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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失望

    “大哥,你放开我…”

    “…痛!你放开我……”

    谢青阳今年十三,还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小子。

    他身上穿着的蓝色皮袄被蹭的花里胡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被谢青珩一路拽着胳膊拖进了碧荷苑。

    谢青阳扭着身子挣扎的厉害。

    “你放开我,大哥,你干嘛要拉我回来,是不是跟姐姐说的一样,连你也跟着父亲帮着那个寡妇……”

    谢青珩眼神一厉。

    谢青阳立刻改口:“陈氏,是陈氏!”

    见谢青珩收回目光,他才继续道:“大哥,是不是连你也帮着陈氏她们来欺负我?”

    “苏阮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爹的牌位坏了干嘛来找我?”

    “而且我看也是她自己活该,谁叫她成天抱着个牌位到处乱晃,说不定是谁看着晦气就顺手给砸了……”

    “你给我闭嘴!”

    谢青珩满脸冷色:

    “你以为你狡辩几句就能逃得过去,要不是有了证据,祖母怎会让我去舅舅那带你回来?”

    “谢青阳,我谢家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做龌蹉事情。”

    “你最好祈祷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否则不用别人教训你,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青珩拉着他直接走到了柳妈妈身前,开口道:“柳妈妈,祖母呢?”

    “老夫人在里面。”

    柳妈妈看了谢青阳一眼,低声道:“大公子,老夫人很生气,您和六公子进去后留意些。”

    谢青珩感激的看了柳妈妈一眼,说了句“我知道了”后,就掀开了门前挂着的暖帘,拉着谢青阳的胳膊拽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进去之后,屋里炭炉中的暖意便扑面而来。

    他们都是头一次来碧荷苑,更是头一次踏入苏阮的房间。

    房中的摆设跟他们房中都有不同,甚至远不及谢嬛的房间,虽然不至于说简陋,可是青色的纱缦,青色的门帘,再加上全素的碧纱橱和屏风,竟是让人觉得不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谢青珩见到坐在床前的谢老夫人时,这才松开了谢青阳的胳膊,朝着谢老夫人行礼:“祖母。”

    “回来了。”

    “恩,刚才在舅舅府中耽误了些时候,让祖母久等了。”

    谢青珩解释了一句后,就发现苏阮在看他。

    他嘴里动了动,想叫声阮阮,却觉得太过亲密,叫妹妹又好像不对,叫苏阮又太冷漠了些,所以他干脆什么都没叫,只是朝着苏阮点了点头。

    谢青阳瞧见谢老夫人身后的苏阮,却是直接瞪了她一眼,然后就扑在谢老夫人膝上撒娇。

    “祖母,您看看大哥,他刚刚居然打我…您看看我的脸,我好疼啊祖母,大哥他太过分了,您可要替我做主……”

    “跪下!”

    “祖母?”

    “我说让你跪下,听不见?”

    谢青阳对上谢老夫人泛着冷意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哆嗦,双膝一软就“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道:“祖母,您怎么了,小六犯了什么错了,您这么生气?”

    “苏阮父亲的牌位,是不是你让人砸的。”谢老夫人直接问道。

    “我没……”

    谢青阳条件反射的就想要说没有,可是一抬头就撞上了谢老夫人满是厉色的目光。

    他脸色微白,强撑着道:“我没有,祖母为什么怀疑我,是不是苏阮告诉你的,她向来就看不惯我们谢家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毁了她爹的牌位来嫁祸我。”

    “祖母,我才是您孙儿,您难道为了她连小六也不信了吗?”

    谢老夫人看着谢青阳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谢青阳是府中最小的孩子,打小就生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更是从来就受不得半点委屈。

    他要是真的没没做过,此时被人冤枉,怕是早就已经梗着脖子大吼大叫了,哪会儿像现在这样跟她卖着可怜装委屈?

    谢老夫人抬手就一巴掌甩在谢青阳脸上。

    “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谢青阳捂着脸,低喊出声:“我说了我没做,祖母你为什么不信我……”

    “吴二家的已经招了,他说你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趁乱砸了苏阮父亲的牌位!”

    谢青阳脸色血色尽消。

    谢老夫人看着他:“你说我不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

    她眼中满满都是失望之色。

    “你这般胡来,我还能当你是一时想错,怨恨你父亲娶妻才会做了错事,可是你明明做了,却连半点担当都没有。敢做不敢认,你身上哪有半点我谢家男儿该有的样子!”

    谢青阳紧紧咬着嘴唇,听着谢老夫人口中的训斥,抬头时眼睛发红:

    “我没有谢家人的样子,那父亲娶一个寡妇过门,带着个比我还大的女儿就是谢家人该有的样子了吗?”

    “不过是娶个继妻,他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恨不得闹得满京城都知晓,他把我娘放在哪里,又把我们放在哪里?!”

    谢青阳站了起来,看着苏阮的时候再不掩饰心中怨愤:

    “自从她们母女来了府上之后,我们二房哪有一日安宁,她娘就是个寡妇,凭什么来当宣平侯夫人?”

    “大哥马上就要入仕,姐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父亲把她们接回来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们,让一个寡妇来当宣平侯府的主母,他让我们以后怎么见人?”

    谢老夫人脸色变化:“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谢青阳梗着脖子:

    “没谁告诉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父亲就是被那个寡妇迷昏了头,连带着这个寡妇的女儿也宠上了天,她闹出再大的乱子,父亲都可以视而不见。”

    “那牌位是我让人砸的又怎么样,反正苏阮她爹都已经死了,她娘也改了嫁,她还假惺惺的抱着她爹的牌位干什么?”

    “谢青阳!”

    谢青珩怒喝出声。

    谢老夫人听着谢青阳的话也是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想朝着谢青阳打去,临到一半却被人突然抱住了胳膊。

    苏阮坐在床上,脸色平静的看着谢青阳:“六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在婚宴上捣乱,还吩咐人趁乱砸了我爹的牌位的?”

第17章 利用

    苏阮口中“趁乱”二字咬的极重。

    谢老夫人和谢青珩脸色微变。

    谢青珩开口道:“青阳,你为什么知道苏阮会大闹喜宴?”

    谢青阳半点没察觉到不对,大声道:“她不就是这样吗,从入府之后一有机会就想让我们谢家丢脸,上次贺家宴会的事情,还有上上次火烧碧荷苑。”

    “这一次她明知道父亲要娶她娘,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闹?先前那几天她一直安静待着,不就是想要酝酿个大招……”

    “我不知道谢渊和我娘的事情。”

    苏阮突然开口。

    谢青阳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鸭子,瞪大了眼。

    苏阮平静道:“那段时间,碧荷苑所有的人都瞒着我。”

    “我因为半个月前在贺家出言侮辱谢渊,被老夫人禁足,我娘虽然日日都来陪我,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她要和谢渊成亲。”

    “直到昨天夜里,我院中有两个丫环碎嘴,说我娘一个寡妇能够嫁入宣平侯府,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说我一个孤女从此能靠着谢家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简直太不公平,我才知道我娘居然要嫁入谢家。”

    就是因为猝不及防,所以她才会那么暴怒。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娘带她暂住在仇人府中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嫁给她的杀父仇人。

    所以她才会气到失去理智,抱着她爹的牌位大闹婚宴,甚至于惹出之后的事情来。

    谢老夫人沉声道:“你是说,你之前不知道他们要成婚的事情?”

    苏阮摇摇头:“不知道,要不是昨天那两个丫环碎嘴刚好被我听到,我可能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苏阮说完后看着谢青阳:

    “但是我记得,采芑跟我说,六公子在三天前就已经离开侯府,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大闹婚宴,你是怎么知道,而且还提前吩咐人要趁乱砸了我爹牌位的。”

    “亦或是说,我院中的那两个丫环,本来就是你的人?”

    “你胡说八道!!”

    谢青阳顿时大声道:“什么丫环,我根本就不知道!”

    “那六公子是怎么提前预知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会做的事情的?”苏阮抬头看着他。

    谢青阳张大了嘴:“我……”

    “来人!”

    谢老夫人脸色转冷,厉喝出声。

    外面的柳妈妈连忙掀开暖帘走了进来,谢老夫人寒声道:“把碧荷苑所有的丫环全部带过来,一个都不准少!”

    柳妈妈很少见到谢老夫人这般发怒的模样,连忙应了一声,就匆忙转身出去。

    谢青珩看着满脸茫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生了什么的谢青阳,沉声道:“谢青阳,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做错了什么,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撺掇你砸了苏阮父亲的牌位的!”

    谢青阳失了之前的脾气,脸色发白:“没有人跟我说过,是我自己……”

    “你!”

    谢青珩气得想要抽他。

    谢老夫人皱眉道:“那是谁告诉你,陈氏嫁进宣平侯府后,会影响你大哥的前程,影响你姐姐的婚事,还会让你们以后无颜见人的?”

    谢青阳顿了顿,张张嘴。

    “还不快说!”谢青珩厉喝出声。

    “是谢安,是谢安说的。”

    谢安是谢青阳身边的小厮,也是他贴身伺候的人。

    谢老夫人看了谢青珩一眼。

    谢青珩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去抓谢安。”

    谢青珩走了之后,谢老夫人看了眼满脸不安的谢青阳没说话,片刻后,柳妈妈就带着所有碧荷苑的丫环走了进来,齐齐的跪在谢老夫人面前。

    “所有人都在这了?”

    柳妈妈点头:“回老夫人的话,碧荷苑里共有丫环七人,其中两个是外院的洒扫,奴婢已经把所有人都带到这里了。”

    谢老夫人回头对着苏阮说道:“昨天晚上说那些话的丫环是谁?”

    苏阮目光落在那些人脸上,见到的就是同样不知所措的脸。

    其实她印象里幼时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她只记得是有两个丫环嚼舌根,她才会无意间知道谢渊和陈氏大婚的事情,但是时间过去太久,她根本就已经记不得那两个丫环的容貌。

    苏阮直接从床上下来,就那么踩在地上站在那几人身前。

    所有丫环都是眼带惊慌和不解,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

    苏阮在那几人身前走了两步之后,随意停在了其中一人身前,目光落在那个小丫环的脸上。

    那小丫环顿时手足无措,有些惊慌的看着苏阮。

    “小姐…”

    “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澄儿。”

    谢老夫人刚想问昨夜说话的是不是这个澄儿,谁知道苏阮却是突然转身说道:“你在笑什么?”

    她身后跪着的是个圆脸丫环。

    那丫环吓了一跳,顿时急声道:“奴婢没笑……”

    “是吗,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过我觉得你身上的香味挺好闻的,是麝香的味道,还有些苏合混杂着龙脑香,怎么,碧荷苑里换香料了?”

    苏阮的话音刚落,谢老夫人就寒声道:“麝香与女子有碍,府中但凡女眷屋中,决不可见麝香之物,而龙脑名贵,京中能用之人极少。”

    换句话说,一个丫环身上,怎么可能有这种香味。

    那丫环脸色瞬间白了下来,而另外一道身影爬起来就想朝外跑。

    “往哪儿跑!”

    柳妈妈大喊了一声,门外守着的人直接堵了门前,上前一步就摁住了两人。

    谢老夫人沉着眼说道:“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拉出去打,打到招了为止,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宣平侯府里兴风作浪!”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奴婢没有……唔!”

