门。
“成交！”
宝寿道长将吴掌柜送下山，便与郑元和王山交代一声。
然后他走入了旧道观之中，与方玉知会一声。
“贫道听闻永尧河出现妖魔邪祟，意欲下山斩妖除魔，不能招待姑娘了。”
“永尧河？”
方玉诧异道：“为何没有听到在猎妖府的同门传来消息？”
她这般想着，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难道是目前广山域的猎妖府也不敢轻易插手，只能暂时避开锋芒，等侯猎妖府高层强者来援？若是如此，这妖魔岂不是修为极高？”
宝寿道长脸色古怪，然后才咳了一声，说道：“兴许是猎妖府也不知此事。”
方玉微微摇头，说道：“大夏各地官府，一旦发现妖魔，必然都会上报，猎妖府不会蒙在鼓里的。”
宝寿道长也不想多费唇舌，便即说道：“不管如何，眼下妖孽作祟是真，无论它有多少本领，既然为祸一方，贫道今次定要斩它！”
当天正午，宝寿道长，负剑下山，除魔卫道。
看着他的背影，方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钦佩之意。
妖魔入侵，天下大乱。
如今永尧河中的妖魔，只怕是连猎妖府都不敢轻举妄动的强大存在，可是这位真人前辈，却不惜性命，仍义无反顾，执剑下山，要去斩杀妖邪。
这等侠义之心，才是我辈修行之士的楷模！
“前辈放心前去，方玉就在这里，替您看守道观。”
方玉施了一礼，心道：“若您不归，晚辈定会为您物色再传弟子，继承白虹观之名！”
而就在这时，山下的宝寿道长，忽然一个踉跄，又打了个喷嚏。
“宝寿道长，您怎么了？”小熊探出头来，关切地问道。
“怪事！想小道我如此修为，也算寒暑不侵，怎么险些跌了个狗啃屎？”宝寿道长暗骂一声，心道：“莫非是谁用咒术，要咒杀小道？”
“铁定是山上的这批人，下咒要弄死您老人家，然后五马分尸，碎尸万段，再立个衣冠冢，假装亲传弟子，霸占咱们道观。”小熊趁机挑拨，想要换个监工，说道：“不如就让小的留在山上照看，免得今后他们还要掘您老人家的坟。”
“废什么话？”宝寿道长一把将它塞进口袋里，说道：“休想偷懒耍滑，贫道还得用你这狗熊鼻子，去探查各方妖物的。”
——
与此同时。
广山域边缘，陆原县所在。
山林之间，岩石之上。
有一个黑袍青年，神色冷峻，盘膝而坐。
“师叔，咒死了吗？”
忽然之间，林中出现一头壮硕猛虎，口吐人言，眼神凶厉，只是断了尾巴。
黑袍青年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咒死了。”
“那就好。”
“我死了。”
黑袍青年忽然七窍流血，往后一仰，倒了下去。
猛虎的眼神中，刚浮现出来的“大仇得报”之色，忽然僵住，然后就见眼前的师叔往后倒下。
“咒术冥冥，查无此人。”
黑袍青年气若游丝，说了这么一句，就咽了气。
孟山君悲愤难当，仰天长啸一声。
然后含泪吃了他的尸身。
——
到了丰源山下的宝寿道长，对刚才一瞬间的恍惚失神，依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眉心混沌珠一颤！
有一股凝练无比的真气，从混沌珠之内流转出来！
宝寿道长只觉自身道行瞬间增长，约等同于他五年苦修！
而冥冥之中，他脑海之中，还多了一缕感悟，悟出了一道法门！
“冥河咒术？”
第十二章 永远走在你前面的道士！
大夏王朝，青冥州，广山域，南泉县。
这里距离丰源山，已经有二百里地，属于广山域的边缘地带。
官道之上，道路右侧，有一人缓缓而行。
这是个年轻道人，身材挺拔，相貌清俊。
他沿着道路前行，脚步缓慢，但速度却并不慢。
他行走在路上，微风吹拂，灰尘扬起，却见他道袍依然洁净如新。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失魂落魄的模样。
昨日他忽然多出五年道行，并得了冥河咒术。
