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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无美人     软玉生香txt下载     软玉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3章 太子奶娘

    “太子的奶娘?”

    苏阮眯了眯眼,印象里很模糊的一个人。

    在那段混乱的时间里,谢家、太子,朝中,还有钱太后,裕妃……

    太多的事情发生,苏阮对于太子这个所谓的奶娘完全没什么印象,而且也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事情是和太子奶娘有关的。

    只是谢青珩既然说太子让他去查,这中间说不定真有事情。

    苏阮看着谢青珩问道:“可知道那人怎么死的?”

    谢青珩摇摇头:“太子说下面的人回报的说是失足跌落了悬崖,可是具体什么情况还要去看看才知道。”

    见苏阮皱眉,谢青珩解释说道:

    “年前这几天宫中事多繁忙,太子要陪着皇上又要应付大皇子他们,无暇出城,而太傅他们若是出手又未免太过招眼。”

    “其实死了个人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太子奶娘一家一直都在替太子做事,死掉的那个人先前又刚好帮太子办了点私事,所以太子才有些不放心,恰好我这段时间不必去东宫,而且我这年纪贪玩出城去一趟也没多少人瞧着,所以太子才让我寻时间出城去看看情况。”

    什么事情,但凡牵扯到了太子总不是小事。

    太子的奶娘跟太子一直亲近,太子也格外照顾着奶娘一家。

    那个死掉的人往日里也替太子办过些事情,虽不是什么要紧的,可是多小心些总没差错。

    苏阮心里留了些疑窦,却也没有多言。

    如今离上一世太子中毒遇刺的时间已经不久,苏阮听说太子身边人出事,总觉得或许有些关联,只是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与上一世不同,谢家未倒,二皇子和薄家反倒是倒了。

    钱太后如今被困宫中,明宣帝上一次与她争执之后便安静下来不见动静。

    没了这些人在前,原本对付太子的人或许会收手,或许也会另寻机会,可也难保他们不会继续铤而走险。

    只是这些事情苏阮没办法告诉谢青珩,因为她也不知道对太子动手的人是谁,而且也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会不会生出别的变故。

    她若是大咧咧的说出太子会中毒被刺,甚至危及性命,能不能取信太子先不说,她自己就得先陷进去。

    毕竟她怎么跟人交代她这些消息从何处而来?

    总不能凭空知道有人对太子不利。

    苏阮紧拧着眉心,心中想了想后也只能说道:“太子地位特殊,与他相关的事情小心些也是好的。”

    “只是大哥,你出城时切莫一个人行动,身边记得带人。”

    “若那人之死只是失足落崖也就罢了,可其中要是真的有什么蹊跷,你前去调查恐会惹来危险。”

    “我知道的。”

    谢青珩应了一声,见她眉心紧皱满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拍了她脑门一下:

    “行了,我与你说这个可不是让你操心的,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子为人向来谨慎才让我前去查探一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说如若那人当真是为人所害,其中必定涉及隐秘之事,我好歹也是太子近臣,宣平侯之子,哪个人会那般没脑子的在想要陷害太子殿下的前提下先朝着我下手,难道不怕露了痕迹了?”

    “马上过年了,你别愁眉苦脸的,要不然祖母瞧见了,一准儿又要说我不让你消停。”

    苏阮闻言勉强笑了笑,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了下去,抬头对着谢青珩道:“那大哥准备什么时候出城?”

    谢青珩道:“年后吧,后天过年,明天祖母说了要一起去明慧堂结年礼,等年后初一、初二要去拜见一些长辈,初三要和舅舅他们一起去祭奠母亲。”

    “算起来也就只有初四以后才有时间了,等到时候我会寻个机会出城。”

    苏阮点点头:“那大哥出城后万事小心。”

    谢青珩笑道:“放心吧。”

    “小姐,大公子。”

    澄儿端着汤药进来,先朝着两人行礼后,才将药碗递给了苏阮:“小姐,该喝药了。”

    苏阮接过药碗,用嘴边试了试汤药的温度,感觉着不烫,就直接仰头一饮而尽,等喝完之后,澄儿动作熟练的递上了颗蜜饯,苏阮塞进嘴里后,才感觉到嘴里的苦味被压了下去。

    “你这见天的喝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谢青珩看着那药碗就觉着嘴里泛苦。

    澄儿在旁收了药碗,一边道:“小姐这要不喝药恐怕还早着,卫太医说小姐这次损了底子,哪怕就是病好了,汤药也得继续喝着,直到将身子调养过来才成。”

    谢青珩闻言顿时道:“真惨。”

    苏阮在旁瘪了瘪嘴,嚼着蜜饯说道:“可不是,我现在就只求着身子赶紧好起来,哪怕少喝点药也成。”

    她可是吃足了汤药的味儿。

    喝了两辈子的药,她整个儿都快成药罐子了,由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药苦味。

    谢青珩没待多久,陪着苏阮说了会话后就先行离开,只是走前叮嘱着苏阮第二日要早些去明慧堂。

    采芑端着热水进来替苏阮洗漱时,苏阮有些好奇:“往年府中年前也会祭祀吗?”

    采芑有些不明白,只是摇摇头:“往年倒是没有。”

    “奴婢进府也好几年了,府里的规矩一直不大,老夫人又不喜欢那些繁琐事情,所以每年都是除夕那天上午侯爷和大老爷一起辞年、祭拜,今年不知道怎么的改二十九了。”

    “不过奴婢倒是听说,老夫人今年好像特别重视,还叫厨房那头好生准备着呢,而且大老爷,侯爷,三爷,还有几位公子都得了叮嘱,不管明天有什么事情全部都得回来。”

    这还是采芑第一次见谢老夫人这般重视年礼的。

    苏阮拿着帕子擦手,有些疑惑。

    难道是因为今年谢家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谢老夫人便想着好好操办一番,也好去去晦气?

    不过不管怎么着,她明天还是要早些过去才行。

    “采芑。”

    “小姐?”

    苏阮吩咐道:“你明天记得早些叫我起身,好去明慧堂。”

    采芑点点头:“小姐放心吧,奴婢记着呢。”

第334章 生辰

    第二天采芑早早就叫了苏阮起身,因为谢老夫人叮嘱过,苏阮难得好好打扮了一下。

    收拾妥当之后,照着谢老夫人吩咐的时辰,苏阮让澄儿稍微提前了一些推着她去了明慧堂。

    谁曾料到主仆两人过去,明慧堂外却是冷冷清清的不见半个下人。

    “怎么没人?”澄儿低声道。

    行祭礼,照理说府里的下人应该都会过来。

    年前祭祀之礼少对先人多对神明,谢老夫人这般郑重的交代下去,可这明慧堂外怎么不见一个人?

    苏阮也是皱眉,低声道:“是不是记错了时辰?”

    澄儿连忙摇头:“没有啊,之前老夫人说过一次,昨天大公子也再三叮嘱了,是这个时辰啊,难不成咱们来早了?”

    苏阮闻言也觉着不可能记错了时间,毕竟之前谢老夫人说起时她也在旁听着。

    苏阮瞧了眼紧闭着的明慧堂大门,低声道:“你先推我进去看看。”

    澄儿点点头,连忙推着苏阮上前。

    那四轮车的重量不轻,对于不会武的澄儿来说更是有些难。

    明慧堂外有一小截的台阶,澄儿原是想着明慧堂人多,过来后有人帮忙抬着苏阮入内,便没叫采芑过来,可谁曾想来了之后却不见旁人。

    澄儿正有些废力推着苏阮上前,让苏阮瞧着她震得脸都泛红,正想着干脆让澄儿去叫屋里的嬷嬷过来帮忙时,明慧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身锦衣的谢青珩从里头走了出来。

    “大哥?”苏阮惊讶抬头。

    谢青珩眼见着澄儿颤巍巍的模样,连忙上前接过了她手上的活儿,稍一用力便将苏阮连人带车抬着上了台阶停在了明慧堂前。

    “你先下去吧,我推阮阮进去。”谢青珩对着澄儿吩咐。

    澄儿看了苏阮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朝着谢青珩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那奴婢先行告退。”

    谢青珩见澄儿走后,这才推着苏阮朝里走。

    苏阮见他轻松将她推进明慧堂,有些好奇道:“大哥,不是说今天府里要在这里行祭礼吗,祖母她们怎么不在?我刚才在外头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来早了。”

    谢青珩轻笑:“不早,祖母他们早已经来了,只是在里头等着你。”

    苏阮闻言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是照着谢老夫人给她的时辰还提前过来的,可是怎么听谢青珩的口气府里的人都到了,只是等着她一个了?

    她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只不过是个祭礼罢了,怎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像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苏阮问道。

    谢青珩推着她向前走着,闻言说道:“什么事情?”

    苏阮迟疑:“你们怎么都来的这么早?”

    谢青珩见她疑惑的模样,忍着笑说道:“祖母吩咐的事情,谁敢来晚了?”见苏阮皱眉,谢青珩说道,“你也别觉着你例外,是祖母说的,你身子不好,所以才让你稍晚一些过来,等这头大家都准备好了,你来了后也不耽误事情。”

    苏阮听着谢青珩的话越发觉得奇怪了。

    什么叫不耽误事情?

    她还想再问,可身后的谢青珩却怎么都不答她,只说让她自己进去之后就知道了,苏阮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疑惑,让着谢青珩推着她绕过了明慧堂外面,朝着里面而去。

    明慧堂是谢家最大的正堂,里外共有三出,外间靠着墨楼那边的廊道,朱漆木栏隔着,摆着不少的花草,而最里面则是一直延伸到了东苑那边,开了个小门能够直接到谢家后门。

    除了前后两处,中间的那一间则是个十分宽敞的地方,足以容纳上数十人,与安远伯府那日搭建戏台的地方有些类似,平日谢家家宴或者是有什么事情时,也大多都在这里操办。

    谢青珩推着苏阮入内时,里头的熙熙攘攘的已经站了不少人。

    听到门前动静,那些人都是齐刷刷的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而入目所见的那些人却是让得苏阮惊讶的瞪大了眼。

    “安阳王妃?”

    苏阮惊愕。

    谢家的祭祀之礼,安阳王妃怎么会过来?

    而且安阳王妃身旁,还站着城阳郡主和季年华,甚至就连裴耿、季诏和沈棠溪、沈凤年也在。

    苏阮睁大了眼,扭头看着身边的谢青珩:“大哥,他们……”

    他们怎么会过来?

    谢青珩低头,迎着她瞪大的双眼噙着笑说道:“阮阮,你当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苏阮满脸茫然:“什么日子?”

    她心中急转,思索着谢青珩的问题。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见她脸上尽是茫然之色,显然是真的忘了她自己的生辰,陈氏眼中泛酸。

    她还记得苏宣民没出事之前,每到除夕之前,苏阮早早便缠着她和苏宣民问着生辰礼物的事情,那时候在荆南,苏阮身为知州之女,也是有三两个要好的朋友。

    那些小姑娘每到年前时,也会送来贺礼给苏阮,府里还会操持着替她办个小宴。

    可是苏宣民走后,苏阮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

    最混乱的那两年里,她自己过的浑浑噩噩,连性命都好像时时都保不住,而苏阮跟头小兽似得,跟着她连顿饱饭也难得有,就算年前能讨得一些好食,却也只够果腹,又谈何是过生辰了。

    陈氏以前从不愿意去回想那些日子,可是此时看着苏阮茫然不知的样子时,心头的愧疚却是如潮水涌了上来。

    她微红着眼睛,上前走到苏阮身边蹲下低声道:

    “阮阮,今天是你生辰。”

    苏阮闻言不由愣住。

    她缓缓看向陈氏,发现她身上穿的格外的正式,一身绯红褂裙配着梳起来的发髻,压下了她眉眼之间的柔弱媚色,而不远处的谢老夫人和谢嬛等人,也都穿的比平日里要正式许多。

    苏阮张了张嘴:“我的生辰?”

