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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超级大忽悠txt下载     超级大忽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章 未解新谜 先闻噩讯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临头才知浅,什么浅?当然是浅薄的浅喽。

    帅朗把车停到凤仪轩的门口,又一次看着作为本册鉴宝封三的图样,四样藏品,一块黑乎乎的叫茶膏,像一坨那什么,看着人直咧嘴。再看估价120万,继续咧嘴;几十张票样,说是茶票,干啥的,不知道。看估价,140万,再继续咧嘴;还有一个古朴的小布袋,叫茶袋,很眼熟,第一眼就让帅朗想起来古清治裤腰里经常系的那东西,估价25万,看得帅朗嘴咧到的极致,敢情这老骗子一辈子藏货不少,裤腰里都拴着几十万。当然,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样,《英耀篇》,明代真本,估价170万到210万……

    “这老家伙不是玩我吧,扔给我的那本到底真的假的!?”

    这当会,帅朗纳闷的当然就在此处了,明明那玩意自己还藏在东关住处压床底下着呢,细细想想,正文不过六百余字,加上旁注也超不过一千字,顶多再有就是十几个篆章,也就是做工颇好而已,实在不敢想像那东西居然值二百万。

    要是自己床底真压着二百万,还真让帅朗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你说郁闷不,要知道那东西值二百万,至于还拼死拼活卖饮料抢得头破血流吗?这不拿金饭碗当街发饭惹人笑话不是?

    对了,问题还在这儿呢,到底那本是真的?这老家伙一惯于以玩人为乐,连中老妇女的菜金也骗,帅朗还真不敢相信他有把二百万随便送人的美德。

    扔下图册,怀揣着这个大问号直往门厅走来,心里揣度着,一上午连续接到了几拔人的邀请,都冲着鉴宝会来了,看样声势不小,难道又是老古下套圈钱?像上次炒坟一样?不像呀,就他那样未必撬得动省电视台组织这玩意。要不是适逢其会捞一把?对,肯定是这样,这老家伙肯定又准备骗谁一把呢。

    下了这么个定义,不过对于同时出现的两份《英耀篇》,帅朗还真揣不清孰真孰假了。当然,比较倾向于给自己是水货,不过再想想,也不排除这老家伙拿水货公开蒙人的可能,真要买通专家鉴定就值那么多,没准真有假B敢买回去,这事谁也不敢打保票,砖家现在有时候比骗子可恶多了,坑你都不眨眼。

    “哟!?眼高了啊……”有人在说话,正走向电梯的帅朗愣了下,回头,看到了盛小珊款款上来了,笑了笑,盛小珊很像受了冷遇般对帅朗挺胸昂头走过连自己也没发现很不满足,上上下下打量着帅朗,牛仔裤、皮凉鞋、短袖衬衫,人很精神,当然,关键是气质上的变化,坦然走进大厅貌似这里的常客了,那还像头次谋面瞧都贼头贼脑的样子。

    “怎么了?我这形象不至于能迷倒你吧?”帅朗诧异了句。

    “差一点点,不过快了。”盛小珊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笑吟吟道着:“变化蛮大的啊,这才几个月?看来钱是英雄胆啊,以你现在的膨胀自信心判断,赚了不少了。”

    “能有多少?满打满算买座房,装修钱都没呢。”帅朗道。

    两个人相携着进了电梯,摁着楼层,盛小珊笑着道:“消费观念得改改啊,人不能就为一座房子活着吧?搞得人那么累有意思么?

    “哦哟,你说我活着要连房子都没有,那没更没意思了么?”帅朗反驳道。

    “就没想想房子以外的事?”盛小珊诱导着,估计要往生活质量以及生活观念上引话题。

    “有,老婆。”帅朗给了个答案。

    这个答案把盛小珊的话题都噎回去了,耸耸肩,很无语的表情,生活观念的差异过大,难以找到共同语言了。

    到了楼层,出了电梯,几步走向盛小珊的设计室,中午的时分估计来客不多,这个办公区上上下下的男女着实不少,基本都是帅哥和靓女的搭配,和盛小珊打着招呼,没来由地会诧异看帅朗一眼,几步之后帅朗小声附耳问着:“他们怎么这么看我?”