    柳妈妈一把捂着其中一个叫嚷的丫环,将人拉了出去。

    不过片刻,外间就传来那两人的惨叫声。

    谢青阳哪怕再蠢,这个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就忍不住牙根发颤,听着外面那一声惨过一声的凄厉叫声,脸上更是不剩半点血色。

第18章 棒槌

    外间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让得里面几人神色各异。

    “哟,这是干什么呢?”

    那惨叫声和板子声中,突然就插了道别的声音来。

    没过一会儿,王氏就捂着口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瞧见谢老夫人,王氏这才松开了捂着鼻子的帕子:“外头那两丫头是做了什么了,怎么值得母亲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这大老远就听到了惨叫声,真是渗人的慌。”

    说完仿佛才看到谢青阳:“小六也在呢。”

    “大伯母。”

    谢青阳恹恹的叫了一声。

    谢老夫人眉心皱的极紧:“你来干什么?”

    王氏连忙道:“媳妇儿听说母亲在碧荷苑里动了火气,所以连忙过来看看,怕哪个不知事儿的气着了您。”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谢老夫人说了句。

    王氏脸上一僵,她哪里是消息灵通,只不过是听到有人说谢青阳被谢青珩拎了回来,鼻青脸肿的送来了碧荷苑,她才过来跟着瞧热闹的。

    往日里谢老夫人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会儿一句话却是让原本兴冲冲的王氏吓了一跳。

    “母亲这话说的,我也是关心您……”

    王氏话还没说话,外间的惨叫声就停了。

    谢老夫人就直接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要关心我,早干什么去了?”

    “我看你就是没事闲得慌,打着我的名头来瞧二房的热闹的!你身为长辈,越来越不着调,给我去旁边站着,等一下我再跟你算账!”

    “母亲?”

    王氏睁大了眼,万没想到热闹还没瞧见,就先挨了一顿训。

    她想要开口辩解,可被谢老夫人冷眼一看,顿时就怂了。

    王氏瘪瘪嘴,差点扯破了手里的帕子,委委屈屈的走到一旁,简直后悔极了刚才没听自家闺女的话,非要跑来凑热闹,结果反倒是把自己折了进去。

    外面帘子掀开,柳妈妈身后跟着两人,那两人手中拎着其中一个丫环进来。

    那丫环后背上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扔在地上时已经有些气息奄奄。

    谢老夫人垂眼看着她:“是谁指使你的?”

    那丫环低声道:“是…是大夫人……”

    王氏原本还蹲墙角装着数蚂蚁,一边暗戳戳的等着瞧二房的热闹,可谁知道这火转眼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顿时跳脚,气势汹汹的叉腰:“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指使你……”她骂声到了一半突然卡住,脸上有些纠结,扭头看着谢老夫人:“母亲,她说我指使她干什么了?”

    王氏是半道上过来的,来的时候这两丫环已经在挨板子。

    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受罚,这会儿听到那丫环提起她就准没好事,叉着腰就想要骂回去,可是骂到一半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气势瞬间折了一半,有些尴尬。

    谢老夫人脸色一黑。

    谢青阳原本还心中惶惶,被王氏这一逗险些没笑出来。

    他连忙憋着气,将笑声压进了喉咙口,谁知道扭头时却撞上了苏阮的目光。

    谢青阳脸色一红,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猛的把头扭了回来。

    谢老夫人被王氏气得脸都黑了,指着她怒声道:“你个棒槌!你给我一边儿站着去,再敢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王氏瘪瘪嘴:“我就是问问嘛,这么凶干什么……”

    “你说什么?!”

    王氏连忙摇头,急急说了句“没什么”后,就快步蹿到墙角的位置紧闭着嘴巴装鹌鹑。

    谢老夫人看着她那样,气得险些一口气憋不过来。

    她不由狠狠瞪了王氏一眼之后,才指着那丫环说道:“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真的是大夫人,是她手下的人寻的奴婢,让奴婢在小姐面前故意漏了口风,告诉她侯爷和夫人成亲的事情,还说让奴婢说些难听的话,刺激小姐。”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是大夫人吩咐奴婢做的,奴婢没有撒谎……”

    “够了!”

    谢老夫人带着怒气打断了她。

    这丫环要说是吴氏做的,她或许心中还会迟疑那么一瞬,可是王氏……

    谢老夫人扭头看了眼那边想要插嘴,又一脸怂样的大儿媳妇,直接被她蠢的别过了头。

    谢老夫人寒声道:“我给了你机会,你不知悔改,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柳妈妈,把她拖出去,打死了扔去乱葬岗!”

    “老夫人……”

    那丫环猛的瞪大了眼,根本没想到谢老夫人会直接处死她,她顿时伸手就想去抓谢老夫人的裙摆,嘴里急声道: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老夫人饶命……老夫人……”

    谢老夫人却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把她拉出去!”

    柳妈妈上前,抓着那丫环的手就将人拽了开来,然后命人拖着她走了出去,不过片刻之后,那丫环的惨叫声就再次响起。

    这一次,柳妈妈没有叫人留手,没过多久那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随之变成了求饶声。

    可是谢老夫人却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哪怕那丫环喊着要说实话,她也没留下她。

    许久之后,那丫环的叫声突然断掉,屋中谢青阳和王氏都已经是满脸煞白。

    又过了一会儿,柳妈妈领着另外一个丫环进来。

    那个丫环亲眼目睹了同伴被活活打死,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她面无人色,一被带进来后,就直接扑在地上急声道:

    “奴婢招了,奴婢什么都招了。”

    “是曹宗正家的小公子,是他身边的下人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和菊心在昨天夜里故意说那番话给小姐听,还让奴婢,让奴婢将小姐父亲的牌位,放在显眼的位置……”

    谢老夫人沉声道:“曹宗正府上的人,怎么会与你认识?”

    那丫环声音直哆嗦:“是……是六公子……”

    “前几日,六公子曾经带曹小公子来府中玩耍……是,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老夫人饶命,奴婢一时贪心才会胡言乱语,求老夫人饶命!”

    谢老夫人扭头看向谢青阳。

    谢青阳双膝一软,“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祖母,我没有,我没有让曹禺做这种事情,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第19章 追究?

    谢青阳和曹禺算得上是狐朋狗友,曹禺比他大一岁,两人平日里也玩的来。

    之前曹禺嚷着说要来府上,看谢渊早年驰骋战场时用的那把尘罹枪,谢青阳也没多想,就将人带了回来,当时同来府中的还有别的几个与他玩的好的人。

    那时候贺家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苏阮让他和姐姐丢尽了脸面。

    他的确是跟那几个人抱怨过苏阮和陈氏,也说过想要将她们赶出府中的话,可是他绝对没有让曹禺去做这种事情。

    谢青阳急声道:“祖母,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可以去找曹禺对峙,而且当时还有别人,他们都能给我作证的……”

    “够了。”

    谢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后,对着柳妈妈说道:“柳妈妈,把这丫环带出去,先关起来。”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那丫环惊慌失措。

    柳妈妈连忙让人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那丫环的求饶声渐渐听不太到,房中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碳盆里银炭燃烧时的“噼啪”声。

    谢老夫人不说话,谢青阳是想说不敢说,而平日里喜欢凑热闹的王氏这会儿则是闭紧了嘴,贴着墙角边儿的地方站着,生怕惹祸上身。

    谢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转头看着苏阮说道:“你觉得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置?”

    苏阮愣了下:“我?”

    谢老夫人“恩”了一声。

    “曹宗正掌管着京畿门卫,在京中算是小有实权之人,但是我宣平侯府也不惧他。你如果想要继续追究下去,我就命人去请曹宗正过来,当着他的面将今天的事情掰扯清楚。”

    “如果这事情当真是他府中的人做的,我决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阮闻言却出乎意料的说道:“不用了。”

    谢老夫人扬眉。

    苏阮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为什么?”

    谢老夫人看着她。

    苏阮声音平静道:“因为就算追究下去,也没有任何结果。”

    她神情冷静,说话时声音软绵,可那模样却让谁都无法忽视。

    “刚才六公子已经说了,他那日不止请了宗正府家的小公子,同行的还有其他人。”

    “老夫人就算将曹宗正请了过来,除了将府中家丑宣扬出去,让人知道六公子做了什么外,还能说什么,难道单凭一个丫环的话就想要给曹家小公子定罪?”

    “先不说那天收买那丫环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厮而已,谁知道到底是哪家的下人,就算他真的是曹家的人,曹宗正也大可以一句孩子玩笑便敷衍过去。”

    “曹小公子只是让人说几句坏话,嘲讽我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宣平侯府若是为此较真,与曹家为难,传扬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而且……”

    苏阮停顿了下,抬头道:

    “这事情未必就是曹家小公子做的,那日来宣平侯府的不只一人,或许是别的人借了曹公子的嘴,假扮了曹家的人。”

    “六公子出身宣平侯府,能与他相交且关系亲密的,也都是出身差不多的世家公子。”

    “如果继续追究下去,那天的人都逃脱不掉,为了一个没有证据的‘玩笑’得罪所有人,不值得。”

    谢老夫人没想到苏阮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着她时不由多出些深思。

    柳妈妈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没有证据,不是还有谢安吗……”

    苏阮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候外面就突然传来谢青珩的声音:“谢安死了。”

    门前的暖帘被掀了开来,谢青珩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袍子下摆沾了水,披风上看着也有些湿淋淋的。

    谢青珩看了眼苏阮之后,这才脸色难看的对着谢老夫人说道:“我刚才带着人去找谢安的时候,发现他失足落水,溺死在了后院的荷花池里。”

    “我让人将尸首捞了起来,身上没发现任何伤痕,一切都看着像是意外。”

    谢老夫人听着谢青珩的话后顿时冷笑了声:“可真是凑巧。”

    早不死,晚不死。

    偏偏她这边要找人的时候,他就失足落了水。

    入冬之后没多久,后院的荷花池就已经结了冰,寻常人断然不会靠近,而且当初府中弄池子的时候,曾经有工匠脚底打滑落了水,谢老夫人怕府中有人再出事,就让人在池边铺了三丈宽的青石。

    这样都能踩进去落水淹死,那谢安可真是够短命的!

    柳妈妈张了张嘴,就算再笨也知道这事情不对了。

    刚刚还说有证人,转眼间那谢安就丧了命,可不就合了苏阮刚才那句“没有证据的玩笑”吗?

    谢青珩眼中染满寒霜:

    “祖母,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情虽然不一定和曹宗正有关,可那天来府中的就那么几个,我们可以一个个的查,我就不信查不出到底是谁想要祸害我们宣平侯府!”

    谢老夫人说道:“不用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祖母!”