    她好像有两辈子都没有过过生辰了。

    腊月二十九,原来是她的生辰之日吗?

第335章 该送礼了

    安阳王妃看着那日在宫里那般伶俐的小姑娘,此时傻呆呆的模样,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瞧这孩子,竟是连自己的生辰都给忘记了。”

    谢老夫人穿着湖蓝色锦缎袄裙,头上的珍珠冠带显得她比往日更加雍容。

    她上前接过了谢青珩的位置,推着苏阮走到堂间说道:“我跟你母亲问过了,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而去年的今日本该是你的及笄之日。”

    “原本你的及笄礼该是你父亲替你办的,可是你父亲走的早。”

    “我与侯爷,还有你母亲商量之后,想要替你补办一个及笄礼。”

    谢老夫人的声音温和。

    “女人这一辈子,除了嫁人生子之外,就只有及笄是最重要也最不可少的一件事情,这代表着你已经成年,能够说亲,能够离开家中嫁为人妻,成为人母,也代表着你和往日的不同。”

    “虽然你父亲不在,可旁人该有的,你也要有。”

    安阳王妃立于谢老夫人身旁,低头对着苏阮笑着道:“苏阮,你祖母请了我来给你当正宾,替你簪发,你觉得可好?”

    苏阮看着两人,忍不住眼眶微红。

    “祖母,王妃……”

    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让得她险些落泪。

    安阳王妃急声道:“可不许掉眼泪。”

    她伸手放在苏阮肩头,认真说道:

    “今日是好日子,不可落泪,否则便不吉利了。”

    苏阮紧抿着嘴唇,强将眼底的酸涩压了下去,眼圈却依旧是红红的。

    谢老夫人抬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就开始吧。”

    “今日是苏阮及笄之礼,特请安阳王妃为正宾,替其正笄。”

    “二丫头,扶阮阮过去。”

    谢嬛代替了长兄,上前推着苏阮立于西阶之处,和谢锦月一起扶着苏阮坐在那边早就准备好的软垫之上,

    柳妈妈奉盥上前,谢老夫人脸上收了惯常的笑意,十分仔细的在盥中净手,然后作为赞者跪坐于苏阮身旁,将她发间的珠钗全部取下,解开挽发,拿着梳子替她将长发梳好。

    “以梳为赞,清幼者嘁。”

    青丝雪肌,衬的苏阮脸颊越发显小,那双微红的眸子水光盈盈,哪怕年少却已初显绝色。

    一直未曾出声的沈凤年几人都是朝着苏阮看过去,见到她那模样时都是忍不住叹一声好颜色,而沈棠溪更是目光微闪,眼底亮了几分。

    堂前之前分立于两旁,苏阮在谢嬛的指点下行着礼仪,因为身子不便,所以省去了其中繁琐的一段,等一切就绪,吴氏才充当着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

    安阳王妃走到苏阮身前,接过那些东西之后嘴里吟诵出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安阳王妃说完之后俯身拿着发笄替苏阮梳头加笄。

    苏阮本该谢礼,只是身子不便,只能低身以行礼。

    谢老夫人等她行完礼后,才替她去了发笄,安阳王妃又自吴氏端来的托盘之中取出发钗,一边替她将发钗插入笄好的发间,。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谢嬛捧着与发钗相同的衣裙,而谢老夫人则是只取了其中腰细替苏阮系上,代表着敬衣之后,安阳王妃便取吴氏托盘之中钗冠,替苏阮戴上。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苏阮微低着头,那发冠落于她头上时有些重量,可她却纹丝不动,只是在谢老夫人的扶持下躬身行礼。

    安阳王妃接过谢锦月递过去的醴酒,递给了苏阮。

    苏阮接过有些茫然,就听到谢老夫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沾唇即可,将剩下的洒在地上以做祭酒。”

    苏阮连忙照着谢老夫人的话去做,拿着醴酒轻抿了一点,便将剩下的洒在了地上,而安阳王妃见状扬唇高声道: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礼成!”(注:①)

    ……

    谢锦月将苏阮放下的酒杯收走之后,安阳王妃才对着苏阮说道:“你父亲以前可曾替你取过字?”

    苏阮顿了顿,看向陈氏。

    陈氏连忙说道:“阮阮的父亲以前就常说,阮阮性子太过倔强,只进不退有时会让自己陷入极地,他父亲替她取名为阮,便有让她能处事圆融不要太过刚强之意,说等阮阮及笄时再替她取字,只是……”

    只是还没等苏阮及笄,她父亲便已遇难。

    苏阮抿抿唇,看着安阳王妃说道:“王妃,我觉得阮便很好,父亲以前便唤我阮阮,我不想再取小字。”

    安阳王妃闻言想了想,点头道:“你既觉得的不必,那就省了这一道了,阮阮……这字也挺好的,便权当作你小字了。”

    苏阮躬身行礼道:“多谢王妃。”

    安阳王妃笑着摇摇头:“你不必谢我,其实以你如今在京中的情况,只要你祖母出去说一声,想要来替你笄礼的人多的是,也就是你祖母偷懒,便直接叫着我来了。”

    苏阮闻言却半点没将安阳王妃的笑言当真。

    安阳王妃看着和善,可如果当真论及出身高贵,这京中鲜少有人能比得上她的,她本身就出自安州大楚之姓,乃是世代贵胄之家,后又嫁给安阳王,身份更显尊贵。

    安阳王妃年岁渐大,平日里能值得她外出走动的人家极少,大多都是捧着奇珍异宝上门讨好的,能请得她来做正宾,对于苏阮来说是极为有脸面的事情。

    而且苏阮也知晓,要不是冲着谢老夫人的面子,旁人怎请的动安阳王妃。

    苏阮恭敬的朝着安阳王妃行了一礼:“王妃说笑了,苏阮多谢王妃。”

    安阳王妃见她模样,笑笑:“倒是个懂礼的孩子。”

    及笄之礼行完,谢老夫人直接抱着苏阮放回了四轮车上,替她取下了头上的发冠,腰间的锦带,放在一旁的托盘上,让陈氏替苏阮好生收起来后,这才说道:

    “行了,你们也别谢来谢去了,礼既已成,该好生庆生了。”

    她抬头扫了眼在场的人,毫不客气道:

    “你们也该送礼物了。”

    ------题外话------

    注:①:及笄语出自《礼记?内则》,然后过程是根据资料改了一些。

    我真不断更了,只是写的不快……

第336章 财大气粗

    安阳王妃闻言顿时翻了翻眼皮,没好气道:“你这老东西,哪有跟你一样,这般不客气管人要礼物的?”

    谢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怎么着,来给人当正宾难不成还空手而来?”

    安阳王妃怼她:“那也不是给你的。”

    谢老夫人回敬道:“给我孙女的也一样,你堂堂安阳王妃,怎么着也得给些上台面的东西。”

    “我可先跟你说好了,你要是随便拿些什么来糊弄我家姑娘,赶明儿个我就出去替你宣扬去,就说你家那王爷苛待于你,连个脸面都不给你做。”

    安阳王妃被谢老夫人的话气得没忍住脑门上青筋蹦了蹦。

    旁边宇文婵顿时笑出声:

    “老夫人,您就饶了我祖父吧,您要是这般出去一说,我祖父回去非得气得跳脚不可,上回您那雪珊瑚送回来时,祖父都气得一天没吃饭,一个劲儿的说祖母总向着您。”

    谢老夫人哼了声,低声道:“他能跟我比?”

    安阳王妃原本还气着,却被谢老夫人这不要脸的话给逗笑。

    她虚点了点谢老夫人,佯怒道:

    “你这脸皮真是越老越厚了。”

    安阳王妃看向苏阮说道:“你祖母倒是一心向着你,她既然开口讨要了,我总不能那些送不出手的。”

    她原是替苏阮准备了一套衣饰,全是由皇家专程打造的。

    可是瞧着苏阮方才连自己生辰都忘了的样子,心生怜惜之下,安阳王妃便舍了先前的礼物,直接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了一条手串来。

    那手串瞧着十分不起眼,上面的珠子虽然颗颗溜圆,可颜色却是灰扑扑的。

    安阳王妃将手串放在苏阮手中时,那珠子触手温暖,像是本生便带着温度似得,自手心里便开始热了起来。

    宇文婵看到安阳王妃将手串取下时惊讶出声:“祖母,你……”

    安阳王妃挥挥手,止住了宇文婵的话,只是对着苏阮说道:

    “我年幼时身子不好,这珠串乃是我母亲当年寻来送给我的,上头的珠子皆是取自地火之处的火石,自带暖意,常年佩戴能够温养身子。”

    “如今便转送给你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岁岁安俞。”

    苏阮闻言顿时一惊,连忙推拒:“王妃,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先不说地火之处的火石珍贵,苏阮上一世也曾见过这样一串珠串,价比千金。

    那时她身子不好,以火石佩戴温养能够好过不少,可哪怕她那时已经权倾朝野,这珠串依旧未曾落到她手上。

    更何况安阳王妃这手串还是他母亲所送之物,苏阮怎么敢要?

    谢老夫人也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她原不过只是与安阳王妃玩笑,谁曾想她居然将这东西拿了出来。

    谢老夫人皱眉道:“虞君,这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安阳王妃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怎么着,方才还闹着要我送好的,如今我好东西送上门了,你却不敢要了?”

    她玩笑了一句,方才继续说道:

    “行了,你也别这幅表情,这东西的确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又不止这一件,更何况这东西与我而言其实早已经没什么用处,只是因为戴着习惯了所以一直没取。”

    “我之前曾经听王爷说过,苏阮之前在雪地里跪了太久,寒气入体,伤了筋骨,就算身子痊愈之后也会畏寒畏冷,一到寒雨天气便极为难熬,有这手串在旁,总能叫她好过一些。”

    安阳王妃说话间瞧着谢老夫人道:

    “徐阿蛮,你可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这手串要是不要?”

    谢老夫人看着那手串,又看了看苏阮,半晌后见安阳王妃作势想要将东西收回去,她连忙伸手拿了过去,直接道:“你都舍得送了,我哪能不要。”

    “祖母……”苏阮想要缩手。

    谢老夫人却是直接按着她,将那手串朝着她腕间一带:“这是生辰礼,还不谢谢王妃?”

    苏阮看了看了腕子上因为有些大而直接滑落到衣袖里的手串,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安阳王妃,抿抿唇后,只将安阳王妃今日厚赐记在心里,恭恭敬敬的说道:

    “阮阮多谢王妃。”

    安阳王妃眼底笑意更甚了些。

    苏阮若是一直推拒,她反倒觉得矫情。

    这般大大方方的接了,却将恩情记在心中,安阳王妃相信,以苏阮之前显露出来恩怨分明的性子,往后安阳王府若有什么需要,她定会义不容辞。

    安阳王妃笑着道:“好孩子。”

    安阳王妃送了礼物后,宇文婵有些羡慕上前:“阮阮,祖母待你是真好,这手串我想了许久了,却一直不敢开口讨要,没想到祖母却送了你。”

    苏阮微歪着头摸了摸了手串,露出个笑来。

    宇文婵道:“我没祖母这般好的东西,只让人寻来一柄如意,愿你将来万事如意,诸事顺心。”

    苏阮说道:“谢谢郡主。”

    旁边谢渊、谢永等人都是纷纷上前,每人都送了东西,有文房四宝,也有琴画之物,而谢嬛几人则是送的荷包香囊,还有如意元宝之类的小玩件。

    谢青珩送了苏阮一盆松子树,是他亲手栽种,季年华和季诏则是府中珍藏的绝本,沈凤年则是一方玉枕,沈棠溪送上了一枚鹰塑,据说是他亲自雕的。

    等到所有人都送完了之后,裴耿才格外实诚的上前,直接送了苏阮六百六十六两黄金,足足装了一箱子。

    一屋子人瞧着裴耿的贺礼,都是一脸的无语。

    谢渊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裴耿,仿佛看到了他身上刻着的“财大气粗”四个字。

    难怪京中之人都说,穷尚书,富唐礼。

    这裴耿是裴、唐两家唯一的子嗣,当真是出手大方的让人想要打劫。

    等谢老夫人他们安排着其他人去外间入席时,谢青珩才落了一步,一把抓着裴耿。

    “裴大壮,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准备贺礼?”

