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灵尸鬼哭
常万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一个这么美满的小家庭,说垮就垮了。
换谁谁也得哭。
师卉的尸体回来之后,天都府衙的一个快手带着仵作过来溜达了一圈儿,简单看了看就给定了个自杀。
自杀?
这一身的伤口你给定个自杀?
常万水愤怒地问那个快手和仵作:“你们就是这么查案的?”
那快手跟他说:“我是为你好,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定”。
如果要定了他杀,那就得在天都府衙登记造册立案,然后把尸体运到天都府衙的停尸房里去,排队等候更高级的仵作复检。
前面几十号上百号的命案都在等着办,这中间你就得排着队慢慢儿等。
停尸体的费用还得自己出,一天两百文。
关键你就算等到最后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顶多就是挂个无头案留着后面再慢慢查。
然后不了了之。
当然,如果你上面有人那就是另一说了。
你有吗?
你没有。
常万水纠结了一晚上,最终只能在仵作的那张纸上按了手印。
这世道就这样,每天都在死人。
算了!算了!
不查了!
人都已经死了,活人的日子总还得过。
可不知道师卉是不是死的太冤了,执念缠身竟然给闹了尸。
背尸匠背不走,画尸人也画不了她的阴画儿。
前前后后请来了好几位,死了俩,其他的也是被尸气蚀体,只剩下了半条命。
现在师卉的尸体被锁在家里的西厢房里,天天晚上挠得门板吱吱响。
常万水也想过要不干脆报官府,花点钱让往生院的人来处理了算了,但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
毕竟夫妻一场。
送去往生院,和那么多尸体一起,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日后孩子们想祭拜一下亲娘,都找不到墓碑。
所以常万水这才开出了五两银子的天价,满城找人给媳妇儿画尸。
“你媳妇眼睛什么颜色的?”一直跟在后面没个正行的何澹突然凑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冲常万水问道。
“黑,黑色的。”常万水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道。
何澹又确认了下:“整只眼都是黑色的?”
“嗯,两只眼睛没有白眼球,整个都是黑色的。”常万水回忆了下,确定地点了点头。
何澹一听这个,拉着凌寒就要往回走:“这个你干不了,要么回去叫师姐,要么我调驱魔师过来帮你。”
“那是灵尸,执念太深,都已经成阴物了。”
“你有对付阴物的办法吗?”
凌寒很想告诉他,这个还真有。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也成!”凌寒想了想,然后冲何澹说道,“这样,你回去叫你师姐,我先跟他过去看看情况。”
“放心!你们不来,我不进去。”
何澹一开始不放心,但耐不住凌寒连哄带忽悠,这才又再三和凌寒确认了下,快步掉头往回走去。
如果不是在天都城,御蛇飞行太过惊世骇俗,这货肯定飞回去了。
看何澹走远了,凌寒赶紧扯了扯常万水的衣袖,催促道:“你家还多远?赶紧的!”
“前面马上就到了。”常万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寒主要是不想当着何澹的面画尸,上次画六胞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尸体,这次再“不小心”就显得太刻意了。
趁把何澹支开了,赶紧把正事儿给办了。
常万水的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坐北朝南的堂屋里住着老太太和孩子,常万水和师卉住西厢房,东厢房是厨房兼餐厅。
院子里摆着俩人平时练功用的石臼子和梅花桩以及一些刀枪棍棒之类的,不远处还有小孩子们玩的木马、铁圈和纸鸢。
堂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露出两个孩子的脸。
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
西厢房的门和窗都用铁链子锁了起来,隐隐能听到屋子里传来动物一般的呼噜声。
接过常万水的钥匙,凌寒迈步走进了西厢房之中。
阴物怕太阳光,所以倒是不担心她这个时候会跑出来。
关上房门,凌寒看到门背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挠痕。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灵尸,但凌寒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有那两个浸润了龙气的蛋蛋,还有自己摸尸的杀手锏,就算这俩都不行,大不了直接召出天机楼,躲进去。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死了,这也只是一个分身。
底牌太多,多到可以肆无忌惮。
掀开卧房的门帘,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妇跪坐在绣床之上,披散着头发好像野兽一般对着凌寒呲牙咧嘴,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吼。
窗户被捅了几个洞,有阳光照进来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否则刚才凌寒一进屋,她就扑过来了。
这就是灵尸?
看着和邪尸方无柒状态也差不太多嘛!
凌寒突发奇想,试着用天下群英谱看了下,结果发现这灵尸竟然也和人一样,是有品阶的。
师卉这个显示的是八品上。
不知道是指她死前的品阶,还是死之后这个灵尸的品阶。
技能只有一个,名为【鬼哭】。
可祸乱对方心神,让其心生惧意,严重者可使对方魂魄离体,陷入失魂状态。
失魂就是常说的“惊着了”、“吓着了”,往往以小孩子居多。
轻一点儿的高烧不退,重的则昏迷不醒。
所以民间经常有“叫魂”“喊惊”的说法,就是在小孩儿失魂之后,让有经验的老人把小孩儿的旧衣服烧掉,嘴里往往念念有词:“小孩儿回来了!小孩儿不走了!”。
高端一些的,会喊诸如“魂兮归来,去河之恒干!”之类的。
凌寒小时候生病高烧不退就曾被奶奶叫过魂,没成想穿越到这个世界还真的见到了可以把人吓掉魂的鬼哭。
凌寒看着床上的师卉,轻轻摆了摆手,口中说道:“我是来给你画尸的,画完尸你就可以解脱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凌寒想故技重施,但很显然并没有用。
师卉好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撅起屁股,用两只胳膊当做前爪,上身和头部微微低下,冲着凌寒呲牙咧嘴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透过师卉已经被挣得很宽松的衣服领口,凌寒无意中看到了两团白腻,赶紧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非礼勿视。
算了!
直接上吧。
凌寒看沟通也沟通不了,烧香点金漆之类的也做不成,干脆先摸她一下,让她先老实下来再说。
风影步走起。
凌寒的身子带着残影出现在师卉身旁,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向了她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看似真实的师卉,却在和凌寒的右手接触的一刹那变得虚幻起来。
凌寒的手好像伸进了一团影子,从师卉的身体中穿插而过。
卧槽!
不灵了?
师卉黝黑的瞳仁满含愤怒,张开嘴巴对着凌寒耳边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呜啊!~~”
鬼哭!
第三章 你会为我报仇吗?
鬼哭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
凌寒只觉得浑身发冷,本能地后背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
也就在这一瞬间,师卉闪电般伸出双手,猛地掐向了凌寒的脖子。
她的身体依然还是虚幻的,周遭散发着一股惨白的荧光,阴气森森,蚀骨慑心。
她的速度飞快。
再加上凌寒被她的鬼哭影响,停顿了那一下。
所以只一个瞬间,凌寒的脖子就被她牢牢给掐住了。
但灵尸是阴物。
她的身体已经灵体化了,处于一个半人半灵的状态。
所以即便与凌寒发生了肢体接触,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触发尸体的记忆幻境。
相反,被尸气侵袭的凌寒从脖子开始,皮肤表面开始出现一层细密的冰晶,缓缓往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大意了!
凌寒心念一动,刚想召唤出两颗铁蛋蛋攻击她,却在识海之中听到一声嘹亮的龙吟。
是那条金龙。
龙吟来自识海虚空,却清晰地响彻在了这间小屋子之中。
师卉大骇,本能地想抽回双手,但已经晚了。
自她的指尖开始,虚幻的身体开始实质化,一道金色的电光缓缓侵入,到手腕,到胳臂,到肩膀,到全身……
而从凌寒的视角看来,师卉已经静止不动。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整个世界如蜡油般开始融化。
师卉的记忆幻境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呢?
……
师卉与常万水两人的爱情故事,并没有轰轰烈烈的死去活来,也没有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甚至就连决定在一起过日子都只是一句话。
“小卉,师父走了。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嗯!”
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爱情都是这样。
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淡淡凑合着过。
一辈子过完了,等先走的那个入了土,活着的那个才发现……
离不了她。
去雍王府唱戏那晚,常万水叮嘱师卉:“今儿我就不跟班了,你自己长点儿眼力介儿!”
“王府那种地方比不得大茶园,规矩也多。”
“少说话,多做事。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别看,也别管!”
师卉嫌常万水啰嗦,嬉笑着推了他一把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永别。
那天晚上,雍王府唱的是《白蛇传》,师卉扮的是小青。
同样是《白蛇传》,每个戏班都有自己的风格,大茶园戏班的优势就是打戏演得好。
师卉是专业武行,打小儿练武,底子扎实,在大茶园戏班里是挑大梁的刀马旦。
一场水漫金山下来,师卉下场,在后台休息休息喘口气儿。
就在这功夫,打后台布帘子后钻出来个人。
五短身材,头大如斗,满身的肥肉一步三摇,走到师卉跟前儿笑嘻嘻说道:“小娘子这身段儿,真是撩人啊!”
所谓看戏,看得就是一个戏。
后台对于演员来说,就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
再加上这胖子一身酒气,又是满口的污言秽语,所以师卉自然也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冰冰地请他出去。
没成想这胖子色胆包天,上来抱住师卉就想亲嘴。
师卉大声叫嚷着挣开,那胖子也被师卉一把推到了地上。
这下不得了了,胖子恼羞成怒地指着师卉说道:“今晚我要定你了!你跑不掉。”
说完便走了出去。
师卉心中惶恐,和班主说了这件事。
班主安慰她说:“没事儿!就是个醉汉。得空儿我和刘管事说声,你专心唱你的戏就成了!”
师卉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又总不能撂挑子不干掉头就走,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把戏演了下去。
散场的时候,王府的刘管事给戏班每个人多发了一百文的赏钱,还给所有人敬了一杯酒。
师卉不喝酒。
但毕竟人家是掏钱的主顾,又着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也跟着大伙儿一仰脖儿把酒喝了下去。
酒劲儿很大,没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脚步发虚。
师卉还天真地以为自己醉了,叫了声“班主,烦劳您……”然后就软软瘫在了地上。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只穿着小衣躺在一张样子很奇怪的床上。
周遭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皮鞭,还有麻绳,屋子里点满了儿臂粗细的红蜡烛……
蜡烛围住的中央,那个矮胖子正对着自己淫笑。
师卉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头儿上,师卉被折磨致死。
记忆幻境到这里结束,视野回归现实。
师卉的双手依然环在凌寒的脖子上,整个人却没了之前的戾气,一对通体漆黑好似无底深渊的眼睛之中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滚落……
凌寒轻轻掰开她的手,胸膛起起伏伏,满腔的暴戾之气无处发泄。
意难平!
换做往常,凌寒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客。
画尸的时候,能与死者共情一下,叹口气就已经是极致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
我就一普通人,我谁也帮不了。
但是自从杀掉玄心,金龙入体之后,凌寒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凌寒常常这样想。
努力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跑,凌寒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转身从随身的木盒之中掏出了三只香。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提起画笔,师卉的地魂在床边出现。
“你会为我报仇吗?”黑发披散,脸色惨白的师卉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向凌寒问道。
凌寒专心作画,并未回答她。
几分钟后,一副看起来潦潦草草,甚至和师卉并不怎么像的阴画儿跃然于纸上,只有那双眼睛。
是漆黑的。
没有白色的眼仁儿,通体都是深邃的黑色。
细细看去,浓浓的全都是仇恨和悲伤。
将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肆】。
四分像。
凌寒刻意降低了阴画儿的品质。
虽然往生院已经完全被自己用玄心的分身控制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画尸奖励如约发放。
【鬼哭】
【生死隔断阴阳界,鬼哭声声断人肠。】
这不是师卉的技能。
所以为灵尸画阴画儿,奖励的是灵尸的技能?
