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欧阳慕林颇有些诧异地看着顾铖，他大抵没有想到，顾铖对他会如此坦诚。
“因为她的心里还有你，所以才会不知所措，而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相处起来很随意的朋友罢了。可以对着我笑，可以对着我哭，也可以对着我说她的心事，唯独……唯独不会喜欢我。说实话我有些嫉妒你！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欧阳慕林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看到安然难过，尤其不想看到她为了你而魂不守舍。”顾铖一只手稳稳地扶住栏杆，这才有了底气，“既然你已经选择离开，就不要再回来打扰她了！”
“等等！请问你这是什么逻辑？因为她喜欢我，我的出现对她便是一种打扰。你不觉得有点可笑吗？”欧阳慕林微微撇了撇嘴，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的话说完了？”
“一点也不可笑！”顾铖依旧板着脸，“她很想忘了你，却骗不了自己的心，所以才会痛苦！你当真了解她吗？当真喜欢她吗？还是说，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欧阳慕林转过身子，背对着顾铖站定。
“我这次回来，并非全然为了她。”
“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顾铖有些恼了，“今天期末考你知道吗？！若是她因为你的出现而考砸了，失去拿奖学金的机会，你说再多的抱歉也没有用！你明知道她的处境，明知道她想方设法要撕掉那些贴在身上的‘标签’，想要证明她自己可以不用依附任何人，你却……”
“幼稚。”欧阳慕林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
“我说，”欧阳慕林轻轻笑了笑，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你和安然一样，一样那么幼稚。”
“你……”
“你们当真以为，撕掉那些所谓的‘标签’很容易吗？不！你们错了，它们会伴随你们一辈子。”欧阳慕林打断顾铖的话，“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越难扔掉。何况，靠着那么点奖学金，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她不用依附家里，可以自食其力？不过是白费力气！”
“所以……安然的努力，在你眼里就是一文不值？”顾铖的手紧紧抓着走廊的栏杆，由于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全都凸了起来。
“倒也不能说是一文不值。”欧阳慕林重又转身，看着顾铖的眼睛，“至少可以证明，她很聪明，也很有韧性，一直都是那么的倔强。”
“欧阳。”顾铖看着欧阳慕林那张熟悉的脸，却觉得格外陌生，“你变了……”
欧阳慕林只是笑笑：“我该走了！家里人等着我开饭。有机会再聊吧！”
刚转身走了几步，他又停下，回头看着顾铖说：“谢谢你的坦诚！让我明白了安然的心意。放心！我会等到你们考试结束，再去找她的。”
“欧阳！”
顾铖刚要追上去，却从身后冲过来这个人，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他回头一看，却是闻静。
“你？”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闻静拉着顾铖的胳膊，看上去有些生气，“你看看你！又何尝不是自取其辱？你跟我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可笑。你这样处处为着她，她明白吗？即使明白，她会念着你的好吗？你为什么偏就不愿意清醒呢？！”
“我很清醒。”顾铖轻轻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既然你说……你跟我没什么两样，那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不是吗？”
“我……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值。”
“光是‘我喜欢她’这件事，我就已经输了，她就已经赢了。”顾铖苦笑着开口，“毫无道理可言。”
见闻静低着头不说话，他又问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去吃饭？”
“等你这个大傻子啊！”闻静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想看你的笑话啊，不行吗？明明心里紧张得要死，为什么要对欧阳说实话嘛！如果安然真的回头去找他，你不会觉得难过吗？”
“难过说不上，失落总是有的。”顾铖拍拍闻静的肩膀，“走吧！再晚一会，食堂可要关门了。”
顾铖和闻静并肩朝前走着，整栋大楼里，只听得到两人的脚步声。
走出教学楼的大门，阳光有些刺眼，闻静不由得抬起手挡了挡。
“我先走了。”顾铖说着加快了脚步。
“喂……”闻静却在身后叫住了他，“可不可以……请我吃顿饭？”
“欸？”
“请我吃饭啊——你请客，我付钱还不成吗？”闻静鼓了鼓腮帮子，“同是天涯沦落人……”
“既然是我请客，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顾铖微微蹙眉，“走吧！想吃什么？”
“想吃学校门口那家的蛋包饭。”闻静说，“有妈妈的味道。”
“想家了？”顾铖随口问到。
“想妈妈了。”
“考完试就能回去了。”顾铖低头看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挺念家的。”
“就算回去，也见不到妈妈了……”闻静的语调变了变，听上去带着几分悲伤。
顾铖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我妈已经过世了。”这时候，闻静却仰起头笑了笑，笑容里明显带着酸楚，“我本来可能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但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正抓得紧，尽管我妈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抓去强制引产了。回来后，我妈生了一场大病，就再也没能挺过来……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快玩忘记她的模样了。”
听了闻静的话，顾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犹记得前些年，母亲在他的面前念叨，若不是当年抓得紧，自己同样会有个弟弟或妹妹。再看一看自己周围的玩伴，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因而刚升入高中，得知安然有个弟弟时，他还颇为吃惊。
计划生育政策，他是有所耳闻的，但他从未想过，竟会强制性拉人堕胎、引产，想来便觉得可怖。
第九百零三章 颜色
“你怎么了？”见顾铖停下了脚步，双眉紧锁，闻静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突然说起我妈的那些事，让你觉得不便了吧？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她了……”
顾铖摇摇头：“没有！跟你无关……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不太好的事。”
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本是提倡晚婚、晚育，少生、优生，怎的落实起来，却成了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顾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在那个时期，究竟有多少本该出生的婴儿，被扼杀在腹中？母亲的那些“玩笑话”会不会是真的——自己的“弟弟”或“妹妹”，难道也是被强制性地“杀死了”？
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小时候他觉得母亲口中的“计划生育政策”很好，自己可以独享父母的宠爱，不必担心弟弟妹妹会和自己“争宠”。现在猛然惊醒，这才觉得脊背发凉——自己是何其的自私，又是何其的“幸运”？能够作为独子平安地长大，而那些没能出生的孩子，连来到世上看一眼的机会也没有。
虽说，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经济发展水平来看，实行计划生育，是为了控制人口数量和提高人口素质。但实施的手段是否太过粗暴了呢？顾铖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你真的没事？”闻静还是满脸的担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看？我瞧着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哎！”
“不要紧。”顾铖回过神来，对她摆了摆手，“我们去吃饭吧……”
闻静点点头没再说话。她不时地抬眼看看顾铖，见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不免更多了些担忧。
两人来到校门口的小饭店，顾铖先点了餐，随后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闻静始终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双手紧张地用力握着。
“闻静？”放下手机，顾铖察觉到闻静神态的异样，于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
“你……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吧？”
“当然。”顾铖笑笑。
“顾铖……”
“嗯？”
“算了……”闻静张张口，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必躲躲闪闪！”
“你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吗？”闻静咬了咬嘴唇，犹犹豫豫地问，“没想过接受别的人，开始新的生活吗？即便那个人并不是我……”
顾铖看了看她，笑笑没有回答。
“我真的想不明白，安然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
闻静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引得隔壁桌子的客人纷纷侧目。
顾铖微微皱了皱眉，将刚刚端上桌的饭菜往前推了推：“吃饭吧。”
“顾铖！”
“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顾铖的脸色变了变，“即便没有安然，我也不会接纳旁人。就快高考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么，毕业以后呢？”闻静又问。
顾铖重重地放下筷子，叹一口气：“闻静，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原因你应当知道。”
“我……”闻静的身子怔了怔，“因为我曾经伤害过安然，是吗？”
“吃饭吧！”顾铖埋头扒着饭菜，再没开口。
闻静静静地坐着，不由得在心里埋怨着自己——明知道结果会是如此，何苦自取其辱呢？
她望着面前坐着的这个男生，很突然地，他闯进了自己的世界，搅乱了自己的心，却又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去，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哪怕一丝的希望……然而，自己却无法对他说出狠毒的话语，毕竟，他未曾许诺过什么，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确拒绝了自己。任凭自己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也不会听到，更不会在意——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吃过午饭，两人沉默地各自离开。
顾铖并没有回家，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闻静知道，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安然。
“闻静啊……你死心吧！他不会多看你一眼的……”闻静苦笑一声，抱了抱胳膊，“他之所以愿意跟你说话，请你吃饭，不过因着你曾答应他，不会再对安然出手。你还不懂吗？拜托！清醒点吧……你是个傻子吗？”
说着说着，她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眼眶一下子红了：“是啊！我就是个傻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待到冷静下来，闻静忍不住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纠缠了这么久，自己本不该继续语无伦次地胡乱呻吟着，叫嚣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有些时候，放弃未必就是输！
她理了理衣服，又捋了捋头发，面带笑容地朝学校走去。
顾铖来到安然家的门前，呆呆地伫立了许久，这才抬手敲响了门。开门的，正是安然。
“欸？你怎么来了？”
顾铖看着安然的眼睛：“你没事吧？他有没有过来找你？”