    谢青珩没想到谢老夫人不想追究,顿时说道:

    “小六被人算计,做下那般荒唐事情,那暗中之人想要的必定不只是苏阮大闹婚宴而已。”

    “如果苏阮今天没有说出那丫环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有人居然算计上咱们宣平侯府,而且您这头才刚开始审,那边就有人朝着谢安下了杀手,若是不找出罪魁,让那奸恶之人藏在府中,将来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少事来。”

    谢老夫人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是说道:“我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她声音里染上了几丝怒意。

    谢青珩不由顿住,原本还想要辩说的话全数压了回去,紧抿着嘴唇站在一旁。

    “苏阮,这次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谢老夫人沉声道:“不管是不是有人从中挑拨,小六让人砸了你父亲的牌位是事实,不管他为人蛊惑也好,还是被人利用也罢,他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应有的责任。”

    “之前我罚了你几鞭子,如今我也罚他。”

    “就罚他二十鞭子,再让他亲自替你父亲寻灵木造牌位,于灵前跪拜奉香三日,你觉得可好?”

第20章 代价

    屋中所有人都看向苏阮。

    苏阮说道:“三十鞭子。”

    “苏阮!”

    谢青珩脸色顿变。

    谢老夫人说的鞭子可不是寻常之物,而是府中存着的那条祖上传下来的铁鞭,寻常十鞭子便能皮开肉绽,而且谢老夫人亲口说的惩罚,谁都不敢留手。

    那三十鞭子要真抽下来,足以要了谢青阳半条命。

    谢青珩深吸口气,看着苏阮说道:

    “苏阮,我知道小六行事糊涂,犯下大错该受惩罚,可是三十鞭子未免太重。我是他兄长,是我管束不严才会让他这般胡来,我也有过,由我带他受过。”

    “大哥,我不用你替我受罚…”

    谢青阳听着谢青珩的话顿时急切出声。

    谢青珩怒声道:“闭嘴!”

    他喝止了谢青阳后,这才看着苏阮说道:

    “苏阮,让小六受二十鞭,我替他受二十鞭,算作惩罚可好?”

    苏阮听着谢青阳的话摇摇头:“不好。”

    “苏阮……”

    “大公子。”

    苏阮打断了谢青珩还想要说的话,对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六公子为人利用,可是那又如何?别人随便说上几句,他就能做出让人砸了我爹牌位的事情,这三十鞭子是他应该受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出身宣平侯府,生来就比旁人的起点高,就更该知道为人的底线。”

    “他若不知自敛,不长脑子,这一次能够被人利用砸了我爹的牌位,下一次就会被人当成棋子来对付你们宣平侯府,你觉得你们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苏阮微仰着头,眼中神色认真:

    “那鞭子我也挨过,的确很疼,可是三十鞭子还打不死他。”

    谢青珩对着她漆黑的眼睛,想起之前苏阮后背上的那些鞭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青阳脸色涨红,不仅仅是因为他被人利用的事情,更是因为苏阮口中的那句“不长脑子”,他直接大声道:“三十鞭子就三十鞭子,大哥你不用替我求情。”

    他紧紧捏着拳头,朝着谢老夫人磕了个头:

    “祖母,这次是我错了,我认罚。”

    谢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些:“既然认罚,柳妈妈,去取鞭子,现在就罚!”

    柳妈妈脸色微变,看了谢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不容更改,这才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柳妈妈就拿着之前打过苏阮的那条鞭子进来,却是之前他们来碧荷苑时,谢老夫人便让她带过来的,只是刚才一直放在外面。

    之前柳妈妈还有些奇怪,谢老夫人过来见苏阮,为什么让她把家法的鞭子一并带过来,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六公子。

    谢青阳挺着背脊。

    柳妈妈看了看谢老夫人,咬牙抽了朝着谢青阳背上抽了过去。

    “不准留力!”

    谢老夫人冷声道。

    柳妈妈这才歇了想要轻点打的心思,手中拿着鞭子全力朝着谢青阳后背上打了过去,不过七、八鞭子下去,谢青阳后背上就见了血,连带着脸色也变得清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谢青阳紧紧咬着嘴唇,硬生生的受着背上的鞭子,一声不吭。

    柳妈妈打的头皮发麻,可是在谢老夫人的目光下却是根本就不敢停。

    整个屋子里就只听得到鞭子落在背脊上的声音。

    苏阮看着被打的后背血肉模糊,疼的嘴里都咬出了血,几乎跪立不住的谢青阳,微垂着眼帘遮住眼中复杂。

    她知道谢老夫人之前说的惩罚,对于谢青阳来说已经足够,可是她依旧加了十鞭子,这要求看着有些得寸进尺,但是谢青阳的性子她太清楚。

    谢青阳单纯却又执拗,重感情却又太容易被人利用。

    上一世时,谢家若说是因她而毁,谢青阳在这中间更是功不可没。

    她闯了宫禁回到谢家之后,谢青阳就成了她讨好谢家人最好的靶子,甚至于他在被人利用之下,让得整个谢家鸡飞狗跳,变得剑拔弩张,三房之间的关系日渐紧张,甚至到了后来变得分崩离析。

    要是没有谢青阳,她没那么容易取得谢家人的信任。

    要是没有他最后被人所骗,偷偷将谢渊的私印盗了出去,谢家也没那么容易被她害的家破人亡。

    谢青阳本性不坏,可是却太容易受人蛊惑。

    如果不让他一次知道教训,记住这次被人算计的后果,将来他还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只有打疼了他,打怕了他,将这一次的事情刻在他脑海里面,往后但凡他再做什么之前,总会想想这一次被人利用的后果,行事之前多加考虑。

    ……

    三十鞭子抽够了之后,谢青阳直接朝前扑去,“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六!”

    谢青珩连忙上前,等将人扶起来时,才发现谢青阳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他眼睛有些发红,哪怕明知道谢青阳犯了错,这些惩罚是他该受的,甚至于他之前也口口声声喊着要打断他的腿,可是真当看到他这么气息奄奄的躺在他怀里时,谢青珩依旧难以忍住情绪。

    “祖母,三十鞭子已经够了。”

    谢老夫人看着谢青阳惨白的脸色,说道:“送他回去吧,去请个大夫回来,替他好好看伤,等他伤好之后,再去替苏阮父亲寻找灵木制造牌位。”

    “孙儿知道。”

    谢青珩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将谢青阳抱了起来,然后深深看了苏阮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苏阮看出了谢青珩眼底的冷色,却只是抿着嘴唇没说话。

    谢老夫人让柳妈妈将鞭子收起来,把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丫环带了出去,又让人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

    等所有事情都办妥之后,她才对着苏阮说道:“今天的事情,祖母谢谢你,谢你为了宣平侯府不再追究,也谢谢你愿意原谅小六。”

    苏阮说道:“我没原谅他。”

    谢老夫人闻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要是真没原谅他,刚才就不会让他受三十鞭子了。”

    苏阮咬咬嘴唇:“老夫人就不生气?”

    谢老夫人失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就像你说的,三十鞭子还打不死他,却足够让他记住自己不长脑子,被人利用的代价。”

第21章 多情

    “小六性子莽撞,冲动好斗,偏又单纯没有心眼。”

    “他生在我们这般人家,若无大难时自然无碍,还可赞他一句天真率直,可如果有朝一日突生变故,他便会成为别人手里最锋利的刀,刀尖直指至亲之人。”

    谢老夫人眼中带着睿智,说着话时半点没有避忌。

    世家之人,容不下太过单纯的性子,更何况如谢青阳这般嫡出之子。

    宣平侯府将来会由长子谢青珩袭爵,可是谢青阳和府中其他两房的儿子同样也会入仕。

    谢青阳如今在府中,尚且还有人替他兜着,可要是他学不会辨别善恶,防备他人,往后与人相交时,还如这次这般被人随便蛊惑几句就会乱行事,他早晚会惹出大祸来。

    苏阮其实很聪明,她既能看透之前的事情追究无意,最后会陷进死胡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谢青阳性情所隐藏的祸端。

    三十鞭子,既是惩罚,也是为了让谢青阳长记性。

    若不然,以她所表现的聪慧,她大可以轻饶了谢青阳,以后再缓缓图之。

    以谢青阳的稚嫩,他根本就不是苏阮的对手。

    谢老夫人刚才让苏阮决定时,也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此时见苏阮并无报复之心,她不由轻拍了拍苏阮的额发说道:“阮阮,你是个好孩子,祖母没有看错你。”

    苏阮因为谢老夫人口中的那句“好孩子”,瞬间就红了眼眶。

    上一世谢老夫人也时常会拉着她的手,叫着她“阮阮”,与她一起躲在锦堂院的屋檐后,避开柳妈妈和谢渊偷偷吃糖。

    那时候她也常说,她是个好孩子,懂事体贴又好看,比府中所有的孩子都让她喜欢,可是就是这个被她视作亲孙女疼爱的孩子,却是一手毁了她最在意的宣平侯府,害得谢家家破人亡。

    苏阮眼中湿的厉害,慌忙朝着旁边侧过头去。

    谢老夫人先是诧异,可当看到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子时,却是忍不住心生柔软。

    到底是个孩子。

    谢老夫人打开腰间荷包,从里面又取了几块糖出来,递给苏阮说道:“好了,别哭了,祖母给你糖吃。”

    她手心展开,露出几块有些搀着橘丝儿的冰橘糖出来,冲着她笑道:“见过这种糖吗?”

    苏阮摇摇头。

    “这个啊,是橘丝儿做的,里面加了蜂蜜,那橘丝儿选的是还未全熟的。酸溜溜的橘丝儿用糖和蜜腌渍,去掉涩味之后,才能做成糖。”

    “这个是我家乡那边的才有的,味道有些酸,不过吃着会让人高兴,你尝尝?”

    苏阮伸手取了一块,放进嘴里。

    谢老夫人见状便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苏阮点点头,红着眼睛道:“好吃。”

    ……

    谢老夫人并没有在碧荷苑多留,处置了那两个丫环,又罚了谢青阳后,她就让苏阮好生休息养伤,然后带着王氏一起离开,走时谢老夫人下令解了苏阮的禁足。

    出了碧荷苑后,谢老夫人就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的王氏一时没留意,一头就撞了上去。

    王氏“哎哟”了一声,差点扭了腰。

    她连忙捂着额头后退半步,抬头就对上了谢老夫人黑的发沉的脸。

    王氏心中一跳,有些讪讪道:“母亲,我突然想起来我院子那边还有些事情,就不陪您回锦堂院了,娇娇还在那边等着我,我先走了……”

    “站住!”

    王氏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垂头丧气的转回了身来。

    谢老夫人看着她那模样说道:“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哪有半点大夫人的模样,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不知事儿,成天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生怕别人不知道跳的厉害是不是?”

    “我哪有。”

    王氏低声嘟囔:“我就是关心一下二弟嘛……”

    “你二弟有陈氏关心,用的着你来操心?你怎么不多关心关心你夫君!”

    “老大有多久没去过你院子了,你自己不知道?还是觉得他再给你抬两房姨娘你也无所谓?”