凌寒收起画尸的一应用具,抱起木盒往外面走去。
临出卧房门的时候,凌寒转过头,对着床上的师卉轻声说道:“会的!”
第四章 约戏
常万水家附近。
凌寒与何澹分开的那个路口,站着一袭红衣。
旁边儿是哭丧着脸的何澹。
刚才分开的时候走得太急,这位中二少年竟然忘记了问常万水家的详细地址。
林婕诗也顾不上惊世骇俗,手中指决掐起,身子顿时腾空而起,红衣白发悬浮于这一片居民区的上空。
大盛虽然修士众多,但对老百姓来说也是稀罕之物。
尤其这一位,白发如雪,红衣飘飘,即便是在大白天也会让人不寒而栗。
周边儿的老百姓一看这架势,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周围响起一片关门关窗的声音,有几个小孩儿干脆“哇”一声哭了起来……
林婕诗面无表情,漠不关心。
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和事情,其他的她无所谓。
观察了一番之后,林婕诗蹙着眉头又降了下来,转身向何澹问道:“你确定那是一个灵尸?”
“我刚看了下,这附近并没有发现灵尸的尸气。”
何澹也有些自我怀疑了:“双目漆黑如墨,那不就是灵尸吗?会不会……”
“咦?喂!那个谁!”
“站住!”
一句话没收完,便看见一个披着白色裹尸布的背尸匠从一个小巷子里钻了出来,蹒跚着脚步慢慢往前走。
何澹“腾腾腾”追了过去,拦住他问道:“干嘛去?”
那背尸匠一脸的死气,浑浊的眼睛冲何澹翻了翻,然后咧嘴一笑:“背尸体啊!难不成去吃酒吗?”
何澹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问道:“哪一家?”
背尸匠指了指前边儿不远处一栋小院儿:“死了个画尸的,东家让我来背走。”
“草!”何澹一把推开那个背尸匠,大步流星冲那家院门跑了过去,边跑边骂,“真特娘的不让人省心!”
“你等我一下会死吗?啊!呸呸呸!”
一把推开大门,院儿当中站着的是常万水,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站他旁边,一脸的紧张。
何澹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常万水的脖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他呢?”
常万水一脸的悲戚,指了指屋里:“在里面呢!”
还没等何澹怎么着呢,一个红色的身影扬手劈开了门,径直冲了进去。
何澹紧随其后,然后看到那个死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正坐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对面,身旁放着一个开了封的酒坛子。
画几笔画,喝一口酒。
悠闲的很。
“稍等啊!这就画完了。”凌寒坐在那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兀自念叨着,“诶!我说你俩这是半路上睡着了吗?”
“我都干完俩活儿了,你们才到。”
“对了!帮我把地上这个拖外面去。”
说完,凌寒指了指墙角,有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画尸人,浑身上下被挠得血淋淋的,已经死透了。
凌寒在里面画阴画儿,何澹拖着那个画尸人的尸体等在外面。
林婕诗则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儿,拉过一条小板凳坐凌寒旁边儿,顺手抄过他身边的酒坛自顾自喝了起来。
“你家的事儿解决了?”何澹问常万水。
常万水点了点头。
“都解决了你干嘛还这样一副表情?”何澹不满地说道,“搞得我还以为他出事儿了。”
常万水肿着眼睛,愤怒地问道:“我妻子去世了,我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也是!”何澹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这好歹算句人话。
从小在地宫里长大,何澹这辈子见过的死人比见过的活人都要多。
他没有亲人,唯一在乎的几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他确实体会不到常万水的悲伤。
这是凌寒今天接下的第二个活儿。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儿巧。
凌寒前脚刚画完师卉的阴画儿,后脚就听到隔壁有人在喊:“闹尸了!闹尸了!”
然后还有“铛铛铛”敲锣的声音。
这种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面,叫“阴锣”。
五十文钱一个,出自大盛军器司。
属于是量产的,全民普及的驱邪法器。
因为这世道死人多,遇到尸变什么的,寻常人家难以对付,就用这阴锣先顶一顶,稳住局面。
这玩意儿没法驱邪除魔,但可以靠锣声镇压邪物,让他不敢靠近你。
凌寒一看这个,心说这不送上门的生意吗?
也没走门,直接一翻身从墙头上给跳了过去。
这家是一个老太太,前几天因为在外面和人吵了一架,回来之后自己转不过来这个弯儿,然后一口气儿喘不上来。
气死了。
所以怎么说气大伤身呢!
老太太就因为这这么个事儿,丢了性命不说,还怨气不散差点儿成了邪尸。
出事儿的这个画尸人是第一天上工。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上有二老,下面三个娃娃,吃了两个多月的观音土,经常性的大便都拉不出来。
仗着自己读过书,听阴画儿店里的老师傅讲了讲觉得也蛮简单的。
挣钱心切嘛!
也没让老师傅带一带,拎上了工具自己就来了。
结果钱没挣着,还把命给搭进去了。
没错。
凌寒刚才顺带着把他的尸也给画了。
这俩的画尸奖励普普通通,画尸人奖励了一门【诗词】和之前学的合一起了,老太太的干脆啥都没有,就一股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流。
聊胜于无。
最近地宫里那三个马甲画尸的情况也是如此,得的技能大部分都是和以往重复的。
新的也都是诸如【骑马】、【射箭】、【蹴鞠】、【诗词】、【茶艺】、【美食】等等这些华而不实,几乎没啥大用的技能。
没办法,最近大盛朝廷刚斩了一批关诏狱里的读书人。
画尸给的奖励也都带着浓浓的小资情调。
地宫里的尸体除了像方无柒那样的贵族,就是监狱里的逆犯,要不就是被老百姓送进往生院的有问题的尸体。
后者比较少,凌寒还没遇到过。
大部分人都是有感情的,宁肯多花点钱也得让亲人有个归宿。
等凌寒画完阴画儿,从屋里出来,这家的主人对着凌寒千恩万谢,然后也拿出了一两银子塞给了凌寒。
这已经是天价了。
常万水那边,凌寒按照约定好的,依然收了他五两银子。
不过凌寒和他约好,让他忙完师卉的丧事后,和自己联系一下。
“凌先生有什么事吗?”常万水不解地问道。
“我有个朋友。”凌寒淡淡说道,“喜欢听戏,但是腿脚不太方便。”
“我寻思着你不就在大茶园吗?”
“看你哪天忙完丧事,时间方便了,带上你们戏班的人。”
“去我朋友府上唱一出。”
第五章 提督印信
忙完这俩活儿,凌寒一手拎着酒坛子,另外一只手胳肢窝儿里夹着画尸的木盒,晃晃悠悠和林婕诗还有何澹一起回到了自己在鬼街上的那间阴画儿铺。
画灵尸的事儿,也在路上和他俩解释清楚了。
反正就是胡搅蛮缠那一套,大概就是自己八字超硬再加上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本事,邪尸也好,灵尸也好,自己全然不惧。
以后也要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
林婕诗自然是不信的。
何澹说不上信还是不信,但也并没往深里追问。
混江湖的,都有点儿自己的秘密。
很多是拿来保命的,人家不愿意说,懂事儿的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到店门口的时候,何澹对凌寒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还是尽量要多加小心。”
“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但愿意陪我喝酒,和我疯闹的,便只有你。”
“你若死了,我会很难过。”
何澹突然这么正经地说话,让凌寒有些不习惯,就连林婕诗也是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了何澹一眼。
林婕诗入地宫的时候,只有八岁。
而何澹则几乎从记事起就已经在地宫里了。
地宫那种地方,死人比活人多。
所以这两人都比较漠视生死,性子也都很冷漠。
自从遇到凌寒之后,两人好像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欸……”
凌寒夸张地在胳膊上拍打了几下,笑着说道,“你这说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想喝酒就直说嘛!”
“走吧!今天挣钱了,请你俩下馆子去。”
“做梦吧你!”何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然后冲凌寒飞起一脚笑骂道,“你那五两银子里还有我一半儿的!”
“又想拿我的钱请我喝酒?”
“早看透你了!”
……
几个人在打打闹闹的时候,天机楼中正在打座吐纳的凌寒本人则缓缓睁开了眼睛。
凌寒本人和玄心各自有分工。
凌寒本人负责吐纳炼炁,锤炼识海空间,积蓄内力,玄心则主要修习炼体术,每天赤着上身练习体能,准备往近战肉搏方向发展。
毕竟玄心是完美肉身,爆发力强,抗打耐草。
过程是枯燥且无聊的,但凌寒耐得住这个寂寞。
不管是穿斗篷的那个“神”,还是躲在暗处截胡了自己魂力的那个人,亦或是来自朝廷那些捉摸不定的窥视,都让凌寒倍感压力。
尤其自己还绑定了天下气运,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在影响着凌寒。
就比如,前些天蜀州连降暴雨,山洪爆发,灾民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一声悲鸣,凌寒也跟着喉头一甜,吐出来一口血。
身体也变得萎靡不振,过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再比如,北境战事失利,两万大盛重甲被蛮族逼进大雪山之中,没有粮草,没有后援,活生生被冻成了冰疙瘩。
凌寒直接眼一翻,昏了过去。
幸好这种气运的反噬只作用于凌寒本体,否则若是自己的那些马甲一起晕倒的话,还真是麻烦的很!
……
类似的事情,这些天发生过多次。
今天分身画完师卉的灵尸之后,凌寒觉得自己的魂力应该可以和天机万象仪再沟通一下了。
为避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这次凌寒提前做了准备,将要问的问题打了个腹稿。
天机万象,芸芸众生。
似男似女似老似少,天机万象仪的化身“道”再次出现在了凌寒身边。
道:“你目前的魂力,可与我沟通三分钟零十秒。”
凌寒快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能不能与这天下气运解绑?”
道:“能。”
“怎么解绑?”凌寒赶紧问道。
道:“你死。”
得!
等于没说。
凌寒马上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有没办法避免气运反噬?每当这天下出了事儿,我就跟着倒霉。”
道:“提升天下气运即可。”
“如何提升天下气运?”凌寒紧接着问道。
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给天下人希望和信心,让天下人安居乐业,都可以让天下气运得到提升。”
“比如,天降祥瑞、沉冤昭雪、安置流民、抵御外敌等,都是有效提升天下气运的手段。”
凌寒吐了口气,大声骂道:“可这不应该是大盛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绑定天下气运的不是他?”
道:“之前是他。”
凌寒瞬间抓到了重点,眼前一亮:“那他后来是怎么解绑的?”
道:“他死了。”
他死了?
凌寒花了三秒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赶紧换问题:“提督印信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自从那道提督印信之后,凌寒侧面问过林婕诗,问过何澹,这俩人都没听说过。
哪怕在玄心的记忆之中,凌寒也没找到关于提督印信的任何线索。
但在方玉楼的那个口讯中,提督印信好像应该是世人皆知的东西似的。
道:“提督印信是三界提督的印章,掌管三界内的神格擢升。如兽化人形、凡人成仙、仙人成神等,都须三界提督签下印章方可。”
“除此之外,凡人修炼升品也可用此印章点化。”
“比如,一品上的修者经此印章点化,则可立即升为圣阶。”
“其他以此类推。”
这么厉害?