安然摇摇头。
“方便聊一聊吗？”顾铖又问。
“进来吧！”
但顾铖只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然明白过来，轻轻地抿了抿嘴春：“好吧。我换件外套……”
两人沿着巷子缓缓地迈着步子，却又互相沉默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眼看着走到了小路的尽头，安然有些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没有。只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
“他没有为难你什么吧？”安然停下脚步，转脸看着顾铖。橙色的太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恬静中带着些落寞。
顾铖轻轻地摇摇头：“他没有为难我，只不过……”
“只不过？”
“我担心他会再来纠缠你。”顾铖迎着安然的目光，“而你，应该已经有些动摇了吧？”
如果要用一种颜色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抵是灰色吧。开心的时候是鲜艳的红色，亦或者是生机勃勃的绿色，难过的时候是无边的黑色，灰色代表着什么呢？自己却说不清楚了。
安然心中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化了。
“安然？”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一个忙。”
第九百零四章 盒子
安然突然转身正对着顾铖，紧紧握住他的手。
顾铖被安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皱着眉警惕地看她。
“呀……你干嘛那副表情~”安然觉得哭笑不得，“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铖红了红脸，吞吞吐吐地开口：“你刚才的表情实在……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哪有……”安然自不会承认，但语气听来却有些心虚。
“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顾铖无奈地摇摇头。只要一面对安然，拒绝的话他便说不出口。
安然一脸得逞的表情，笑得格外嚣张。
“别只顾着笑……”看着她那副模样，顾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吧！怎么帮？”
“晚上陪我去找欧阳吧！”安然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多。
“找他做什么？”顾铖有些不理解，“我见你躲他还来不及，怎么突然变了想法？”
“为什么要躲啊……”安然懊恼地跺了跺脚，“我仔细想了想，刚才见着他的时候，实在是太丢脸了！一点也不酷。”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顾铖紧紧地盯着安然的眼睛，“那我当作挡箭牌？”
“咦~变聪明了嘛！”
“别胡闹……”
“我认真的！”安然急了，伸手抓住顾铖的胳膊，“帮我这一回吧！哦？”
“迟了。”
“迟了？”安然皱皱眉，“什么迟了？”
“我已经把你的心思全都对他说了……”顾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这个挡箭牌怕是用不上了。”
“你……”
安然松开手，往后退了大半步，脸上布满了疑云，愣愣地看着顾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铖别过脸去，没敢正视安然的眼睛，“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你还喜欢着他，暂时放不下他。”
“你神经病啊你！”安然一下子恼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自作主张替我开口？我让你这么做了吗？你……你就那么恨我，想看着我出丑？”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铖难得表现得十分镇定，面不改色地说到，“恰恰相反，我正是想让你早点放下他，才会这么做。”
“呵……”
“安然，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还喜欢着他，不是吗？”顾铖的眉头纠在一起。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那是我的事！”安然红了红眼眶，“你说找他好好谈一谈，谈来谈去便是说了这么些废话吗？我是自欺欺人，那又怎么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忘了他，你就不能多给我点时间吗？一定要……一定要这么逼我？”
“丫头！”顾铖紧紧抚着安然的双肩，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我不是逼你，你也不要自己逼自己。既然忘不了，倒不如坦诚去面对。喜欢一个人，并不丢人。哪怕是现在，我也能坦然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怕的是，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心，只能一直苦苦折磨自己。我可以陪你去找他，你们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好吗？”
安然摇摇头：“我根本做不到你那般大度，那般宽容。”
“安然，看着我。”顾铖的手里微微用了用力，“你可以的！”
离下午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身后的大街渐渐热闹起来。身边经过的人们，或好奇或淡然地看他们一眼，便很快地走开了。安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扔在地上的鱼，尽管大口大口地想要努力呼吸着空气，却还是快要因着缺氧而死去。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街头和巷尾的那些人，他们全都步履匆匆，为着自己的生活而奔波着，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看不出喜悲。若干年后，自己会不会变成他们的一员？那个时候，会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矫情而幼稚？
“真想当个大人啊……”安然没来由地嘟囔一句。
“总会有一天，我们都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大人，但在那之前，”顾铖看着安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要假装大人。你可以软弱，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找个人来依靠。长大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不是一蹴而就。并不是故作坚强，故作冷静，别人就会把你看作是个大人。在他们眼里，那只是幼稚的另一种体现。”
“这话……是谁说的？”
“欧阳。”顾铖诚实地回答，“在他眼里，你跟我一样很幼稚。”
“那你认为呢？”安然抬眼看他，“你也觉得我很幼稚吗？”
“幼稚又何妨？”顾铖反问。
安然轻轻地笑了，心中畅快了许多。
“走吧。”顾铖揉了揉安然的头发，“考完试，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嗯……”
两人转身刚走了几步，却见着叶梓和王兰站在不远处，面带担忧地看着他们。
“他没欺负你吧？”叶梓快走几步，拉着安然来到一边，小声地问，“你哭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没有啦~”
“真没有？”
“真没有。”安然笑笑，“平日里也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吧？你什么时候见他欺负过我？”
“那倒也是！”叶梓点点头，“借他俩胆，怕是也不敢~”
“是呢！”顾铖凑上前来，“安然身边有你和王兰两大护法，谁敢欺负她？不要命了~”
“嘁！最好没有~否则的话……”叶梓回头瞪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行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回到了学校，赶往各自的考场。
安然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
人啊，无论走到哪儿，似乎总是会被困在盒子里。这大大小小的教室，可不像是一个个古古怪挂的盒子么？大到别墅，小到茅屋，也不免让人联想到盒子。再到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天空中翱翔着的飞机，等等等等，似乎都是一个个盒子，将人困在其中。又或者，自己的内心，才是一个无形的盒子，长长久久地把自己困在其中，无法逃出——或者说，不愿逃出……
第九百零五章 安然的奇怪想法
每个人的盒子大不相同，有些人会为它涂抹上五彩斑斓的画卷，有些人则选择用知识填充它，而更多的人们，盒子里装着的，大多是空虚和无奈罢了。那么，安然呢？
“我想逃……”
“你想逃去哪？”就在这时，闵佳丽突然在身后出现，熟络地攀上安然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问，“上午被你侥幸糊弄过去了，下午……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安然稍稍用力推开了她，回身望过去，脸上带着几许好奇与不理解：“你我并不是很熟，也没什么过节，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有针对你吗？没有吧！”闵佳丽笑笑，“你摸着良心说，上午你们有没有传纸条？我明明看到了！”
“眼见就一定为实吗？”安然微微扬起嘴角，“不要只盯着我。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不是聪明人所为。因为，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在意你的，只觉得可笑罢了。我更不会花时间去怨恨一个可怜又可笑的人。”
“你！”
“我才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惹怒了你？更多刻薄的话我还没有说出口呢~想听听吗？”安然笑得更欢了。
“神经病吧你！”闵佳丽后退一步，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又带着几分畏惧，一甩手走开了。
顾铖一直注视着两人，见闵佳丽走开了，他便坐到安然身边，默默看着她笑。
“你傻笑什么呢！”
“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我可没欺负她……”安然撇撇嘴，“你难道没看见吗？是她一直找我的茬好不好~简直是莫名其妙！”
“呐。”顾铖敲敲安然的脑袋，眯着眼开口，“你不如这么想——有人讨厌你，处处针对你，兴许都是嫉妒你呢？比方说，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难免有人看不惯你。”
“噗嗤……”
安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呀……顾铖！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顾铖被安然笑得莫名其妙，只好点点头：“怎么了？”
“要点脸吧……”安然不由得捂住了脸，“成绩好呢，我也就认了，那句漂亮……你赶紧收回吧！”
“可我是认真的。”顾铖也跟着笑了，“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懂吗？在我眼里，你就是嘴漂亮的那一个。”
“嘘嘘嘘！”安然前后左右看了看，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赶紧伸手捂住了顾铖的嘴，“饶了我吧！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么……”顾铖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到，“注意形象~”
“我的形象怎么了~”安然松开手，挑了挑眉毛，“你刚刚不还夸我长得好看嘛~”
“我觉得漂亮，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啊……你说是不是？”
“你赶紧走开！”安然瞪他一眼，“说的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见安然气鼓鼓地噘起了嘴，顾铖反倒安心了。他很怕看到安然再次露出寡淡的表情，越是冷静，也就说明她的心里越是难过。此刻，她愿意将情绪写在脸上，表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不设防罢了。
“还笑？”安然又对着顾铖翻了个白眼，“信不信我打你哦……”
“信信信~”顾铖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俯身拿起安然的背包，便朝着讲台走去，“领教过你的脾气，哪敢不信~”