    “成天就知道到处窜事儿,你倒是把你大房的事情打理妥当,把老大好好看住,别下次再吵了嘴就跑来跟我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谢老夫人训的是毫不留情。

    王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谢家有四兄弟,老大谢永,老二谢渊,老三谢勤、老四谢偃。

    除了谢偃在外为官之外,其他三个都留在京中。

    谢渊是谢老夫人亲生的嫡子,在老侯爷走后承袭了宣平侯的爵位,而老大谢永、老三谢勤则是在朝中领了闲职。

    谢家这么多年虽然没出过什么情种,府中几房也都有纳妾的事情,可无论是谢渊还是谢勤,在女色方面都是十分自制。

    谢渊当年就只有沈氏一人,后来沈氏走后,时隔这么多年,他也只娶了陈氏,而谢勤房中除了三夫人吴氏以外,也就只有一房小妾郑姨娘。

    可谢永却跟他们完全不同。

    他像是承继了谢家所有男人都没有的那份多情,府中除了夫人王氏以外,就已经有了五房姨娘,除此之外,外头还有不知道多少红粉知己。

    谢老夫人是不喜欢谢永这花蝴蝶的样子,可偏偏王氏耳根子软,谢永又长着一副好皮囊,一张能说尽了情话的嘴。

    前几次谢永纳妾时,王氏都会跑去哭哭啼啼,谢老夫人便帮着她。

    可谁知道人家小两口回去过上一夜,王氏就被谢永哄的跟昏了头似的,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同意谢永把人接回府里,差点没将谢老夫人气个倒仰。

    要不是谢永还有点分寸,没闹出什么私生子的话来,大房除了王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其他也就只有个庶女。

    谢老夫人怕是早就将这两人撵出府去,让他们单过去了。

    谢老夫人看着王氏就觉得烦,瞪了她一眼说道:

    “娇娇年岁也大了,快到说亲的年纪,成安也进了国子监,你也该收敛点了。”

    “刚才那丫环谁都不害,偏偏害你,说是受你指使,你难道就不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第22章 烦人!

    谢老夫人瞧着王氏时有些怒其不争。

    “回去后抄两遍金刚经给我送来,好好磨磨你那性子。”

    说完见王氏就想答应,又补充了句:“不准叫人代笔!”

    王氏心中刚生出来回去让谢娇娇和谢成安,帮她把佛经抄了应付差事的想法,就听到谢老夫人这话。

    她神情瞬间沮丧下来,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走?等我带你回锦堂院用饭?!”

    王氏瘪瘪嘴,委屈的福了福身子:“那媳妇儿先回去了。”

    王氏被谢老夫人不耐烦的赶走之后,柳妈妈见着谢老夫人眉宇间的怒意,轻声劝着道:“老夫人,大夫人就是这般性子,您何必跟她动气?”

    “我倒是不想跟她动气,可她也未免太不着调了些。”

    谢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看看她今儿个那样子,成天就盯着二房、三房屋里的事情,自个儿那边却一次都没弄清楚,老大就是个胡来的,她要是再不懂点事,将来拖累的是成安兄妹两。”

    毕竟谁能跟谢成安和谢娇娇一样,偏生摊上这么两个不靠谱的爹娘。

    照着谢老夫人的话说,谢成安他们简直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柳妈妈想着大房那些不着调的事儿,默了默,到底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两人的好。

    谢老夫人说道:“回去后去库房里取些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送去碧荷苑里给苏阮,还有陈氏那边,寻两个教养嬷嬷送过去,该教的规矩也教起来。”

    “再过几天正好是安阳王妃的寿辰,我带她和苏阮一起过去。”

    柳妈妈睁大了眼:“老夫人,您还要带苏小姐去?”

    上次贺家那次,苏阮当众骂了谢渊,可是把宣平侯府的脸都丢尽了,这次谢老夫人还带着去……

    柳妈妈劝道:“老夫人,这苏小姐反正受了伤,不如这次就不让她去了。”

    谢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柳妈妈的想法,皱眉道:“你胡说什么?陈氏刚嫁进宣平侯府,苏阮的身份本就尴尬,我要是不带着她一起,你叫别人往后怎么看她?”

    “这京中世家哪一个不是捧高踩低,看人眼行事的,苏阮这次闹了乱子,要是不让人看到我们待她如初,往后她休想在京中这些女子中间立足,将来又怎么还能替她谈一门好婚事?”

    “可是老夫人,苏小姐那性子……”

    “好了,别说了。”

    谢老夫人直接打断了柳妈妈的话:“陈氏既然嫁入了宣平侯府,苏阮自然也是宣平侯府的女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心中有数。”

    “可是……”

    柳妈妈张了张嘴,还想要再劝说几句,可是谢老夫人却完全不想再提这话茬,转身就朝前走去。

    柳妈妈见状不由忧心忡忡。

    那苏小姐性子太狠,也没寻常女儿家的温柔,她要是真能放下也就算了,可她要是还记着侯爷的杀父之仇,将她留在府中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柳妈妈抬眼,深深叹口气道:“老夫人,您别再偷偷吃糖了,要不然奴婢只能告诉侯爷了。”

    谢老夫人掏着荷包的动作一僵,扭头:“你怎么这么烦人!”

    ……

    谢老夫人走后,碧荷苑里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站在苏阮面前。

    屋子里的血腥味道仿佛还在,她们亲眼看到谢老夫人打死了那个丫环,又将六公子打的血肉模糊,此时再见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时,都是打心眼里害怕。

    苏阮看了她们一眼。

    “碧荷苑里的规矩很简单,这院子里的事情只能留在院子里,谁要是敢出去乱嚼舌头,说不该说的,之前那个丫环就是下场,明白吗?”

    所有人都是脸色微白,齐声道:“明白。”

    “以后采芑和澄儿留在屋里伺候,其他人归她们管束。”

    采芑本来之前就伺候苏阮,闻言只是松了口气。

    倒是澄儿,她本来是外院的扫洒,突然被提到了大丫环的位置上,顿时愣住:“奴,奴婢?”

    “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是!”

    澄儿连忙摇头,下一瞬跪下欣喜若狂道:“奴婢谢谢小姐,奴婢往后定会好生伺候小姐!”

    苏阮说道:“起来吧。”

    澄儿从地上站起来,苏阮就开口让那几个丫环退出去,等她们走后,采芑才小声道:“小姐,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奴婢去替您取些饭菜来?”

    见苏阮点头,采芑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那奴婢这就替您去取,小姐想要吃什么?”

    苏阮说道:“随便就行。”

    采芑心中思量着这段时间苏阮喜好的口味,开口道:“那就瘦肉粥,炝个土豆丝,再炒个青菜,小姐之前爱吃厨房做的小酱,奴婢也取些过来?”

    “好。”

    采芑见苏阮没拒绝,这才高兴的离开。

    澄儿在采芑走后,一个人对着苏阮时满脸紧张,苏阮瞧见她脸色掐着衣服角的手指头都白了,开口道:“你去打些水来,我想洗洗脸。”

    澄儿得了话后,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等掀开暖帘站在外面,那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时,澄儿才打了个哆嗦,生出些真实感来。

    她真的成了大丫环了,还留在了小姐屋里?

    澄儿秀气的脸上露出个傻兮兮的笑来,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立刻疼的“哎哟”一声。

    她连忙捂着嘴,偷偷瞧了里面一眼,见苏阮坐在窗边没被惊动,她这才松了口气,咧着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来。

    小姐其实挺好的,虽然不像其他小姐那样总是爱笑,可她心肠还是很好。

    而且……

    澄儿透过暖帘的缝隙,看着坐在窗前美的跟副画儿似得苏阮,眼睛亮晶晶的。

    小姐好好看啊,除了夫人,她还没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女子呢!

    澄儿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放下了暖帘,然后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苏阮听到暖帘落下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见那边没了澄儿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安静的看着外面出神。

第23章 族谱

    谢渊在祠堂那边,身边站着哭得眼睛红肿的谢嬛。

    听着下面的人来报,说是谢老夫人命人打了谢青阳,解了苏阮的禁足之后,谢嬛有些害怕的垂着头,而谢渊则是开口问道:“青阳呢?”

    “六公子被大公子带回了行露院那边,大公子已经请了大夫过去。”

    谢渊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谢嬛说道:“你跟我一起去行露院。”

    “是,父亲。”

    谢嬛垂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扣在一起轻搅着,显然没想到谢老夫人会亲自处罚了谢青阳。

    她是知道谢青阳的性子的,惯来会撒娇。

    往日里不管他犯了多大的事儿,转眼就能哄的老夫人眉开眼笑,这一次能让老夫人动怒,打得谢青阳下不了床,那之前牌位的事情十之八九真是他做的。

    谢嬛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刚才她照着表哥说的哭了一通,父亲已经原谅了她,可是青阳那边她却是半点都没有把握。

    谢渊将女儿的害怕看进眼里,却也没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吩咐了身旁的人将沈氏的牌位摆回了香台之上,然后就直接带着谢嬛去了谢青珩的院子。

    他们到时,大夫刚走。

    谢青阳背上敷药半趴在床上,疼晕了过去。

    谢青珩见到谢渊过来,在看到他身后站着的眼睛通红的谢嬛,那和谢渊几乎如出一辙的冷峻眉眼染上些暗沉之色。

    “父亲。”

    谢青珩恭声道。

    谢嬛小声的叫了声“大哥”。

    谢渊开口:“青阳的伤怎么样了?”

    谢青珩说道:“没伤到筋骨,只是鞭子上的倒刺入了皮肉,看着严重了些,大夫说让他养上个把月就没事了。”

    他声音里不带半点情绪,甚至于脸上一直都带着该有的恭敬之色,可是谢渊却依旧从他话中听出了怨怼之意。

    谢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儿子,侧眼看着越来越像他的大儿子,走到一旁的檀木太师椅上坐下后,这才说道:“你是在怨我娶了陈氏,让你们兄妹受了委屈?”

    “儿子不敢。”谢青珩说道。

    谢渊看着并排站着的儿女,开口道:“你我是父子,珩儿,没人会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了解你。”

    谢青珩听到这话抿了下了唇,手中微握,再抬头时眼色暗沉。

    “父亲,既然您说您了解我,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他看着谢渊: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过问您娶妻之事,更何况母亲走了这么多年,您就算续娶也在情理之中,宣平侯府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主人,可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是苏阮的母亲?”

    “她和您有杀夫之仇,她的女儿恨您入骨。”

    “您明知道将她娶回府中会闹得家宅不宁,您为什么一定要选她?”

    京中那么多女人,谢渊随便选谁都可以。

    他们兄妹就算心中有所不满,也断然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谢青阳的确是被人挑唆,可要不是陈氏身份本就不配,谢渊娶的是正经出身的大家小姐,而不是个带着孤女的寡妇,谢青阳又何至于那般容易被人蛊惑,闹到这般田地?

    谢青珩紧紧看着谢渊:“父亲,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她?”

    谢渊闻言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了眼谢嬛开口道:“你和你大哥一样?”