凌寒忍着激动,继续问道:“那我有了这提督印信,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就是三界提督了?”
道:“可以这么理解。”
“这提督印信怎么使用?”凌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又问道。
道:“与天下群英谱配合使用,在你需要擢升的人名上盖上印章即可。”
“没事儿了!你走吧!”等“道”一说完,凌寒赶紧脱口而出。
不能每次都把魂力榨干,否则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道的身影在空气之中缓缓消失,凌寒赶紧召唤出了天下群英谱和那个提督印信。
凌寒的实力一直卡在五品上,正好拿自己做个实验。
将提督印信在自己的名字上轻轻一按,“神权天授”四个闪着金光的小字在凌寒的名字上一闪即逝。
然后凌寒觉得大脑之中一片清明,冥冥之中对自身掌握的各类武学本领有了更深的理解。
识海虚空之中金光大作,须臾之间面积竟然大了一倍有余。
金龙含着两个铁蛋蛋欣喜万分,昂首又是一声嘹亮的龙吟。
“嗷呜!”
……
升入四品。
第六章 人间荒唐事
阴画铺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内。
凌寒他们三个人面前摆了几盘小菜,每人抱着一坛老酒正喝得起劲呢,忽然何澹好像见鬼了一样,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凌寒笑眯眯地问道。
何澹攥紧拳头,又张开,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我好像刚才升品了!”
“你喝多了吧?”凌寒戏精上身,堆出一脸的惊讶。
“真的!不信一会儿我们去趟讲武堂,验一下就知道了。”何澹又确认了下,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
“修者每次升品都是惊险万分。”一直话很少的林婕诗,头也不抬地说道,“机缘、努力和悟性缺一不可。”
“你肯定是喝多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咦?”
林婕诗突然停住了,然后重重放下酒坛,闭上双眼盘腿而坐,几息之后复又睁开眼睛,犹豫了下这才说道:“好像……,我也升品了。”
“识海扩展了将近一倍,气机也浓厚了许多。”
“这……,这怎么可能?”
何澹兴奋地抓起手中的酒坛子,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然后说道:“会不会是这酒的缘故?”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林婕诗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以前确实有听说鲁州有用烈酒刺激身体从而升品的先例,但那都是修习体术的低品武夫。”
“我从没听说,像我们这种修习魂力的修者也能靠喝酒升品的。”
“管他呢!”何澹心里高兴,忍不住对着柜台那边儿大声叫道,“老板,你这酒还有多少?”
“我全要了!”
凌寒:“……”
老子好心好意帮你升品,你倒好全都迪化到酒上面去了。
这酒钱莫不是还得老子付?
何澹的品阶和凌寒一样,都是五品上。
林婕诗则是二品上。
被凌寒使用提督印信点化之后,两人一个和凌寒一样升入了四品,另一个则升入了一品。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个人你来我往在小酒馆里喝得不亦乐乎。
就在三个人喝酒的同时,久未出门的玄心道长却出现在了天都城兵部衙门的大门口。
守门的差役一看见玄心,立马屁滚尿流地到里面通报去了。
往生院虽然衙门不大,说起来只是礼部下辖的一个附属部门,可人家院丞官衔大啊!
玄心头上顶的,可是正二品的官衔。
和兵部尚书是一个级别的。
但真论起含金量来,十个兵部尚书也没法和一个玄心比。
人家敢当庭骂皇上,还屁事儿没有。
你兵部尚书骂一个试试?
玄心大摇大摆地走进兵部衙门的大门口,远远儿地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精神矍铄的老者迎面走了过来。
兵部尚书,杨青。
行伍出身,打过仗,杀过人,作风硬朗,属大盛朝廷当中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贪而有度,碌而有为。
干点人事,再加上能有点儿底线,在大盛朝廷那就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大盛这种官场环境下,真正的清官混不下去,也做不成好官。
“玄心道长,稀客!稀客啊!”杨青大老远就扯着嗓子打招呼,脚底下也是大步流星地加快了脚步。
玄心虽然挂着往生院院丞的职务,又是当朝二品大员,但还是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玄心道长”。
官职是皇帝给的,得道高人的人设却是自己立的。
二者不一样的。
被杨青迎进兵部衙门,直接左拐进了一间面积颇大的书房,杨青招呼着小吏又是泡茶又是点香,还差人端上来几盘新鲜的水果,这才笑着问道:“不知玄心道长光临兵部,所为何事啊?”
玄心自然是凌寒的分身。
凌寒深得玄心的【官道】精髓,先是你来我往,顾左右而言他地打了几圈儿的太极,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杨大人,不知道我大盛北上的将领名册,可方便借我看上一看?”
“这……”杨青愣住了,脸上颇有为难之色。
常理来说,出征将士的名册属于是军方机密,不能给外人看的。
但北上的部队已经离开月余了,对有心之人来说,想拿到这个名册有的是办法,完全不用堂而皇之到兵部来查。
杨青面露尴尬,陪着笑问道:“冒昧问一下,不知道玄心道长要这名册,何用?”
“哎!”凌寒叹了口气,“听闻我大盛两万将士被蛮族围困,冻死于雪山之中,我这心里,痛啊!”
“我是个修道之人,没别的本事,就想着给将士们超度一下。”
“乞求上苍眷顾,助我大盛将士早日凯旋归来!”
杨青越听越不对劲儿,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你要是为了祈福,这种露脸捞政绩的事儿不是应该上报朝廷,再搞个盛大的祭坛,最好弄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才好吗?
偷偷跑我这里来,说是要给将士们祈福?
早干嘛去了?
凌寒看杨青脸色不对,探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檀木的小盒子:“听闻令堂身子受不得凉,一遇冷就会咳嗽不止。”
“我这里正好有一颗保阳丹,你在明早太阳初升之时给令堂空腹服下,三天之后,令堂便可痊愈了。”
杨青是个孝子,远近闻名。
但越是如此,杨青越是觉得玄心是别有用心。
一时支支吾吾,不敢说行,也不敢说不行。
凌寒见状,笑了笑,使出了杀手锏:“杨大人,天元三年正月初七,你去国舅府中吃酒,席间你酒醉误入了内院……”
杨青一听这个,“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了凌寒的腿,连连告饶:“玄心道长!慎言!慎言!”
……
半个时辰之后,凌寒笑呵呵与杨青告辞。
北上与蛮族作战够的上升品的将领总共一百七十七名,军卒够条件的总共肆仟余名,凌寒统统给他们升了品。
也幸好天下群英谱可以批处理,否则几千个人真的是要累死。
即便如此,凌寒也是头昏眼花,身心疲惫。
哎!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希望你们能打个胜仗,涨一涨这大盛的气运吧!
杨青的那段绯闻来自荆无羽的记忆幻境,就是一个醉汉误上别人老婆的床的故事。
狗血的地方在于,直到现在苦主还带着绿帽子不明所以。
更狗血的地方在于,就在杨青把国舅爷,也就是他表哥的小妾摁在身下的时候,床底下还趴着一个荆无羽。
……
人间荒唐事,不可对人言。
第七章 紫气东升
三日后。
一匹快马呼啸着冲入了天都城的北大门,马上的军卒脸庞涨红,眼神亢奋,挥舞着马鞭,口中高声大喊:“北境大捷!北境大捷!”
北境大捷!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都城。
所有人都在激动地传递着这个消息,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而欣喜若狂,更有不少人为此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大盛,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胜仗了。
人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无数百姓自发从破落不堪的家里出来,来到兵部衙门的门口捐钱捐物,更有一名耄耋老者拿着一方军旗,上面用鲜血写上了“大胜”两个字。
大胜!
大盛!大胜!
“大胜!大胜!”
“大盛!大胜!大盛!大胜!”
不管是曾经当过兵的,还是没有当过兵的,全都聚集在兵部衙门前面那条大街上,右手捶胸,每一下肌肉撞击的砰砰声都伴随着一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大胜!”
……
杨青走出兵部衙门,看着整条街黑压压的人群,也是激动不已。
他何尝不曾手执大盛军刀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他何尝不曾以身许国,无数次高喊这两个字?
他何尝不曾将这两个字当做毕生的信仰?
可最终,他还是离开了战场,进入了官场。
那些过命的袍泽,那些死去的兄弟,那些埋骨的忠魂,都被杨青扔进了记忆的垃圾堆。
可今天,杨青觉得……
他们活了!
想起三天前玄心来自己这里做的那些奇怪的举动,杨青控制不住地想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不愿意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但他不敢。
玄心临走的时候,微笑这提醒道:“此事就此作罢,如若被我听到一点点风声,就会有一封叙事优美,细节详尽的书信摆在国舅爷的面前。”
北境大捷的喜悦还没过去,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了天都城。
大盛仅剩的两名圣阶高手之一,剑圣金涛。
破凡成仙了!
九幽妖族有妖仙,西方佛国有佛陀,草原巫族有巫仙,北方蛮族有巨灵,就连岛国联邦之中,据传也有一位藏在深海之中的海王撑腰。
都是仙王级的人物。
唯有大盛,最高品阶就是圣阶而已。
大盛不是没有仙王级高手,崇明帝时大盛的仙王级高手有两手之数,将其他势力的仙王级压得死死的。
但崇明帝时代过去之后,大盛的仙王级高手一个接一个的陨落了。
尽数战死在沙场之上。
自那之后,算起来,大盛已经近两百年没有出现过仙王级高手了。
以至于圣阶被当成了宝贝。
可以这么说,崇明帝之后的大盛皇族就像是一群败家子,活活将一份大好的家业给败得一干二净。
烂泥扶不上墙啊!
而今,大盛突然出现了一位仙王级高手!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大盛九州的城镇之中,无数百姓走上破败的街头,尽管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发自内心地眉开眼笑。
受两大喜事的影响,大盛九州的征兵处天天爆满,捐钱捐粮之人也是络绎不绝,大有人在。
大盛从不缺慷慨赴死之辈。
大盛也从不缺少为国为民的脊梁。
老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管谁当皇帝,这都是他们的家。
他们或许会沉沦,或许会迷失,或许会胆怯,或许会认命……
但他们从不会放弃。
即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即便黑夜漫长,他们也会把那抗争的薪柴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只等着希望的火苗来把他点燃。
而今……
希望来了!
凌寒提着画尸的木盒子走在街头。
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很多人家的门口都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跟过年似的。
蹒跚于人群之中,凌寒心底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喜悦。
或许是作为幕后黑手的窃窃自喜?
金涛破凡成仙,自然是出自凌寒的手笔。
大盛仅有的两名圣阶,一个是金涛,另一个则是皇帝身边的禁军大统领樊景云。
两人都是圣阶上的评级,距离破凡成仙只差临门一脚。
金涛出身将门,后归隐江湖,潜心修剑。
在玄心的记忆之中,这位剑圣虽然归隐,却时时不忘边关战事,与多位军方大佬关系也颇为密切。
而那位樊景云樊大统领,却一门心思都在当朝这位天元帝身上。
若给他升了品,对边关战事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不说,关键这天元帝从目前形势来看,应该是自己目前能看得到的最大的敌人。
更何况,凌寒还清楚记得天机万象仪说的那句话。
他死了。
如果天元帝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天元帝又是谁?