“嘁……”安然看着顾铖的背影，先是撇撇嘴，而后极其认真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如果说，安然想要逃离自己的“盒子”，那么，顾铖便是那个愿意随时随地接纳自己的人，他努力将自己的“盒子”装点得得体而夺目，只为了在安然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从没想过逃，也没想过束缚住自己或是安然，他的“盒子”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考试一结束，安然和顾铖便收拾好东西走出了考场。
“现在去找他吗？”顾铖低头看着安然。
安然摇摇头。
“欸？”
“先吃饭吧！”安然抬眼看他，“我担心见了他，会连饭都吃不下。先吃饭……还有，帮我找个借口骗过叶梓和王兰把！我不想让她们为我担心。这一次，我想自己好好处理这件事……”
“嗯。”
“你陪着我去他家就好，不要开口说什么。”
“嗯。”
“假若……我的情绪失控了，你要提醒我，拦住我！”
安然沉默了几秒，还是点点头：“嗯。”
安然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紧锁着眉头，满脸的苦恼。
“怎么了？”顾铖疑惑地转过身，面对着她站定，“害怕了？”
安然摇摇头：“不是害怕。是……是有些不知所措。要不，算了吧？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他了，哦？”
顾铖没有答话。
“明天一考完试，我就回城里！我不见他，也不给他见到我的机会。”安然自顾自说着，“躲过了这个寒假就没事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躲呢。”顾铖轻声问，“是……不敢面对他吗？”
“不是，不是……不是！”安然使劲摇摇头，“我分明说过，我不是害怕什么，是……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胆怯，倒不是因为不敢面对他，而是……”
“而是什么？”
“我怕见了他一时紧张，有些话会说不出口。”安然露出苦恼的神情，“每次和别人吵完架，我都要懊恼一阵子——明明想好了该怎么说，临了却总是发挥失常，让别人占了上风……”
顾铖抚了抚额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在担心这个？”
“哦！不然呢……”安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到，“我们要不要事先打个草稿？把想说的话整理一遍？万一吵起来了，有些话忘了说呢？最起码！要在气势上先赢过他，让他无话可说！你说呢？”
顾铖努力憋着笑，他试想过安然会退缩，会难过，唯独没有想到，她只是担心自己吵不赢。
“呃……”顾铖想笑却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如果你觉得有必要，那就准备吧……”
第九百零六章 勇气你在哪
“走吧！叶梓和王兰还在楼下等着呢。”顾铖拍拍安然的脑袋，迈步跨下台阶。
“喂！”安然追上前去，气鼓鼓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我的头啦？我琢磨着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保不齐就是被你打坏了。”
“呀！你是不是嫉妒我成绩比你好啊？下手才这么重。是不是啊？哦？”见顾铖不说话，安然又凑近了些。
顾铖只好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掌拍在安然的脸上，这才挡下了她。
“咦？”安然却用力握住顾铖的手腕，仔仔细细研究着他的手掌，“你的手掌这么大哦？比我的脸还大呢！啧啧啧……你的感情线分叉了哎~还是三个岔呢。我记得王兰说过，这种手相的人大多……”
“安然。”顾铖抽回自己的手，打断了安然的话，“你今天是怎么了？”
“嗯？”
“我觉得你有点反常。”
“有吗……”安然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将手插进口袋，耸了耸肩。
“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我们今天就不要去找他了。”顾铖立在原地，轻声说到，“我很怕看到你伤心为难的样子。”
“我既没有伤心，也没有为难啊。”安然笑了笑，“顾铖，你是不是还在为以前的那些事而自责，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啊？我已经不怪你了，真的！就连面对着刘婷婷和闻静，我也能做到心平气和，又何况你呢……你不必事事为我考虑的。作为朋友，我也很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而不是被那些过往捆住手脚。”
顾铖看着安然，她的眼神很清亮，透过那双眼睛，他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对你好，只是想这么做而已，无关自责愧疚，也不求任何回报。”身后有同学走来，他上前一步揽住安然的肩膀，稍稍让开了一条道路，“这话听来似乎有些虚伪，但都是真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我知道。”
“如果有一天，你告诉我，我的存在妨碍了你的幸福，我……”顾铖的声音微微压低了些，“我会选择一个人默默离开。但在那之前，我想好好的守护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安然轻轻地笑了笑：“顾铖，你真的变了许多。以前的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任性又多疑，还爱耍脾气。现在嘛！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和磨难，又是独生子，难免自私了些。”顾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很多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家里有个弟弟，凡事有商有量，不像我……突然遇到了难事只能手忙脚乱。”
“打起架来你就不会羡慕了……”安然撇撇嘴，“而且，我妈为了生他，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躲在山上的茅草屋里生的……后来还是罚了款。安辰他呀~可真是名副其实花钱‘买’回来的。”
顾铖吃惊地看了安然一眼，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应该怪我才对，如果当初爸妈没有收养我，安辰便是他们的头一胎，又怎么会罚钱呢……”安然叹一口气，“那时候的三千块钱，真的把家底都掏空了，否则的话，凭着我爸的手艺，家里人的日子也还过得去……我可能真的是个灾星吧！搅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别说傻话！”顾铖揽着安然走下楼梯，叶梓和王兰已经早早地候在了大门口，“不是你的错。走吧，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去。”
“喂……你们俩在楼上干嘛呢？对答案呀？”见两人下了楼，王兰忍不住“埋怨”几句，“等你们等得花都谢了……饿死啦！”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顾铖走过去敲了敲她的头，“看看她俩的体型，再瞧瞧你~啧啧啧！果然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般。哦？”
“呀！你在说我胖吗？”王兰一瞪眼，“胖就胖呗~又没吃你家的大……米……”
“不胖~你一点儿都不胖，听他胡说~”安然走上前，挽住王兰的胳膊，“今晚我请客。说吧，你们想吃什么？”
说完一回头，安然注意到叶梓的神情有些异样，于是拉了拉她的手。
“叶梓，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出什么事了？”
“安然。”叶梓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神情由犹豫变成了坚定，“晚上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吃饭了。有点事要去处理！可能会晚一点回家，你们不用担心！”
“嗯。”安然点点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说罢，叶梓便拔腿跑出了大门，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安然，你怎么不问问她，这么着急离开时因为什么事啊？”王兰有些奇怪地看了安然一眼，“你不担心吗？话说，还是你们察言观色的功力比我强，刚刚和她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都没能发现她有心事。唉……”
“也怪不得你。”顾铖突然接话，“她也是刚刚收到一条短信才变了脸色。可能是突发状况，这才临时改变的主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给她发短信的，应该是颜寒。”安然说，“一般情况下，会让叶梓脸色大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妈妈，另一个，便是颜寒了。而她和阿姨已经和解，所以，十有八九是颜寒。”
“欸？”王兰皱了皱眉，“昨天闹得那般不愉快，他还有脸给叶梓发短信？真是被他气死了！听你这么说，我更担心叶梓了，她会不会……”
“不会的。”安然笃定地开口，“叶梓的秉性我了解，即便她再生气，再失去理智，也不会做出伤害对方的事。不过，王兰。”
她顿了顿，看着王王兰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十点之前，她还没回去，你务必要给我打电话。”
“你……你吃完饭不随我一道回家吗？”王兰瞪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哦……哦！”安然愣了愣神，对着一旁的顾铖使了使眼色，“马叔叔找我有点事。”
“是啊！我爸找她。”
第九百零七章 意料之外
“这样啊~”好在，粗线条的王兰并没有发现安然说了谎，于是点点头，“那你可要早点回来啊！说实话，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
“知道啦~”安然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塞到她的手里，“有事的话，就打顾铖的电话吧！”
吃完饭，王兰不情不愿地一个人回到家中，紧紧地锁上门窗，拉上窗帘，将吊灯与台灯全都打开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也罢！两个丫头不在家，倒也落得清净。”王兰撇撇嘴，自我安慰着，“不要害怕，不要胡思乱想！看书要紧。”
而另一边，口口声声说着不害怕的安然，倒是真的有些胆怯了。尽管她已经将那些想说的话全都记在了心里，但待两人到了欧阳慕林的家门前，她还是退缩了。
看来，自己总归是个纸老虎。
安然紧锁着眉头，站在门口一动没动。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顾铖转脸看着她，轻声说到。
安然摇摇头，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深呼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很快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听来很熟悉，大抵是李瑶瑶。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很快，门被打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果真是李瑶瑶。
看到安然出现在家门口，李瑶瑶满脸的震惊，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露出不屑的神情：“哟~我当是谁呢！怎么？一个学期没见而已。这么快就想我了？”
安然没有搭理她，而是推开她径直走进了屋子。
“喂！”李瑶瑶生气地大吼到，“你懂不懂礼貌啊？”
“瑶瑶，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欧阳慕林，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身上裹着浴巾，在看到安然的那一刻，脚步停了下来，“你……”
跟在安然身后走进门的顾铖，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推了欧阳慕林一把：“先换上衣服……”
“你们来做什么？”欧阳慕林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问，“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聊的！该说的话中午已经说过了，还在做什么？”
“并非我要找你。”顾铖只丢下这么一句，随即转身走开了。
欧阳慕林飞快地穿上衣服，走回客厅。
“你找我？”他看着安然的眼睛，轻声问。
“哥！”这时候，李瑶瑶快步冲过来，攀上欧阳慕林的胳膊，“我刚想拦住她，她就闯进来了！走……”
“瑶瑶，你先去房间。”不等她说完，欧阳慕林便轻轻地甩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待会让爸过来接你回去。”
“哥……”
“听话。”
欧阳慕林的语气并不重，但在李瑶瑶听来，却像是带着几分责备。她只好恨恨地瞪了安然一眼，扭头跑回了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安然……”
“你先别说话！”安然一摆手，瞪大了眼睛看着欧阳慕林，“从现在开始，你听我说。”
欧阳慕林轻轻笑了笑，点点头：“好。你说，我听着！”
“我听顾铖说了，你这次回来并不全然为了找我，但我还是妄想着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安然一字一句地说着，“我这么说似乎有点厚脸皮，但这些的确是我的心里话。”