心绪一动，便已明白来龙去脉。
定然是有人咒杀于他，受到反噬，从而毙命。
混沌珠于冥冥之中，掠夺了一门冥河咒术，并汲取了对方一身修为，炼化之后，反哺自身，增长自身五年道行。
在宝寿道长明悟之后，心中却充满了痛惜之感。
他究竟弄死了谁？
那厮究竟死在哪里？
没有首级，没有证据，甚至不知身份，如何去官府换取奖赏？
而且，根据推算，斩杀妖道秋风，才掠夺了半年道行，这次获得五年道行，也就代表此人修为比妖道秋风更高十倍！
妖道秋风悬赏三万两白银，那么这个未知名的妖魔，岂不是得三十万两白银？
四舍五入就是上百万两，要是这么一算，白白就丢了百万两白银啊！
“宝寿道长，永尧河还有多久才到啊。”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黑色布袋当中，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小兽头颅，亮晶晶的眼眸，声如稚童，却语气低落。
小熊得知此事后，也茶饭不思，郁郁不乐。
这回是白白丢失了多少银子啊？
这妖魔之辈，果真卑鄙无耻，有种就光明正大，面对面战上一场，背地里捅刀算怎么回事？
背地里捅刀也就罢了，这妖魔好歹知会一声，咱们白虹观素来仁慈，也好给他收个尸吧？
还有这宝寿道长也是，弄死个妖魔，也不提前交代一声，让它提前找找尸首。
白花花的银两，这就打了水漂。
经过此事，在小熊仔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凡是背后伤人，暗中偷袭，藏头露尾的，都是个混账东西！
“快了。”
宝寿道长看向前方，沉声说道：“以后再斩妖魔，若贫道无暇顾及其他，你务必记住，趁乱把人头捡回来。”
小熊神色肃然，狠狠点头。
宝寿道长沉默下来，继续闷头赶路。
忽然之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宝寿道长没有回头，只是稍微往右侧路旁让过两步。
官道上驶过一辆马车。
前后共四名武者，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侧。
马蹄扬起了些许灰尘。
宝寿道长伸手捂住口鼻，皱了皱眉。
右侧的武者，骑在马上，扫过一眼，居高临下，神色冷漠。
宝寿道长回了一眼，不以为然。
灰尘渐平，马蹄声远去。
那一行人，在官道尽头渐渐消失。
而宝寿道长染了半身薄灰。
他轻出口气，浑身一震。
灰尘尽落，尘埃不染。
——
半个时辰之后。
车队临近南泉县城。
为首的武者，口干舌燥，摘下水囊，饮了口水。
待他放下了水囊，再看前路。
远处官道，视线所及，似有个人影。
他并不在意，驾马前行。
临近之时，他发现这人背影挺拔，背负长剑，身着道袍，竟然也是个年轻道士。
今日官道上遇见的人较少，半个时辰前才见个年轻道士，半个时辰后又遇上个年轻道士，而且背影相似，倒令人错愕。
车队越过这道士。
马蹄扬起灰尘。
这武者偏头看去。
而那道士也偏头看来。
“……”
这中年武者，忽然一怔。
恍惚之间，这年轻道士，跟半个时辰前遇见的那个年轻道士，竟然无比相似。
但他还待细看之时，却已经越过了那道士。
毕竟骑在马上，远胜徒步而行。
“怪事。”
中年武者念了一声，暗道：“莫非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神智也恍惚了？”
精神不佳，偶有一时恍惚，倒也不算什么。
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车队渐行渐远，回望一眼，那道士依然还在道路后方，缓步而行。
随着车队行进，便看不见道士身影了。
又过一个时辰。
车队进入了南泉县的范围之内。
而在前方，似乎还有道人影。
远远看去，那背影显得挺拔，背负长剑，身着道袍，脚步缓慢。