    裴耿被掐着脖子,连忙道:“我不是送了金子……”

    “你俗不俗?”

    谢青珩瞪眼,“你就不能送点别的?”

第337章 你喜欢她?

    裴耿呼吸不畅,连忙将他手拍了下来:“别的哪有金子实在?我又不知道阮阮喜欢什么,哪知道送的合不合她心意,直接送金子给她,她喜欢什么就买这不是更好?”

    谢青珩无言以对。

    季诏跟在两人身旁,突然就有些理解往日周奇几人为什么总爱骂裴耿了,他忍不住吐槽道:“狗大户!”

    裴耿白了他一眼:“你这是仇富,要不得知道不?”

    季诏无语:“裴耿,你这样钱财外露小心哪天被人宰了。”

    谢青珩在旁点头,附和了一声。

    他现在就想宰了裴耿,总觉得被他那一箱子金子一衬,闹的他那盆松子树穷酸的跟什么似得。

    三人打打闹闹,裴耿一人被两人折腾,眼见着沈棠溪站在一旁,裴耿上前就想着朝着他肩上一拍。

    他原是想要让沈棠溪帮着他说两句话来着,可谁知道沈棠溪却像是被惊着了一般,下意识的便朝着一旁退了半步。

    裴耿手中顿时落空。

    沈棠溪回过神看着他:“怎么了?”

    裴耿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中略过个念头。

    都是自己人,沈棠溪怎么还这般警觉?

    只是他也没多想,见沈棠溪眼中奇怪,直接上前攀着沈棠溪的肩膀说道: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打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发呆,想什么呢?”

    裴耿比沈棠溪矮上一些,却比他要壮许多。

    他伸手攀着沈棠溪时,直接将沈棠溪拉歪了身子。

    裴耿想起刚才在明慧堂里的事情,眼珠子转了转后凑在他耳边促狭的说道:“我说阿棠,你从刚才阮阮出来的时候就一直瞅着人家瞧,这会子还这么神不守舍的,你该不会是瞧上了人家阮阮了吧?”

    “裴大壮!”

    “裴耿!”

    谢青珩和季诏几乎同时出声。

    季诏温声道:“裴耿,阮阮是女子,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谢青珩则是更直接,他瞪了裴耿一眼:“裴大壮,阮阮是我妹妹,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叫人听了去坏了阮阮名节,小心我揍你。”

    沈棠溪眼见着两人动气,斜着肩将裴耿的胳膊抖了下来,对着他道:“别胡说。”

    裴耿撇撇嘴:“我说笑嘛,你们干嘛当真?”

    谢青珩皱眉:“说笑也不行!”

    沈棠溪目光动了动,抬头道:“好了,别乱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青珩多护着苏阮。”

    复又对着谢青珩道:

    “青珩,裴耿最爱说笑,他也不是有意的,你别动气。”

    “我瞧着安阳王妃他们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赶紧过去吧,省的待会儿姑父他们让人来寻咱们。”

    谢青珩闻言看了眼沈棠溪,想要看清楚他心思,只是他脸上覆着面具让人瞧不清楚神情,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一如往常。

    谢青珩抿抿嘴唇,点点头道:“好。”

    季诏站在一旁,看了看谢青珩,又看了看沈棠溪,半晌后才带着浅笑说道:“青珩你也真是,阿棠又不喜欢阮阮,上次咱们说起来时,他还跟你为着阮阮起了争执来着,难道你忘了。”

    “裴耿就是一时胡说,阿棠你说对不对?”

    沈棠溪闻言却只是扬唇笑了笑,就转头跟着谢青珩朝前走。

    季诏脸上笑意顿时散了些,他站在原地看着沈棠溪背影许久,裴耿拍了他一下:“阿诏,你怎么了?”

    季诏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裴耿见着季诏也跟在两人身后离开,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天奇奇怪怪的。”见三人走远,他连忙大声道,“嗳,我说你们等等我啊,还有没有兄弟情义了……”

    裴耿摇晃着身子,连忙追了上去,一手攀着季诏,一手攀着谢青珩,嘴里说道:

    “你们几个真是的,太不讲义气了,亏我还想着带你们去春柳楼见识见识。”

    “呸,我才不跟你去。”

    “就是,小心你祖父知道打断你腿……”

    裴耿哼道:“我才不怕呢,我外公说了,这男人啊识得美色,才不会被美色所迷,你们三个就是太讲规矩了,成天这么端着也不嫌累的慌……”

    “我可不想什么美色。”

    谢青珩拎着他胳膊将人从肩头拉下来。

    裴耿顿时疼的叫出声:“哎哎哎,疼,疼……”

    沈棠溪说道:“你呀,收敛些吧,瞧瞧你祖父在朝里的日子,回头知道你在外头挥金如土又得关你禁闭了。”

    裴耿好不容易挣脱,揉着胳膊嘀咕道:“我祖父那是心里嫉妒,明明多的都用了,可跟外公吵架了就闹着硬气非撑着脸皮不肯用我外公的银子。”

    裴敬塬可谓是大臣史上最穷的户部尚书,到现在都还给朝廷干着白活儿不说,还欠着朝廷的银子。

    这也就算了,偏偏说来的亲家又是大陈第一财神爷。

    谢青珩几人想起这位裴尚书的辛酸史,都是忍不住失笑出声。

    这般凄惨的尚书,裴敬塬当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

    谢家替苏阮办的生辰宴不大,除了谢家的人外,也就只有安阳王妃几个外人。

    可是谢家下人极多,再加上安阳王妃不多在外走动,谢家替苏阮补办及笄宴,并请了安阳王妃做正宾的消息依旧还是传了出来。

    除夕这一日,祁文府一早便被祁老夫人拖着在家中辞年,行祭礼,等着忙完之后,又是家宴,一直到了晚间守岁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一丝闲暇的时间能够休息。

    祁文府靠在外间横廊上,身后传来大哥祁文柏的孙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侄儿祁谦带着侄女祁甜在外间放着爆竹,府里的丫环下人也难得少了规矩,在旁笑着闹着。

    祁文府深深叹了口气,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四叔,这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若是叫祖母听着,怕是又要唠叨你了。”

    祁文府回头,就见到大侄子祁武从屋中出来。

    祁武是祁文柏的长子,比祁文府还要大上一岁,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模样,浓眉大眼的,看上去又黑又壮。

    若是不知情的刚瞧见他时,衬着他这名字,怕是以为他是从武之人,可天知道祁武却是连半点拳脚都不懂。

第338章 爬墙头(一)

    祁文府扭头道:“你怎么不在里面陪着他们?”

    祁武耸耸肩:“祖母让我来的。”

    祁文府心中有些不大美妙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大侄子说道:“祖母叫我跟你说一声,今天夜里不许你回房,要让你陪着她一起守岁,明儿早上一起点香迎神。”

    祁文府有些绷不住脸:“往年不都是你们陪着她吗?”

    祁武促狭道:“就是因为往年四叔总是躲着,祖母说你娶不着媳妇都是因为你不敬神灵,所以今年说什么都要让你一起。”

    他说完之后,瞧了眼外间玩闹的弟妹,对着祁文府道:

    “反正我是将话带到了,你要是回去了,明儿个祖母铁定能直接去你房里揪着你起来。”

    祁文府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累的不行。

    祁武刚当了父亲不久,惦记着屋中的儿子,跟祁文府说了几句话就再次进了屋中,而原本打算离开的祁文府却只能靠在栏杆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出神。

    金宝手里拿着刚得的赏钱,过来时瞧着自家主子望天发呆。

    他也忍不住凑到他身边看了看天,上面黑漆漆的,连个月亮都没有。

    “四爷,您瞧什么呢?”

    祁文府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看了眼金宝手里的捧着的红绸包着的赏钱,挑挑眉,“今年得了不少银子?”

    金宝顿时笑道:“是老太爷、老夫人他们大方,不过再多也没四爷给的多,这府里头就四爷最疼我了。”

    “就你嘴甜。”祁文府嘁了声。

    金宝嘿嘿一笑,瞧祁文府百无聊赖的样子,而身后老太太几人正哄着小公子说话,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四爷,昨儿个是苏小姐的生辰,您送人家礼物了吗?”

    祁文府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苏小姐啊,宣平侯府那位,您不会是忘了吧?”

    金宝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家四爷莫不是傻了吧,先前还一个劲儿的朝着人家苏小姐身边晃,又是送猫又是送药的,怎么这种关键时候反倒是不知道献献殷勤了。

    这追求人家姑娘哪有这般追求的?

    祁文府坐直身子:“你说昨天是苏阮生辰?”

    金宝点点头:“是啊,听说宣平侯府还替苏小姐补办了及笄礼,虽然没对外宣扬,可也请了安阳王妃和沈相他们过去,就连季家和唐家那头也送了礼呢……”

    见祁文府微眯着眼看着他时神情有些不对,金宝心中一咯噔,忍不住诧异出声。

    “四爷,您该不会不知道这事儿吧?”

    不该啊。

    四爷跟苏小姐不是很要好吗?

    先不说先前拐着人家苏小姐叫了四哥,脑袋上那簪子更是说什么都不肯换,就说橘子吧,隔三差五的就叼着些东西来回在祁家和宣平侯府跑着。

    金宝前两天还瞅着,橘子原本肥硕的身子都活生生的给累瘦了一大截,怎么他家四爷连人家姑娘生辰都不知道?难道苏小姐就没有请他?

    金宝想到这里,对自家四爷突然就生了些同情,却又怕刺伤了自家四爷的自尊心,出声安抚:“四爷,说不定是苏小姐没好意思请您,您别放在心上……”

    “砰!”

    祁文府一巴掌就拍在金宝脑门上,直接横了他一眼:“把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给我收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苏小姐……”

    “苏什么小姐。”

    祁文府斜了他眼:“人家生辰,愿意请谁是人家的事情,干我什么事?再说我是她什么人,人家凭什么就得请我?”

    见金宝张嘴还想要说话,他直接瞪了他一眼:

    “你这么八卦,不如赶明儿把你送去谢家给她当随从去,也省的你跟着我屈才了。”

    金宝捂着脑门瞧着脸色不大好看的主子,心中嘀咕。

    还说不在意呢,这都恼羞成怒的口不择言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去给苏小姐当随从?