“所以？”
“所以，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安然说，“希望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实在不想面对那个懦弱的自己，不想自己变得可怜变得可笑。目前看来，让我一下子忘掉你，怕是并不容易，但是我会努力。我会证明给你看……哦不！是证明给自己看，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
“说完了吗？”欧阳慕林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安然的眼睛，“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吗？”
安然摇摇头：“不了吧！我不想听呢。”
“你？”
“我怕听了你的想法，又会令我动摇。”安然笑笑，“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坦诚地面对你，只为了说出我想说的话，而不是为了听你的想法。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吧……一直说着结束结束，但你我总是一次次地纠缠不清，我感到有些厌倦了。拜托！请你什么话都不要说。”
“可……”
“顾铖，我们走！”不等欧阳慕林的话说出口，安然已经转过身，拉着顾铖的手往门口走去了。
“你误会了！”欧阳慕林冲着安然的背影说到，“我这次回来，的确有想过要来找你，但不是为了复合，更不是为了和你纠缠，而是……”
安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而是什么？”
“正如像你所说，为了体面的结束。”
见安然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欧阳慕林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和瑶瑶快要订婚了。”
“什么？！你……”安然还未做出任何反应，顾铖却已经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欧阳慕林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欧阳慕林用力推开顾铖，理了理衣服，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我说，我和瑶瑶就快要订婚了。”
顾铖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颇有些无语。
“所以，你中午之所以去学校找她，根本就是为了羞辱她，看她的笑话？而并非你所说的——体面的结束。”顾铖的眼里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对安然的疼惜，“既然无意纠缠，既然想要体面的结束，那就滚得远远的，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便是！一面装作深情款款，一面却做着恶心的事。从前我真是看错了你！”
“难道我要为了让她感受，便要躲得远远的，放弃自己的生活？别傻了！”听了顾铖的话，欧阳慕林却摇摇头笑出了声，“只有你们这些孩子，才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我本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跟你们交代，但念在从前的情分上，还是决定先整理好过去的感情，再开始新生活。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让安然死心，更是为了让瑶瑶放心。”
“误会的人，应该是你。”安然上前一步，挽上顾铖的胳膊。
第九百零八章 一对活宝
在顾铖露出诧异的神情前，安然飞快地开口说到：“不论是你出国前的那晚，还是此时此刻，说结束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而我也很早便知道，某个人比你更加在意我，更加心疼爱惜我。从前没能回应他的感情，是我的错！”
“安然……”顾铖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说不上难过，但肯定不是开心，“你？”
“你要订婚了？恭喜！”安然望着欧阳慕林的眼睛，抿嘴笑了笑，“不知我们可否去讨杯喜酒呢？”
“没问题。”欧阳慕林亦笑得风生水起，“我会寄请帖给你……们。”
安然以为自己会生气，会难过，甚至会歇斯底里，然而此刻的她，心里却十分的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从欧阳慕林家里出来，顾铖便一直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安然明明全都看在眼里，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唉！打了草稿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呢……刚刚还是发挥失常了，看来啊~我这人实在不适合跟人吵架！”
顾铖依旧气鼓鼓地皱着眉，脚步飞快地朝前走着。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呀……”安然故意放慢了脚步，“我都快跟不上了。”
顾铖虽说仍旧没有答话，但脚下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你生气啦？”安然笑着追上前。
“过来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会拿我当挡箭牌。你怎么……”顾铖没好气地嘟囔着，“若是哪天你把我卖了，恐怕我还屁颠屁颠地替你数钱呢！”
“嘿嘿嘿~”安然只是不停地笑。
“以后别这样了……”顾铖皱了皱眉，却又无法生气，“我会当真的。”
“我并没有拿你当挡箭牌，刚刚所说的那些话，都是事实啊！”安然拉了拉顾铖的衣袖，“你对我的好，自始至终我都明白，只是一直在回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卑鄙，也很自私，明知道你的心意，却没能给你任何回应，反而心安理得地全盘接受。即便你对我没有怨言，我还是觉得很抱歉。”
“我没怪过你。”
“我知道。”安然咬了咬嘴唇，“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厌恶自己。总是拖泥带水，总是残忍地对待你，你却……你难道不会怨恨我吗？哪怕一丝一毫？”
“不会。”顾铖低头看着她，“就如同，你不会怨恨欧阳一般。其实你说得对，人生苦短，我们何必浪费掉有限的时间去怨恨别人呢！更何况，你知道的，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生气。”
“你真是个十足的傻子……”安然往顾铖的身边靠了靠，“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只要你能开心，什么都好。”顾铖笑着拍拍安然的脑袋，“走吧！我送你回家。啊对了！王兰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颜寒，问问叶梓的情况？”
“先回家看看情况再说吧。”安然应着，“兴许她已经回去了呢！”
“安然。”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顾铖突然停下脚步，转脸看着安然问到，“我有点好奇，你刚刚听到他要订婚了的消息，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吗？”
“不会啊。反倒是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安然笑笑，“人呐，只有先学会不生气，才会气得死人。刚才那种情况，谁先生气谁就输了，不是吗？”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谁输谁赢？”顾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那当然！”安然回答得理直气壮，“既然鼓足了勇气去面对他，肯定要赢啊……输了多难看！说实话，我刚刚的表现还可以吧？该说的话都说了吧？”
“傻丫头~”
两人回到家中，见叶梓和王兰隔着半米的距离面对面地坐着，全都板着一张脸，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这莫名其妙的低气压，是怎么一回事？”安然和顾铖对视一眼，同时跨进了门。
“叶梓，你没事吧？”安然走到叶子身边，小心地坐下。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叶梓的语气听来，可不像“没事”。
“王兰，你们吵架了？”顾铖则走到王兰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哟！你可千万别吓我~我哪敢跟叶大小姐吵架啊！不要命了哟~”王兰的口气，明显带着些怒气。
“呀！”看着两人赌气的模样，安然也有些生气了，“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没事。”叶梓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平和了许多，“我只是心情不好，正好她又不停地问东问西，这才争了几句。没吵架！”
“听到了？”王兰抬眼瞪着顾铖，“我们没吵架！”
“既然没吵架！那就握手言和吧。”安然顺水推舟没有多问。
叶梓和王兰互相瞪了一眼，谁也没有动。
“赶紧的呀~”安然催促着，“我请大家吃宵夜！怎么样？和好吧？”
“对！不！起……”叶梓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刚刚我说话的口气重了些。”
王兰看了眼叶梓，赌气般地握住她的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原谅你一回吧！”
“切……”
“切？”王兰一斜眼，甩开叶梓的手，“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啊！你还‘切’？我好心问你几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出口伤人！我……”
“我分明说过了吧！心情不好让你不要多问，不要多管闲事。你还不停地问，不停地问！”叶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王兰，“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想听，行不行？”
王兰“腾”地站了起来，垫了踮脚，紧接着站到了凳子上：“欺负我没你高是不是啊？”
“幼稚！”不成想，刚刚还一脸火气的叶梓，突然捂嘴笑了。
“没意思。”王兰从凳子上跳下来，捏了捏叶梓的脸，“想好好的吵个架吧，你却笑场了。”
安然和顾铖站在一旁，简直是目瞪口呆。
“你……你们？”安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真是一对活宝。”顾铖也跟着笑了，“总算明白了，安然为何喜欢跟你们在一起。”
第九百零九章 突发状况
“好了，好了！”安然拍拍手，上前挽住两人的胳膊，“现在的情况是，已经和好了吧？我们可以出去吃夜宵了，哦？”
“今天什么日子啊？”王兰扭头看着安然，一脸的疑惑，“怎么又请客？”
“一边吃一边聊吧，怎么样？”安然笑着开口，“今天对我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说完，她扭头看了看顾铖：“现在有点晚了，你可以吗？”
“不要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顾铖点点头，但随即摇了摇头，“这样吧！你们想吃什么，我出去帮你们买。外面又冷又黑的，还是不要出去为好。明天还要考试呢！大家都要早点休息。”
“嘿！班长就是班长~特别会为我们这些女孩子考虑呢~”王兰此刻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笑得眯起了眼睛，“我想吃烤猪蹄！”
“你可别自作多情了吧~”叶梓不由得泼了她一头冷水，“他这是为安然考虑呢！”
“那我可不管！”王兰撇撇嘴，“他为安然考虑，安然又是我们的朋友，四舍五入的话，就当是为我们考虑咯~”
“哦~你的话真的很有道理呢~”叶梓冲她翻了个白眼。
“又吵起来了？看样子，今晚的夜宵是泡汤了。”安然无奈地摇摇头，故意抬高了声音对顾铖说，“顾铖啊！你还是回家吧~她俩不饿，吵架呕气就能填饱肚子呢！”
“你们仨啊，聚在一起真是能唱一出戏了。”顾铖低头看了看时间，“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安然将顾铖送出门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这才回转身自看着屋里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说吧。”
“说……说什么？”王兰下意识地往叶梓身边靠了靠，有意回避着安然的视线。
“顾铖已经走了，你们也该跟我说实话了吧！”安然将目光移向叶梓的脸上，神情变得愈发严肃。
“刚刚已经说了……我们不过是争了几句而已，真没别的。”叶梓倒是面不改色地直视着安然的眼睛，口气平淡。
“当真只是这样？”
“骗你干嘛……”
“好吧。”安然见叶梓执意不肯说，于是摆摆手，坐到桌前，“这事到此为止，我不再问了，你们也不准再提，不准再生气。”
三人各自沉默着，直到顾铖买好了宵夜返回。
“你们吃吧。我要回去了！”顾铖放下食物，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欸？”
安然跟着走过去，拉开门一看，屋外突然下起了雨。