    谢嬛眼睛闪躲了一下,壮着胆子朝着谢青珩身边靠了靠,然后点点头低声道:“我也想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娶陈氏。”

    谢渊见她如麋鹿的眼中带着些害怕,如桃花娇嫩的脸上之前留下的巴掌印依旧清晰,他心中生出些悔意来,后悔之前那一巴掌打的太狠,嘴里说道:

    “有些话我本不该跟你们说,但是你们既然问了,那我便告诉你们,这些话我也只与你们说这一次。”

    “你们母亲走了这么多年,我从未动过续娶的心思,我不敢说我对你们母亲有多深情,但是我却知道,她替我生了三个儿女,哪怕她不在了,我也要护着你们。”

    “这些年不是没有女人朝我身边凑过,你们祖母也不是没有劝过我续娶,可是我却一次都没有同意过,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女人不合我意,更是因为她们的出身和性情,都注定不可能将你们视如己出。”

    谢渊并没有煽情的去说他对沈氏有多深情。

    说实话,他当年和沈氏结合也是父母之命,成婚之后他对沈氏尽到了丈夫的责任。

    两人相敬如宾,他也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夫妻之间过的也算是和和美美。

    沈氏因病亡故时,他的确是伤心难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对亡妻的思念早已经淡去,剩下的更多只有缅怀和敬重。

    谢渊看着一双出落得愈发出色的儿女说道:

    “陈氏和京中那些女子不同,她不强势,不爱争抢,性情善良而又柔弱。”

    “她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让我动心的人,而且她就算入了宣平侯府,就算无法对你们视如己出,她也绝不会妨碍到你们兄妹三人的地位。”

    谢青珩眼神微动。

    谢渊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陈氏,可是珩儿,这世间不会诸事如意,她们母女的身份是我刻意隐瞒,只因为这其中还牵扯到其他的东西。”

    “我不管你们能理解也好,还是不能理解也好,她今后都是宣平侯夫人,是你们的母亲,不要让人觉得宣平侯府的孩子没有教养,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再看到。”

    谢青珩抿了下唇:“那苏阮呢?”

    他看着谢渊:“陈氏不争不抢,可是苏阮却不,她的性子父亲应该很清楚,她身上的野性府中谁都比不过。她那么恨你,她会肯安稳与妹妹和青阳相处吗?”

    “如今她住在府里,父亲又这般偏宠她,若真有一日到了两厢争执的时候,父亲还会这么护着我们?”

    谢渊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谢青珩沉声道:“父亲想让我们敬重陈氏,可以,但是苏阮永远都只能是苏阮。”

    谢渊眉峰紧皱,就听到谢青珩一字一句说道:

    “苏阮可以住在府中,宣平侯府也可以照顾她,护着她,但是她不能成为谢家人,更不能入我谢家族谱,和妹妹一样,成为谢家的女儿!”

第24章 不必了

    谢渊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走的时候只是说了声让他们明日去锦堂院请安后,就直接离开。

    谢嬛紧张的抓着袖子:“大哥,你说父亲会同意吗?”

    谢青珩眼中微暗,他也不知道谢渊会不会同意,毕竟他为了娶陈氏做了太多的事情,可是如果他不同意,那他所谓的为了他们好的话,又算是什么?

    还有苏阮,她之前那般强硬的想要替她父亲报仇,憎恶谢家。

    她若是同意入了谢家族谱,那她还有什么脸来说她恨谢家,有什么资格来谈她的杀父之仇?

    不管进退,他总要守住他该守住的东西。

    谢青珩摸了摸谢嬛的脑袋,开口道:“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去跟祖母请安。”

    “可是大哥……”

    “放心吧,有我。”

    谢嬛心中不安,可是又没什么办法。

    往日里若是遇到别的事情,她还能去找谢渊撒撒娇,求求谢老夫人,可是陈氏这事情一开始就是他们错了。

    他们理亏在先,谢青阳如今还躺在床上,她哪敢再去求情?

    谢青珩将谢嬛劝了回去,让人送她出去之后,这才扭头对着床上的谢青阳说道:“既然醒了,就别装了。”

    谢青阳眼睫一颤,却没睁眼。

    谢青珩看着他:“父亲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

    “青阳,我不怪你为难陈氏,因为我也不喜欢她入府,更不喜欢苏阮,可是你错就错在你不该先动了手。”

    “你落了下风,便只能被人抓着尾巴,你耳根子软,就只能被人利用。”

    谢青阳睁眼:“哥……”

    “苏阮不是你姐姐这种后宅里养大的女子,苏宣民死后,她顶着罪臣之女的名声,护着貌美的陈氏在荆南安稳活了一年多,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够做得到。”

    “苏阮骨子里带着的狠是你比不上的,往后别再拿那些小孩家的手段去找她麻烦,听到了没?”

    谢青阳听着自家大哥的话,沉着眼带着不服。

    “她哪有那么厉害?”

    “她要是不厉害,你能躺在这里?”

    谢青阳顿时一噎。

    谢青珩说道:“你给我安下心来好好养伤,这段时间别出去了,至于曹宗正家的小公子,等你伤好之后,可以把这次的事情告诉他,但是不准找他麻烦。”

    谢青阳恹恹的应了声:“知道了。”

    ……

    谢渊从行露院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挂着大红的灯笼,门前贴着喜字。

    房中灯火透亮,隐隐约约有道纤细人影落在门扇上面,影子被烛光拉的长长的。

    谢渊推门而入时,早已经脱下了喜服,坐在桌前发呆的陈氏连忙醒过神来,快步上前说道:“侯爷,阮阮怎么样了?”

    外间有人守着,谢渊不让她去见苏阮。

    而且她知道苏阮有多恨她,她这个时候也不敢过去。

    谢渊见她着急,说道:“她手伤了些,不过已经寻大夫看过上了药了,至于牌位的事情母亲也处罚了青阳,苏阮没再提要离开宣平侯府的事情。”

    “是吗。”

    陈氏有些晃神,片刻后又迟疑道:“可是六公子……”

    “青阳也无大碍,这次的惩罚是他该受的。”

    陈氏闻言微垂着眼睫,许久后才眼眶微红道:“对不起。”

    谢渊皱眉:“你有什么对不起的,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只是几个孩子胡闹罢了。”

    陈氏微哽:“不是的。我知道六公子他们不喜我,而且我也不该瞒着阮阮,侯爷想要护着我们母女我知道,可是我却忘了阮阮的性子,是我不该贪图一时安逸,应了这门亲事……”

    “你胡说什么!”

    谢渊伸手在她眼下轻拭,低斥出声:“我说过,我娶你不是为了苏宣民。”

    陈氏只觉得脸上仿佛被灼了一下,连忙后退了半步。

    谢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眼中阴晴不定,冷峻的眉眼上染了几分隐怒。

    房中大红的凤烛微微晃动,映衬的陈氏脸色泛白:“我夫君……阮阮父亲还有七日才能出孝……我……”她手指抓着衣角时,指尖微微发抖。

    谢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这才深吸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他大步朝着床榻边走过去,片刻后,将床上的枕头和被褥分了一套出来,然后朝着中间一卷,便塞进了怀里抱着走了回来,然后将其铺在了旁边的春凳上,朝上一躺。

    陈氏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半边长腿都落在地上的谢渊,满脸不安。

    谢渊仿佛知道她不安,开口道:“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锦堂院给母亲奉茶。”

    陈氏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想要说她睡不着想去看看苏阮,可瞧着谢渊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她只能歇了这心思,微红着眼眶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谢渊早早就领了陈氏去了锦堂院里奉茶。

    谢老夫人虽然有些不喜欢陈氏,可是在奉茶的时候也也没有为难她。

    她只是叮嘱了几句让她往后勤勉持家,和睦后宅之后,便放了陈氏起身,完成了她嫁入宣平侯府后最大的事情。

    等到陈氏奉茶结束后,谢青珩才带着谢嬛过来,没过一会儿,苏阮也从外面走进来。

    “祖母。”

    “老夫人。”

    三人都是朝着谢老夫人躬身请安。

    谢老夫人瞧见苏阮过来有些惊讶:“你还伤着,怎么就过来了?”

    谢渊开口:“是我让人唤她来的。”

    谢老夫人皱眉看着谢渊。

    谢渊开口道:“我借着母亲的名义,让大房和三房的人今天不来请安,是有件事情想要跟母亲商量。陈氏已经入府,照理苏阮也该入了谢家门……”

    谢老夫人没等他说完,就理所当然的道:“这是自然,这件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提。”

    “陈氏既然已经是谢家妇,苏阮自然也要入我谢家族谱,我正寻思着找个机会让苏阮见见族中长辈,把这件事情办了,也好叫她往后能够安稳留在府中。”

    谢青珩扭头看向谢渊。

    谢渊皱眉正想开口,谁知道苏阮就直接说道:“不必了。”

第25章 干孙女

    “我不会入谢家族谱。”

    苏阮的话石破天惊,让得所有人都惊愕。

    陈氏急声道:“阮阮!”

    她想说说话,却被谢渊拉住。

    谢渊眉心拢起,紧紧看着苏阮的脸,却发现眼前的女孩儿异常的安静。

    没了之前的竭斯底里,也好像不再像之前那般憎恨,那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

    谢渊沉声道:“为什么?”

    他本就没打算答应谢青珩的要求,毕竟在他看来,他既然娶了陈氏,苏阮自然就是他的女儿。

    “你母亲嫁入了宣平侯府,你自然要跟她一起入府,你不愿意入谢家,是因为你父亲?”

    苏阮听到谢渊提起苏宣民,点点头:“有一些吧。”

    她说话时语气没什么波澜,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是话中的意思却是让所有人变色。

    “虽然你告诉过我,你杀了我爹是为了救人,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爹都是死在你手里,而那些我曾经叫过叔伯,曾抱过我哄过我的人都是因你没命。”

    “你救过我和我娘一命,荆南的事情也是为了大义,我无话可说。”

    “我没办法替我爹报仇,但是我也不可能叫一个拿走我爹性命的人为父亲。”

    陈氏脸上苍白,被苏阮话中的意思刺激的身形一晃。

    谢渊连忙扶着她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苏阮看了眼陈氏:“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爹家族早就凋零,他没有兄弟姐妹,膝下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我如果改了姓氏入了宣平侯府,那我爹膝下的香火尽断,往后清明年节,他连个扫墓上香的人都没有。”

    见谢渊嘴唇一动,想要说话。

    苏阮直接说道:“侯爷也不必跟我说,我入府之后依旧能供奉我爹的话,你我都知道这事情不可能。”

    “我如果入了谢家族谱,从今往后就是谢氏女,苏家一切与我无关。”

    “府中老夫人、侯爷健在,我却顶着谢家女儿的身份供着他人的牌位,一年、两年你或许无所谓,可是时间长了,你当真能忍受我一边叫着你父亲,一边却对着灵牌叫爹吗?”

    谢渊脸色一怔。

    “连侯爷也自知做不到,那又何必让大家为难?”

    谢老夫人一直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出声,此时听到苏阮的话后才突然开口:“珩儿,你带着你妹妹出去,老二,你带你媳妇也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苏阮说。”

    谢渊隐隐猜到老夫人是想要问话,他心中其实也有不解,可对着老夫人不容置疑的神色,只能道:“好。”

    “青珩,嬛儿,出去。”

    谢渊拉着陈氏朝外走,一边吩咐了谢青珩和谢嬛一声。

    谢嬛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而谢青珩却是在出去时,手中抓着门前的暖帘突然回头看了苏阮一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这才踏出去放下了帘子。

    谢老夫人见人都走后,这才看着苏阮正色道:“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不肯入谢家,可是还记恨谢渊杀了你父亲?”

    苏阮摇摇头:“不是,我爹以前就教过我什么叫舍身取义,如果谢渊没有骗我,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换做我爹自己选择,他也不会拿荆南十万百姓冒险。”

    “那你为什么不肯入谢家?”

    谢老夫人见苏阮想要说话,直接沉声道:“说实话,不准糊弄我!”