更或者说,他是什么?
凌寒可不想给他培养一个仙王级高手与自己为敌。
二者去其一,金涛自然成了最优选择。
识海虚空之中,那条气运金龙这两天亢奋莫名,脖子下方的龙鳞已经有几片泛起了淡淡的紫色。
紫气东来。
这是金龙的龙吟传递给凌寒的信息。
当气运开始上升时,金龙的龙鳞便会变成紫色。
如果天下气运持续上升,达到巅峰状态,这金龙便会变成一条紫龙。
倒那时,才是真正的盛世。
凌寒也喜不自胜,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就是再批量造出一批圣阶来。
不过这次,要好好选一选。
沿着鬼街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阴画儿铺门前。
常万水。
“凌老板!”看到凌寒回来,常万水赶紧迎了过来。
一般情况,人们都称呼画尸人“师傅”。
像凌寒,就得叫“凌师傅”。
但凌寒帮了常万水大忙,而且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凌寒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再加上他自己开店当老板,常万水就很聪明地改了口。
“家里的事情忙完啦?”凌寒面带笑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嗯呢!”常万水跟在后面,轻声答应着。
这个总是满面愁云的中年男人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儿,看来丧妻的伤痛已经开始结疤了。
“和你们班主说过了?”凌寒从桌上取下一个陶瓷的大茶壶,倒出来一大碗温温的茶水递给常万水。
常万水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茶碗,点了点头:“说过了!班主说没问题。就看您那朋友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凌寒想了想,然后笑着对常万水说道:“今儿天色已晚,你们准备肯定来不及了。”
“咱要不这样,就定明天晚上吧,如何?”
第八章 这活儿太大了啊!
天都城。
皇城之内散朝的钟声响过不久,大批头戴梁冠,身着赤罗衣的文武官员从大殿之内鱼贯而出。
“曹大人,您也收到睿王的帖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青松气喘吁吁紧赶两步追上了前面的一位老者。
老者名为曹洋,是大盛朝廷的大理寺卿。
“是啊!李大人也收到了?”曹洋停住脚步,一脸诧异的问道。
李青松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看,在曹洋耳边小声说道:“刑部那老小子也收到了。”
曹洋手抚须髯,喃喃自语道:“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齐聚,睿王这是要唱哪一出?”
“我就说呢!”李青松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四皇子也被邀请了。”
“嘶!~”曹洋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看李青松,“我们要不要问下首辅大人?”
大盛朝廷内党争如火如荼,曹洋与李青松都属跟着当朝首辅李鹤卿,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当然,是现任太子。
上一任太子因为谋逆被赐了杯毒酒死了。
追上走在前面的首辅李鹤卿,结果这位大盛朝廷文官扛把子的人物也是一脸愁容:“哎!我也被邀请了。”
众人大吃一惊。
睿王爷这是要搞什么?
睿王爷名为段长青,是天元帝的亲叔叔。
在大盛朝廷之内,睿王爷段长青可谓是人如其名,当真就是一颗长青树。
活到现在整整九十八岁高龄,陪伴了四任皇帝,每一任都对他信任有加,在这帝王天家,也算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了!
毕竟每次夺嫡之争,死的最多的就是皇族。
这位睿王爷偏偏就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平平安安活了一辈子。
那这睿王爷“长青”的诀窍是什么?
一是文不成,武不就,相貌丑陋,风流好色。
在这皇族之中生存,无能就是最好的保险措施。
懂的都懂。
二是跟对了人。
他没有跟哪任皇帝,却认了一个大哥。
往生院院丞,玄心。
当然,知道睿王爷和玄心有这层关系的人都已经被他耗死了。
当时的玄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想着这样出身高贵的废物应该让他活下来。
因为太废物了,这么些年玄心也没用过他几次。
仅有的那两次还都给办砸了。
后来玄心也放弃他了,直接把他当成了吉祥物,用来恶心大盛的列祖列宗。
这次凌寒把他给用上了。
用他来召集朝廷官员,来一个听戏审案。
一天前。
睿王府。
“找个理由,明晚请这些人来你家看一场戏。”凌寒交给他一张名单,“记得,不要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
“另外,看戏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离开座位。”
如果其他人,就不用特意这么交待了。
这位不行。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睿王爷嘿嘿一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麻蛋!
之前每次他这样说,就是要办砸了。
凌寒一脸黑线,叹了口气:“算了!稍后我在你身边安排个人,一切都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明白!”睿王爷拍着胸脯说道。
才怪!
你能明白才有鬼了!
酉时,日沉。
大茶园戏班的一班人马在一位衣着华贵的管事带领下,来到了睿王府门外。
还没走到呢,戏班里一大半人已经开始两腿发抖了。
虽然之前去过雍王府,但和这睿王府一比,就不知差到哪儿去了。
虽然同属勋贵,但雍王是远亲,这位睿王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当今陛下的亲叔叔。
老百姓不懂这些,但光看雕金砌玉威风堂堂的大门口和门口衣甲明亮的亲兵也能看出来二者的区别。
戏班班主哆嗦着把常万水拉过来,小声问道:“你那朋友真是个画尸人?”
“啊!是……,是吧!”常万水也有点怀疑了。
“画尸人会和睿王爷是好朋友?”班主哭丧着脸,一副“你特么逗我呢?”这种表情。
常万水也有点懵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撂挑子不干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睿王府有专业的戏台子,比大茶园的戏台子都大。
后台各种服装道具啥的一应俱全,戏班里的人进去之后一个个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不知道该干啥好了!
最后还是人家睿王府的管事过来安排了一通,众人这才各司其职,该化妆的化妆,该整理道具的整理道具,该布置戏台的布置戏台……
戏台子坐落在睿王府的东南角儿,离着大门的位置不远。
所以门口那里的情况,在戏台上能看得一清二楚,连说话声都能听见。
戏班班主带着戏班儿的一个杂役站在戏台边儿上看着门口的位置,忧心忡忡地说道:“顺子啊!我咋觉得今天心发慌,总觉得有啥事儿要发生呢?”
那个叫顺子的杂役说话也直打哆嗦:“东……东家!别乱想,没……没事儿的!”
正说着呢,门口停下来一辆豪华马车,里面钻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给门口的管事递上帖子,那名管事一番寒暄指引,然后扭头对着府内叫了一声:“大理寺卿曹大人到!”
班主腿一软,怔怔看向旁边的顺子:“他刚说啥?大理寺卿?”
顺子点头“啊”了一声,然后瓮声问道:“咋了?东家,那是个大官儿吗?”
忒特么大了!
班主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大理寺卿是干嘛的。
还没回过神来呢,又一辆马车停下来了,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对着管事一番寒暄,而后又传来一声高呼:“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到!”
都察院?
班主腿又是一软。
之后的客人陆续来到,通传的叫声也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
“刑部尚书陈大人到!”
“右将军方泰到!”
“中极殿大学士孔大人到!”
“吏部尚书孙大人到!”
“雍王世子到!”
“首辅大人到!”
……
班主已经彻底站不住了,哆哆嗦嗦抓住顺子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道:“叫,叫常万水过来!”
“这,这活儿我们干不了啊!”
“太大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哗啦啦”甲胄撞击之声,两队金盔金甲的禁军护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睿王府门口。
门口管事及众人一见这辆马车,立马纷纷下跪,口中高呼:“恭迎四皇子!”
班主“嗝”一声,身子软了下去,登时翻了白眼儿……
“东家!东家!你怎么了?”
“东家!你醒醒啊!”
“东家!……”
第九章 戏台鬼影
班主这一翻白眼儿,可急坏了戏班里的人。
还是常万水急中生智,跑出去把睿王府的管事给叫来了。
那名管事一看这哪行啊!
“把这没出息的货给我抬后面去,那谁……,诶!你叫啥名儿来着?”管事指着常万水问道。
“常万水。”常万水小心翼翼地答道。
“对!常万水,你就是这戏班的班主了。”管事连哄带吓唬地说道,“唱得好,赏钱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如果有半点儿差池,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今儿府里来的都是大人物,随便惹哪位爷不开心了都能要了你们的小命儿。”
“好好唱!听到了没?”
得!
一听这个,戏班儿里的人更害怕了。
常万水毕竟练武的出身,面对生死最先恢复了镇静,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怕啥?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就跟平常一样,正常发挥就行了。”
“活儿是我揽的,真有什么事儿,我一定死你们前面,行了吧?”
说不上有用还是没用,戏班里这十几号人反正最终都被常万水劝回到了位置上,该干嘛干嘛去了。
人死卵朝天。
听天由命吧!
戊时三刻,华灯初上。
酒足饭饱之后,睿王爷等一众人等,纷纷来到了戏台前落座。
睿王府的这座戏台,修建得甚是巧妙。
观众席从高到低分了一层一层的,但最低的那层也比戏台高,而且观众席的形状是个扇形,无论坐哪里都能看得清戏台上的表演。
看起来有点儿像凌寒前世大学里阶梯教室的感觉。
睿王爷和四皇子坐在中间最尊贵的位置上,周边根据职位高低,权力大小分别都给安排了对应的座位。
井井有条,层次分明。
当然,不是睿王爷给安排的。
这活儿他干不了,但人手下有管家,有谋士。
废物王爷只需说我要干嘛,然后自然有人都给安排好了。
所以说,废物不可怕,会投胎就行。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凌寒从地宫里悄悄调出来一个分身,换了一张临时的脸,扮做睿王爷的近侍站在了他的身侧。
攒了这么大一个局,被废物王爷搞砸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还是得多一道保险。
看台上的人群之中,凌寒看到了那个杀死师卉的凶手。
雍王爷的长孙,世子段云凯的大儿子。
段瑞丰。
说起雍王爷这一脉,祖辈在大盛历史上也曾经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当年崇明帝开国封侯,大盛九州之一的雍州就封赏给了雍王爷的先祖,也是崇明帝的亲弟弟血手仙王段流云。
没错!
雍王爷的祖宗,是个仙王级高手。
俗话说,人走茶凉。
在段流云陨落之后,雍王那一脉一代不如一代,后来干脆被皇帝给杯酒释了兵权,收回封地回天都城做了一个世袭的王爷。
到了这一代雍王爷,只顶着个王爷的名头,但在朝中却没半点实权。
雍王府虽然坐落内城,但一年到头连个拜府的人都没,就算是逢年过节,不管皇帝还是众大臣,都会有意无意地把雍王府给忘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倒也正常。
不过即便如此,一个落魄的王爷自然过得比普通人还是要好太多了。
雍王爷年事已高,身体也不行,眼瞅着不定啥时候就要入土的人。
所以睿王爷的帖子上指明了让雍王世子带着儿子来一起看戏。
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实际上自打段瑞丰出世,睿王爷就没瞧过他一眼。
废物也是有鄙视链的好吧?
睿王是废物没错。
但雍王那一脉,连废物都不如。
“爹!怎么又看戏啊?多没劲啊!”段瑞丰肥胖的身躯挤在看台上的椅子中,肥肉从椅子的镂空之中挤出来,活像个米其林一样,“要不我先走吧?”
“我想回咱雍王府去玩,昨天我新捉的……”
世子段云凯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我闭嘴。”
“你睿王爷爷念在同族之谊,有意提点你,你给我精神点儿!”