    再说他家四爷连当初那个孩子都不愿意让人留在苏小姐身边,免得人家近水楼台了,如今哪愿意送他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过去……

    祁文府心里的一股子郁气朝着脑子里涌,想着前两日还夸苏阮有良心,结果转眼她居然请着季家那别有用心的小子去给她庆生,还请了裴家、沈家的,却独独漏了他。

    祁文府伸手就拔了发间簪子,站起身来。

    “四爷,您做什么去?”金宝急声道。

    祁文府却是未曾回声,拿着簪子转身就走。

    金宝连忙跟上:“四爷,老夫人说了,今儿个晚上要您陪着她守岁,不准你先走……”

    “闭嘴。”

    祁文府看了他一眼,见金宝跟在他身边一副要跟着他离开的架势,直接说道:“站在这儿,不许跟着。”见他张嘴想要说话,祁文府说道,“再敢废话,明天起去刷马桶,往后叫寒山跟着我。”

    金宝连忙闭紧了嘴,伸手捂着自己的嘴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控诉。

    祁文府却是懒得理他,朝前走了几步,见着不远处玩闹的侄子侄女,又想起前门上有门房守着,人多眼杂,怕是他还没出去就得被祁老夫人的眼线给抓回来,他干脆身形一转就朝着不远处的院墙走去。

    片刻后,金宝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跟做贼的似得,踩着院墙边的滕竹,三两下便翻上了墙头不见了踪影。

    身后传来祁老夫人的声音。

    “老四呢?又跑哪去了?”

    “方才还在外头呢。”

    “在外头干什么,大过年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老大你去把他叫进来,今年说什么都不准叫他跑了。”

    金宝听着祁文柏应了一声后,像是想要出来找祁文府,他连忙眼珠子一转,脚底下抹油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了。

    等着祁文柏出来的时候,外间横廊上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人呢?”

    ……

    苏阮头一次跟着人过除夕,也是头一次陪着人守岁。

    谢家人口挺多,逢了年节时所有人都回了府里后更是热闹的不行。

    几个小的凑在一起打打闹闹,逗得谢老夫人眉开眼笑,而谢渊几个则是围在一起摆了棋盘,厮杀的正是厉害。

第339章 爬墙头(二)

    府里的下人难得放松,苏阮便也放了澄儿和采芑一起去玩。

    等感觉着腹中有些憋涨,而那头澄儿跟着两个小丫头趴在火炉边上正在烤红薯,她便歇了让人推她去小解的心思,自己伸手推着四轮车悄无声息的从堂中出来。

    苏阮手中劲儿不大,好在四轮车灵活,她自己推着也不甚费力。

    从堂前出来时,外头的冷风吹得她身上打了个寒颤。

    苏阮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都埋进围脖之中,伸手推着车顺着旁边的小路就朝着后面走。

    祁文府攀在宣平侯府墙头的时候,被冷风一吹,望着灯火通明的院墙里头只觉得自己昏了头。

    刚才从祁家出来之后,他想也没想就跑来了这里,等着爬上了墙头都准备跳下去了,结果冷风一吹他才猛的醒了过来。

    苏阮是他什么人?

    凭什么生辰就要请他?

    说句不好听的,他跑来了谢家又能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能质问苏阮为什么生辰小宴请了季家那小崽子却没请他?

    祁文府坐在墙头上,望着手里的鹰骨簪,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的很。

    他原以为自己对那小丫头只是有些动心而已,可是如今看来,那份他以为不甚在意的喜欢却是早已经超出他预料之外,甚至让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在乎着一个他本不该这般在乎的人。

    祁文府心中有些乱,满眼复杂的望了眼宣平侯府里面就准备离开,可谁知道这一眼后却是整个人愣住,然后睁大了眼看着那小小一团黑影推着四轮车出现在了不远处。

    苏阮低着头,有些为难的看着身前的小台阶,正院的茅厕在上堂口后,先前澄儿推着她去过。

    她自己记下了路,此时已经选了最近也最平坦的一截,想着不用人帮忙也能过去,可谁曾想转过了走廊,车轮子却是卡在了一处小台阶下,愣是让她动弹不得。

    苏阮一时有些尴尬。

    叫人吧,太远。

    不叫人吧,憋的慌。

    早知道这样,她逞什么能,还不如直接叫着澄儿推着她过来了。

    苏阮瞧了四周一眼,见没什么人,她试着将车推到一旁,伸手抱着旁边的柱子想要借力抬着车上去,可没想到那车轮子却是纹丝不动。

    苏阮咬咬牙整个人贴在柱子上,然后一只手抓着车子用力一扯,只听得哐啷一声,那四轮车虽然动了,却是直接朝着台阶下面滑了下去,然后倒在地上。

    “……”

    苏阮抱着柱子看着离她老远的四轮车满脸的木然。

    想她堂堂苏首辅,也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

    连个四轮车也欺负她。

    早知道还有更丢人的,她宁肯刚才叫了人过来,让人知道她想小解虽然有些尴尬,可也总比这会儿再叫人让人看着她跟猴子似得抱着柱子像是玩杂耍的好。

    祁文府蹲在墙头,万万没想到会瞧见这一幕,他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什么人?”

    苏阮听到突如其来的一声笑,惊的连忙抬头,谁知道就撞上了坐在墙头上抖动着肩头笑得跟得了羊癫疯似得祁文府。

    苏阮木着脸:“祁文府?!”

    祁文府乐不可支,笑着从墙头跳了下来:“这大过年的,苏小姐这是想要彩衣娱亲?”

    苏阮一股子羞恼直冲脑门,有些咬牙切齿:“我想做什么用不着祁大人操心,倒是祁大人,你大年三十的蹲在我家院墙上是想要做个什么?”

    祁文府顿了顿,被苏阮问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可是瞧见她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那双平日里总是冷静的过分的眸子里水汪汪的满是羞窘之色,他瞬间便不尴尬了。

    祁文府憋着笑上前,声音带着愉悦:“我先将你放下来?”

    苏阮被他笑得羞恼至极,上辈子哪怕两人掐的死去活来时她也没有这般狼狈过。

    她很想抱着柱子强硬的说一声不用,可是手中发软一个劲的往下滑,她腿上用不上力,只能腰肢紧贴着柱子整个人圈着柱子,这姿势尴尬的让她想逞强都不能,只能瞪着他不说话。

    祁文府被她倔强的样子看的忍不住的泛着笑,上前伸手将苏阮从柱子上救了下来。

    苏阮被抱在祁文府怀中,很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震动,不用想都能知道这男人会笑成什么样子,她恼羞成怒的说道:“还不将我放下来?!”

    祁文府手中抱着她时只觉得掌心触手温软,那柔软的腰肢与他自己的完全不同,他忍不住感叹了句女孩子的身子原来真的这般软绵,难怪莫岭澜往日总说女孩儿就跟豆腐似的,让人爱不释手……

    “祁文府!”

    苏阮总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格外的烫人,声音大了三分。

    祁文府醒过神来,暗暗啐了自己一声,将脑子里方才生出的那些豆腐渣思想撇在一旁,忙上前将四轮车推起来,然后将苏阮放在车上,开口道:

    “小心些,别摔着。”

    苏阮坐在车上,脱离了那让她不适的怀抱后,身上的不自在才好歹松缓了那么一点儿。

    她迎上祁文府带笑的眼睛,脸上红晕未散,忍不住带着三分恼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文府顿了顿,轻咳了声:“我夜里突然想起有些事情忘了跟你说,所以过来了一趟。”

    苏阮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一副她信他才有鬼的模样。

    祁文府正经道:“真的。”

    苏阮眼瞅着他的模样,想起祁文府这厮虽然自恋矫情,可却最重规矩,上一世也不曾听说他爬谁家墙头的事情,如今能让得他赶在除夕夜里来谢家寻她,怕不是什么小事。

    苏阮脸上恼意散了些,看着他道:“出什么事了?”

    祁文府本就是随便寻的借口,可眼瞅着苏阮抬头看着他等他答案,一副郑重至极的模样。

    他有些心虚的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挖空了心思好歹是想起一事来,连忙道:

    “越骞和越荣上京了。”

    苏阮闻言顿时忘了刚才的事情,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340章 翻脸不认人

    祁文府道:“就年前几日。”

    “原本谢侯爷和林罡去了嶂宁之后,他们父子就一直十分安静,监视他们的人也说他们一直安分守己不见有什么异动,直到前两日嶂宁那头的人才捎话回来,说他们父子沿途上京了。”

    苏阮对于越骞很是忌惮,闻言顿时沉了眼。

    之前嶂宁屯兵的事情查到后来,牵扯到了皇后和四皇子身上,越骞父子却是干干净净好似半点都未曾掺合。

    谢渊和林罡都是没了线索,哪怕依旧不甘心却毫无进展,可是苏阮的直觉却是告诉她越骞他们跟此事绝对有关系。

    上一世她的直觉无数次救过她脱离险境,苏阮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且越骞这人后来能成了安帝身边之人,又掌南陈兵权,他有极大的可能眼下已经跟了安帝并且在替他行事,苏阮不可能对他放心。

    原本他们父子人在嶂宁,苏阮就算有所怀疑也鞭长莫及。

    可眼下越骞父子却是突然上京……

    苏阮轻抿着嘴唇,越骞他们来京城,会不会是因为荆南事败又生了别的企图,而且她心中最担忧的是,那位后来突然冒出来的安帝,让祁文府和越骞辅佐之人,会不会如今也在京城?

    苏阮想到这里,看着祁文府时眼底多了几分探究。

    那安帝到底是怎么说动祁文府背弃了明宣帝为他所用的?

    祁文府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苏阮,没曾想被她突然而来的眼神瞧得有些浑身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

    苏阮垂了垂眼:“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越骞他们。”

    祁文府见她脸上忧色,有些后悔大过年的跟她说起这事,徒惹她烦心,连忙开口道:“你也别担心了,我让莫岭澜派人一直盯着他们,他们若有什么举动定然瞒不过人。”

    “而且这里不是嶂宁,天子脚下行事终归有所顾忌,我估计他们这次前来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谢老夫人这边。”

    苏阮抬眼:“祖母?”

    祁文府点点头:“谢侯爷前往嶂宁的时候,他们曾主动接触,却惹了林罡怀疑,林罡后来调查他们父子之时线索突然指向皇后母子这边,怕也是他们故意而为。”

    “如若这父子两真有问题,而薄家屯兵,还有钱太后的事情都与他们有关,那宣平侯府于他们而言就是绝不能少的助力。”

    “越荣和谢老夫人曾有旧时之谊,他若知道谢老夫人对他起疑,想必会亲自来谢家跟谢老夫人解释一、二,好能让谢家继续为他们所用。”

    谢老夫人不是蠢人,甚至于她心思通透为人精明,只是越荣与她之间的情谊非常人可比。

    越荣父子如果真有问题,宣平侯府虽然不可能明面上帮他们什么,可是只要有谢老夫人在,他们便能从她口中得知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甚至能够误导谢老夫人,让谢渊照着他们所想要做的事情而行事。

    这其中所能得到的助力绝非一点半点。

    他们如果真的别有所图,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谢家。

    苏阮听着祁文府的话,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跟祖母说一声此事,让她小心提防。”

    祁文府见她眉心轻皱,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也会留意他们。”

    苏阮看着他突然道:“祁文府。”

    “嗯?”祁文府看她,没留意她直接唤了自己名字。

    苏阮说道:“我不想跟你为敌,但是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你我为敌,我不会因为你今日帮我就对你留手。”

    苏阮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祁文府闻言怔愣了片刻,见她严谨肃然的模样,忍不住失笑的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髻。

    “为什么为敌,好端端的我能跟你当仇人?”

    “再说了,你这丫头也忒狠心了些,我这才帮了你替你爹平反,你就这么绝情,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哄哄我?指不准到时候真为敌了,你冲着我撒撒娇我也能直接缴械投降?”