“下雨了。”安然拉了拉顾铖的胳膊，“还是坐下吃点东西吧！”
顾铖轻轻地拂开安然的手，摇了摇头：“刚刚接到我妈的电话……”
“是不是叔叔哪里不舒服？”顾铖的话还没说完，安然已经急急地问出了口。
“哦……刚刚吃完药，又全都吐了出来。”
“走！”安然转身拿起一把雨伞，拉着顾铖便冲进了雨里。不忘回头对着屋里的两人招呼一句，“你们吃完了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安然……”
顾铖还想再说什么，安然已经撑开了雨伞，塞到他的手中：“什么都不要说了，走吧！”
顾铖低头看了看安然，心里涌上一阵暖流，在这寒冷的冬夜，她就像是一盏明灯，不仅照亮了前路，也温暖着自己的心。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顾铖的家中，所幸只是虚惊一场。顾铖的父亲已然睡下了。
“哎哟……”见安然出现在跟前，顾俊芳先是一愣，随即瞪了顾铖一眼，埋怨到，“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把安然也给拖来了？明天还要考试呢！嫌她不够烦？还要让她跟着担心？你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不是的，阿姨！这事怪不得顾铖。”安然笑了笑，“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恰好就在他身边。心里挂念着叔叔，这才厚着脸皮跟来了。叔叔没事吧？”
“没事！是我紧张过度了。”顾俊芳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晚上稍稍吃多了些，伤着胃了。也怪我，不该事事由着他的性子！一下子没能控制住食量。”
“外边下雨了？”话刚说完，顾俊芳突然听着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这才注意到，安然的头发有些淋湿了，赶忙拉住她的手，“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小心着凉。”
“不用了，阿姨！”安然摇摇头，“既然叔叔没事，我也该回去了！”
“雨越下越大了。”顾俊芳皱了皱眉，“这样吧！今晚你就在家里住下，太晚回去不安全。”
“妈……妈！”安然还没应声，顾铖反倒有些急了，红了红脸，“您别难为她了……我还是送她回去吧！”
“你送她，她再送你？不嫌折腾？”顾俊芳执意拉过安然的手，领着她来到卫生间的门口，“安然，不用顾及那么多。我把你当自己孩子一样，铖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妈……”听了顾俊芳的话，顾铖的脸更加红了，羞得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切~”顾俊芳撇撇嘴，回头瞪他一眼，“瞧瞧！还会害羞了呢~”
安然也转过脸去，微微抬眼看了看顾铖，叫他一脸绯红地站在原地发愣，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去吧！赶紧洗洗换身衣服。”顾俊芳握了握安然的手，“我替你看着他。”
“妈！”顾铖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些生气，脸快要垮到地上，“您不觉得，刚才的那些话有些过分了吗？”
“哎哟！这孩子……我说什么了？怎的发这么大的火？安然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急了。”
“她那是给你留了面子！”顾铖的脸色愈发难看，“若非您是长辈，她早就……”
顾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着安然冲他使劲地摇了摇头。
“阿姨。”生怕母子俩再争执起来，安然那头刚刚示意完顾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这边又赶紧拉着顾俊芳走到一旁，“我没带换洗衣服呢……”
第九百一十章 留下的理由
“哎哟！你看看我，光顾着跟那个臭小子置气，差点忘了这事。”顾俊芳回过神来，拉着安然的手用力握了握，“阿姨这就去拿。”
趁着顾俊芳回房拿衣服的空当，安然快步走到顾铖跟前，轻轻瞪他一眼：“你刚刚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火……”
“我妈平时不是这样的，怎么的突然没了分寸！”顾铖皱皱眉，似乎还在生气，“你难道真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安然捂着嘴笑笑：“听出来了啊！假装没听到不就好了，你这般计较，反倒更令人尴尬。”
“你这意思……倒是我的错咯？”
“哦！”安然点点头，“这么些日子以来，阿姨多不容易啊！你本就不该顶嘴，不该惹阿姨生气。”
“安然，”就在这时，顾俊芳拿着一套睡衣走出来，“这些都是干净的，赶紧洗洗睡下吧。”
“待会再聊。”安然冲顾铖眨了眨眼，拿过顾俊芳手里的衣服，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去。
顾俊芳当真守在门口，一直紧紧地盯着顾铖。
顾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兀自走到沙发上躺下，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几点了还看电视呢？！还不赶紧给我睡觉去。”顾俊芳瞪他一眼，却始终没有移动脚步。
“您就这么信不过您自个儿的儿子？”顾铖看她一眼，幽幽地开口，“您快回房休息吧！不用管我。”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顾俊芳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站定，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我这是为了安然考虑，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多不好！”
“所以说啊，您刚才干执意要留她住下呢？”顾铖从沙发上弹起来坐直了身子，“真不明白您在想些什么！她住的地方离得又不远，刚刚干嘛不让我送她回去？”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顾俊芳回头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到顾铖身边坐下，“我这么做的用意，你当真看不出来？”
顾铖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顾俊芳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妈~您不要做这些无用功……只会让我更难堪。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大学。只希望爸爸早一点好起来，您也能轻松一些。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这孩子……”
“妈！”顾铖打断顾俊芳的话，用力揽了揽她的身子，“您赶紧回房休息！您儿子不敢说是貌比潘安吧，至少也算得上玉树临风，还怕没人喜欢么~您说是不是？再说了，您以前不是最怕我‘早恋’来着？现在怎么这般着急？您这个年纪，抱孙子未免太早了些。”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俊芳小声地嘟囔着，“就怕是喜欢你的，你不喜欢，眼里偏偏只有那个看不上你的‘她’。”
“嘘！”顾铖抬眼看了看卫生间的方向，“妈，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累了，您快回房吧……我也要睡了。”
看着顾俊芳走回了房间，顾铖重又回到沙发上躺下，看着客厅的天花板发起了呆。他明白母亲的用意，也清楚她的担忧，只不过，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反倒更加犹豫了——安然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欧阳慕林，彻底地放下欧阳慕林，对他来说似乎是个绝好的机会。但是左思右想，他还是忍住了。
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虽说自己的行为未必坦荡，但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伤害安然，逼迫安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铖的思绪也越来越乱。人们常说，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不会在意，更不会珍惜。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果自己肯放下执念后退一步，也许可以试着接纳闻静亦或者别的女生，结果可能只是两败俱伤。他不禁暗自庆幸着，自己没有这么做。退而求其次，不论对于谁，都是一种伤害。
“阿姨睡下了？”
顾铖正想的入神，安然已经裹着外套走了过来，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哦。”
顾铖坐直了身子，起身走到房间拿出了电吹风，递到安然的手里：“你刚刚是想和我说什么？”
安然将电吹风放到一边，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叔叔阿姨都睡下了，别吵醒他们。”
“万一感冒了……”
“呀！我的身子有那么弱吗？”安然用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包裹起来，看上去像是顶着一个大大的毛球。
“我只是担心……”
“呐！顾铖。”安然拉着顾铖在沙发上坐下，“你刚刚不是问我，有什么话想跟你说吗？”
“嗯。”
“阿姨病了，你知道吗？”安然忽地变了变脸色，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所以我刚刚才给你使眼色，叫你不要再顶嘴。”
“我妈病了？”看得出，顾铖的惊讶并不是装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哪会知道~你只知道惹阿姨生气……”安然没好气地说到。
顾铖皱了皱眉，有些坐立不安。
“你也不必太紧张，”见状，安然又赶忙开口安慰，“我瞧着桌上剩了半杯水，旁边还放着药盒，想来阿姨已经吃了药。洗澡前我握了握她的手，烧已经退了，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我真是粗心大意！”顾铖免不了责怪自己，“从前任性惯了，总觉得他们关心我在意我是应该的，常常忽略他们的感受！就连他们病了，我也没能察觉……我还算个人么！”
“你也不要太自责，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以后多关心关心他们也就是了。”
“安然，”顾铖猛地探头看着安然，“所以，这才是你留下来的原因？”
“欸？”
“因为我妈病了，你担心我这人粗心大意没能注意到，这才决定留下来？”顾铖看着安然的眼睛问。
安然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哦……叔叔的状况才刚刚稳定，阿姨又病了，我有点担心。”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顾铖却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第九百一十一章 笑容
顾铖看着安然的脸，久久没能收回视线——她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平和，语气听来依旧那么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做了件理所应当的小事。
“我要去睡了。”安然张开手掌，在顾铖的眼前晃了晃，“你也赶紧洗洗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我会帮你留心叔叔阿姨的情况。”
“安然……”
“欸？”安然刚刚起身，听到顾铖唤了声自己的名字，于是又低下头看着他。
“谢谢你！”顾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很低沉，像是从胸腔里迸发而出，听来不甚清晰。
“哦？哦……”不知怎的，安然总觉得顾铖的神情，古怪中透着些悲伤，“快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看着安然离去的背影，顾铖又默默地说了句：“谢谢。”
此时此刻，他又太多的话想对安然说，却又无从开口，似乎能说的，仅有一句“谢谢”。说太多，仿佛失了意义，这句“谢谢”的分量，大抵只有他自己才能懂得。
第二天一早，顾铖一家还未起床，安然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天还很黑，安然撑着伞，缓缓地迈步朝前走。
“谁爱这不息的变幻，她的行径？催一阵急雨，抹一天云霞，月亮，星光，日影，在在都是她的花样，更不容峰峦与江海偷一刻安定。”
不知怎的，走在这安静的街道上，安然的思绪却飘了很远。什么是永恒？我们所追求的安定不过是一种安慰，大抵只有变幻才是真正的永恒。我们的人生之所以精彩，不正是因着它的不确定么？就如同这“急雨”“云霞”般难以捉摸，又似这“月亮”变化无常。
一阵寒风吹过，安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裹紧了外套，加快步伐朝出租屋走去。
回到家，叶梓和王兰依旧睡着，安然没有开灯，摸黑走到书桌前坐下，黑暗中，她的神情似乎也有些模糊不清。