“……”
中年武者心头忽然一凛。
而他驾着马，还是越过了那年轻道士。
他偏头看去，仔细打量。
而那年轻道士没有看他，目视前方而行。
马的脚步，比人的徒步，还快得多。
他又越过了这年轻道士。
但是，刚才那个清俊的侧脸，竟然跟早先看见的年轻道士，一般无二？
“这……”
中年武者，脸色有些难看。
先前一次，或是精神恍惚，看错了面貌。
但这是第二次，便不该是他看错了罢？
“耿叔……”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名年轻武者，低声说道：“这道士很古怪。”
耿姓中年武者，回望一眼，沉声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旁边又有武者沉吟道：“早上出发，到现在午时，咱们遇见了三个年轻道士，而且装束相同，莫不是同门师兄弟？”
耿姓武者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要招惹，不要理会，不要节外生枝。”
他江湖经验老道，从一开始，就跟那道士对了一眼，照了个面。
而其他三名武者，显然只是关注了道士的装扮，却没有注意到那道士的面貌。
耿姓武者心绪忐忑。
官道上真有三名年轻道士，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说，他们三个，都是同一个？
——
正午时分。
官道之上，路边茶亭。
“小姐，日头确实太热了，水囊也喝了大半，不如我们在这里歇一歇，补些清水吧。”
耿姓武者略微偏头，说道：“这才中午，傍晚才能到南泉县的。”
马车里边，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应了一声。
然后就见两个少女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面貌秀气，一个身材高挑。
二人却都是丫鬟打扮，下车之后，撩开车帘。
接着才有个年轻女子，小心翼翼出来，只见她容颜清丽，肤若凝脂，鹅黄色长裙，动作轻柔，颇有些病弱姿态，被丫鬟扶着，慢慢下了马车。
“店家，上茶。”
这一行人，四个护卫，两个丫鬟，一个车夫，还有个小姐，共有八人，便分了两桌坐下。
茶亭不大，又有其他的行人在此歇息，加上这八个人，倒是坐满了茶亭，一时间显得生意红火。
而就在这一行八人坐下之后，却听得茶亭之内，又传来一个稍显懒散的声音。
“店家，再上一壶茶。”
“……”
耿姓武者随意偏头一看，陡然心头一震，倏地站起身来。
他面色变幻，心绪浮动。
这年轻道士，阴魂不散，莫非是冲着他们这一行人来的？
第十三章 道士一剑截江！
茶亭之内，行人各自饮茶。
他们一路赶来也颇疲累，趁着歇息之间，与同伴闲谈几句。
而在这边，随着耿姓男子站起身来，他的同伴也都心头一凛，目光纷纷看了过去。
旋即这两桌上，气氛紧绷。
“哎呦，道长，店内已经坐满，委屈您稍待一下。”
而就在这时，店家忙碌之中，匆忙回了一句。
只听那道士笑了一声，道：“可得要快些，天气炎热，贫道只喝了一壶茶，还不解渴的。”
自始至终，他也没有朝这边看过来一眼。
耿姓男子与同伴对视一眼，不知怎地，有些松了口气。
似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耿叔……”
“坐下。”
耿姓男子伸手一按，示意同伴坐下。
“耿叔，你认识他？”
旁边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她也看见了，那是个年轻道士，相貌清俊，举止洒脱，显得不拘一格。
“早上启程，路上遇见他三回了。”耿叔沉声道。
“三回？”鹅黄裙女子讶异道。