    苏阮定定看了祁文府许久,才说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祁文府挑眉。

    苏阮抿抿嘴唇没说话,祁文府才不会因为她哭一哭撒撒娇就对她投降,要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不顾八年主仆情谊,毫不犹豫的将她赶出了祁家,任她自生自灭了。

    苏阮原本脸上的神色低沉了几分,定定看了祁文府一会儿,突然推着车转身就走。

    祁文府连忙抓着四轮车道:“哎,干什么去?”

    苏阮板着脸:“更深露重,祁大人该回去了,免得被人瞧见了惹来闲言碎语。”

    祁文府见她莫名其妙的说了那么一句话后就突然翻脸不认人,顿时气笑起来。

    这小丫头好端端的生哪门子的气。

    他招她惹她了?

    祁文府伸手扒拉着车子将人扯了回来,“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刚才的话先说清楚,我为什么跟你为敌?”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跟我为敌?”

    苏阮不想跟他说话,再加上肚子里憋得慌,伸手拍他道:“快放开,我还有事。”

    “急什么,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祁文府撑着四轮车不撒手,他这才刚知道自己心思,哪能放她走了,他还想着跟她说说话。

    苏阮却是有些着急,先头被祁文府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忘记了正事,这会子只觉得肚子里急的有些憋不住。

    她瞪着祁文府怒道:“让你放手,我有急事,你有什么回头再说。”

    祁文府追根究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大半夜的外头黑漆漆的,我瞧着你身边也没个人帮忙,万一再摔着了怎么办?你要做什么去,我推你过去?”

    苏阮心中又羞又恼,见他不肯放开,还一个劲儿的叨叨,而她有些快要忍不住了。

    苏阮夹紧了双腿,俏脸发红额头上都浸出了汗来。

    她用力推了下身前之人没推开,恼羞成怒下直接拿着脑袋朝着祁文府身前就是用力一顶,怒声道:“我要如厕!!”

    祁文府:“……”

    “还不松手?!”苏阮气得瞪他。

    祁文府慌乱间连忙松开手,就见着苏阮手忙脚乱的推着四轮车转进了不远处廊后的小堂子里,而站在原地的祁文府则是满脸的尴尬,一双耳朵烧的通红,又羞又窘。

第341章 承诺

    苏阮解决了腹中憋闷,只觉得浑身有些虚软。

    她靠在椅子上面,心头忍不住的庆幸。

    好在之前她过来时,澄儿就摆了桶,而她怕麻烦又不想让人盯着她小解,就让澄儿放了架子在旁边,她自己也能撑着挪过去,要不然被这么一耽误,她大过年的非得出洋相不可。

    要是让人知晓她尿了裤子,她一世英名全都毁了,说不得还能被人笑话一辈子。

    苏阮瘫在椅子上,脸色松缓下来,嘴里低声骂着祁文府王八蛋。

    “阮阮?”

    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苏阮一跳。

    祁文府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

    帮你个大头鬼!!

    苏阮嘴里骂了一声,也顾不得歇了,连忙将半挂在腰间的裙子拽好,手忙脚乱的撑着回了旁边的四轮车上,还险些因为太着急而摔倒。

    等着坐在四轮车上,推着车出去后,苏阮抬头就瞧见站在外头的祁文府。

    “你怎么还不走?!”

    这房间虽然加厚了,可却依旧不怎么隔音。

    苏阮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里头小解,祁文府就站在外头,说不定还能听到些什么,她就一股子羞恼直冲头顶。

    这厮怕真是跟她八字不合!!

    祁文府原只还担心苏阮,怕她一人不方便在里头出什么事,可瞧着她出来之后瞪着他脸上又红又窘还带着尴尬,耳朵也是忍不住发起热来。

    他嘴里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我瞧着你出来就走。”

    “那你还不走?!”

    她都出来了,他还留着干什么?

    看她笑话?!

    苏阮只恨自己现在腿脚不便,不然她非得掐死这男人不可!

    祁文府见她恼的都恨不得咬人的架势,一根筋的脑袋里头总算是生了点危机感来,总觉着他要是再留下去这小姑娘指不定真能跟他翻脸成仇。

    祁文府连忙道:“那我走了。”

    “不送!”

    苏阮咬牙切齿。

    祁文府讪讪一笑,转身就朝着墙头那边跑去,等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又转身跑了回来。

    “你……”

    苏阮见他突然折回来,刚想怒声说话,谁曾想祁文府自脖颈里捞出来条红绳,抓着她的手就直接将那红绳下扯下来的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你干什么?!”苏阮恼怒。

    祁文府站着说道:“你送了我鹰骨簪,我还没送回礼,我听说昨天是你生辰,这个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见苏阮扬手想要扔回给他,祁文府说道:

    “你可别扔,这东西是我的护身符,能保人平安的。”

    “你刚才不是说怕我与你为敌吗,那不如这样,往后只要你拿着这东西寻我,我便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情,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祁文府认真说道:

    “如果我真有一天跟你为敌,或者是你我兵戎相见,到时候你只要拿着这截断玉来找我,我便对你缴械投降,顺你归附,诸事听从如何?”

    苏阮原本想要扔出去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祁文府。

    “你疯了?”

    这种承诺也敢许?

    苏阮瞪着他道:

    “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拿着它要你的命?”

    祁文府微垂着头看着苏阮道:“也许是疯了。”

    他向来重诺,绝不轻言相许,更何况是这种犹如空白之纸任人书写的承诺。

    可是他总想让这爱胡思乱想的小丫头知晓他不会与她为敌。

    祁文府对着她瞪圆了的眼睛,轻笑着道:“可我相信你不会拿着它来害我。”

    有些话本不必说,可福临心至,他却想告诉她。

    “苏阮,你我也算是同历生死。”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生了错觉,觉得我会跟你反目成仇,可是我想告诉你,无论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亦或是有什么缘由,我都绝不会帮着旁人来对付你。”

    “我祁文府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苏阮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握着手里之物时只觉得发烫。

    祁文府朝着她露出个笑,鲜少的鲜活而灿烂模样,然后朝着她低声道:“有人过来了,我先走了,往后有什么事情找我,便让橘子来寻我。”

    似是想起那只大猫,他喉间溢出些低沉笑声,然后伸手亲昵的揉了揉苏阮额前软发。

    耳边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过来,祁文府哪怕有些不舍,却也怕被人瞧见坏了苏阮名声,他连忙转身就朝着之前跳下来的地方快速跑了过去,然后踩着墙边的突起便几下跃上了墙头。

    等从墙上翻身而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姑娘坐在四轮车上,怔怔的看着他这边。

    明明是黑夜里,只隐约瞧得见她轮廓,可他却分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祁文府忍不住便柔了眉眼,从墙头翻身而下时心中还想着。

    他这算不算也当了回梁上君子,偷香窃玉了一回?

    ……

    苏阮看着祁文府离开,耳边还回响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手里那截指节大小镂空的断玉还带着男人身上的温度,而他的话也让她忍不住心中生了动摇。

    无论将来如何,我绝不会帮着人来对付你……

    “阮阮?”

    谢锦月快步走过来时,还听到墙头那边有点响动,她心怀警惕连忙朝着那边望去,却只见到那边空荡荡的,只有墙边的树梢被风吹的晃动,扑簌簌的落下些雪来。

    谢锦月心中有些惊疑,她方才好像看到这边有人。

    谢锦月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见什么也没有,只能按下心头疑惑,转头看向旁边的苏阮。

    苏阮下意识的便将断玉握在了手心里,然后将手朝着衣袖里的收了回去,这才对着谢锦月道:“四姐,你怎么过来了?”

    谢锦月上前立于她身旁:“你还说呢,我才要问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他们刚才还在一起说笑,说着说着却突然发现一旁的苏阮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在堂前找了一圈没见着她,而她的两个丫头又都在那里没跟着苏阮,陈氏她们寻不见人顿时着急,苏阮腿脚不便,怕她是在外头哪里不小心摔着了。

    谢锦月跟着人出来找她,刚才也是听到这边像是有人说话的动静才赶了过来。

    苏阮没想到自己不想麻烦别人,结果反倒是惹了麻烦,她不由抱歉说道:“我只是有些内急过来如厕,没想到会惊到你们。”

    谢锦月见苏阮安然无恙,身上也没什么不对的,松口气道:“你没事吧,可要我帮你?”

    苏阮摇摇头:“已经解决了。”

    谢锦月问道:“方才这边还有旁人?”

    苏阮顿了顿,假装没听出谢锦月话里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问有人帮她,她摇摇头:“没有,是澄儿之前搭了架子我自己去的,怎么了?”

    谢锦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脸疑惑模样,心想怕是当真是她听错了,她摇摇头道:“没什么,怕你摔着。”

    她上前推着苏阮:

    “好了,我先推你回去吧,免得祖母和二伯母他们担心。”

    “好。”

    苏阮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断玉,被谢锦月推着返回前面时还回头看了眼祁文府离开的方向,然后垂着眼帘心里生出一堆杂念来,桩桩件件皆是和他有关的。

第342章 庄周一梦(一)

    “拿好你的笔,坐直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弯腰,不许低头,手腕不能落纸!”

    啪!

    苏阮浑浑噩噩时,手上猛的挨了一戒尺,只觉得皮肉连带着指尖都泛着疼,手里一抖,笔尖蘸着的墨就糊了纸张。

    苏阮疼的哆嗦,抬头时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祁文府,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喉间像是堵了什么,只发出有些奇怪的一声“啊”声。

    “啊什么啊,哑了就闭着嘴,学会多听少出声。”

    “短处露于人前,只会让人越发看低,且让人知道怎样拿捏于你。”

    那远比之前相见时还要成熟许多,板着脸显得不近人情的男人沉声呵斥出声。

    苏阮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却又像是很久前的事情,她刚才得了这人的承诺,说他断不会帮着人来对付她的苏阮突兀的生出几丝委屈来,嘴里不能说话,只能紧抿着嘴唇望着祁文府。

    那人似是诧异眼前之人红了眼的模样,皱眉看她:

    “本就不好看,这般更丑了。”

    嘴里说着,眼神严肃的男人却是淡漠着脸上前,伸手握住她写字的手,整个人站在她身后时,几乎将小巧的苏阮圈在怀中。

    “别看我,看纸。”

    祁文府低声说完后,将桌上的纸张换掉,然后握着她执笔的手,带着她在纸上游走。

    “写字时,腕上又有力,令掌虚如握卵,笔尖游走时须得讲究章法。”

    “首笔为点,首点居正,小字低执,大则悬肘……”

    祁文府握着苏阮的手,在那纸上写上一个“祁”字,又写上了苏阮二字,这才松开她的手说道: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你心性还算过的去,可这字却丑的厉害。”

    “你与旁人相比已经没了好看的皮子,若连这字也练不好,你凭什么让人高瞧于你?”