在顾铖面前，安然始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此刻，当她放下所有的防备，心中最真实的情感还是涌上了心头——她忍不住按住了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着，落在桌面上，很快湿了大片。
“安然，你真是个大傻子……事到如今，你还在妄想着什么呢？”她在心中默默埋怨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好痛？他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为什么始终不愿面对现实？说分手的是你啊，傻子！他一点也没有难过，你为什么还要顾及他的感受？为什么还要为了他而心痛？”
哭了一阵，安然这才冷静下来，稍稍整理了情绪，打开了灯。
“起床啦！两个大懒虫~”安然走到床边，叫醒了两人。
“哦……你回来了。”叶梓睡眼惺忪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拉住安然的手，“没事吧？”
“你这丫头，是不是睡傻了？我能有什么事……”安然捏了捏叶梓的脸，笑着说，“赶快穿衣服吧！别着凉了。”
“可我看你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叶梓果然很会察言观色，只一眼，便看出了安然神色中的细微变化。
“没有啦！”安然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笑着解释，“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这个解释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叶梓依旧满脸的担忧和疑惑。
“你们赶紧起床，我去买早饭。”安然疲于解释，于是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安然哭了？”睡在叶梓身旁的王兰后知后觉，待安然走后，这才迷迷糊糊地问出了口，“她没事吧？”
“应该吧。”叶梓淡淡地回答一句，翻身下了床。
“你还在生我的气哦？”王兰瘪了瘪嘴，露出可怜巴巴地表情，“我也是关心你，才会问那么多的啊……如果惹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嘁……”叶梓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头瞪她一眼，“我若是还在生你的气，昨晚就该把你踢下床了！”
“只不过……”王兰看着叶梓，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你跟颜寒真的没什么吗？”王兰皱着眉，“他没欺负你吧？”
叶梓穿衣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的隐忍，转脸看着王兰轻轻地笑了笑：“没有。放心吧！”
“那就好！”王兰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如果他胆敢欺负你，我和安然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提起颜寒，叶梓的心猛地抽了几下，表面上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生怕王兰担心。想来实在有些辛苦。
昨晚和颜寒的碰面，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吧！
叶梓心中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越发变得复杂。对她来说，“告别”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让她放弃一个深爱的人。也许正是这样，她才更加能够理解安然所承受的痛苦和煎熬，一眼看穿了安然的伪装。
叶梓很确信，欧阳慕林的突然出现，对安然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之所以什么都不问，大抵是两人长久以来所形成的一种默契。
“想什么呢？”王兰穿好衣服，见叶梓还愣在原地，于是转身看了看她，“叶梓，你的扣子……”
“欸？”
“扣子系错了。”王兰指了指叶梓的胸口，小声地提醒了一句。
“啊……”叶梓低头一看，果真是这样。
“你是不是睡懵了啊？”王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洗把脸去！”
两人洗漱完毕，马上书包锁好了门窗，迎着寒风朝前走去，安然则已经买好了早餐候在巷子口。不管昨天结束得如何狼狈，还是要以积极的心态面对新的一天。
“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灿烂，分散！”
笑容，大抵是这世上最美的语言。哪怕身在深渊，也能透过它看到一丝的光亮。它代表了希望，书写着坚强。
第九百一十二章 礼物
最后一笔落下，安然看着满满当当的答题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前交了卷，一个学期又结束了。当初自己有多厌恶这里，此刻便有多么的不舍。
当初安然选择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抗争，向她的叔叔伯伯们证明，自己有上学的权利，能够凭借双手打拼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因而除了满腹怨气，似乎没有其他特别的感情。如今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的心态渐渐有了许多的变化，无论对于身边的那些人或是周围的那些景，好似全都生出了许多好感。
安然收拾好了书包，走出考场，顺着走廊一路向下，来到了楼下的空地上。
空气中的潮气依旧没有散去，一伸手似乎便能挤出水来。
安然顺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是一眼望到尽头的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地指向人工湖的方向。
四周很安静，耳边只传来呼呼的风声，人工湖上飘荡着团团的雾气，厚厚的，像是一朵朵的云彩落在湖上。凉亭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恍若置身在仙境中。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涤，四周的景色越发显得清亮。树枝上还沾着些晶莹剔透的水珠。脚下的青石板上，写满了时光的流逝，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慢慢地走，慢慢地放空自己的思绪，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通向凉亭的桥面上，爬上了点点的青苔。安然跨步走上去，风依旧呼呼地吹着，整个校园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安静得有些令人发慌，一阵莫名的空虚涌上心头。
安然走到凉亭的正中央，靠着柱子站定，闭上眼深呼了一口气。湖上的风似乎更加的凛冽，狠狠地刮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将她撕裂。
她不由得抱紧了胳膊，一转身，却见着柱子上刻下了一行小字。
“你是河流，我是条船，一片小白帆。”
安然看着那行小字，轻轻地笑了笑，虽说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
“安然！”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渐渐向她靠近。
安然回过头去：“刘婷婷？”
“你没事吧？”刘婷婷快走几步来到安然的跟前，“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安然摇摇头。
“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安然稍稍有些疑惑，“不过年不过节的，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没什么。只是为了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愿意陪我说说话。”刘婷婷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石桌上，“其实很久以前就想买来送给你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你不必谢我。我说过的，并非是我不计前嫌，也并非是我原谅了你，只是不想再继续纠结，继续折磨我自己罢了！”安然看着刘婷婷的眼睛，“礼物，你收回去吧！”
“不管怎么样，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你陪我走了过来。也许你的初衷并非全然为了我，但我还是应当感激你。”
“你没事吧？”这时，安然倒是担心起刘婷婷来了，她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怎么突然提起以前的事了？”
刘婷婷张了张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最终还是摇摇头：“礼物请你务必收下。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了。
“刘婷婷！”
任由安然怎么呼喊，刘婷婷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安然拿起石桌上的礼物盒，正欲打开来看，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几声。她只好顺手将盒子塞进书包，掏出手机接通了顾铖的电话。
“你去哪了？”电话那头，顾铖的语气听来有些着急。
“你们在教学楼门前等等我，我马上过去。”挂断了电话，安然便背上书包飞快地朝教学楼跑去，将刘婷婷送她的礼物抛在了脑后。
“你去哪了？”安然刚跑到顾铖一行人的跟前，王兰一个巴掌呼过来，拍在她的脑袋上，气呼呼地“质问”到，“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处找你？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想干嘛呀！”
“sorry啦~”安然撒娇似的扑到王兰怀里，“刚刚有点私事要办！”
“嘁……”
“啊！不过~”安然忽地直起身子，看着王兰的眼睛问，“放假了，你打算去哪儿？”
“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你还需替她担心嘛~傻瓜！”还不等王兰答话，叶梓已经开了口。
“啊哈~”安然见着王兰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明白了大半，“瞧我这猪脑子，居然忘了这茬！那我就放心了。”
“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担心我。”叶梓幽幽地说了句。
“欸？你怎么了？”安然转脸看她，“你和阿姨不是早就和解了吗？”
“和解是一回事，不想回去面对他们又是另一回事……”叶梓叹一口气，眼里写满了落寞。
“那你打算怎么办？”安然拉了拉她的手。
“我……”
“姐！”叶梓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着程鹏月迎面跑到了几人跟前，大口地喘着粗气，“姐……我……”
“你慢点说。”叶梓微微蹙眉，绕到程鹏月的身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
“爸……爸爸刚才打电话来说，车子坏在半路了，恐怕明天早上才能过来接我们回家。”程鹏月说，“晚上……晚上你可以可以来宿舍陪我？我……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哦……好……好的呀。”叶梓稍稍有些愣住，大抵没法一下子接受“姐妹情深”这个设定，因而语气听来有些许犹豫。
程鹏月不知是真的没有听出叶梓话里的犹豫，还是假装不知，她熟络地挽起叶梓的胳膊：“我陪你拿行李去！”
“啧啧啧！”站在身旁的王兰，忍不住皱起了眉，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被程鹏月听到的声音转脸对安然说，“有些人真的是脸皮够厚哦？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时候，大概也是这副妖精嘴脸。”
“喂！请你嘴巴放干净点！”程鹏月轻轻甩开叶梓的胳膊，转脸瞪着王兰。
第九百一十三章 你变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王兰自然也不甘示弱，扬着下巴略带着不屑地笑了笑，“前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们可是全都看在眼里！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当着大家的面勾引颜寒的了？妖精！妖精……妖精！打我啊？”
“你！”
“好了！”眼看这两人就要打起来，跟在安然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铖开了口，上前拉开了两人，“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形象！有事私下解决。”
说着转脸看向王兰：“叶梓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呗？”王兰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也对！我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已经姐妹情深了，我却妄想替她出头，的确可笑！”