“一朝的贵胄来了一小半儿,连四皇子都来了,勋贵却只请了咱一家。”
“你莫失了身份,好好表现,如果有幸能被四皇子看中,提拔你一二,我雍王一脉就能东山再起了!”
“对了!戏本拿给我看看。今天唱什么?”
“咦?怎么又是《白蛇传》?”
戊时四刻。
锣鼓声起,一名青衣花旦轻移莲步,悄然登场,口中兀自唱道:“驾彩云离却了峨嵋仙山,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
花旦身旁,一名短衣打扮的刀马旦挽着青衣花旦的胳膊念道:“姐姐!这江南景色,够多秀丽呀!真是黄莺弄舌,春燕飞舞啊!”
……
看台上,世子段云凯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瑞丰,前些时日那个刀马旦,你处理干净了没?”段云凯附耳问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心慌慌的呢?”
段瑞丰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嘀咕道:“放心!做干净了。我差人把尸体给扔她家门口去了。”
“你是不知道,她男人看到她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真的!特别刺激!”
段云凯皱了皱眉头,作势欲打,但最终只是轻轻在儿子肥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孽子!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段瑞丰嘿嘿一笑,瞅着戏台上的刀马旦有些出神。
这个身材,好像也不错啊!
戏台之上生旦净末,唱念做打,锣鼓家伙,咙个哩个一番闹腾,看台上的大人物们慢慢也被剧情吸引了进去。
众戏子们一看这个,也就放下了那颗原本悬起来的心。
大人物也是人,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嘛!
前面这一闹腾,被扔后台挺尸的班主偷偷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昏过去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再后来都是躺那里装死的。
今儿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不对劲儿,这么多年跑江湖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装死兴许能逃过一劫。
就算自己多虑了,最终啥事儿没有,自己也没啥损失。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这种人天天不干别的,就在那里一门心思算计来算计去。
就像是杀猪汉的围裙。
油得很。
听到前面马上就快到水漫金山了,这场戏很快就要落幕了,班主吁了一口气,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你醒啦?”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班主后背一凉,猛地转身。
不远处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刀马旦打扮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涂脂抹粉,梳妆打扮。
铜镜的镜面之上,班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没有眼白,整个眼球都是渗人的黑色。
女子缓缓转身,对着班主阴森森一笑:“把我卖给那个畜生,你挣了多少钱啊?”
“够不够给你买棺材的?”
第十章 台上台下都是戏
戏台之上。
水漫金山的剧情正进入到了高潮,白娘娘和小青正与法海请出的护法伽罗、虾兵蟹将斗做一团。
戏台的侧面,一道门帘之后,站着一名女子。
门帘遮住了上半身,只露出了大腿以下的部分。
寻常人可能不太分得清,但作为专业的戏子,仅凭一只脚也能分得清对方的生旦净末丑。
这门帘后,站的是一名刀马旦。
只是整个戏班子里,就俩刀马旦。
一个是台上这个,另外一个……
前些天刚刚死了。
最先发现这事儿的,是这出戏的主角白娘娘。
然后是小青,再然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门帘后的那双脚。
人们心里都有鬼,打着打着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门帘那里瞟。
这一分神,就容易出错。
有一个武生一个不小心,没接住扔过来的花枪,再想挽救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骨碌碌正好滚到了那个门帘下面去了。
仰面朝天,头在门帘里面,身子在门帘外面。
这名武生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睁着漆黑如墨的双眼正低头看着他露出了阴惨惨的笑容:“来啦?”
“鬼啊!”这名武生骇然发出一声尖叫,一路连滚带爬地跑戏台边儿上就想往下跳。
门帘后传来“呜啊!”一声凄厉的幽咽鬼哭,这名武生一翻白眼,登时晕了过去。
台上剩下的那些人,也一个个体如筛糠,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去,对着门帘后面磕头不已。
……
看台上的诸位一时间也有些慌神儿,不知道台上这是怎么了。
护卫们一个个精神紧张,各自抽出兵刃守护在了自家主人跟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睿王爷满脸弱智一般的笑容,对着在场的诸位达官贵人摆了摆手,“小把戏!添个乐子,莫要惊慌。”
一看作为主人的睿王爷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就放下了心来。
尤其是旁边儿的四皇子,对着旁边的睿王爷笑呵呵说道:“父皇常夸皇叔您心思机敏,各种想法天马行空,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夸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心思机敏,这不骂人吗?
但睿王爷却根本听不出来,反而是一脸的得意。
不然你以为睿王这个封号怎么来的?
睿智的睿啊!
这种事情在哪个世界都不鲜见,名不副实、德不配位自己可能不觉得,但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凌寒站在睿王爷身后憋笑不已。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前世见过的一次颁奖典礼……
门帘被徐徐掀开,一个刀马旦打扮的女子,双脚离地慢慢飘了过来。
戏班的众人看到她这张脸,更是肝胆俱丧,有些干脆还尿了裤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怀鬼胎,如今被冤魂找上门来,不怕才怪呢!
观众席上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更加的兴趣盎然,想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相比看过很多遍的《白蛇传》,大家其实更加喜欢这种新奇的剧情。
只是也有不一样的。
坐在人群后方的雍王府长孙段瑞丰猪一样的大胖脸一阵阵发白,额头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捏得吱吱作响,口中低声嘟囔着:“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一定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而他身边的雍王世子,则蜷缩在椅子之中,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各位大人!各位老爷!”
“小女子名为师卉,本是这大茶园戏班的刀马旦。”
“一旬前,我在雍王府唱戏时被人下了药,而后被困于雍王府之中三天三夜,惨遭虐待而死。”
“想我与我夫君一向老老实实,从不与人结仇,却遭此大难。”
“我不甘心啊!”
“我死不瞑目!”
“今日恳请各位达人能帮小女子昭雪冤屈,让恶人伏法,让所有涉案人等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段瑞丰,段云凯!”
“还不上台来,难道让我去拘你们上来吗?”
飘飘悠悠令人胆寒的声音,夹杂着阵阵若有若无的鬼哭,师卉的控诉好像有无数只女鬼贴在众人耳边哭泣一样,有定力不强者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你,你已经死了!不要过来!”段瑞丰第一个撑不住了,尖叫着站起身来就要跑。
戏台之上的师卉一步迈出,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段瑞丰的身边,而后一手一个提着雍王府的两父子,再一步迈出,径直把他们扔在了戏台之上。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身边也不乏修为高深之辈。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自然会有些慌张。
但时间一长,大部分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女鬼,其实是人假扮的。
即便有没发现的,身边也有人告诉他了。
只有像段氏父子这种当局者迷又没人缘的,以及戏班里那些没见过世面还心怀鬼胎的,才会被吓到失了分寸。
世上本无鬼,恶鬼在人心。
众人都把这事儿当成了睿王爷胡闹安排的一场戏。
但当那女鬼堂而皇之地喊出了段瑞丰和段云凯两父子的名字,又将他们死猪一样扔戏台上时,众人都惊呆了。
雍王虽然没啥影响力,但那好歹也是皇亲啊!
皇帝可以冷落他,旁人不能折辱。
毕竟他们也是姓段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睿王爷这么弄会不会有点儿过分了?
“小场面!小场面!”睿王爷站起身来,笑呵呵地冲着众人举手示意,等众人都缓和下来,又对着大理寺卿曹洋、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青松以及刑部尚书陈道卢说道,“要不三位大人也上去即兴一段儿?来一个三司会审。”
这不胡闹吗?
哪有让朝廷命官上戏台的道理?
眼看这众人一动不动,睿王爷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老喽!使唤不动你们了,云昭,你和他们说说。”
四皇子名为段云昭。
目前在诸位皇子之中,是唯一能与太子掰手腕的一个。
无论心智,还是手腕,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陪着这个废物睿王一起胡闹?
但说来也奇怪,睿王走过去附在四皇子耳边说了几句,四皇子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四皇子面向众人,语气慷慨激昂,“父皇励精图治,为了大盛的江山社稷夜不能寐,做儿臣的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更让我痛心的是,你们这帮满嘴忠君爱国,天天将鞠躬尽瘁挂在嘴边的臣子却为了一个虚名,放着眼前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置之不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大盛要你们作甚?”
“你们不上,我上!”
四皇子这么一闹,搞得大家都尴尬莫名。
他说的没错啊!
案子就摆在眼前,而且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将案情判断个大概了。
但是……
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雍王爷再不得势,那也是一个王爷。
王爷的长孙弄死了个唱戏的,这不太正常了吗?
这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陈大人!”四皇子见众人还是不动,一时也来气了,“要我去请你吗?”
刑部尚书陈道卢,是四皇子的人。
一见主子生气了,陈道卢赶紧表态:“下官在!下官这就上台!”
一直没说话的首辅大人李鹤卿也转过头去,对着左右为难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还傻站着干嘛?
俩人一见老大发话了,赶紧也屁颠儿屁颠儿地上台去了。
……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三司齐聚,现场审鬼。
第十一章 随便折腾
旧戏未曾落幕,新戏已然登场。
高高的戏台之上,三法司的大人们活像小丑一样,一个个呆立台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雍王府的两父子已经体如筛糠抖做了一团,裤子也是湿了一大片,腥臊得很。
其他戏班的人尽数跪伏在地,站着的唯有三位大人一个女鬼。
作为四皇子的属臣,刑部尚书陈道卢理所当然地担任起了主审,硬着头皮向师卉问道:“你说你是被雍王长孙虐杀致死,可有证据?”
师卉自然是凌寒假扮的。
原本是打算让林婕诗帮忙的,毕竟自己是男人,学女人说话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林婕诗无论声线还是身材,和师卉其实都有些相像。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地宫之内画尸的马甲突然得了一个新技能【口技】。
这个技能可以模仿各种声音,像什么鸡打鸣猫叫春都不在话下,至于模仿其他人的声音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有了这个技能,凌寒就放弃了让林婕诗帮忙的想法。
能自己做到的,尽量不要麻烦别人。
尤其林婕诗那暴烈如火的性格,保不齐给捅出什么篓子来。
所以凌寒从地宫的马甲里找了一个,改变了身材,又换上师卉的脸,弄好后试着说句话,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毕竟在记忆幻境之中,凌寒经历了师卉的一生。
对她的各种习惯包括讲话的姿态等都了如指掌,恐怕就是常万水也分辨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上台前凌寒就把常万水给扔天机楼里去了。
不然如果常万水看到自己,上来一个公主抱,再做点啥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自己还不得尴尬死?
看到陈道卢向自己要证据,凌寒也不说话,抬手一记耳光甩在段瑞丰的肥脸上,然后那畜生立马磕头如捣蒜,口中大叫:“我招!我招!都是我干的!”
“我是畜生!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
……
陈道卢颇为无语,想了想又向段瑞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招认这案子可就这么定了。”
这话说的。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啊!
看来这陈道卢还是想给这雍王府留点儿念想儿。
凌寒冷哼一声,身边空气中突然掉出一个人来。
浓眉大眼,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一肚子全都是坏水儿。
这货一落地就疯了似的嘶声大叫:“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正是先前在后台装死的班主。
凌寒当时吓唬了他一下之后就把他关进了天机楼之中。
当然,和常万水分开的。
不然凌寒担心常万水会把这货给活剥了。
在凌寒示意下,班主对着三法司的大人,把事情的来去缘由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尤其讲到戏班众人,为了区区一百文赏钱就把师卉出卖了的时候,就连看台之上的诸位看官都义愤填膺,高声大骂“贼子!”、“畜生!”之类的。
凌寒讶然看向他们,心说这些人真的好奇怪。
前面这个段瑞丰杀了人,你们一个个屁都没放一个。
戏班这边儿你们就受不了了?