    说完祁文府沉声道:

    “想要出头,就得一步步学起,隐忍在前,蛰伏在后,积蓄好能够让你起伏之物才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写好你的名字,什么时候能够练到我满意了,你再来让我教你旁的。”

    “字都练不好,我就算教了你其他,走出去也是丢我的人。”

    祁文府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嘴里道:

    “好生盯着她,写不满一百遍不准吃晚饭,还有,今日寻衅的几人各打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

    顿了顿道:

    “苏月也不例外。”

    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苏阮抬头就见到成熟了许多的金宝有些同情的瞧了她一眼,然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帮着祁文府就关了房门,将这屋子里只留下她一人。

    屋中光线不算暗,侧边的窗开着时,阳光能够照射进来。

    苏阮看着桌前摆开的纸张,还有屋中的摆设,耳边回响着祁文府的那几句话,突然就想起了这里是哪里。

    世安苑的书房。

    苏阮心中有些惊愕,更有些茫然。

    她试探的抽出书桌下的抽屉,取出里面的铜镜,就瞧见自己那张曾经看了大半辈子熟悉至极已经毁了的脸。

    脸上的伤痕格外的狰狞,而镜中的人瞪圆了眼睛。

    她慌乱朝着四周一看,入目所及既陌生又熟悉。

    “阿月。”

    书房门被突然推开,却是先走的金宝,他进来似是瞧见苏阮拿着镜子,惊讶:“你怎么动了四爷的东西,小心他生气。”

    他看了眼书桌上未动的纸笔,对着她劝道:

    “你怎么还没写呀,一百遍呢,要是四爷不满意,你怕是要写到半夜去了。”

    金宝从怀里取了个油纸包出来塞到苏阮手中,也没等她回话就说道:“我上次瞧见你看着人吃这月牙馍馍掉眼泪了,是不是想吃了?我托人买回来了,你赶紧藏着晚些填填肚子,别叫四爷瞧见了。”

    “还有啊,我已经跟寒山他们说了,待会儿你去领板子的时候,叫他们打轻点,只是你别让人瞧出来,要不然咱们都得受罚。”

    金宝絮絮叨叨说完,便推着苏阮坐回了椅子上。

    “快写吧,我先走了,要不四爷发现了就麻烦了。”

    苏阮张张嘴,尚且来不及说话,就见金宝跟刚才进来一样又快速溜了出去。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书房中又只剩下苏阮一人。

    苏阮低头看向手中,就见那油纸包整整齐齐的绑着,打开后里面摆着几个月牙状的烧饼。

    那些烧饼沾了芝麻的里头填满了红糖,有几丝浸了出来,而另外几个白色的则是塞进了拌好的小菜,看着格外的诱人。

    苏阮下意识的想要拿起来咬上一口,却感觉身子被人使劲晃了晃,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对上谢青阳那张放大了好几倍,神情有些古怪的脸。

    苏阮低头看着手中,就见那里空空如也。

    不见笔墨,不见月牙饼。

    而抬头时周围也不再是祁家世安苑中的书房,而是熟悉的谢家厅前。

    谢青阳见苏阮呆呆愣愣的模样,蹲在她身旁问道:“苏阮,你刚才梦见什么了?”

    苏阮抿抿嘴角:“没梦见什么。”

    “才怪。”

    谢青阳反驳,“没梦见什么,你嘴里一直叫着什么月牙馍馍,还一个劲的掉眼泪。”

    苏阮闻言连忙摸了摸脸上,就感觉到眼角处有些湿润,她心中顿时一惊,连忙问道:“我还说什么了?”

    谢青阳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说什么馍馍,还喊了四爷,说什么你没有……”

    他好奇问道:

    “苏阮,四爷是什么人?你没有什么?”

    苏阮看着谢青阳只是单纯的好奇模样,脸上不见其他神情,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她真怕她刚才说梦话时说了什么要不得的东西。

    心中松懈下来之后,苏阮拿着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水渍,然后低声道:

    “没什么,我就是梦见了以前的事情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

    “月牙馍馍是荆南那边的特产,以前我爹常会买给我吃。”

    谢青阳原本还想追问,可听到苏阮提起荆南二字,又听她说起了她爹。

    他只以为苏阮是梦到了她过世的父亲,还有以前在荆南的事情,原本想要追问的心思瞬间没了。

第343章 庄周一梦(一)

    “对不起。”

    谢青阳面露愧疚。

    苏阮瞧见他眼中突如其来的内疚之色,还有他的欲言又止。

    她先是疑惑不解,等心中转了转明白了谢青阳怕是误会了她刚才的话,她本想解释,可又怕解释之后谢青阳会追问她刚才梦到了什么,到时候没办法解释。

    她索性便让他误会着,抬头问道:

    “我怎么睡着了,祖母和大哥他们呢?”

    谢青阳说道:“大家一起守岁呢,你睡着了,母亲本想送你回去,可是祖母见外头天亮了怕来回搬动你吵醒了你,便索性让你留在这里歇着,她先带着父亲和大伯他们一起去祭岁去了。”

    “我刚才过来取东西,听到你说梦话,所以才叫醒你的。”

    谢青阳说到这里,想起自个儿是来取东西的,连忙道:

    “对了,我还要把东西给祖母送过去呢。”

    “你既然醒了,不如回去歇着吧,反正祭岁的事情也用不上咱们,有父亲他们陪着祖母就成,我去叫人过来送你回去?”

    苏阮闻言点点头道:“好,谢谢你。”

    谢青阳还是第一次听到苏阮跟她说谢谢的,他脸上有些不自在,看了苏阮微红的眼眶,忍不住道:“你别难过了,你爹也不愿意见到你为他伤心。”

    苏阮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谢青阳,就见少年脸颊微红急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你别自己走,我去叫你的丫头过来,免得你自己走了不小心摔着。”

    谢青阳抱着手里的东西,转身就急忙忙的跑了,就跟身后有什么在追他似得。

    苏阮先是愣了下,等想起他刚才的羞窘时,顿时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谢家最小的少年,好像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采芑过来时,就见苏阮已经醒过来。

    采芑连忙道:“小姐醒来多久了?澄儿怕你冷着,去咱们院里帮您拿氅衣去了,奴婢方才见您睡的香,便去外头帮着老夫人他们摆放东西去了,还请小姐恕罪。”

    苏阮醒来时身上盖着采芑的篷衣,而采芑此时只穿着里面棉衣,脸颊都冻得通红。

    苏阮怎会怪她,她连忙将身上盖着的衣裳取下来递给采芑说道:“都是小事,你赶紧将衣裳穿好,免得冻着。”

    采芑见苏阮脸色红润,而且屋中又点着碳盆,应当不会冷着自家小姐,她这才接过斗篷罩在身上,然后道:“小姐可是要回去了?”

    苏阮问道:“祖母他们祭年还有多久?”

    采芑摇摇头:“估摸着还要许久,往年从早上一直要到午后去了,都是老夫人领着各房老爷夫人一起。”

    “小姐,您昨夜跟着守岁,刚才也没睡多久,二小姐他们都已经回去歇着了,你不如也回去再休息一会儿,等着过了午后,府里怕是就要陆陆续续开始来人拜年了,到时候怕还有得闹腾。”

    谢老夫人是嶂宁来的,在京中倒是没什么姻亲,可是谢家这头却还是有几门亲戚,而且谢老侯爷也还有族亲在京中。

    谢渊身为宣平侯,得圣上看重,又手握兵权,想要跟谢家走动的人多的是。

    平日里谢老夫人不爱跟那些人来往,可这大过年的那些人势必是要来谢家拜年的,而且每到年节的时候,就算是再不喜欢应酬的谢老夫人性子也会比平日里多几分耐心。

    那些人也像是摸准了规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上门或多或少的找侯府帮些平日里不好说,或者是让谢家没法拒绝的“小忙”。

    苏阮虽然是第一次在谢家过年,可多少也猜得到其中的缘由。

    既然祭年不需要晚辈在场,她也没执着于过去,点点头道:“好,那你推我回去吧。”

    她也的确是有些疲乏。

    采芑推着苏阮出了房中,路上正好撞见了取了氅衣过来的澄儿,三人便一道返回了跨院,等着两个丫头替她拆了头发换了衣裳,端着热水进来帮着她洗漱了一番,扶着她躺在了床上后,苏阮却是突然精神了。

    明明身子倦怠,可是望着床顶的梁木,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苏阮朝着床头摸了摸,从一旁的矮柜上将那截断玉拿了过来。

    断玉镂空,雕工却看着不甚精细。

    苏阮仰头对着光线处看着时,这才发现断玉的背面还可这个不甚明显的“子嵘”二字。

    苏阮曾经跟着祁文府八年,自然不会不知道子嵘是他的字,而且上一世她也听金宝说过,祁文府的字不是他及冠时才取的,而是年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祁老夫人去佛寺之中替他祈福寻得高僧得了这两个字,便早早就定了他的字,等到及冠时便一直延用了下来。

    苏阮握着断玉时,恍然便记起了她上一世刚被祁文府捡回府中不久的事情。

    那时的祁文府格外的毒舌,字字句句皆能戳心。

    她毁了容貌,装着哑巴,祁文府总说她没了好皮子,字丑人丑又哑又不识趣。

    他教她写字,戒尺打了不知道多少回。

    每次教训完后,就是一百篇大字,写不完就饿肚子。

    梦里的事情她还依稀记得,好像是因为府里的那些丫头嫉妒祁文府将她收在身边,动了她的东西扔了她好不容易完成的祁文府交代的“课业”,而她那时候性子里带着一股子狠意,愣是将那两个惹事的丫头连带着她们找来的帮手打破了头。

    事情闹大,每人挨了十板子,瘸了好几天,还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事后那几个丫头被调离了世安苑,而她则是瘸着腿继续当差。

    金宝总会偷偷摸摸的给她送些吃的,还避开祁文府给她送过两回药。

    那时她心里将祁文府骂的天翻地覆,对金宝却是感激的不行。

    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如果没有祁文府的准允,向来只听他话的金宝怎么敢送她东西?

    还有那寒山,他本是亡命之人,被祁文府所救之后就只听从祁文府一人的话,就连祁文柏他们都使唤不动他。

    要不是祁文府默许了他留手,那十板子怕是能要了身体虚弱的她半条命。

    又怎么可能让她事后还能瘸着腿跟在祁文府身边,被他带着去见了他的那些“朋友”,从那些人身上学会了祁文府一直不愿意教给她的东西?

    ------题外话------

    么么哒

第344章 我饿了

    上一世被赶出祁家后,她紧接着成了他人幕僚,一步步借势入了朝堂。

    从苏阮到苏月,从苏月再到苏越。

    朝中步步艰难,祁文府从屡番针对,到后来叛出朝廷,再到南北陈对立。

    前后不过是短短数年时间,大陈朝廷天翻地覆,而她那时不敢大意分毫,哪怕后来她权倾朝野手持幼帝,可南陈虎视眈眈,行差踏错便是死境。

    从最初强挨着与南陈抗衡,到后来身子衰败而亡。

    她一直忙忙碌碌未曾停歇半点,好像也就一直未曾去想过,最初时她不过是个流落街头又丑又哑的要饭之人,祁文府为何会将她带回府中,又为何放着那么多貌美聪慧的丫头不用,独独将她带在身边?

    他那时性情冷漠严苛,教她读书习字,教她为人之理,教她世家之人该有的礼行。

    他从不主动教她阴诡之术,谋略算计也总是她偷学而得。

    可仔细想想,若非他默许,她又怎么可能偷师?

    而以祁文府谨慎之人,那书房重地又怎么可能让她随便出入,甚至时时将她带于身旁,让她认识那些后来被她说动,或是贪财或是贪色,或是私有污底,或是忠于皇室,以性情拿捏能被她所用之人?

    苏阮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头脑清醒的时候。

    她还隐约记得,在她跟世安苑的丫环大打出手之前,她曾因为瞧见旁人吃着月牙饼而红了眼睛,偷偷掉过眼泪。

    可那一幕只有祁文府瞧见,金宝从未曾在旁。

    他又怎么可能偷偷送她月牙饼吃?

    有些事情不能去想,一想便心中发悸。

    纱帘之中光线昏暗,苏阮握着手里的断玉只觉得格外的烫手,她紧抿着嘴唇,低声喃喃:“所以一直是我蒙了心吗……”

    安远伯。

    金宝。

    祁家的事情。

    还有后来的那些人……

    祁文府到底有多少瞒着她?

    采芑守在外面,听到床上的声音,以为苏阮是在叫她,连忙上前:“小姐,你还没睡着?”