说罢，王兰一甩手，丢下众人快步跑远了。
“王兰！”
安然刚要追上去，却被叶梓拉住。
“安然，让我去吧！”说着转脸对程鹏月招呼了一句，“你在宿舍等我就好，不要跟来了。”
看着王兰和叶梓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出了学校的大门，剩下的三人反倒有些尴尬。
“安然，其实我跟颜寒真的没什么！我……”
“我知道。”看着程鹏月一脸愧疚的急着解释，安然摆摆手，云淡风轻地开口道，“虽说我对你并不十分了解，但颜寒那小子在想什么，我还是能猜出大半的。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不过是做戏给叶梓看罢了。即使有什么，也只是你单方面的妄想。”
程鹏月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诧异。
“程鹏月，”安然皱了皱眉，盯着程鹏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直到现在，我依然看不透你这个人，猜不到你的真实想法。你对叶梓所做的一切，好的还是坏的，我真的不敢断定。但我只想说一句，如果真的想表现‘姐妹情深’，是不是应该学着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至少不要和她喜欢的那人暧昧。打着为她好的借口，去做恶心她的事，恐怕不能让人信服。”
程鹏月脸上的诧异褪去，换上衣服嘲讽的神情。她往前走了半步，冷哼一声：“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安然，你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
紧接着，不等安然说什么，她又开了口：“在道德上，你又比我高尚多少？你还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明明有男朋友，还要接受顾铖对你的好？要说暧昧，你和顾铖恐怕是前辈吧！”
安然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程鹏月瞪了瞪眼，“你才是最有心机的吧！装什么纯洁装什么高尚？”
“我似乎从来没有标榜自己是个多么高尚多么纯洁的人吧？”安然眯着眼笑，“就算我再怎么坏，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会去招惹自己朋友喜欢的人。”
“再怎么争辩，也改不了你是个bitch的事实！”程鹏月一时气愤难当，指着安然的鼻子骂到。
安然只觉得程鹏月又可笑又可怜，不愿再与她纠缠。
“顾铖，我们走。”
“怎么？没话说了？默认了？”程鹏月冷眼看着安然转身离开，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屑，“这些话，旁人不过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你当真以为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么多人讨厌你，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自己吗？”
“程鹏月！你适可而止吧！”顾铖将安然护在身后，狠狠地瞪着程鹏月，“我和安然的事，容不得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我对她好，碍着你什么事了？”
“愚蠢！”程鹏月忍不住嘲笑顾铖一句，“活该是个万年备胎！”
“好过你连个备胎都算不上。”顾铖自然不是那种软弱到任人欺负的类型，看向程鹏月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你！”
“顾铖，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我们走！”安然拉了拉顾铖的胳膊。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回头看着程鹏月，“提醒一句，你的逻辑是错的。别人讨厌我，我为什么要反省？该反省的是他们，不是吗？我既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故意招惹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讨厌我呢？是不是心理不健康？该去看医生了！”
说罢，安然拉着还未消气的顾铖，快步离开了。留下程鹏月一人站在原地暗自生着闷气。
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在脚边，大多是准备回家的学生。偶尔停下几辆出租车，司机们探头出来招揽着生意。被学生们婉言拒绝后，又骂骂咧咧地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顾铖伸出隔壁紧紧地护住安然，两人好不容易这才穿过人群来到对面的街道。
“还在生气啊？”安然抬眼看了看顾铖，见他依旧绷着一张脸，于是轻声安慰到，“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顾铖稍显错愕地下下头，正对上安然的目光。
“你……”
“我怎么了？”安然笑笑。
“你变了。”顾铖努力在脑海里搜罗着合适的形容词，说出口的却只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字。
“哪儿变了？”安然好奇地问。
“若是依着你从前的脾气，刚刚应该不会给她好脸色吧！”顾铖认真地回答，“她说话那般过分，你竟然不生气？还好声好气地跟她讲道理。的确叫人讶异！”
“你的意思是——”安然故意逗着顾铖，“我以前是个胡搅蛮缠、毫不讲理的野蛮人咯？”
“呃……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顾铖无奈地摊摊手，“总觉得你身上的棱角被磨平了，锋芒不见了。”
“以前是我太蠢，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被讨厌我的那些人牵着鼻子走。”安然笑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现在只是学聪明了而已。你想啊~她说那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激怒我！我若是生气了，岂不是正合她心意？人啊！要学会当情绪的主人，试着控制它，不该全然被它所掌控。”
第九百一十四章 秦风的隐忍？
“你倒是真的变了许多。”顾铖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拍安然的脑袋，却又缩了回来，“对不起！安然。”
“傻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的喜欢，已经给你造成很大的困扰了吧？”顾铖面露愧色，“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让人为此诟病而去伤害你。”
“顾铖。”
“嗯？”
“你比我勇敢，也比我执着。”安然看着顾铖的眼睛，“如果我被对方告知已经不再喜欢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争取。你却能够一直守着自己的感情，不求回报。有时候我觉得，你真傻啊……喜欢这种事，是需要被肯定的。你一点也不讨厌我吗？”
“不会。”顾铖回答得格外肯定。
“我……”
“走吧！我送你回家。”
待安然回到家中，叶梓已经拿上行李离开了。而王兰正埋头收拾着床铺。
“王兰。”安然走上前，这才发现王兰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兰低着头，“安然，今天有人来接你回家吗？周叔，或者……”
安然摇摇头：“不知道。有些日子没有跟家里联系了。兴许不会来吧！”
“如果是这样。”王兰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转脸看着安然，“明天一早，我们一道回城里吧。好不好？”
“当然好啦！”安然紧盯着王兰的眼睛，无不担忧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嗯。”王兰轻轻地点点头。
“叶梓她……”
“先不要说她了，好吗？”王兰打断安然的话，“我有点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哦……好。”安然的直觉告诉她，叶梓和王兰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见着王兰这副模样，她也不便再多问，只好闭口不言，将疑问压在心头。
两人找了家饭店安静地吃完了饭，又安静地回到家，很早睡下了——事实上，安然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拖着行李赶到车站，打算乘车离开。
刚要掏出钱包来买票，安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令她厌恶的名字——秦风。
安然想也没想，将电话挂断了。可是刚过了不到三秒钟，电话又响了，还是秦风。
“你接吧！万一有重要的事呢。”王兰看她一眼，随口说到。
安然只好放下行李，握着手机转身走出车站，接起了电话。
“有事吗！”她的口气有些冰冷。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秦风倒也不生气，轻声问了一句。
“车站！准备坐车回家。”
“你先等在那儿不要动！”秦风急忙开口，“我马上过去。”
“你……”
安然的话还没说完，秦风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靠……话还没说完呢！居然挂我电话！”安然真是感到有些生气又有些无语，差点将手机扔了去。
“怎么了？他说什么？”王兰拖着两人的行李吃力地走了出来，见安然的脸色不太好，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你们该不会又吵起来了吧？”
“我倒是想吵呢！也得有机会啊……”安然撇撇嘴，“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他就挂电话了！说什么，让我先在这等着，他一会就到。”
“意思是，他开车来接你了呗？”
“大概吧。”
两人坐在行李箱上又等了约莫五六分钟，这才见着秦风急匆匆地迎面跑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还好我够机灵，给你打了个电话。”他笑着看了看两人，“再晚一步，大概你们已经买票上车了。”
“你来干什么……”安然的脸色依旧阴沉着。即便她告诫自己不要被坏情绪所掌控，却无法抑制住自己对秦风的厌恶。
“接你回家！”秦风明显看穿了安然的厌恶，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昨天下午有事耽搁了，半夜才动身。”
“我好像没说过要让你来接吧？”
“王雨姐……”
“别叫我妈妈的名字！听着恶心。”安然的怒气更浓了。
“好！”秦风一摊手，“我不说了。车子停在外边，我们出发吧？”说着便俯身想去拾起两人的行李。
不料，安然眼疾手快，提起行李箱往一旁闪了闪身子，秦风险些扑了个空。他稳住身子，握了握拳头，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少顷，他便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转身面向着王兰伸出手。
“不……不用了！谢谢你啊秦律师。我可以自己拿的……”王兰哪敢耽搁，拖着行李快步追上了安然。
待上了车，王兰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一想到秦风刚才的模样，她便心里发怵。
一向温文尔雅的秦风，生气起来的样子，怎的那般吓人，像是要吃人似的……王兰这样想着，不由得握紧了安然的手，以至于秦风开口问她话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王兰？王兰小姐？”秦风透过后视镜，看了看王兰，又叫了几遍她的名字。
“啊？您叫我？”兴许是王兰太害怕，连称呼也变了。
“哦。”秦风轻轻地笑笑，“我是想问，你此次去城里，是打算……”
“没人告诉过你吗！不要随意地打听别人的私事，尤其是女性。”不等王兰开口，安然已经粗暴地打断了秦风的问话。
“然然，你……”
“请叫我安然！”安然再次打断他的话。
秦风先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接着开口道：“安然小姐，您似乎对我有着很深的成见？”
“你想多了！你我并没有什么交情，又何来的成见？”安然面不改色，“好好开你的车吧！”
见安然的态度强硬，王兰坐在一旁更是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生怕安然一个不小心激怒秦风，他会将两人仍在荒郊野外。
想到这，王兰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珠。
“你怎么了？”安然察觉到王兰的异样，转脸看着她，“生病了？”
王兰使劲摇了摇头。
“那是？”
“你不要再惹他生气了……”王兰凑到安然的耳边，将自己刚才的所见全都告诉了她，“他生气的样子好恐怖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 痛了，就会放手
听了王兰的话，又见她如此害怕的模样，安然不免多看了秦风几眼。此刻的秦风一脸的平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很难想象，那张精致的脸，发起火来竟会那般可怖，甚至吓得王兰说不出话。
尽管自己十分的厌恶秦风，总想在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但总归要顾及到王兰的感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便是百分之百的悲剧，安然不敢赌。