果然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人犯已经招认,这戏台上的众人都可以做人证,物证你现在差人去雍王府,保管收获多多,说不定还能多破两个案子。”凌寒冷笑着看向三位大人,“不知这个案子,按照大盛律法,该怎么判?”
陈道卢愣了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支支吾吾说道:“此事关系皇族颜面,还需上报陛下……”
“上报个屁!”凌寒直接骂道,“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前面都各有一块石碑,上面的碑文是先祖崇明帝亲自拟定。”
“第一句话写的是什么?”
“说!”
最后一个“说”字,凌寒加了鬼哭的效果,三位大人被吓得一哆嗦,齐声回道:“法度大于天!”
“法度大于天!”凌寒接下话茬儿,继续说道,“天都改不了的事儿,陛下能改吗?”
三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这肯定不能说啊!
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要被砍头的。
“说!”凌寒又是一声鬼哭。
“不……不能改!”三位大人艰难地说出了答案。
“那还等什么?按照我大盛律法,此案该怎么判?”凌寒继续追问道。
“可,可他毕竟是个皇族。”陈道卢一脸的为难,硬撑着就是不接凌寒的话茬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寒大声说道,“皇族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皇族就可以无视法纪,草菅人命了吗?”
看台上的四皇子一脸尴尬,干咳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碗儿轻轻嘬了一口茶。
旁边的睿王爷赶紧打圆场,对着台上大声叫道:“哎呀!陈大人,就是演个戏,乐呵乐呵!”
“别那么认真嘛!”
“该怎么判,你说说看。”
“至于最终要怎么做,有四皇子,有陛下呢,不会让你背这个锅的!”
陈道卢看了看四皇子,对方也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于是只好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雍王长孙段瑞丰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令皇族蒙羞,按律当斩。”
“雍王世子段云凯教子不严,包庇犯人,视为同犯,按律当褫夺雍王世子身份,发配至西南蜀州,终生不得返。”
“大茶园戏班班主,贪财忘义,可视为拐卖人口罪,按律当斩。其他一众人等作为从犯,罚银百两,杖五十。”
……
一听这判决结果,戏台上哭嚎声响做一片,有求饶的,有辩解的,有忏悔的……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凌寒寒声说道,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段瑞丰,“这一个我还有用,待你行刑之日自会归还。”
“至于其他人,就劳烦大人了。”
说完之后,就见空气之中如水波一般闪过一片波纹,然后那女鬼和段瑞丰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再下一个瞬间,凌寒已经带着段瑞丰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一楼。
一楼的正中央,跌坐在地的,是面如死灰的常万水。
方才外面发生的一切,常万水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有了方玉楼的日记,凌寒现在开启了天机楼的很多新功能。
比如可以将自己周围的声音传入某一层的空间中。
比如可以无需将天机楼召唤出来,就可以随意进入以及离开天机楼。
比如可以将低于自己三个品阶以上的人随意收入天机楼之中。
比如开启并编辑每层楼之间的关卡题目,将天机楼重新隔断为九个独立的空间。
……
唯恐常万水误会,发生某些比较尴尬的事情。
所以阴画铺儿的凌寒也早早进入了这天机楼之中,并向常万水解释清楚,那个是自己分身,不是你媳妇儿。
你克制下。
至于段瑞丰……
凌寒冷冷一笑:“随便你怎么折腾,留口气儿就行!”
“额……算了!弄死也成。”
第十二章 善恶终有报
三天后。
一纸公告贴在了天都城各处的公告栏上。
内容和那晚刑部尚书陈道卢在戏台上判决的基本一致,不过多了一条针对雍王爷的判罚。
罚俸三年。
这条是天元帝御批时加上的。
据传当时天元帝听闻此案之后,龙颜大怒,痛心疾首,茶饭不思,还将年近七十的雍王爷叫到宫中好一顿痛骂。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吧,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判决下来后,段瑞丰在当晚就被扔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前。
关键是当时门口站岗的差役愣是没看到是谁扔的,就看到人影一闪,然后一个胖子就躺在了地上。
段瑞丰还活着,但浑身是伤,目光呆滞,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常万水太恨他了。
半个时辰没到,就给玩死了。
没办法,趁他三魂齐全,凌寒赶紧叫林婕诗进去天机楼又给他缝活了。
有后遗症没关系,重点他活着,会害怕,会叫,会痛就行了。
然后常万水那厮又给弄死了。
林婕诗也不嫌麻烦,又给缝活了。
然后常万水又双叒叕把他给弄死了。
最后实在不行了,林婕诗说再这样下去,三魂七魄都被折腾散了,怕再死了就缝不活了。
凌寒只好把他给放别的楼层去了。
雍王案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连大盛其他九州城府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则消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传遍整个大盛,多亏了一个人。
中极殿大学士孔文新。
当晚也被睿王爷邀请去了听戏。
孔文新与首辅大人李鹤卿同属内阁成员,但李鹤卿是正一品,他是正五品。
这位孔大人表面是太子党,也是首辅大人的左膀右臂。
但实际上,他是玄心的人。
玄心金銮殿上骂皇帝,能够传得满大盛沸沸扬扬,全是孔文新一手操办的。
这货手下有一整套健全的消息传播网,大盛九州的说书人、市井小贩、青楼花魁、算命先生、走脚行商等等,很多都在他这张传播网上混饭吃。
传播消息给钱,这活儿很多人都愿意干。
搁凌寒前世,这就叫公知。
不过这次这帮公知总算干了一件好事。
雍王案的广泛传播让大盛的老百姓在怒骂皇族的同时,对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也是发自内心地竖了个大拇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说而已,老百姓做梦都不敢想过这件事。
别说皇族了,就算是地主老财官老爷犯了法,又有几个真给定了罪的?
有权有钱,就可以逍遥法外。
但这次真的给判了,而且判的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一时间民声鼎沸,大家都说老天开眼了,皇帝这是要干正事儿了,大盛要好起来了!
老百姓们大多心思都很单纯。
你给他们一丁点儿希望,他们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这次……
凌寒是真想帮这个世界做点儿事情了。
绑定了天下气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师卉这件事让凌寒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解决了这件事情,胸膛之中那股意难平的暴戾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关键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的脖子之下,又有一片龙鳞变成紫色。
沉冤昭雪,也是提升天下气运的一种手段。
段瑞丰行刑那天。
菜市口大街的四个方向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老百姓用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子往段瑞丰身上砸个不停。
但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相对于天机楼里的常万水,他觉得周围这些人一个个都好善良。
就在刀光闪过,段瑞丰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地上的时候,天都城的南门外,他的父亲,曾经的雍王府世子脖子上戴着枷锁,脚上锁着铁链子跟在两个骑马的差役身后踉跄前行。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他脖子上的枷锁给配了重,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以他养尊处优的小身板儿,估计是走不到蜀州的。
而雍王府中,雍王爷被天元帝痛骂一顿之后,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了。
雍王一脉,三代单传。
孙子被砍了,儿子被发配了,剩下一个老王爷已经马上要七十岁了。
换句话说,雍王这一脉。
绝户了!
老王爷一辈子其实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过分溺爱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当熊孩子长大后,可能就会变成害死全家人的疯狗。
……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内城。
当朝首辅大人李鹤卿的府邸中。
一个年轻人手执折扇,背对李鹤卿负手而立,看着首相府的一池子锦鲤淡淡问道:“左使,睿王府发生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李鹤卿恭声答道:“回少主,此事疑点颇多,大部分线索仍在查探中。”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睿王府这个听戏审案的闹剧,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但其目的和动机都令人琢磨不透。”
“其他细节,我整理了个折子,您请过目。”
年轻人伸手一招,李鹤卿手中的折子凌空飞起,然后稳稳落入了年轻人的手中。
年轻人翻看了几页,突然笑了起来。
“左使,睿王向四皇子说了什么,你想不通吗?”年轻人问道。
李鹤卿慌忙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回道:“属下愚钝,还请少主赐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睿王只跟四皇子说了四个字。”年轻人淡淡说道,“杀鸡儆猴。”
“天元帝目前最烦恼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王爷们。”
“一个个要么手握军权,要么有钱有势,要么根深叶茂,像雍王这种破落户,不正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好对象么?”
“这种可以讨好皇帝的大好机会,四皇子这种人精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四皇子的封赏就要下来了。”
李鹤卿眼露笑意,一脸的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少主英明。属下自愧不如!”
“行了!这种对付皇帝的招数,就别用我身上了。”年轻人嗤笑道,“你这小把戏太蹩脚了。”
“堂堂一国首辅,倘若连这种小门道都看不出,你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李鹤卿讪笑,连连告饶。
又看了一会儿,年轻人翻看折子的手突然停住了。
“你说,替大茶园戏班介绍睿王府这单生意的,是一名画尸人?”年轻人思索片刻,认真问道。
李鹤卿“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怎么了?少主?”
“好巧的是,我最近也认识了一个蛮有趣的画尸人。”年轻人缓缓转身,唇红齿白,美目如星,面如冠玉,乌发垂胸。
蹙眉好似深潭水,矗立有如山间松。
男生女相。
李过云。
第十三章 四皇子的礼物
天都城外。
常万水一家人坐着马车去了南方。
凌寒给了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过好下半辈子的了。
至于安全问题,倒也不用担心。
何澹放了俩纸人在他们的车上,寻常的山贼盗匪之类的,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只要他们不作死或者运气特别背,安安全全过完下半辈子是不成问题的。
虽说送佛送到西,凌寒也总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做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睿王府的事情,林婕诗和何澹都抱怨了凌寒好久。
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不带上我们,像话吗?
至于凌寒是怎么搞得定睿王爷,摆下这么大一个局的?
凌寒神秘地说道:“我有高人相助。”
俩人问:“高人在哪儿?”
凌寒笑了笑说:“暂时保密,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结果根本不用几天,三人刚回到鬼街上,就看见凌寒的阴画铺门前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瘦高老头儿,身边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两旁站着两个小厮。
见凌寒回来了,那老头儿上前来笑呵呵施了个礼:“凌先生大隐隐于市,竟藏身这阴门生意行,真乃奇人也!”
凌寒还了一礼,淡淡问道:“您是请神,还是送神?”
老头儿愣了下,然后恍然一笑:“先生说笑了!我不请神,也不送神,我是来代我家四爷给先生送谢礼来的。”
凌寒“哦”了一声,然后上前打开铺门:“都搬进来吧!”
老头儿又愣了一下。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般至少不都应该客套一下,你来我往打两套机锋,然后再勉为其难的收下吗?
你这让我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都用不上了啊!
但既然人家发话了,老头儿只好指挥着小厮把马车里的东西都给搬进了凌寒的铺子里。
东西不多,但都是好东西。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套用雪狼毫制作的高端画笔,各种型号各种粗细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三只,每一只的笔杆都是百年以上的紫檀木熏制,上面刻了两个朱砂小字:“诛邪”。
第二个箱子里,是两支来自东海的滴血珊瑚金步摇,黄澄澄的金子搭配上滴血珊瑚的殷红,一眼看过去就透着价值不菲四个字。
第三个箱子里,则是一大一小两支“神眼”。
神眼是军器司制作的,专供战场统帅使用的高精尖设备,上面有高品术师篆刻的法阵,据说可以看到十几里之外的东西。
其实就是个望远镜。
但这个世界,神眼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像这次出征北境的北伐大军,也只给配备了一只神眼而已。
而人家随随便便就送出来了俩。
不得不说,大手笔!