“不错，他孤身行走在路上，每次马车越过他，过不了多久，他又在咱们前路上。”耿叔皱着眉头，低声道：“早先还以为老眼昏花，后面又遇上一次，便知他绝非凡俗，没想到咱们一落脚，他已经在这儿了。”
“马车行进，比徒步而行，快了该有许多倍的。”鹅黄裙女子蹙眉道。
“不错，官道上见他走得很慢，按道理说，以他的脚程，明天正午都不一定走到这里。”耿叔脸色凝重，道：“但是他比咱们早到了这茶亭。”
“难不成冲着我们来的？”又有武者，低声说道。
“不像，若真冲着咱们来的，早该动手了。”说完之后，耿姓武者又伸手招来店家，道：“那位道长的茶钱，我替他付了。”
“耿大叔，你怎么又花这些冤枉钱？”旁边卖身来的丫鬟，却有些心疼银两，悄声道。
“你看他身上，没有半点风尘之色，但先前咱们经过时，扬起灰尘，染了他半身的。”耿姓中年人喝了口茶，说道：“这样的高人或许不会与咱们计较，但也难保真的不会心生芥蒂，咱们不能无礼，替他结了茶钱，算是赔个礼数。”
“耿叔做得是。”鹅黄衣裙女子，轻声说道：“左右只是一壶茶钱，只当卖个人缘。”
而在茶亭的另一端。
宝寿道长饮了口茶，颇觉舒畅。
那边的声音，压得极低，不敢大声说话。
但是宝寿道长，是修行有成之士，即便不是有意窃听，也能听见这些言谈。
“倒是个老江湖。”
宝寿道长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放在袖口。
袖中悄悄探出一个黑乎乎的毛绒熊头，把茶喝完，砸吧砸吧嘴。
“宝寿宝寿道长，都说炼神境真人，也不能辟谷，照俺看来，他们是不想辟谷。”
“你个未足炼气境的小家伙，又何出此言？”
“若有朝一日，我成了炼神境的妖王，我也不想辟谷，左右喝喝茶，吃吃肉，多美一件事儿？”
“倒也有理。”
宝寿道长笑了声，放下茶杯，说道：“不过炼神真人，确实没法辟谷，不说五谷杂粮，但丹药灵物，还是要吃的……”
他站起身来，将茶壶放下，便往前走去。
小熊心中震惊，然后大喜。
莫非向来奉公守法的宝寿道长，今日便要喝一顿霸王茶？
若照此下去，宝寿道长开了窍，今后吃喝用度，便不用再有花费，长年累月之下，岂不是又能攒下一笔银两？
“想什么呢？”
宝寿道长淡淡说道：“有人赔礼，结了茶钱。”
小熊哦了一声，略有些遗憾，但想起茶钱有人付了，心情顿时便畅快了。
而在另一边，那丫鬟有些心疼银两。
“耿叔给他付了茶钱，也不见他道声谢。”
“本就是赔礼道歉，哪当得起人家一声谢？”
耿姓中年男子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喝了茶，补些清水，咱们也该走了。”
——
永尧河前，河水奔腾，汹涌澎湃，就如骏马奔腾，长嘶狂吼。
前边水流湍急，已经阻断了前路。
而见这景象，众人已经沉默了下来，气氛颇为低落。
“耿叔。”片刻后，一名年轻武者驾马而来，语气低沉，道：“找不到渡船，倒是遇上个樵夫，说是这两日间，永尧河的水位突然上涨，把道路淹没了。”
“是我疏忽大意了。”耿姓中年人颇为自责，说道：“这条道路直通原天域，许多商行的车队都要经过这条道路运货的，咱们从茶亭出来之后，这后半截路，未有见到行人过客，也没有商贩车队，我早该猜到的。”
“耿叔……”车帘撩开，鹅黄衣裙的年轻女子，轻声说道：“现在怎么办？”
“咱们只有五天时日，若不能尽快将信物递交给原天域的掌域大人，老爷便性命难保。”耿叔沉吟说道：“这样，我也算精通水性，待会儿就由我泅渡过去，将河岸对面接上几条绳索，然后咱们弃了车马，以我的功夫，能带你们踏索过河。待到了原天域那边的城镇，再买几匹好马。”
他声音才落，便听得周边传来笑声，带着嘲讽之意。
“破风刀耿继，不愧是成名二十年的高手，能带着人还能踏索过河，想必轻功已是炉火纯青。”
众人皆露出惊色，朝着后方来路看去。
六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各执长刀，逼近过来。
“保护小姐！”