    苏阮顿了顿,才垂着眼道:“因为我不想,也因为不适合。”

    谢老夫人皱眉。

    苏阮轻声道:“老夫人应该知道,我娘嫁给侯爷本就惹人质疑,而我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更是早已经得罪了侯府中所有人。”

    “我如果入了谢家族谱,先不说其他人,就是侯爷膝下三个儿女,他们也定然会因此与侯爷生隙,他们都是侯爷亲子,自然不会为难侯爷,可是他们却能为难我娘。”

    “我知道老夫人公正,可是这世上想要为难一个女人的办法太多,特别她的身份还是继母。”

    “我娘性情软弱,多愁又敏感,她经不起玩笑似的戏弄,也斗不过侯爷的孩子。”

    谢老夫人看着苏阮,看着她神情平静的说着陈氏的软弱,看着她娓娓说着谢青珩他们会做的事情,神色复杂至极。

    苏阮见谢老夫人皱眉的模样,突然展颜一笑,那仿佛能掐出水儿来的脸上露出个圆圆的酒窝来。

    “而且我刚才说的也是真的。”

    “我爹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总不能让他断了香火。”

    “我想要再等两年,等我大些了之后,就对外招赘,到时候寻个模样俊俏的郎君带回府中,也好能继了苏家的血脉,让我爹地下有灵得以安息。”

    谢老夫人原本还因为苏阮的那些话心中憋闷的慌,可听到她后面的话时,顿时哭笑不得。

    “瞎说什么,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听过吗,找夫君那是要看品行才德的!”

    苏阮却是执拗:

    “可是品行才德都能伪装啊,哪怕再坏的人也能装出一副好人模样来,外貌就不同了,那长得俊俏却是做不了假的。”

    “你说我要是找个俊俏的,至少日日对着舒服,可要是找个既不俊俏又无才无德的,那多倒霉?”

    “再说我长得这么好看,总要找个一样好看的人,将来的孩子也才好看,万一找个不好看的将来生个歪瓜裂枣,您看着我这张脸不心疼啊?”

    谢老夫人被苏阮的话气笑,伸手就朝着她脑门拍了一下:“尽胡说八道,也不害臊!”

    她笑了会儿后,眉眼间沉色散了些,认真道:“你真想好了,不入谢家?”

    苏阮点点头:“想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谢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扬声道:“柳妈妈,让他们进来吧。”

    外面的陈氏正是惴惴不安,听到声音连忙入内,谢渊和谢青珩几人也跟了进来。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谢老夫人才开口说道:“我决定了,苏阮不入谢家族谱,也不入老二膝下,她不必改姓,依旧是苏家女。”

    “老夫人!”陈氏大惊。

    谢渊也是皱眉道:“母亲…”

    “你们先别说话,等我说完。”

    谢老夫人挥挥手,看了谢渊和他身边站着的谢青珩一眼:“苏阮的确不入谢家,但是她往后依旧是谢家小姐,从今天开始,苏阮就是我的干孙女。”

第26章 满意了?

    “母亲?”

    “祖母?!”

    谢渊和谢青珩几乎同时出声。

    谢青珩眉眼沉厉说道:“祖母,苏阮怎么能当您的干孙女?”

    “陈氏已经嫁给父亲为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苏阮是陈氏之女,你收苏阮当干孙女,那往后与人介绍时,难道要告诉旁人她是府中表小姐吗?”

    “到时候要让父亲如何自处?”

    他们不让苏阮改姓入府,尚在情理之中,就算有人知道也不会指责宣平侯府。

    可是如果让苏阮成了谢老夫人的干孙女,那往后别人问起时,他们要怎么与人解释?

    到时候又让别人怎么看他们谢家?

    谢老夫人看着谢青珩说道:

    “有什么不能自处的?”

    “苏阮的过去无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她们在荆南时的身份,既然如此,你们大可对外说苏阮并非陈氏亲女,虽与陈氏一同投奔谢家,却也不足以入我谢家族谱。”

    “我怜惜她身世,更喜欢她性情,便将她收为干孙女,往后也可留在谢家常伴膝下,这样苏阮既能继续供奉她父亲牌位,也不会妨碍你们往后的生活。”

    谢老夫人说话时深深看了谢青珩一眼:

    “以后苏阮在府中一应所需,全部从锦堂院出,她的婚事将来,也全部由我替她操持。”

    她看向陈氏,半点没有与她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拍板说道:“你以后就安心伺候好侯爷,照顾好二房的三个子女就好。”

    陈氏脸色苍白至极,眼中蒙上了水雾。

    谢渊感觉着手中扶着的陈氏浑身发抖,再听着谢老夫人话中的意有所指,便猜到谢老夫人怕是知道了谢青珩的心思。

    那苏阮呢,她也知道吗?

    谢渊有心想要拒绝,可是想起昨夜谢青珩话中的决绝,再看着面色冷静的苏阮,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来。

    他眼底染上愧疚之色:“苏阮,这也是你的意思?”

    苏阮站在谢老夫人身旁,对着陈氏满是泪水的目光,看清了谢渊的默认。

    她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是我的意思。”

    陈氏泪水滚落。

    苏阮微垂着眼睫,避开她眼中期冀:“你既然嫁给侯爷,自然要替谢家相夫教子,往后你就好生照顾好大公子他们,我会替爹爹守孝,将来招赘入府,替苏家延续血脉。”

    谢老夫人看着陈氏哭了起来,心中升起些厌烦,开口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苏阮就是谢家六小姐,不必改姓,不入族谱。”

    “往后她的事情全由锦堂院安排,她与二房没有关系,将来也不会分驳二房任何东西。”

    等说完之后,谢老夫人才对这谢青珩说道:

    “珩儿,这样你可满意?”

    谢青珩脸上青白交加,他虽已年满十九,可到底还年轻,做不到城府深藏。

    此时听着谢老夫人几乎点名道姓的戳破他的心思,他脸上神情僵硬,面对着谢老夫人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他是在狡辩。

    他的确不想要苏阮入谢家,也的确怕她来分驳他弟妹该有的东西。

    这些都是事实。

    谢老夫人看破之后,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一场请安,最后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谢老夫人也懒得留他们,直接让谢渊几人离开之后,这才看着苏阮说道:“你可怪我自作主张让你与二房分开?”

    苏阮摇摇头:“我知道老夫人是为我着想。”

    谢老夫人目光柔和: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谢家亏欠于你。”

    她避开苏阮手中的伤处,让她靠近了一些:“你好生留在谢家,往后不必看二房脸色,若有所需便告诉柳妈妈,不必委屈自己。”

    “等你将来有喜欢的人后,我会替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定不会让你输给谢家其他姑娘。”

    至于陈氏……

    谢老夫人想起那个只会流泪,哪怕听到他们不让苏阮入谢家,依旧半点没为她出头的儿媳妇,忍不住摇摇头。

    她曾经见过太多的人,可是如陈氏这般软弱的,她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几乎看着她今天的样子,谢老夫人就能想到当初在荆南的时候,苏阮过的有多艰难。

    谢渊喜欢陈氏,她无可奈何,可是她却不放心将苏阮的将来交给陈氏。

    谢青珩兄妹明显在防着苏阮,而陈氏又立不起来,如果将苏阮的婚事放在她手中,谢老夫人怕将来会被人从中作梗,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这些话谢老夫人没有说给苏阮听,她只是说道:“往后祖母护着你,你要记得,在这谢家你不必让着任何人,也不必看谁眼色,你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小姐,明白吗?”

    苏阮活了两辈子,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去争,靠自己去抢。

    靠自己去算计,靠自己去拼命……

    没有实力之前,她就只能忍着,让着,哪怕被人踩在脚底也只能笑脸相迎,却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会护着她给她撑腰,让她不必委屈自己去让着任何人。

    苏阮眼中泛酸,蹲在谢老夫人身前,将头靠在她的膝盖上轻蹭了蹭:“谢谢祖母。”

    谢老夫人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其实褪去了尖刺的女孩儿,远比任何人的心思都要柔软。

    谢老夫人手指轻理着她的发丝:“我瞧着你那碧荷苑冷清的慌,要不然干脆搬来锦堂院里跟我同住吧?”

    苏阮摇摇头:“碧荷苑里挺好的,我喜欢清静。”

    谢老夫人也没劝她,便转了话题:“那过几日你同我一起去给安阳王妃贺寿,正好也好带你认识认识京中的那些人。”

    苏阮仰着头:“我不能去,我还要替我爹守孝。”

    谢老夫人愣了下:“不是已经出了孝期了吗?”

    苏阮抿抿嘴:“还有七日才出孝期,之前是我糊涂,一时被仇恨蒙了心智,才会去贺家胡闹……”

    谢老夫人拍拍她发顶:“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安阳王妃的寿辰刚好在八日后,到时候你也已经脱了孝服出了孝期。”

    见苏阮张嘴想要说话,谢老夫人却好想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说道:

    “不许拒绝。”

    “阮阮,你往后在宣平侯府,总要去见那些人的。”

    苏阮见谢老夫人主意已定,只能点点头道:“好,我随您一起去。”

    苏阮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就起身告辞离开,等出了锦堂院没多远,就遇见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的谢青珩。

第27章 真坏

    谢青珩的模样是好看的,年过十八,却已经将及谢渊高了。

    比起谢渊的精壮来,他还要偏瘦些,却也不是书生的文弱,穿着一身青色锦袍,罩着披风站在那里时,映衬着身后的皑皑白雪,倒是有几分宣平侯世子的风范。

    苏阮脚下没停,径直朝前走去。

    而谢青珩也同样在打量苏阮。

    微圆的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长长的眼睫下一双眼睛格外好看,她微泛着苍白的嘴唇轻抿着,让人仿佛看出了她性子里的倔强来。

    和陈氏动静皆带媚色不同,苏阮这张脸美的更加干净。

    哪怕谢青珩对苏阮存着疑心和忌惮,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张脸比府中所有妹妹都好看,甚至远超过他以前所见过的任何女子,而且对着苏阮的时候,谢青珩也突然就有那么些明白,为什么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渊会喜欢上陈氏。

    这么一张脸,若是彻底长开之后,怕是没有几个男人能扛得住。

    谢青珩脸色冷了些,刚想开口说话,却见已到近前的苏阮直接同他错身而过,脚下没有半点停留。

    “苏阮!”

    谢青珩开口。

    苏阮其实不太想搭理谢青珩,她的确对谢家存有愧疚,可是谢家能让她有好感的人其实并不太多,而谢青珩兄妹三人都不在那行列之内。

    谢青珩是个称职的哥哥,可是他的称职对别人来说太过残忍。

    谢嬛心眼小,谢青阳骄纵。

    上一世陈氏嫁入宣平侯府之后,他们二人就仗着继子、女的身份,用着各种“玩笑”手段戏弄着陈氏,让得陈氏几乎无法在宣平侯府立足。

    谢青珩明明知晓,却从未开口阻拦过,哪怕他心中知道陈氏对他们兄妹三人从来都不是威胁,而她也想要一心对他们好,可他却依旧冷眼旁观。

    他能恭恭敬敬叫陈氏一声母亲,然后看着她在他一双弟妹的戏弄下丢尽脸面。

    苏阮脚下没停,直接朝前继续走,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谢青珩叫她的声音。

    谢青珩见状眼中微冷,直接上前几步抓着苏阮的胳膊将她拦在了原地。

    苏阮手中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抬头看着谢青珩道:“大公子没听过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不是你我如今勉强算得上是兄妹,我可以大喊非礼的。”

    谢青珩手中针扎一样,陡然松开,倒退了半步之后满脸防备的看着苏阮。

    苏阮似笑非笑。

    谢青珩撞上她目光,顿时惊觉到自己反应过度反倒是心虚一样,连忙低咳了一声:“我刚才叫你你没听到?”