剩下的箱子里,大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不过凌寒也挺喜欢。
钱嘛!
谁不喜欢?
把东西清点了一下,凌寒表示很满意,然后冲老头儿问道:“还有事儿吗?”
老头儿:“……”
这就是主人口中“胸有丘壑,可谋大事”的奇人?
咋觉得脑瓜儿不怎么灵光的感觉呢?
你这样聊天,让我咋接啊?
“咳!咳!”老头儿清了清喉咙,看似谦卑的微笑之中带着一丝倨傲,轻声说道,“四爷说,如果您方便的话……”
“不方便!”凌寒拿起大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吨吨吨”一口喝光了,“我这忙的很,一天到晚连口水都落不着喝。”
“四爷要真有事,让他来找我吧!”
“大胆!你……”老头儿一时气极,手指着凌寒刚想开骂,却在看到凌寒眼神的瞬间便怂了,“那我就如实回禀四爷了。”
“告辞!”
踉踉跄跄冲出阴画铺,上马车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声清脆的鞭响之后,马车仓皇而逃。
王道,原本是君王之道。
受命于天而兼治天下,福泽万民。
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
到了玄心这里,不知道咋就成了王霸之道。
说白了就是上位者久居高位时间长了养成的官威,一睥一睨都气势十足,靠眼神都能把人给吓住。
当然,也分人。
马车走后,凌寒店门又闪进来俩人。
一个是红衣白发的林婕诗,另一个则是中二少年何澹。
“喂!四爷是谁啊?”何澹问道。
“四皇子。”林婕诗大摇大摆地直奔里屋,抢先占住凌寒那张躺椅,踢掉鞋子把一双白得耀眼的脚丫子放扶手上,舒服地“吱钮吱钮”摇了起来。
“四皇子就是你说的那个高人吗?”何澹一边在箱子里挑礼物,一边好奇地问道。
“啊!”凌寒含糊其辞地答道。
不算承认也不算否认,但何澹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支“神眼”,一脸狂喜地叫道:“这不是神眼吧?他竟然送了你神眼?”
“天啊!你知道这玩意多贵重吗?”
凌寒瞅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淡淡说道:“拿去吧!人家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玩儿的。”
“送我的?”何澹抬起头,一脸的不解。
凌寒又拿起那个装着滴血珊瑚金步摇的盒子,递给林婕诗,然后说道:“很显然,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有的放矢。”
“我身边都有什么人,每个人什么性格,什么喜好,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
“即是示好,也是威胁。”
林婕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就扔在了一边儿。
过了一会儿,又用脚一勾,拿了回来。
女人,都是爱美的。
何澹也没心没肺地拿着神眼跑外面玩儿去了。
凌寒自己坐在铺子外的台阶上,一边喝茶,一边想心事。
从开始决定帮师卉报仇开始,凌寒就没打算再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凭你机关算尽,总会留下痕迹的。
雍王案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的关注。
睿王府听戏审案,苦主鬼魂亲自现身,这种街坊话本儿一样的故事也就骗骗小老百姓,大盛朝廷里随便哪一方势力都能看出来这案子背后的不简单。
常万水的朋友是个画尸人。
睿王府的生意是这个画尸人给介绍的。
而常万水刚死了老婆,满天都城地跑着出高价求人给他老婆画阴画儿。
凌寒出马才帮他解决了这件事儿。
这些线索都不用怎么查,随便问问都能找到凌寒身上来。
如果只是一个命比纸贱的画尸人,怎么可能会和睿王府扯上关系?
所以凌寒准备给自己找一个背景,一个能够支持“神秘的画尸人”这个人设的背景。
玄心是一个。
四皇子是一个,太子应该也会派人来。
还有国公府,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让睿王爷邀请方泰。
甚至,凌寒隐隐有种直觉。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盛陛下,天元帝。
也已经盯上了自己。
来吧!
都来吧!
鱼越多,水就越浑。
日头躲进了云彩后,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凌寒冲拿着神眼到处乱瞄的何澹叫了一声:“别玩了!赶紧把你的纸人收店里去吧!”
“变天了!要下雨了!”
第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中午头儿还没到呢,果然就下起了雨。
这场雨一下就连着下了好几天,淅淅沥沥的一会儿急一会儿缓,弄得这几天生意也少了很多。
凌寒倒不是图画尸那几个钱,画尸的奖励也不是主要目的。
既然绑定了气运,你就得入世。
就得和人打交道。
光躲在地宫里苟着是不成的。
天降祥瑞、沉冤昭雪、安置流民、抵御外敌等等所有提升气运的手段,都不是靠凌寒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朝廷的力量必不可少。
这也是为什么凌寒要高调地出现在大盛朝廷的视线中的原因。
安全问题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
凌寒现在是四品下,不高不低的一个尴尬位置。
但好在凌寒会的东西多而且杂,真遇到什么事儿往往可以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更不要说有天下群英谱的探查BUFF,还有遇事先卜卦的良好习惯。
真遇到打不过的,还可以直接躲天机楼里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过一个分身而已。
算上玄心,自己在地宫里还藏着六个马甲。
想死都难。
一想到地宫,凌寒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何澹!”凌寒对着隔壁纸扎铺大声叫道,“帮我办件事!”
……
幽都山地宫。
今天是连续加班的第四天了。
马大山抱着木盒跟在队伍的后面,沿着崖壁的台阶缓缓前行。
身边儿一个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画尸人一个劲儿地在他耳边聒噪,不是他画的尸体差点诈尸了,就是画了个女尸,小模样儿多么多么好看。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跟我吹他昨天画了个五分像,那不是有手就行吗?
我要跟你说我以前认识一个超厉害的,人家能画出来玖分像,那不得吓死你?
这货名字倒是跟那个小子有点儿像。
他说他叫韩凌。
可惜啊!
那小子被何澹选走了。
估计,早死了吧!
地宫出事儿的时候,马大山和其他一些画尸人都被礼部的人拿着刀堵在了红门里面,不让出来。
不然马大山还有可能见到凌寒一人砍翻一条街的名场面,以及他后来挂在天机楼上的尸体。
最近马大山画尸倒是挺顺利,有几次不顺利的最后还是卡着点儿画出来了个叁分像。
这还多亏了那小子给自己传授了些技巧,说什么“局部入手,一次到位”、“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头一肩二身三头”……
听得是有点玄乎乎的,但后来真按他说的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
可以这么说,画尸这么久还没死掉,那小子能占一半儿的功劳。
走到大厅里,屁股还没坐稳呢,门口呼啦啦进来俩纸扎的黑白无常,后面跟着一条纸扎的青色大蛇。
大蛇上歪歪斜斜坐着一个梳高马尾,腰挎纸刀的痞帅少年。
自打上次把凌寒他们那波人叫走后,何澹已经很久没来挑过人了。
马大山心里一紧,赶紧用胳膊肘捅了身边那个絮絮叨叨还在说个不停的家伙,小声说道:“低头!别让他看见你。被他挑走,你就死定了!”
“大山哥!我咋觉得他眼睛好像在盯着你呢?”韩凌憋着笑,小声提醒道。
马大山狠狠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个谁,过来!”何澹纸刀一挥,马大山被挑了出去。
完了!
死定了!
马大山心如死灰。
何澹又挑了十几个人,然后让黑白无常带着往邪尸宫走去。
到了地方,照例黑白无常在那儿讲完规则,画尸人都开始自由组队了,何澹坐一边儿冲着马大山招了招手:“诶!那个谁,过来陪我喝杯酒。”
马大山看着何澹那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自己在地宫里唯一的朋友也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一时恶从胆边生,从木盒里拿出一把裁纸的小破刀,冲着何澹“啊啊啊”叫着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这个狗贼!”马大山佝偻着身躯,含混不清地叫喊着。
何澹灌下一口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手上的鸡腿猛啃了几口,然后随手一扔,径直射在了马大山的脑袋上。
马大山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其他画尸人见怪不怪,纷纷夹着木盒往红门里面走去了。
“呸!书呆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何澹又喝了两口酒,然后指挥着黑白无常扛起马大山,一起坐着大蛇往酆都城飞去。
“醒啦?”
等马大山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循声看去,是一个身材修长,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正拿着蒲扇给一锅煮得咕嘟咕嘟作响的药罐子扇风,满屋子都是呛鼻子的中药味儿。
窗外下着小雨,湿润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
这是……
外面?
我离开地宫了?
“这是哪里?”一说话马大山突然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舌头好像比以前好使了?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含糊不清,但马大山自己是能感觉出来舌头好像灵活了一些的。
“舌头有没感觉好一些?”凌寒微笑着问道,“如果有感觉好一些,那说明我的这个治疗方法就是有效果的,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刚才你没醒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做了针灸。”
“一会儿这药煎好了,你把他喝下去。”
“坚持一个月左右,就能好个七八成了!”
马大山猛地坐起来,看着凌寒登时眼睛都红了,说话也更加不利索了:“你,你是凌寒?”
“是我。”凌寒点了点头,“大山哥,我说过要给你把舌头治好的。”
马大山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外面又看看凌寒,哭丧着脸问道:“我这不是死了吧?”
外面杂草丛生,一片萧瑟。
一个人都没有。
凌寒笑了,耐心给他解释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然绝大部分与他无关或者他不好理解的细节都被凌寒一笔带过了,最重要的让他明白他已经离开地宫了,从今以后恢复自由了那就成了。
“以后,你就在这里吧!”凌寒说道,“一边养病,一边帮着南姨他们干点杂活儿什么的。”
“这个家里有个男丁在,平时出出入入的也还方便一些。”
对马大山来说,能离开地宫,不用画尸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听凌寒这么一说,立马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事儿这么定下了,凌寒就打算带着马大山在林家老宅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什么的。
反正雨也差不多停了。
内院是女眷住的地方,凌寒就没带他进去。
直接从侧面到了后院,沿着满是杂草的小道往前走了一段儿,前面传来了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
两人循声找去,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一头白发,红衣飘飘的林婕诗手里拿着一根短笛,时不时凑到嘴边发出一两声或急或缓的音阶。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老太太。
两人正前方不远处,一个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的少女双脚离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另外还有一个穿了一身红色衣裳的小女娃,伸着双手一蹦一蹦跳得正欢。
两人身后,有几个浑身插满钢针,样貌丑陋恐怖的活尸,伸着双手对那两个女娃娃围追堵截,引得两个女娃娃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
人鬼共欢笑,家和万事兴。
第十五章 入宫
林家老宅中这一幕家和万事兴的场景确实很致郁。
马大山也曾试探性地问凌寒现在在干啥,心想着要不去凌寒那边给帮帮忙打个下手当个伙计啥的。
结果一听凌寒开了个阴画铺,马大山瞬间改变了主意。
“我读过书,可以给丫丫当个启蒙老师啥的!”马大山一脸诚恳地说道,“另外家里有啥力气活儿之类的,以后就都交给我吧!”