耿姓中年男子拔出长刀，脸色凝重，道：“真要赶尽杀绝吗？”
当头一人笑道：“本想着把周大人下了牢，就万事无忧，你们这些人也翻不了天。可谁能想到，周小姐居然跟原天域掌域大人的千金是闺中好友……要是让你们见到原天域的掌域大人，岂不是坏了大事？”
另外一个中年人，淡淡说道：“其实周家只要与我们合作，把朝廷赈灾款分掉，大家共同富贵，就皆大欢喜，为何要宁死当个穷鬼？”
就在这时，马车之内，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
“今年大旱，颗粒无收，你们吞掉了赈灾款，要饿死多少人？我周家世代清廉，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女子声音柔弱，却带着坚毅不屈。
“人命如草芥，饿死几千人又算得什么，如今你周家爱惜清名，却不但要覆灭，还得背上贪污赈灾款的罪名，名利皆毁，遗臭万年，岂不可笑？”
那黑衣中年人面带嘲讽，旋即抬手挥下，喝道：“杀了他们！”
耿继神色冷毅，持刀而上，喝道：“护送小姐离开！”
他当先驾马迎了上去！
余下三名年轻武者，皆对视一眼，驾马冲了上去。
对面七名黑衣人，同样驾马杀了过来！
顷刻之间，刀光剑影，金铁交击！
一时间混乱无比。
“走！”
耿继一人独战三人，忽然大喝一声。
车夫闻言，狠狠一甩马鞭。
马儿吃痛，拉着马车，往前奔逃，扬起一片尘灰。
“想走？”
两名黑衣人驾马持刀，截断了去路。
忽有一道破空声响起！
马夫被一箭射在了胸腹之间，闷哼一声，跌下马来。
永尧河依然水声汹涌，滚滚奔腾。
血腥味弥漫开来。
不过片刻之后。
局面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当头一名黑衣人，哈哈大笑，手中提着刀。
而刀上滴着血。
“耿继，功夫不错，不如投靠我们，好过死在这里。”
“妄想！”
耿继浑身染血，他偏头看向马车，低声道：“小姐，耿叔这次恐怕不能护你周全了。”
“耿叔……”
马车内的周家千金，脸色苍白。
而车内两名丫鬟也是吓得轻轻颤抖。
气氛沉寂，涛声依旧。
在生与死的局面中。
忽然之间，涛声停了。
奔腾的河流，轰隆的响声，刹那之间，仿佛被冻结住了。
而有轻微的脚步声，悠悠传来。
显得十分遥远，但又极为清晰。
无形的气势，笼罩在永尧河两岸。
所有人只觉浑身僵滞，如同陷入泥沼之中，难以动弹。
然而视线所及，大河的上端，却见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颀长的身影，如闲庭信步，行走于停滞的河面上。
那身影缓缓走来，越发清晰。
那是个年轻道士，面貌清俊，气质脱俗。
他手执拂尘，背负长剑。
他走到了河流中间，然后淡淡扫了众人一眼。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只落在耿姓中年人的身上。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过河？”
“……”
莫名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露出茫然之色。
耿继心中一震，鬼使神差的点头。
“好。”
声音落下，道士淡然拔剑。
然后他轻轻一剑，在水面划过。
河水分开，断作两截。
真人剑气断流！
道士一剑截江！
第十四章 妖孽！报上名来！
天地俱寂，万物凝滞。
道士一剑，截断江河！
忽然轰隆巨响！
下游的水，倾泻而去！
上游的水，被剑气所阻，不断蓄水攀高，竟不能越过分毫！
眼前难以置信的景象，生出令人震撼而惊骇的思绪，笼罩了所有人。
他们身体僵滞，似乎连思绪都僵滞住了。
他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或者是忘记了呼吸。