    “听到了。”

    谢青珩顿时一提眉:“听到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苏阮伸手揉了揉方才被谢青珩抓过的地方,微微偏着头道:“我为什么要理?”

    她带着些费解,话中直白的让人难受:

    “大公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娘,甚至讨厌我出现在你入眼所及的地方,而我也不喜欢大公子,既然两看两相厌,又何必彼此勉强?”

    谢青珩还从未听哪个女子这般直白的说喜欢不喜欢的话,哪怕这个喜欢和那个喜欢不一样,他脸上依旧是忍不住一僵:“我没有讨厌你……”

    苏阮嘴角扬了扬,那双眼睛好像能将人看透。

    “所以呢?”

    她轻笑了声:“可是我讨厌你啊。”

    谢青珩被她的话一气,脸上险些破功。

    苏阮却好像半点都没觉得不对,继续说道:“我不喜欢你,也觉得你这样想要什么却不敢提的样子让人厌烦,我不想勉强自己与你说话,就像是你不想让我入二房一样。”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全部答应了,甚至没有让你开口。”

    “我不会和你弟妹争谢家的东西,也不会妨碍到你们往后的生活,大公子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谢青珩张了张嘴,一时间被她直白的言语堵得哑口无言。

    苏阮嘴角轻扬,就好像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不是她的一样,朝着谢青珩露出个笑容:

    “所以大公子,我能走了吗?”

    谢青珩准备了一大箩筐的话想要跟苏阮说,可是到头来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苏阮堵得脸色泛青。

    等她施施然离开之后,谢青珩才突然回过神来。

    那臭丫头凭什么说讨厌他?!

    还有他明明是来问她,是不是她撺掇着谢老夫人将她收成干孙女,想要以退为进挑拨他们祖孙的关系,可是到头来怎么就全成了他的过错了?

    谢青珩紧抿着唇,眉峰紧拧时,少了惯有的温和。

    他大步就朝着碧荷苑追了过去,可等他走到都没追上那在他看来腿短走的慢的苏阮,反倒是撞上了紧闭的房门。

    采芑站在门前恭敬道:“大公子,小姐吩咐了,她要替苏家老爷守孝七日,这几天里不见任何人。”

    谢青珩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已经泛黑。

    “装模作样!”

    要守孝,早干什么去了?

    澄儿不高兴的皱眉想要说话,可是采芑却是拉住她,好像完全没听到谢青珩嘴里的话似的,只是说道:“小姐让奴婢转告大公子,六公子欠她的牌位早些送过来,她还要替苏家老爷祈福念经。”

    “若不然她就只能去找老夫人,毕竟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能寻到灵木制作牌位。”

    谢青珩听着采芑的话一口血攒在了喉咙口。

    之前只觉得苏阮心狠,可如今瞧着她更不要脸皮。

    刚刚才得了谢老夫人的好,转眼就拿着她来压他们。

    谢青珩只觉得对苏阮的印象更差了,偏偏他还不能将她如何。

    谢青珩满是冷色的剜了眼房门的方向,大声道:“你告诉你家小姐,让她放心,我会尽快给她送过来,耽误不了她当!孝!女!!”

    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走的满腹怒气。

    房门里面刚换上了孝服,正在点着白烛的苏阮听到谢青珩怒气冲冲的声音,却是“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办,看着谢青珩被她气得跳脚却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她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简直太坏了。

第28章 委屈

    谢青珩离开碧荷苑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到门前,就听到里面谢青阳在与什么人说话,他眉心微皱,掀开暖帘进去后,就见到沈棠溪坐在床前的矮凳上,谢青阳正半趴在床沿上,而谢嬛则是站在旁边。

    “大哥。”

    见到谢青珩时,谢青阳和谢嬛连忙叫了声。

    沈棠溪也是回头,就瞧见谢青珩眉宇间掩不住的烦躁之意,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不高兴了?”

    谢青珩没有背后说人不是的习惯,哪怕他心中觉得苏阮实在可恶,可让他去指责一个女孩儿家,如今还算得上是他妹妹的人,他终究没有那脸。

    谢青珩抿了抿唇说道:“没事。”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棠溪开口:“我听说小六挨了罚,所以过来瞧瞧,父亲让我替小六带了些伤药过来。”

    谢青珩看了谢青阳一眼,莫名就想起刚才苏阮说的那些话,眼底带着几丝迁怒之意。

    谢青阳头皮一麻。

    大哥的目光怎么有些阴森森的?

    谢青珩冷眼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对着沈棠溪说道:“你去见过祖母了吗?”

    沈棠溪摇摇头:“还没有,本想着先去拜见老夫人,只是来时听管家说老夫人留了你们说话,我不好过去打搅,所以就干脆先来看看小六,想着等一会儿再去锦堂院拜见。”

    他顿了顿说道:“小六的伤势看着不轻,老夫人这次是动了真火了?”

    “谁叫他自己闯祸。”

    谢青珩冷声道:“他耳根子软,被人蛊惑让人砸了苏阮父亲的牌位,还差点被人利用生出大事来,如今只是受罚躺上几天而已,没被打断了腿已经算是轻的了。”

    “大哥!”谢青阳不满。

    谢青珩说道:“我说错了?你自己闯了祸,活该受罚。”

    “什么叫我活该,还不都是因为苏阮!”

    谢青阳听着自家大哥怪罪,终是忍不住大声道:

    “要不是她之前摆着一副跟谢家不共戴天的样子,要不是她处处跟我们谢家人为难,我怎么会让人去砸了她爹的牌位?”

    “再说祖母都说了罚二十鞭子,偏就她心狠,非得要求再加了十鞭子,我看她就是想打死我……”

    “你给闭嘴!”

    谢青珩眼中染上怒色:

    “我昨天与你说的话你是半句都没记住?”

    “你自己惹祸在先,凭什么怨人家心狠,要不是你做错了事情,被人抓住了把柄,你一鞭子都不用受。”

    他看着谢青阳:“谢青阳,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不是三岁!没有谁生来就该让着你!”

    更何况是苏阮那种性子!

    谢青阳被训的脸色青白交加,气冲冲的闷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谢嬛脸色微白,咬着嘴唇没说话。

    沈棠溪瞧见谢青珩骂完之后,转身离开的样子有些诧异,谢青珩往日不是这般急怒的脾气,今儿个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他扭头看着谢嬛道:“出什么事了?”

    谢嬛眼圈微红:“刚才在锦堂院的时候,苏阮拒绝了入谢家族谱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认父亲,祖母就做主收了苏阮当干孙女,让她不记在任何人名下,对外只说苏阮不是陈氏的亲女。”

    这次沈棠溪是真惊讶了。

    谢老夫人居然收了苏阮当干孙女?

    沈棠溪说道:“族谱的事情是谁提的?”

    谢嬛回道:“苏阮自己。”

    谢青阳掀开被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看她就是装模作样,她要真不想当谢家人,那为什么不回她的荆南去,干嘛还要同意祖母的话当什么干孙女,为了留下来连亲娘都不要了……”

    “小六!”

    沈棠溪低喝了一声,皱眉道:

    “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否则就算是老夫人不教训你,你父亲也不会饶了你。”

    “苏阮的母亲既然嫁入了宣平侯府,那就是你们父亲的妻子,你哪怕再不喜欢苏阮,她也是你的姐姐,陈氏更是你的长辈,你这般说话,不仅伤的是苏阮和陈氏的名誉,更是宣平侯府的。”

    “别叫人觉得你没教养!”

    “表哥,怎么连你也帮她!”谢青阳气。

    沈棠溪沉声道:“我没帮她,我只是告诉你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我就知道我讨厌她!”

    “打从她来了以后,所有人都帮她,父亲向着她,祖母向着她,如今连大哥和你都帮她,我才不要听你们的!”

    谢青阳对着那些话却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苏阮就是来克他的,自从她来了之后,那些曾经什么都向着他的人如今都处处指责他。

    之前在碧荷苑里,她那句轻飘飘的“三十鞭子打不死他”,让谢青阳记进了心坎里。

    他就是讨厌苏阮!

    就是讨厌她!

    沈棠溪看着谢青阳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眼中染上了些不愉。

    他下颚微绷紧,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好生养伤吧,表妹,我先走了。”

    谢嬛连忙道:“表哥,你不多待一会儿?”

    “不了,我去见过老夫人后,还有事要回去。”

    沈棠溪起身将送来的伤药放在床头后,就直接转身离开。

    谢嬛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跺跺脚,朝着谢青阳说道:“小六,你干嘛跟表哥那么说话!”

    谢青阳抬头时眼睛红红的,大声道:“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谁让他们都帮着苏阮,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就是不喜欢她,是不是连你也要帮着她来指责我?!”

    “小六…”

    “你出去,我讨厌你!”

    谢青阳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

    谢嬛上前扯了两下没扯动,还险些因为力气太大摔倒,见谢青阳不理她,谢嬛也是委屈的红了眼,气急了说了句“随便你”,然后跺跺脚便转身走了。

    等着屋里的人都走完了之后,那团死死埋着的被子半晌没有动静,许久后才掀开了一点。

    谢青阳瞧着空荡荡的屋里,还有摆在床头的瓷瓶,气得抓起来就想朝着地上扔去。

    可是手里高高扬起半晌,却又将瓷瓶“砰”的一声放回了床头,然后红着眼圈扯过被子蒙住脑袋,片刻后就听见下面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声。

    他就是讨厌苏阮!

第29章 心疼

    沈棠溪从行露院出来后,就见到谢青珩没有走远,而是沉着脸站在积雪的树下。

    他上前。

    “青珩。”

    谢青珩回头,见来人是他后,眉心微松,想起刚才在屋中发火的事情叹口气:“让你笑话了。”

    沈棠溪摇摇头:“小六的性子是该磨磨了。”

    生于世家,哪来的天真,十三岁了还不知事,说不得哪日就会惹出祸事来。

    谢青珩微垂着眼:“我知道,母亲走后,父亲不怎么在家,我往日里虽然知道他性子爱闹,却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疏忽了。”

    这一次的事情让他察觉到了太多,比如谢青阳的骄横,比如谢嬛的不懂事。

    一个谢安就差点毁了谢青阳,蛊惑着他做出那等事情来,将谢家闹的天翻地覆,那谢嬛身边的丫环还不知道有多少碎嘴的人,不然向来还算乖巧的谢嬛嘴里怎会说出“孽种”这种话来。

    谢青珩心中想着,要将谢青阳和谢嬛身边的人好生清理一次,看了眼天色道:“你去祖母那里吧,我要先出趟府。”

    沈棠溪诧异:“去哪儿?”