    苏阮眼中微红,声音发哑:“采芑,我饿了。”

    采芑连忙将纱帘掀开,挂在床边的挂钩上,露出躺在里面的苏阮。

    苏阮侧着身,瞧不清楚脸上神情,采芑柔声道:“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叫厨房里做?”。

    苏阮握紧了断玉,低声道:“月牙饼,荆南的那种。”

    采芑听到荆南二字,想起之前谢青阳寻她时跟她说苏阮做梦哭了的事情,闻言只以为苏阮思念父亲了,心中联系顿生,也顾不得那月牙饼到底是什么模样,就说道:

    “那小姐先躺躺,奴婢这就去让李妈妈给小姐做来。”

    采芑出去后,橘子从床下钻了出来,在床边拱了拱,便直接钻进了被窝。

    苏阮抱着它,小脸贴在它软乎乎的肚皮上面,似是想起昨夜跳墙而走时咧嘴笑着的祁文府。

    她手指挠着橘子的爪子,抬头对着澄儿道:“澄儿,去替我找条红绳来。”

    澄儿好奇:“小姐要什么样的?”

    苏阮摊开手掌:“能穿过这个就行。”

    澄儿看了眼那断玉,也没多问苏阮手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东西,只是转身朝着外面走了出去,不过一会儿手里便拿着截红绳进来,“小姐,你看这个行吗?”

    苏阮点点头,将断玉递给了澄儿。

    澄儿便将红绳穿过断玉,然后手指灵活的编了起来,不过一会儿便将断玉窜在了上面,然后结了个扣结递给苏阮。

    苏阮将断玉挂在了脖子上后,才说道:“这样可还好,能瞧出来吗?”

    “衣裳遮着瞧不出来。”澄儿话说完问道,“小姐喜欢玉吗?”

    苏阮摇摇头:“不喜欢。”

    澄儿瞧了那样式有些古怪的断玉,微歪着头,既不喜欢,怎么还随身带在身旁?

    苏阮也没多说,只是这么折腾了一番便彻底睡不着了。

    眼见着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苏阮便干脆让澄儿替她更衣起了床,抱着橘子去了书房,从最角落里一叠厚厚的书册之中翻出一本不起眼的册子,然后打开来翻开看着。

    许久之后,她才提笔在中间勾画了几下,留下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字迹,再将其合起来塞回了角落里面。

    ……

    初一谢家家祭一直到了午后,夜间自是一家团聚,从初二开始,门前递飞帖拜年的人便开始络绎不绝,而谢家族亲也一如往年一般依着亲近疏远开始来往于于锦堂院中。

    苏阮腿脚不便,加之本就需要静养,谢老夫人倒也没强求着她时常露面,只在谢家族老和一些需要苏阮露面的人上门之时,让苏阮见过一面,其他时候大多都让她留在跨院之中。

    而陈氏虽然性子弱,谢老夫人却不许她退却,整个年节期间几乎都将她和吴氏带在身边,应酬着那些上门之人。

    等过了初四,谢青珩和谢嬛跟着沈凤年父子前去祭拜亡母时,便也让吴氏带着陈氏出门了几次,去了一些和宣平侯府关系亲近的人家走动,教着她谢家大妇该做的事情。

    短短数日,陈氏身上的柔弱便去了许多,虽然依旧是软性子,可比起刚入府时却不知强了多少。

    初八时谢锦月离府,苏阮亲自去送了她,等谢锦月跟着齐荥几人一同出了京城,去了三青武院求学后,苏阮和谢锦云几人从外间回来时就听到府中下人说,祁家有人来了府里。

    “祁家?他们来府里做什么?”谢嬛惊讶。

    他们侯府跟祁家往年极少往来,这年节走动更是从未有过,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谢嬛问道:“来的是谁?”

    半月帮着采芑将苏阮从马车上抬下来,才回道:“回小姐,来的是祁家四爷。”

    谢嬛听到来的人是祁文府时,就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苏阮。

    见她模样也是诧异,显然也没想到祁文府会来,谢嬛只能忍了心中瞬间升起的古怪感觉,又问道:“是祁大人一个人来的?”

    “不是。”

    半月摇摇头:“祁大人还带来了一个孩子,瞧着瘦瘦小小的,听门房说,递帖子的是那孩子,不是祁大人,祁大人好像是陪着那孩子来的。”

第345章 阿熠

    谢嬛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祁文府来了就也罢了,怎么还钻出来个孩子?

    倒是苏阮听着半月的话后忍不住目光微动,连忙道:“那孩子有多大?”

    半月回道:“十一、二吧,瞧着瘦瘦小小的。”

    苏阮闻言瞬间便猜到了那孩子是谁,连忙追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半月说道:“在侯爷院子里呢,侯爷交代了,说六小姐回来后便让您过去。”

    苏阮忙道:“采芑,推我去侯爷那里。”

    她回头:

    “二姐,你跟三姐、五姐先回去,我去侯爷那里一趟。”

    见苏阮催促着采芑推着她匆匆忙忙的走了,谢锦云有些奇怪道:“那孩子是什么人啊,阮阮怎么这么在意?”

    谢嬛皱眉同样不解,倒是谢娇娇想了想后,心中有些猜测道:“二姐,我记着当初二叔送荆南的那些人离开时,好像说过有个孩子留在了京中,被祁大人收进了府里。”

    谢嬛瞬间想起这事来,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宫门前跪在阮阮身后的孩子?”

    谢嬛这么一说,谢锦云也想了起来。

    那天苏阮他们在宫门前跪着时,他们都在不远处看着。

    当时所有人都倒下了之后,只有苏阮和那个孩子一直跪着,苏阮顶在最前面,不敢倒下,而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却是倒下了好几次,每一次在他们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被抬着离开时,却又强撑着爬了起来。

    苏阮昏迷着被带进宫中之后,那孩子也昏迷着被他们带走,后来谢渊请了最好的大夫替他们诊治,那孩子也病了整整一月才算是能下得了床。

    谢锦云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阮阮这么在意。”

    谢娇娇听着她的话点点头:“我先前听二叔提过一句,说阮阮原是想将那孩子养在府里,可是祁大人将人带走了,还将他送去了小荣华坊的李家学堂。”

    “阮阮觉着那孩子跟着祁大人会更有出息,便歇了念头,这会怕是祁大人将人带来了府里。”

    谢锦云道:“二姐,反正人也来了,咱们也去瞧瞧?”

    谢嬛敲了她一下:“有什么好瞧的?”

    “那宋家孩子过来跟阮阮是有正事,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说完谢嬛道:

    “刚才在马车上时,你不还说明天你要跟着三婶回吴家吗?赶紧回去准备准备,要不然到时候又得急急忙忙的,让三婶念叨。”

    “锦月走了,到时候要是三婶念叨你,可没人帮着你。”

    谢锦云想起自家娘亲,又想起已经“脱离苦海”的谢锦月,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脸上瞬间垮了下来。

    天知道她一点儿都不想回吴家去,倒不是她不想外祖母和舅舅,只是那几个舅母还有表姐实在太让她头疼,每次见着她时,几个舅母总能挑出一堆的错来,而那几个表姐明明不喜欢她却总拉着她说话,然后话里话外的各种酸她。

    往年谢锦月在时,大多都是不欢而散。

    谢锦月最不喜欢这一套,去年回吴家时还揍了吴家两个帮着表姐欺负她的表哥,回来被吴氏罚着关了半个月禁闭。

    今年谢锦月早早就去了武院,留她一个人。

    只要一想起那皮笑肉不笑的舅母和表姐,还有去年被她们揍了的两个表哥,谢锦云就心里瘆的慌。

    “二姐……”

    谢嬛扯扯嘴角:“别叫我,没用。”

    谢锦云扭头看向谢娇娇:“娇娇……”

    谢娇娇一脸无奈:“你看我我也帮不了你呀。”

    谢锦云顿时耸拉着脑袋,哭丧着脸。

    谢娇娇见状安抚道:“好啦三姐,你也别不高兴了,他们终归是你表哥表姐。”

    “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们,大不了就不理会他们就是,去了吴家你只管跟着老太太说话就好了,在老太太跟前他们总还是要顾忌着些的。”

    谢嬛也是在旁出着主意:“娇娇说的对,反正你跟他们合不来,别搭理就是,你只管哄着你外祖母,他们要找你麻烦你便跟你外祖母说,她总会护着你。”

    “也就是一天而已,三婶每年带你们回去都不过夜,晚些就回来了,你且忍忍。”

    谢锦云也知道这一趟避不过去。

    吴家就在京城,离得这么近,吴老夫人身子不好年岁又大,说什么年节都得回去探望的。

    谢锦云耷拉着肩膀低声道:“好吧,我忍。”

    谢嬛和谢锦云她们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入了府中各自回了住处,而苏阮这边则是让采芑推着去了谢渊那头。

    她去时,谢渊和祁文府正说着话,而在他们身边还有个穿着锦缎小袄,身材瘦小显得脑袋有些大的孩子。

    门前之人通传之后,苏阮才入得房中。

    见她回来时,谢渊顿时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才还跟祁大人说,你们去城外送锦月看,以为你们还得晚些才回来。”

    苏阮被采芑推进来后,便让采芑先退了下去,而她自己推着四轮车上前。

    离除夕那夜见面不过几日,可祁文府再见到苏阮时却觉得他们好像很久没见了,他忍不住的就露出个浅笑。

    苏阮却是目光有些复杂,她朝着祁文府行了个半礼打了声招呼,“祁大人。”

    祁文府说道:“身子可好些了?”

    苏阮抿抿唇:“好多了,谢谢祁大人关心,”

    祁文府微皱了皱眉,有些不甚喜欢她这般客气的模样。

    他指间忍不住摸了摸腕间,却也知道谢渊在场,有些话不能说,他只能压着心头想法,朝着打从刚才苏阮进来后就双眼发亮看着苏阮的孩子招招手。

    “阿熠,你不是闹着想见苏小姐?”

    那孩子连忙上前,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苏阮,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苏阮吓了一跳,慌忙道:“这是做什么?”

    她连忙推着车上前,伸手拉着那孩子想要让他起身,可谁知道他却是执拗的跪着。

    那孩子仰着头时,小脸上绷的极紧,黑溜溜的眼中带着认真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小姐,谢谢你替我爹申冤,也谢谢你之前让人帮我安葬我爷爷。”

    “我爷爷说过,你和苏大人都是好人,四爷也是好人,做人要恩怨分明,你们对我的恩情阿熠永记于心,将来定会报答!”

第346章 他怎么可能叫宋熠

    少年的眼神干净清澈,许下诺言时郑重的让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他将来绝不会食言。

    苏阮对着他眼睛,竟是不忍拒绝他的诚意。

    沉默片刻,苏阮才道:

    “好。”

    她伸手拽着少年的手腕将他拉起来,对着他道:“我等着你将来出人头地,好来报答我。”

    少年心思单纯,恩就是恩,义就是义。

    他收了脸上正色,咧嘴而笑时露出三分憨气来,认真道:“一定会的。”

    苏阮被他逗笑,看着他犯黑的皮肤衬着一口白牙,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心情也是不由的好了起来。

    少年的手腕很细,比之她来也好不了多少。

    或许是以前过的不好,他身子极瘦,显得有些皮包骨头,脑袋趁着身子便显得有些大,刚才时苏阮未曾留意,此时靠近细看起来时,她才隐隐觉得眼前这张脸有些眼熟。

    苏阮问道:“你叫阿熠?”