直到那河面上的年轻道士，缓缓收剑入鞘，看了过来。
“过河。”
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凝滞。
无形的压迫，泥沼般的困境，顷刻消散。
众人仿佛卸去了一座大山。
然而思绪清晰下来，震撼与惊骇的情绪却愈发浓重。
“过河！”
耿继忽然翻身下马，拉起重伤的马夫，沿着前方被剑气清开的道路而去。
马车的车帘已经掀开，年轻女子清丽而温柔的脸上，似乎泛起波澜，她看着一剑截江的道士，眸中充满了震骇与敬畏。
年轻道士仿若不觉，淡淡扫了那些黑衣人一眼。
那些黑衣武者面色骇然，只觉无边的寒意，笼罩了他们。
“撤！”
黑衣首领大喝一声，余下众人毫不犹豫，立刻调转马头，奔逃而去。
马蹄扬起，尘灰飞扬。
不知逃了多久。
仿佛骏马都疲累不堪。
他们才得以停下来喘息。
然而各自对视一眼，只觉得充满了恐惧。
而在永尧河上，宝寿道长淡淡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大河的上游。
他的目光，熠熠生辉，似乎透过层层水流，看穿了河底所有的藏污纳垢之处。
“妖孽，谁给你的胆量，在这永尧河兴风作浪？”
“道士，你要多管闲事？”
河底之下，传来一个声音，沉闷而凝重。
“多管闲事？”
宝寿道长忽然陷入了沉默当中。
然后便见他满面怒容，连高人气度都维持不住了，咬着牙伸手出来，指着河水。
他气得手指都在颤动。
“你敢说贫道多管闲事？”
“你他娘的在这里兴风作浪不要紧，你断了来往商队道路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他娘的在阻挠老子建道场？”
“你他娘的有没有常识？”
“这是阻道大仇，这得不死不休！”
“……”
河底的妖物，不禁吓了一跳。
不过是在此布阵，导致水位上涨，如何就成了不死不休的阻道之仇？
看那道士的架势，杀气腾腾，不像作假。
“妖孽，报上名来！”
宝寿道长喝道：“敢阻贫道的路，且看你值几斤几两！”
河底下的妖孽没有回应。
但是被宝寿道长真气所禁锢的河面，忽然沸腾了起来，滚滚浪潮，再度掀起。
只见宝寿道长目光如炬，真气汇集双眼，勘破虚妄。
却见大河底下，影影绰绰，形态各异！
底下不止一头妖物！
而且不止一种品类！
足足百余之数的虾兵蟹将！
这些虾兵蟹将，修为都颇是浅薄，大多在炼精境的层次，而为首的一头大妖，是一头墨青色的巨龟！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猎妖榜第二百四十二位。
姓名：妖将玄龟。
身份：龟类成妖，具有稀薄龙族血脉。
修为：炼气境，小成。
本领：善于操控水流，有兴风作浪之力；善于自保，其龟壳坚不可摧。
事迹：早年与世无争，深藏湖泊修行五百年，后被赤玄蛟龙降服，随之潜入大夏境内。在猎妖府围剿之下，与赤玄蛟龙失散，已不知所踪。
而根据悬赏，这头炼气境的大妖玄龟，一万二千两，纯阳丹一枚。
至于赤玄蛟龙麾下的小妖，没有资格进入猎妖榜，但是也标注了，每一头虾兵蟹将，价值百两。
宝寿道长思绪一动，愤怒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不少，神色也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温和了三分。
“原来是上了猎妖榜的玄龟，你倒是早说啊。”
“……”
河底之下，玄龟察觉到这道士杀意全消，语气柔和，不由一怔。
难不成这道士也是龙王麾下的？
如今认出了它，便当了自家人？
而当它这般想的时候，又听得河面上的年轻道士含笑说道：“听闻赤玄蛟龙被猎妖府的金衣斩妖吏所围，你这缩头乌龟不去救主，反而躲藏在此，又阻我大道，看来命中注定，是与我有缘分的。”