……
一场秋雨一场寒。
温度骤降之后,病死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大多都是风寒不治,导致风邪入了心肺,寒气郁结,不得外散,最终活活咳死或者发高烧烧死。
放到前世,真不是啥大病。
但在这里,却成了要人命的重疾。
凌寒这几天几乎都快忙疯了。
铺子里经常十好几具尸体排着队,想上门送神那得加钱,加很多很多的钱。
自从画了师卉之后,凌寒的名气就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在坊间传开了。
因为出画速度快,凌寒因此还得了一个绰号。
快手。
凌寒对这个绰号颇为无语。
但人们都愿意这么叫,也就随他们去了。
奖励嘛!
倒是颇为可观。
一门【隐身术】,一门【穿墙术】,来自一名在大江南北流窜多年的惯偷。
这货命好,老天爷赏饭吃,打娘胎里就带来了这两样儿本事。
活了一辈子没吃过苦,没遭过难,就靠着这两样儿本事,走到哪里偷到哪里。
小到银楼商铺,大到金库银房,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被他偷多了,苦主儿们以为是闹妖怪,就请了驱魔人又是画符又是做法,最后连驱魔人做法的桃木剑都让他给偷了。
这种异能在这个世界,基本无解。
再加上这货为人谨慎,行事低调,到今年整六十七岁依然逍遥法外,无人知晓他的真正身份。
最后却死在了小小的风寒病上面。
所以还是那句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最终这两样儿本事都落到了凌寒的手里。
一门【传音术】,来自一位散修的炼炁士。
这位炼炁士无宗无派,完全靠着十几文钱从一个老道士手里买来的一本破旧的古书自学成才的。
那本古书之上记载了蛮多的法门,但大多都晦涩难懂。
凌寒甚至觉得卖给他古书的老道士分明就是个骗子,和如来神掌一个德性。
但巧合的是,这位炼炁士花了一辈子时间研究那本古书,啥本事没学会,却歪打正着地悟出来一门传音术。
可以在一定距离内靠内力将自己的意识传达给接收者。
不用张嘴。
有点类似前世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传音入密。
小说里,感觉传音入密是一门很基础的功夫,但凡是个人都会,但现实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像黑衣玄心,那是一品上的高手,距离踏入圣阶只是临门一脚的事儿。
但他就不会传音术。
包括凌寒画过的很多炼炁高手,其实都不会传音术。
唯一的一次接触到,就是在邪尸宫里见到的那个二五仔员外爷。
当时那个神秘组织,指挥他的方式,应该用的就是传音术。
学会这门功夫后,凌寒还特意试了下,效果很明显。
那天走在大街上,凌寒施展传音术,对着周围的十几个人说了一声:“小心狗屎!”
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跳了下脚,然后左右看看,一脸懵逼。
凌寒也跟着他们一起跳脚,一起懵逼。
主要不跳的话,怕不合群。
试过之后,凌寒觉得这传音术配合隐身术简直就是神器。
缺点就是消耗内力有点儿大,单对单还好,AOE的话以凌寒目前的内力积累还是有点儿扛不住。
除了上面这三个技能外,凌寒还画了个缝尸匠。
就是这条鬼街上的,接了上门送神的活儿,结果遇上诈尸被挠死了。
然后凌寒就得了一门【缝尸术】,一门【自渎术】。
额……
好像混进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缝尸术自不用说。
虽说跟林婕诗还是差远了,但至少在只为能画尸且不求美观的前提下,大部分尸体自己应该都能处理了。
至于后面那门技能,凌寒只能说惊叹不已。
好不好用先不说。
单身久了,打飞机都能自创一门功夫,也算是个人才。
其他零了巴碎的技能也是一大堆,像是什么【猜拳】、【出老千】、【摸骨】、【算卦】、【乞讨】、【骗术】等等,简直就是一个下九流生存技能大全。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画的尸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医生。
所谓医者仁心,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世道乱成什么样子,医生总是恪守着自己的职业道德,救死扶伤,拯救世人。
经过这一轮的风寒疫情,凌寒的医术技能不停地查漏补缺,取长补短,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上。
如果不是需要不停画尸来强大自己,凌寒甚至有过干脆开个马甲去当个医生的想法。
哎!
算了!
当医生救不了大盛。
地宫之中,玄心收到了皇帝召他进宫的口谕。
这还是蛮意外的。
要知道,玄心的人设就是一个骂皇帝专业户,皇帝特许他可以不上朝不议政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毕竟没有谁会贱兮兮地上赶着挨骂不是?
来传旨的是老太监李林,在酆都城外宣完旨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凌寒想了想,决定进宫一趟。
看看这位大盛的天元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全问题可以不用考虑。
有穿墙,有隐身,还可以随时躲进天机楼。
以玄心目前的完美肉身,即便是皇帝身边那位圣阶的樊景云樊大统领也没法在几秒钟之内干掉他。
当然,例行卜卦。
卦象显示,大吉!
出了地宫,凌寒回府换了身儿衣服,坐上自己专属的豪华马车,晃晃悠悠往皇城赶去。
玄心道长虽是出家人,但讲究的是大俗则雅。
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玩好的,那是玄心一贯的风格。
凌寒坐在铺了厚厚的天鹅绒当地毯的马车里,出神地看着外面愈来愈近的皇城……
虽然在画尸幻境中见过你很多次了,但一想到要见到你真人了。
还是莫名地有些小激动啊!
狗皇帝。
第十六章 与皇帝的交易
狗皇帝在御书房里接见了玄心。
一起的,还有太子和四皇子,以及首辅大人李鹤卿和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四个衙门的尚书大人。
当然,樊大统领一如既往地站在皇帝身边三米之内。
凌寒进去给狗皇帝打了个稽首,朗声说道:“贫道玄心见过陛下!”
皇权特许,不跪不拜。
这是玄心的特权。
从往生院成立那天,玄心就拥有了这个特权。
当时有位大臣不理解,血书上奏,要求皇帝“斩了此贼狗头”。
皇帝因此斩了那位大臣的狗头。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谁对这件事有过异议,玄心也因此成了大盛朝廷之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凌寒也很好奇为什么。
可惜玄心的记忆幻境是不完整的,关键部分都被那个穿斗篷的“神”给藏起来了。
“道长这边请。”天元帝站起身来,笑呵呵引着凌寒往里走。
御书房被一道屏风分成了内外两个隔间,天元帝领着玄心走到里间靠墙的书架前,将一个花瓶往左转了一圈儿,书架左右分开,现出一个密室。
密室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左右。
天元帝先走了进去,然后冲凌寒招了招手:“进来吧!”
凌寒卜了一卦,然后跟了进去。
天下群英谱显示天元帝只是个普通人,虽有武夫的底子,却连最低品的九品武夫都够不上。
凌寒如果现在想杀他,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但没必要。
大盛的烂是多方面的,皇帝只是其中之一。
杀了他,新继任皇帝的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凌寒清楚记得天机万象仪曾说过,天元帝已经死了!
那面前这个天元帝又是谁?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谜,杀了他这个谜就永远解不开了。
书架在身后缓缓合上,天元帝冲凌寒微笑了下,然后又在墙上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扁平的檀木盒子。
打开那个木盒子,里面是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铜镜表面平整光滑,却照不出任何影像,而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覆盖了。
天元帝拿起那面铜镜,轻声说道:“天命者何在?”
铜镜表面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露出了一个正在闭目打座的年轻人。
正是凌寒的本体。
但他身后的环境,却依然是一片灰蒙蒙。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把他藏在了天机楼之中。”天元帝微笑着,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七楼?还是八楼?”
凌寒看了看他,爽快地承认了:“七楼。”
天元帝点了点头:“道长,天机楼是我大盛至宝,关系我大盛的千秋万代,生死存亡。”
“而这天机楼,历经数百载却也唯有你能掌控它。”
“所以即便你对朕,对皇权再不敬,朕也可以容你。”
“但这天命者……”
“道长,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将他交给朕呢?”
怎么都不能交给你啊!
凌寒心中吐槽着,脸上却演技爆发对着天元帝说道:“交给你?交给你做什么?杀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命者吗?”
“还不是你昏庸无道,搞得这天下民不聊生?”
“你若英明神武,使得国泰民安,哪里还会有天命者?”
天元帝看了看凌寒,叹了口气:“道长!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有意思了。”
“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当朕真的不知道吗?”
“很多事情,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配合你,朕不惜残杀忠良,比如林家。”
“虽然朕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朕知道你想要朕大盛的气运。”
“你想要,朕给你便是。”
“只要大盛不亡,朕便能对得起宗庙里的列祖列宗。”
“但你养了个天命者,那就是要断大盛的根啊!”
凌寒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尼玛的!
完全被你占领了道德高地,责任全特么推我身上来了。
关键人家说的,还都是真的。
这可咋整?
总不能告诉他,玄心换人了吧?
不对!不对!
这个天元帝是假的,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玄心还活着,他会怎么应对?
凌寒瞬间变脸,看着天元帝咆哮道:“你个昏君!少给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砍了你的狗头。”
嘴上说砍他狗头,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玄心之前便是这样,干骂不动手。
天元帝一脸无语,却最终还是挤出来一丝微笑:“道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无赖。”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既然你说朕是个昏君,那朕便做个明君给你看看。”
“我们定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若朕给你一个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大盛,你便将那天命者交给我,可好?”
“但我们有言在先,你不许捣乱,天命者也不许出天机楼。”
“倘若你违背约定,朕宁可与你鱼死网破,也要要了你与那天命者的性命。”
凌寒想都不想直接就答应了:“没问题!”
三年之后,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再说了,如果你能励精图治,大盛气运上升,老子也乐得占个大便宜。
天元帝也没矫情,只与凌寒击掌为誓,这个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凌寒随着他走出那密室,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一直快走到御书房的外间儿了,凌寒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老阴比天元帝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要自己将天命者交出来,他要的是时间。
三年的时间。
就跟做生意谈价格一样,先扔出来一个你无法接受的价格。
然后在退而求其次,给你一个你可以接受的价格。
他要三年的时间做什么?
他都知道些什么?
凌寒突然想起给玄心画尸之后,那个穿斗篷的“神”给自己留的那个口讯。
“这局算你赢。”
“下局就没这么容易了!”
再联想到天机万象仪说的天元帝“已经死了”,凌寒禁不住猜想这个天元帝会不会也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或者是他的同伙儿?
到了御书房的外间,天元帝居中坐下,玄心也大喇喇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留下两位皇子还有首辅大人李鹤卿和四部尚书大人等左右分立两旁。
“李相,你先说说吧!”天元帝似乎很是疲惫,靠在宽大的龙榻之上闭目养神,让李鹤卿将今天要讨论的事情说一下。
“诸位,内阁近期收到多封急报,皆和来自北境的流民有关。”李鹤卿清了清喉咙,沉声说道,“流民数量甚巨,几逾十万人。”
“京城千机营已经调出去了八千余名精兵,将流民阻挡于保康、白河、肃南一线。”
“但流民数量实在太多,再加上最近天气转凉,流民之中多有死伤,目前已有民变迹象。”
“众所周知,保康、白河、肃南一线距离天都城只有不到百里,一旦民变,势必会对天都城造成影响。”
“所以,今天叫诸位前来,就是商讨一下如何安置这十万流民?”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做声。
两位皇子也是面无表情,静观其变。
凌寒坐在一旁,心里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十万流民?倘若将他们都安置好了,那得是多少的气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