    谢青珩抿抿嘴:“找家做牌位的铺子,替苏阮将她父亲的牌位做好。”

    “不管怎么说,小六这次的事情做的太过,砸人牌位无异于对逝去之人不敬,他如今受着伤无法外出,我总得先去寻了灵木替他将这牌位做了。”

    他倒不是怕苏阮真去寻谢老夫人来压他,只是他本身就觉得这事情谢青阳有错。

    哪怕苏阮不提,谢老夫人不说,谢青阳扰了逝去之人的安宁,补上牌位叩拜守灵,都是他该做的。

    谢青珩没有多留,和沈棠溪说了两句之后,就直接朝着府外而去,而沈棠溪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这才转身朝着锦堂院那边走去。

    宣平侯府对于沈棠溪来说并不陌生,他到了锦堂院时,谢老夫人正在安排人送东西去碧荷苑。

    谢老夫人瞧见他,只是摆摆手让他稍等一会儿,这才对着柳妈妈指着手里的单子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阮阮送过去。”

    “还有,我之前瞧着她房间里空荡荡的,小姑娘家家的,怎能那般素净,你去寻了管事弄些颜色亮堂的摆件给她搬过去,对了,前几日不是有人送了只八哥过来吗,也给她送过去。”

    “那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瞧着冷清了些,小姑娘家还是活泼些好。”

    柳妈妈仔细听着,将谢老夫人的交代全部记下来之后,这才笑道:“老夫人,您这是想将整个锦堂院都给小小姐搬过去呢?”

    谢老夫人对“小小姐”这个称呼特别满意,笑眯眯的说道:“放心,棺材本还留着呢!”

    “呸呸呸!”

    柳妈妈没好气的说道:“您又胡说。”

    “生老病死的,有什么胡说的,那长生不死的可是妖怪来着。”

    谢老夫人随口说了句,便笑着催促道:“赶紧去吧,把事儿办妥了我也放心。”

    柳妈妈笑着应承了声,这才转身朝着沈棠溪行了个礼,叫了声“表少爷”,然后就抱着手里的那叠单子走了出去。

    谢老夫人朝着沈棠溪笑道:“阿棠,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沈棠溪脸上罩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左边半张脸来,可是却不妨碍让人看到他高高扬起的嘴角和眼中的笑容:“我特地来探望老夫人的。”

    谢老夫人笑哼了声:“你就糊弄我吧,我瞧着你是来看小六的吧?”

    沈棠溪声音含笑:“老夫人冤枉,我可是真心来看您的。”

    说话间他从怀中取出个不大的油纸包来,拿着递到老夫人身前:“金玉楼的芙蓉酥,还有饴糖荷花糕,都是老夫人最喜欢的,我这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避开所有人,偷偷给您带进来的。”

    谢老夫人眼睛一亮,连忙接过之后打开来瞧了一眼,闻着香气顿时笑眯了眼:“算你小子有良心。”

    沈棠溪坐在一旁,看着被一包点心就哄的眉开眼笑的谢老夫人,眼中笑意更真切了些。

    他走到谢老夫人身旁不远处坐下,便自己倒了茶,然后又给谢老夫人也倒了一杯后,这才说道:“刚才我瞧着老夫人对碧荷苑那边很是上心,看来那个苏阮很讨您喜欢?”

    谢老夫人吃了块芙蓉酥后,闻言睨他一眼:“去见过珩儿了?”

    沈棠溪也没否认,点点头:“见过了,我听说老夫人将苏阮收成了干孙女,让她不入二房。”

    谢老夫人脸上笑容淡了些:“所以呢,他让你来替他当说客的?”

    沈棠溪连忙说道:“当然不是。”

    他神色认真:“老夫人行事自有成算,看人的眼光也比旁人要准,您既然能这般喜欢苏阮,甚至主动开口收她当孙女,想来她定然有过人之处。”

    “您不让她入二房,定是有您自己的考量,而且青珩他们也并未与我多说什么。”

    谢老夫人听着沈棠溪的话后,脸色这才好了些。

    要是谢青珩当真背着人在沈棠溪面前说苏阮的不好,甚至让沈棠溪来当说客指责苏阮,那她才是真的要对谢青珩失望。

    谢老夫人捏着芙蓉糕说道:

    “不入二房的事情是阮阮自己提的,我之所以同意,是因为这样对她,对二房都好。”

    “青珩他们三个不喜欢阮阮,阮阮就算强行入了二房,冠上了谢家的姓,往后也不会快活,而且青珩他们自小在富贵窝里长大,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阮阮那丫头性子太硬,如果他们一再招惹,较真起来他们斗不过阮阮的。”

    沈棠溪眉心微动:“老夫人就这般看好苏阮?”

    “不是看好,而是心疼。”

    谢老夫人看着他:“你知道人为什么喜欢吃甜食吗?”

    沈棠溪摇摇头。

    谢老夫人轻声道:“那是因为心中太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体会不了一个人在失去了所有庇护,身边满是绝望看不到将来时,是怎么竭尽全力的在泥沼之中挣扎求活。”

第30章 匪气

    沈棠溪被谢老夫人的话说的有些出神。

    看着谢老夫人时,见她惯来笑容满满的眼里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晦暗。

    沈棠溪忍不住问了句:“老夫人苦吗?”

    谢老夫人咬了口荷花糕,那饴糖在嘴里化开,满嘴香甜。

    “我苦什么?”

    她微弯着眼,白胖的脸上带着笑,像是刚才那失落是人眼花一样:“我儿子是宣平侯,我如今是一品诰命,府里头子孙昌盛,儿子媳妇儿孝顺,我有什么好苦的。”

    “我就是与你打个比方。”

    “阮阮那孩子吃了太多苦,所以才磨出了一身尖锐来,其实她心肠很软的。”

    沈棠溪扬扬眉,想起谢青阳至今下不了床的模样,有些不置可否。

    谢老夫人见状哼了声:“怎么,觉得我偏心眼?那我问你,要是有人砸了你沈家先辈的牌位,扰了他们的安宁,你会如何?”

    沈棠溪怔了下。

    如何?

    怕不是直接打死那人吧…

    沈棠溪见谢老夫人盯着他不转眼的模样,像是等着他的答案,不由苦笑了声告饶道:“老夫人,我这也没说她什么,您这般护着她来找我的麻烦,也忒不讲理了。”

    谢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你嘴上没说,心里头想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想着什么玩意儿,我今儿个可跟你说了,苏阮如今是我孙女儿,那她就是谢家小姐,算你半个表妹。”

    “我不管珩儿他们三怎么说,但是你给我收敛着点,不许帮着珩儿他们欺负苏阮,否则我饶不了你!”

    沈棠溪连忙道:“您这儿都护成这样了,我哪儿敢得罪她?你老放心吧,您都说她是我表妹了,我可没有欺负自家人的习惯。”

    谢老夫人闻言这才罢休。

    沈棠溪坐了一会儿,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就起身告辞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谢老夫人就垮了脸。

    “一个个不省心的。”

    她嘴里嘀咕了一声,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梳妆台边,从一侧的柜子顶上摸索摸索找出不大的长形盒子来。

    那盒子只有尺寸大小,放在柜子上表面却是没有半点灰,打开来后,就见着里面躺着支木头簪子,那簪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色十分陈旧,上面雕出来的桃花也都已经有些磨平了棱角。

    谢老夫人安静看了一会儿,这才抱着手里的油纸包,有些恶狠狠的啃了一口里头的芙蓉酥。

    “死老头子,让你不听我话,让你非要去蹦跶,死了吧,还留下一堆烂摊子。”

    “当初还嫌弃老娘是土匪窝里出来的,说我行事太要强,可我告诉你,要不是老娘镇着,你这宣平侯府早叫人端了。”

    “我可跟你说,你早早滚去下面了也就算了,银子得给我攒着,不准乱花,如今我有吃有喝享福着呢,还认了个乖孙女,等以后我腻歪了就下去找你,你的银子全都得交给我,我儿子孙女给我烧的银子,一分都不给你用。”

    “羡慕死你!”

    芙蓉酥入口即化,谢老夫人竖着眉毛嘴里说着浑话。

    身上带着一股子匪气。

    “我跟你说,你那混账儿子跟你简直一个样儿,平日里精明着,可一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你说你当年娶我入门的时候,差点被你爹打断了腿,要是你这会儿还在,指不准跟你儿子还能成个知己。”

    谢老夫人想起陈氏的模样,哼了哼:

    “不过那儿媳妇儿倒真是好看,跟我年轻的时候就差一点儿,迷晕了你儿子倒也情有可原。”

    她摸了摸不甚光滑的皮肤,朝着旁边的铜镜瞅了一眼,笑眯眯的说了声“真好看”。

    外间突然有脚步声靠近,谢老夫人连忙闭了嘴,她一把将那盒子盖上,塞回了柜子上面的角落里,然后眼里的凶色瞬间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白胖慈祥的样子。

    “老夫人,您刚才说的那些东西已经打点好了,等着小小姐出了孝期,奴婢就让人给她送过去,只是那八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知道打哪学的浑话,奴婢想着要不要训训再送……”

    柳妈妈进来一边撩着暖帘一边说道,可谁知道一抬头就瞧见谢老夫人手里抱着的油纸包。

    她顿时睁大了眼:“老夫人,您怎么又偷吃!是不是表少爷又偷偷给您送东西了!”

    谢老夫人连忙抱着油纸包,三两下合了起来朝着身后一藏。

    “你眼花了,哪来的什么东西?”

    柳妈妈一脸震惊,您老人家撒谎的时候能不能先擦擦您的嘴,那糕点屑还挂着呢!

    谢老夫人无视了柳妈妈,手脚利落的将油纸包朝着褂子里一藏,然后拍了拍因为宽大半点瞧不出来的褂子,理所当然的瞪了她一眼:

    “你可不许胡说,大夫说了不准吃糖,我已经很守着规矩了,你再这么冤枉我,我可真去吃了。”

    柳妈妈:“……”

    我信了你的邪!

    ……

    沈棠溪从谢老夫人那儿出去之后,原是准备出府的,可是听着谢老夫人说了一通苏阮的好,到底没忍住好奇,朝着碧荷苑那边走了过去。

    原是想要借口恭喜之事,瞧瞧那个能哄了谢老夫人的女孩儿,谁知去时却是吃了闭门羹。

    知道苏阮在替苏宣民守孝,沈棠溪愣了下,倒没多说什么,只是拿出一个不大的荷包来递给了采芑,让她转交给苏阮,然后就告辞离开。

    采芑颠了颠那荷包,觉得里头有些重量,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想了想就直接给苏阮送了进去。

    苏阮正穿着孝服,跪坐在矮桌旁抄着佛经,听到有人送东西来不由诧异:“你说是谁送来的?”

    “是沈家表少爷。”

    “沈棠溪?”

    苏阮对这个名字已经有些模糊,记忆里只隐约记得那沈家表少爷小时候烧伤了脸,后来脸上就一直带着面具,与谢青珩三人关系也极好,只是后来好像出了意外。

    她不由好奇,沈棠溪怎么会给她送东西过来。

    打开荷包,苏阮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等着看清楚那落在桌上的东西后,她不由微睁大了眼。

    冬瓜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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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介绍:
新书《喜时归》已开
……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