然后还不待玄龟出声发问。
就见那道士轻飘飘一掌拍落了下来。
轰隆隆声响！
整条大河，仿佛都翻覆了过来！
“道士！”
玄龟张口出声，怒道：“你既然认出了我，就该知晓我家龙王的威名，怎还敢伤我？”
宝寿道长笑道：“你当贫道惧怕它不成？可惜它被猎妖府所围，命不久矣，否则贫道连它的龙头都想要……如今既然是你撞上了，就合该是我的银两！”
玄龟这才听得明白，对方竟然是要拿它去换奖赏，当即怒吼咆哮。
江河浩荡，奔腾不已，水面不断积高，声势愈发壮烈！
“道士！纵然你能剑气断流，乃是炼神真人，也未必能将我斩杀！”
“你不过炼气境小成的妖物，也敢大放狂言！还以为你是能够跨越大境界迎敌的故事主角吗？”
“道士！你敢瞧不起我！”
河底下的玄龟，倏忽浮现。
犹如山丘般庞大的外壳，墨绿颜色，赤色纹路。
它头颅伸出，宛如蛟首，眼眸森然，气势滚滚。
然后道士一言不发，直接一剑劈落了下来！
轰隆！
那巨龟还没放狠话，便缩了头颅，立即沉入了河底。
这一剑落在了河水中，掀起百丈浪涛！
轰隆如雷，河岸两侧为之剧震！
碎石散落，尘埃四起！
树木晃动，落叶纷飞！
但这一剑，却没能斩杀巨龟！
“阵法？”
宝寿道长露出诧异之色。
底下足有一百零八头虾兵蟹将，都是炼精境的小妖，竟然汇聚成了阵法。
而阵法的中枢，在于这炼气境的玄龟身上。
可即便如此，凭百余位小妖结成的阵法，就可以抵挡得住他的剑？
刹那之间，精明万分的宝寿道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玄龟身上有宝贝！
然后他眼神更加炽烈了。
于是他的语气更加温柔和善了。
“玄龟道友，以你这浅薄修为，凭这宝贝，连同阵法，难道就能抵挡炼神真人的攻伐吗？”
“若真如此，这宝贝着实堪称至宝！”
“贫道还想问一句，催动其威能之时，是否需要特定的法诀来启用？”
第十五章 焚江煮河！
永尧河上。
年轻的道士，站在水面上，俯视河底，接连开口。
温和的语气，由衷的赞赏，求知的谦卑态度。
这让玄龟不由得心绪恍惚。
但刹那之间，它便反应过来。
“好生狂妄的道士！敢将我视如无物，敢将这宝贝视作你囊中之物，真是气煞我也！”
“真有宝贝啊？”
宝寿道长愈发兴奋，又是一剑朝着河面劈了下去。
永尧河近乎翻覆了过来。
但是底下的众妖阵法，却依然稳固。
“哈哈哈！道士，任你道行高深，且看你如何破我阵法！”
“这阵法确实不俗啊。”
宝寿道长眉宇一扬，露出诧异之色。
他第一剑，动用混沌珠，截江断流，此后便全凭自身道行来使剑。
根据他的推算，没有动用混沌珠，一剑斩出来的威能，隐隐已是超出炼气巅峰境界应有的范畴。
也就是说，这阵法之稳固，足以抵挡炼气境巅峰的人物攻伐。
可是这阵法，也只能守，而不能攻。
所以这玄龟打算藏在河底，静静挨打。
等这道士打得烦了，自然就走了。
而在河面上，宝寿道长也陷入了沉默当中。
河底下的玄龟心中大喜，想着这道士无法打破阵法，对它也是无可奈何。
而实际上，宝寿道长确实颇为苦恼。
“若我动用混沌珠，倒是足以斩破阵法，将这玄龟也一并斩杀。”
“但就怕剑气威能太盛，阵法溃散之时又有反噬，到时候这些小妖都尸骨无存。”
“这样一来，我还怎么去官府领取赏钱？”
他这样想着，竟有些下不去手。
而在河底之下，玄龟发出笑声。
“这宝珠，乃是我家龙王世代相传，被它老人家祭炼了千年的至宝，以一百零八头小妖占住阵基，你是打不破的！”
“道士，我伤不得你，你也伤不得我，不若就此罢手言和，你退去了罢。”
“你若不走，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那玄龟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宝寿道长沉吟了下，忽然收了法剑。
玄龟见状，更是张狂大笑，声音滚滚，盖过了大河奔腾之声。