    “对,是四爷替我取的名,四爷说入了学堂再叫二狗子会被人笑话,就替我取了新名字,是熠熠生辉的熠。”少年露齿说道。

    苏阮闻言点点头:“这名字好,熠熠生辉,取光明灿烂、前程似锦之意,我记得你爷爷是姓宋吧,宋熠……”

    苏阮说着说着,猛的僵住。

    宋熠?!

    她猛的抬头,目光紧锁在眼前这少年脸上,仔细看着他的眉眼,渐渐的,竟是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叠了起来。

    上一世朝中大乱,安帝率人立南陈之后,北陈被打的节节败退,她空有满腹心思却上不得战场,而陈朝之中无人能够抵挡越骞所率的南陈军队。

    那时候朝中满是投降之说,无人愿意出战,她无奈之下听闻死牢之中关押一名曾在边关立功的悍将,便亲自前往,许以其赦免之名,答应让他戴罪立功。

    只要他能击退南陈大军,便不计前尘过往,册封将军之位。

    她还记得那牢中光线昏暗,那人领命接过调军令牌之时,仰头吐出的名字便是宋熠。

    当时她曾问他是哪个熠。

    那人露齿说道:熠熠生辉的熠。

    ……

    苏阮手心微抖,猛的松开了宋熠的手,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这少年能活下去不奇怪。

    他能入得军中,能机缘巧合习得兵法懂得带兵之事也不奇怪。

    可是上一世他为什么也叫宋熠?

    他怎么可能叫宋熠!

    宋熠感觉到手腕上一松,诧异道:“苏小姐?”

    祁文府和谢渊也都瞧见了苏阮脸上突如其来的苍白。

    祁文府连忙起身上前道:“你怎么了?”

    苏阮慌乱朝后微仰,直接就避开了祁文府的手,她推着车朝后退了半步,微垂着眼帘道:“我没事。”

    祁文府手中空悬,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后,落在苏阮身上的目光微沉了几分。

    宋熠虽然年少,却也能瞧出气氛不对来,他有些不安道:“苏小姐,你不喜欢这名字吗?”

    “没有。”

    苏阮缓和了片刻后,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刚才的苍白只是几人错觉一样。

    她抬头对着有些惶惶不安的少年时,脸上带着浅笑道:

    “别胡思乱想,宋熠这名字挺好的,祁大人以熠替你取名,代表着他对你期望很高。”

    “我听祁大人说他送你去了小荣华坊那边的李家学堂,那里头的先生学识极高,京中想要入内求学的人数不胜数,你能得以入内机会难得,所以进去后要记得好好念书,才能不辜负祁大人对你的期望。”

    宋熠闻言仔细看着苏阮的笑容,这才松了口气,保证道:“我会好好念书的,四爷还答应了我,等我身子骨硬朗一些后,便寻师父教我习武。”

    “等将来我长大之后要跟我爹一样,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当人人称颂的大将军!”

    苏阮目光顿了顿,才道:“我相信你。”

    宋熠闻言顿时高兴的直笑,眼睛都弯了起来。

    苏阮跟着宋熠说了会儿话,答应了他往后可以随时来见她后,便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谢渊院中。

    祁文府随便应承了还想与他说话的谢渊几句,让宋熠留在了屋中缠着谢渊问着沙场上的事情,自己则是借口内急先行出来。

    等到了外面,祁文府就见到还没走远的苏阮。

    他快步上前,直接挡在了苏阮前面。

    采芑吓了一跳,忙推着苏阮停了下来:“祁大人?”

    祁文府说道:“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你去那边等等。”

    采芑闻言面露惊讶,有些迟疑的看向苏阮。

    苏阮此时半点都不想跟祁文府说话,可是她太过了解祁文府的性子,见他直直盯着她,一副不说就不能走的架势,她只能开口道:“采芑,你先去那边等等我。”

    采芑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祁文府,应声退了开去,走到了不远处的拱门外候着。

    苏阮这才推着四轮车朝前走了几步,靠在横栏边停下后,才对着跟上来的祁文府说道:“祁大人寻我有什么事情?”

    祁文府垂头看她:“你在生气?”

    苏阮眼中一顿,摇摇头:“没有。”

    祁文府挑眉,“你不喜欢宋熠这名字?”

    苏阮皱眉:“没有…”

    祁文府却不罢休,继续道:“你以前见过宋熠?”

    没等苏阮说话,他就自己否决了,“应该不是,你之前刚见他时没什么不喜的,还因为宋老爷子对他心有怜惜,可是你方才听到他叫宋熠时却是神情不对,宋熠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

    “我说了没有!”

    苏阮猛的抬头,眼底染上了些怒意,“祁文府,你总爱这般猜人心思,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还是事事都能让你算计其中?!”

    祁文府对上苏阮突如其来的怒意,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他不知道苏阮到底为什么生气,却也没有回嘴,只是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苏阮对着他眼神突然便泄了气。

    她咬着嘴唇侧过了眼,声音有些闷沉。

    “对不起。”

    祁文府看着她微红着眼像是在气闷自己刚才发火,扣着木质把手上的花纹时指尖都泛了白,他上前蹲在苏阮身前伸手拭了拭她眼下:“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第347章 要脸没媳妇

    苏阮低声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很蠢。”

    她以为的旗鼓相当,一直是有人刻意相让。

    她以为的那些真相,却半点不如她所想。

    上一世宋熠带兵将南陈大军挡在界河之外,她还曾得意自己慧眼识人,甚至后来屡次借着宋熠领兵与南陈分庭抗礼。

    可如今她却才知道,宋熠根本就不是什么她发现的能人异士,而是有人送到她身旁,让北陈不至于在南陈的步步紧逼之下分崩离析,让她有机会辅佐幼帝登基,和安帝抗衡……

    祁文府不知道苏阮这话从何而来。

    若论聪慧,他见过的人当中,苏阮可谓是其中翘楚。

    而且她不仅仅是聪慧而已,她懂谋略,识算计,行事周全,进退有度。

    明明才不过十余之龄,可有时候看着她的为人处事,祁文府甚至有对着朝中那些老狐狸的感觉。

    祁文府从见到苏阮开始,她身上便有种旁人没有韧性和冲劲,可此时她却是情绪低落,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先前的活力似得,连眼角也是垂了下来。

    祁文府皱眉道:“苏阮,你看着我。”

    苏阮抬头时,眼角泛着红。

    祁文府沉声道:“你觉得我蠢吗?”

    苏阮摇摇头,祁文府如果还算蠢的话,这世间怕是没有聪明人了。

    祁文府微抬着眼,正对着苏阮的眼睛:“你既觉得我不蠢,那你觉得我会和一个蠢人联手,明知道行差踏错半步便会身死,甚至累及家中之人,却还笃定她绝不会让我失望,不惜将身家性命全数交于她手中吗?”

    苏阮怔怔的看着他。

    祁文府道:“当日宫门之前,我敢让荆南之人现身,敲登闻鼓威逼圣驾,是因为有你。”

    “后来皇宫之中,我敢逼迫皇上严惩薄家,甚至不惜惹怒龙颜也要将二皇子拿下,也是因为有你。”

    祁文府对着苏阮一字一句道:

    “苏阮,如若那一日宫门前的不是你,我绝不会拿自己冒险。”

    “如果荆南的事情不是与你有关,如果不是你故意设局诱我来谢家见你,以账册为饵换我与你联手,我也绝不会用这种办法来替人翻案。”

    “我是惜命之人,我府中还有父母。”

    “这世间蒙冤受屈的人比比皆是,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清白,你懂吗?”

    苏阮听着祁文府冷漠至极的话,眼底却是渐渐有了神采。

    祁文府见状说道:“所以你不用怀疑你自己,我没那么好心会去帮一个蠢人,更不会那般没眼光的喜欢一个笨蛋。”

    苏阮惊愕的瞪大了眼,这一刻不只将眼前这人,和上一世那个格外毒舌、性情冷漠的祁文府重合在了一起,更是因为他刚才的话。

    “你……”

    “我什么?”

    苏阮张嘴:“你喜欢我?”

    祁文府抬眼:“不行?”

    苏阮瞪圆了眼,傻愣愣的看着祁文府。

    祁文府扯扯嘴角。

    除夕那夜他察觉了自己心意之后,原是想着再缓缓,让小姑娘先对他动心了再说,可是他后来想想却又觉着心里有那么点儿的不安稳。

    他家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身边又有一堆觊觎她的小崽子,如果不早早先下手定下来,万一还没等着她对他动心她就先瘸了眼瞧上旁人怎么办?

    而且小姑娘脑子里好像天生缺了这么一根筋,送男人簪子当礼物,又收了他的断玉,却好像完全没领会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

    再加上刚才莫名其妙的生气,后来望着他时又一副敬慕的眼神,像是将他当成了指引人生方向的长辈似得。

    祁文府生怕小姑娘待会儿嘴里蹦出来个“世叔”,来一句辈分不同不能在一起,到时候他非得吐血不可。

    祁文府强行遗忘了那断玉是他塞给苏阮的,直接说道:“不行也得行,你已经收了我的断玉,也送了我定情的簪子,我一直随身戴着,你不能反悔。”

    苏阮睁大了眼:“怎么能这么算?”

    那鹰骨簪是她送的谢礼,那断玉分明是他塞给她的!

    祁文府却道:“怎么不能?玉和簪子本就是贴身之物,寻常人之间谁会送这些东西,不然你去问问旁人,男女之间送玉和送簪子代表什么?”

    苏阮闻言顿时语噎,有些气急道:“你这分明是耍赖!”

    哪有这样算的?!

    祁文府却是半点不急,施施然道:“在我这里就是这么算,反正你送了我簪子,收了我的玉,我已经当真了,你要是反悔就是始乱终弃。”

    苏阮:“……”

    我始乱终弃你个鬼!

    苏阮此时要是能站着,估计抬脚便能踹死这不要脸的男人。

    偏生她腿上无力,伸手想要揍人,可扬手给了祁文府身前一巴掌,反而换来了他越发招眼的笑容,闹的她像是在跟他打情骂俏一样。

    苏阮气得脸上都泛了红,早将宋熠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怒道:“祁文府!”

    祁文府笑眯眯的道:“在呢。”

    苏阮:“……”

    祁文府凑近:“怎么了阮阮?”

    苏阮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放大的脸上,恼怒:“能不能要点脸?”

    祁文府淡定道:“要脸没媳妇,我还是选择不要了。”

    “……”

    苏阮看着说话贼溜好像将脸扔到了天边的男人,有种他被鬼附身的感觉,她正想说话,不远处就传来谢渊诧异的声音。

    “祁大人,阮阮?”

    谢渊看着不远处蹲在苏阮身前的祁文府,因为是侧对着这边,所以他没瞧清楚两人的神情,只看得到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

    谢渊有些惊讶道:“阮阮,你不是不舒服先回去了吗?”

    苏阮有些尴尬。

    祁文府脸上的嬉笑之色瞬间没了,起身时已经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对着谢渊一本正经的说道:“阮阮出来之后,突然想起有事问我就回来了,所以我们说了会儿话。”

    苏阮:“……”

    个不要脸的!

    苏阮对着谢渊有些疑惑的眼神,强笑着说道:“是荆南的事情,我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问了祁大人几句。”

    她抬头对着祁文府,有那么些咬牙切齿:

    “多谢祁大人替我解惑。”

    祁文府淡定道:“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不用言谢。”

    ------题外话------

    苏小软:我信你个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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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介绍:
新书《喜时归》已开
……
苏阮的一生过的跌宕起伏。
她一生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蛇蝎狠毒。
咒她怨她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荆南。
重回年少,苏阮想了想。
合该使坏的人,总不能轻饶了去?软玉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软玉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软玉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