因而接下来的车程，安然只是安安静静地握着王兰的手，一句话也没说，甚至几次刻意躲开了秦风偷来的目光。
“鬼有什么好怕的，怕鬼太幼稚了！人心才最是恐怖呢。”她不禁想起了从前自己对顾铖说的这句话。
是啊，人心叵测，秦风是何许人，自己并不十分了解，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任性，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所幸，秦风将两人安全地送回了安然的家，一路上的沉默，他自是看出了什么，婉言谢绝了安然母亲的邀请，很快地离去了。
刚坐下没一会，姚望便出现在了家门口。
“嘿~”安然上前挡住门，调侃到，“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嘛！这么着急想见你的兰兰？”
“她在吗？”姚望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是开心或期待，反而带着些犹豫和抱歉。
“哦……”安然奇怪地看他一眼，将他让进了我屋子，“进来吧。”
刚刚听到敲门声时，王兰猜是姚望，随即躲进了安然的房里，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这时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也跟着跳得厉害。
“王兰……”推开门的却是安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王兰像是看出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是姚望吗？”
“是……”
王兰稍稍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他人呢？”
“王兰……”
王兰刚要抬脚出去，却被安然拉住了。
“欸？”她一脸的疑惑，皱了皱眉头看着安然，“安然，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姚望已经走了。”
“走了？！”王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不是来接我的吗？为什么走了？”
“好像是因为……”
“因为他爸妈吗？”王兰颓然地坐到了安然的床上，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有些发抖。
安然点点头、
“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接受我了。”王兰苦笑一声，“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倒不是！”安然走到王兰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他爸妈好像事先并不知道你要来，所以，他们买了今天的车票要先回老家一趟。大概两三天，你先走我家住下吧！”
“所以……”王兰转过脸定定地看着安然的脸，“只是暂时的？他们没有不欢迎我咯？”
“哦！”安然点点头，“车子等在门外，姚望急着要走，这才让我转告你，并非他们不欢迎你。这下放心了吧？”
“呀！”
王兰使劲打了安然几下，像是快要哭出来：“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安然笑着躺到床上，“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啊？这么不经吓~”
王兰赌气背对安然坐着，不愿搭理她。
“原谅我吧？小仙女~”
任凭安然怎样逗弄，王兰始终气鼓鼓地背对着她，看样子气得不轻。
正在安然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却转过了身子，看着安然的脸认真地开口：“安然，这种事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对不起……”
“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姚望爸妈能够接受我实属不易。你突然这样吓我，我真的……”
“我不是生你的气。”王兰轻轻地挣脱开安然的怀抱，“其实，我是真的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安然伸出胳膊，将王兰紧紧拥在怀里，“我真的错了。”
安然正欲开口说什么，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正是姚望，她赶忙接通了递到王兰手里，接着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安然满腹心事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任凭安辰叫了几声，也没任何反应。
“姐！”安辰索性走到她的跟前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
“啊？”
“我和妈出去买菜啦！你想吃什么？”安辰柔声道，“你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想你。”
安然笑着拍拍安辰的脑袋：“我也想你们。呐！我什么都想吃……学校里的饭菜我快要吃吐了！”
“好。”安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朝房间走去。很快，拿着一个还未拆开的包裹走了回来，“姐，前些天收到一个包裹，写着你的名字，收件人不详。要不要替你打开？”
“哦。打开吧！”
包裹打开后，里面只是一只手表。安然一眼认出，那是自己送给欧阳慕林的那块表。
“姐，这是？”
安然握着手表，心中一阵冰凉——“呵！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既然要还，见面的时候为何不直接交给我？啊~大抵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对我说了吧，所以才会选择这样一种冷漠的方式还回来……”
“姐？”
“哦。没什么！”安然回过神来，将那块手表重又扔进盒子，嘱咐着安辰，“待会出门的时候，替我丢了它吧！”
“欸？我瞧着还是新的呢……”
“扔了吧。”安然坚持着。
“哦……好吧。”
待安辰和母亲走出了门，客厅里只剩下安然和奶奶两人。奶奶抱着小猫，往安然的身边挪了挪，握住她的手：“乖乖。”
“奶奶。”安然靠到奶奶的肩上，“我好想你……”
“乖乖，把茶几上的杯子端给我。”
安然“哦”一声，伸手去端装满了开水的杯子。
“啊！烫！”安然刚一碰到杯子，却又缩回了手。
“这就对了。”奶奶语重心长地说到，“人啊，没有什么放不开的，痛了，自然就会放开手，没必要纠结。”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丢弃
安然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那杯水，终于明白了奶奶的用意，一下子红了眼眶。
是啊，世上有什么事放不下呢？若有什么感情是相对稳固的，那便是亲情了吧！
奶奶将安然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这时候，王兰握着手机面带笑容地走出了房间，尽管她很努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兴奋，但她的动作和神情还是透露出了她的小心思。
安然看在眼里，却故意不去问。
“给。”王兰想了想，将手机递到安然的跟前。
“哦。放下吧！”安然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故意转过脸去。
“呃……”王兰忍不住开了口，“姚望刚打电话来，把所有事跟我讲清楚了。刚才，你没生我的气吧？我的语气好像不太好。”
安然背对着王兰，轻轻地笑了笑。
“你呀~一直都是这样。”她转过身面对着王兰开口，“心事总是藏不住，那点小心事啊全都写在脸上了。开心了吧？不用担心了吧？”
王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是掩不住的开心。
接下来的三天里，安然和王兰两人除了吃便是睡，好地好享受了一番假日的悠闲。
第三天的傍晚，姚望再次出现在安然家的门前——不仅仅是他，连他的父母也一同过来了。
“叔……叔叔，阿姨！”见姚望一家人全都出现在眼前，王兰颇有些吃惊，或者说是受宠若惊，张大了嘴愣在了原地。
“兰兰，前些天不赶巧，我们回了趟老家，不是有意将你撇下。”姚望的母亲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行李收拾好了吗？”
王兰点点头。
“走。我们接你回家！”
听到姚望的母亲说出“回家”两个字，王兰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走吧！兰兰。”姚望的父亲也笑着说，“车子停在外边呢！”
说着回头招呼了姚望一声：“儿子！帮兰兰搬行李去~”
见王兰傻傻地站在原地，默默流着泪。安然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搂了搂她：“傻丫头~快回去吧！我就识趣地不留你啦~有时间可以过来串串门！”
王兰嗔怪着瞪她一眼，嘴里嘟囔着：“连你也笑话我……”
“哪有~”安然握了握她的手，真诚地说，“我打心底替你开心。”
王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随着姚望一家走出了门。
在车上，王兰一直强忍着情绪，没有轻易地掉泪。但回到了家，看着满屋子的中国红，她再一次地红了眼眶。忘了有多久，没能感受过家的温馨，“回家”两个字，说来简单，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兰兰，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姚望领着王兰来到他的房间，“床铺都是新换的。”
“那你？”
“阳台边上哥出了一个小房间，我睡那儿就行！”
“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傻丫头！我有什么委屈的。”姚望宠溺地拍拍王兰的脑袋，“你就把这当作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这两天置办年货的时候一并给你买回来。”
“我不过就住小半个月，不必这么麻烦的……”
“只要我们还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姚望将王兰的行李放到墙角，转脸看着她，“以后放了假，直接回来，不要有任何顾虑。”
“姚望……”王兰张张嘴，欲言又止。
“嗯？”
“我爸妈在村里的口碑，叔叔阿姨想必也是知道的，我姐的事，又闹得满城风雨。”王兰低着头，轻声开口，“他们……不介意吗？当真能够接纳我？”
“傻丫头！”姚望走到王兰身边，将她拥入怀中，“你爸妈犯下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何况，他们直接伤害的那个人，正是你。我们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呢！你姐是你姐，你是你。”
“可是……”
“大家在一个村子里住着，我爸我妈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们心中有数。”姚望一边拍着王兰的后背，一边轻声宽慰着，“他们的态度，我想你也看到了。不要胡思乱想，乖~”
王兰伏在姚望的胸口，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姚望一家领着王兰逛完了周边的几个大市场，给她买了好些礼物。在姚望家的这些天，王兰过得很开心，开心得令她怀疑，是不是活在梦里，醒来便会失去。这个春节，弥补了她空缺了十几年的亲情，她一面心存感激，一面小心翼翼——她害怕，怕眼前的这一切，又会突然间离她而去。
很快，寒假到了尾声。
这天，安然正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拉开抽屉，却发现了一件不该出现的物件。
“安辰！”
听到安然叫着自己的全名，安辰心道不妙，但还是悄咪咪地走了过来：“姐……”
“这个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丢掉的吗？”
安辰看了看安然拿在手里的物件，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陡然变了变，赶忙岔开了话题：“姐，那什么……今晚要去王雨阿姨家吃饭，你赶紧换了衣服出来啊~我也要换衣服去了！”说着便要偷偷溜走。
“安！辰！”
“好吧……姐。”安辰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我是怕你会后悔。东西扔了容易，找回来可就难了！感情也是一样。”
“既然我决定要扔，就不会后悔。”安然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些，“不过，与其自欺欺人，不如坦然面对。这块表，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拿去用吧！在我心里，它已经算是扔了，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真的？”
“哦！”
“那我拿走了！”
看着安辰如获至宝的样子，安然的心却猛地抽了抽……
另一边，欧阳慕林与李瑶瑶也窝在家中收拾着各自的行李。
“哥，”忽然，李瑶瑶拿着一张光盘走过去，“这个刻的是什么啊？”
“没用的东西。”
“那我扔了？”
“嗯。”
李瑶瑶一甩手，那张光盘在空中划了个好看的抛物线，落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