但是它声音还未落下，便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因为那河面上的道士，伸手入怀，不知掏出了什么玩意儿。
然后这道士又蹲下身子，伸手探入水中。
“道士，你想干什么？”
玄龟心中顿生惶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住了它。
宝寿道长笑着说道：“其实没必要非得强行破阵，贫道不喜欢这种过于残暴的方式，我辈修行之士，讲究的还是文雅风度，例如遵循五行对应之法……”
他话音未落，便已运转真气，施展道术！
得自于妖道秋风的火焰之术！
而在他掌中，还有一道令牌。
九宫令之一，离字令。
火焰道术，威能暴涨！
火焰侵入水中，非但不灭，气焰更胜！
水中温度骤然升高！
“道士！住手！”
玄龟怒吼咆哮，喝道：“你管这叫五行对应之法？”
五行之中，水能克火。
这道士居然反过来以火煮水？
“五行相克，水能克火，但物极必反，火旺便得以克水。”
宝寿道长淡淡说道：“贫道的火远胜于这永尧河的河水，自然可以克水！”
而整个永尧河，温度不断攀升。
河水不断翻涌！
只见河面上，白烟滚滚，迷雾茫茫！
只见河水汹涌，宛如煮沸了一般！
他不必用剑来强行破阵。
他只须将这众妖的栖身之河煮沸。
河水沸腾，水下众妖难以存身，自然就无法维持阵法！
阵法就此不攻自破！
“道士！你敢坏我大事，我与你拼了！”
玄龟同样在逐渐升温的河水之中，烦躁不堪，难以平静，见到那些小妖已是支撑不住，各自散开，阵法溃散，心中绝望。
它怒吼一声，沸腾的江河，愈发汹涌。
蒸腾的白雾，弥漫在这片大河之上。
它口中忽然吐出一枚白珠。
白珠如玉，光芒晶莹。
“这就是那宝贝？”
宝寿道长眼前一亮，正待出手抢夺。
然后便见那玄龟暴露在龟壳之外的头颅脖颈以及四肢，不断萎缩，血气不断蒸腾。
而那龟甲之上，纹路愈发细密，细看之下……竟是无数的裂纹。
它竟然是拼了性命，来催动这一枚宝珠！
宝寿道长先是一怔，未有料到这玄龟竟然有如此宁死不屈的血性。
然后他下一刻，便面色大变。
“玄龟道友，千万不要冲动！”
“你要冷静，不要乱来，大家都是修行之辈，凡事都可以讲道理的！”
“咱们好生商量，贫道留你个全尸，好过你这样尸骨无存！”
他声音才落，就见那玄龟更是怒火冲霄，咆哮了一声！
然后宝珠骤然大放光彩，隐隐有龙吟之声！
而那玄龟在水中一颤，化作灰烬，融于水中，彻底消散！
“……”
宝寿道长捶足顿胸，痛惜道：“你这样死了不要紧，可尸骨无存，让贫道怎么去领悬赏？”
前有无名之士，暗中咒杀，不知死于何处，错失巨额悬赏！
后有玄龟大妖，而今死无全尸，万余两白银彻底打了水漂！
这不禁让宝寿道长对于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痛万分！
吼一声巨响！
大河底下，传来一声剧烈的长啸！
玄龟虽死，风波却未平息！
河底的宝珠之外，忽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那虚影眼眸，酷似玄龟，然而身形姿态，却形如蛟蟒，有潜龙升天之势，隐隐不亚于炼神真人的威能！
玄龟弃了性命，将一身道行灌入宝珠之中，竟化作了一道蛟龙虚影！
那蛟龙似乎要挣脱大河，冲霄之上，与宝寿道长决一死战！
“罢了，到此为止……”
宝寿道长已是心灰意冷，叹道：“安静一些，你又不在猎杀榜上，吼什么吼？”
他心念一动，眉宇之中，混沌珠微微一颤。
他的真气威能，节节暴涨！
而如此强悍的真气，又灌注到了离字令之内！
火焰道术，威能之盛，如烈日当空！
河底下的蛟龙，发自本能地愤怒挣扎！
轰！！！
大量的白烟，冲上云霄，遮蔽两岸！
随后这一切响动，都归于平静！
只有朦胧白雾，笼罩在天地之间，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