    “哦,我的客户都是社会名流,能进我这个设计室的身价都不菲,他们是羡慕。”盛小珊回头嫣然一笑,似乎想给帅朗再增添点自信和骄傲,不料帅朗恍然大悟道了句:“哟,把我当肥羊了。”

    “呵呵……来我这儿的,你是最瘦的一个。”盛小珊听懂了,干脆打击了句。

    “瘦点好,猪怕出名人怕肥呀。”帅朗脸不红不白接了句。

    不用说了,这种脸皮厚度估计受得了任何刺激,盛小珊笑了笑,开了设计室的门,又有了点新变化,却是窗帘的颜色换成了淡青色的拉帘,午后的光线很强,盛小珊把帘子往低放了放,回身小冰柜里拿了瓶饮料,回头时帅朗已经大大方方坐到了她的位置上,跟自家人一样一点也显得拘谨,这个细微的变化让盛小珊愣了下,看来还真是变化蛮大,以前来的大方像是扮出来的,而现在,显得很自然很自然的举手投足,一点也看不了斧凿的痕迹。

    “说说……怎么个回事?”帅朗拿着饮料,一看是可口可乐,放过一边没动,这玩意都早喝腻了。抬眼看看大眼睁着拉椅子坐自己对面的设计师,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帅朗怔了下道着:“咦?怎么了,看你好像很不欢迎我?”

    “就你这态度我还欢迎你?”

    “我怎么啦?”

    “满打满算一共进过我这个设计室三次,还有一次是来拿东西,这都几个月了,我主动邀你,你都推托是不是?明显不把本设计师放在眼里。”

    很像生气般的质问,不过女人揣不准,特别是生气不生气很揣不准,一质问帅朗貌似很谦逊地接受着设计师的批评,眼珠沿着眼圈滴溜溜转悠了好几圈,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给人的养眼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比如柔顺的发型偏在一边肩上,感觉很俏;比如瘦不露骨、娇不赢弱的身材,感觉很养眼;再比如此时盛小珊很另类的装束,整个一袭青色的吊带裙子,露着颈项的白皙和肩胛的浅窝,眼光落到那部分会没来由地被灼一下下……

    帅朗笑了笑,这就是女装的设计潮流,总是诱惑你去想像几片破布包裹着的真相,一笑盛小珊不笑了,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装束,刚刚设计的一身裙装,还以为哪里出问题了,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是对方的眼光上了,于是盛小珊盯着帅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保持着很庄重的态度问着:“我说错了,你现在把本设计师放眼里了,不过这个眼光好像不对……”

    “怎么不对?您设计的这身套裙很有韵味,不过我不觉得好,为什么呢,因为你在这个环境中封闭得久了,下意识地会把色调和你身边的这个环境搭配,所以刚才大厅我几乎忽视你了……可现在坐在这个环境里,咦,觉得蛮不错,就是这个原因。”帅朗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有几分歪理,这下盛小珊愣了愣,尔后一拍额头也恍然大悟了:“对对,症结就在这儿,我现在一点灵感都没有,看来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环境过于熟悉,眼光就受局限……嗯?长进挺不小啊,不过这不足以抚平我对你的不满啊,刚刚打电话都准备回绝我是不是?”

    赞了个,看样情绪还有,帅朗笑了笑,很谦虚地说着:“我不是不想来,我不敢来呀?”

    “为什么?”盛小珊奇怪了。

    “消费不起呀,真来您这儿消费,来一次没有几大千下不来,上次两万多我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咱们这身家,那经得起这么折腾……您担待则个啊,等咱有了钱,我把凤仪轩包下来,聘请您给我当私人设计师,怎么样?”帅朗眉飞色舞下着空头支票,当然其中不为人知的原因难以出口。

    盛小珊却是乐了,吱吱咯咯笑了半晌,要是这么诚恳地把经济问题排到首位,倒也无可厚非。

    闲扯几句差不多了,坐着的功夫帅朗看到了盛小珊办公桌上的图册,拿起来,扬了扬,由浅入深地问着:“怎么样?说说……怎么想起这个鉴宝会来了。”

    有些话不能直接说,最起码帅朗觉得不能直接说,甚至于有点怀疑这是古老头的有意安排,帅朗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很明朗,什么态度呢:爱干嘛干嘛,管我鸟事。

    “嗯,这个嘛……让我怎么开口呢?”盛小珊稍显难为,似乎话不好说。

    当然不好说了,帅朗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想着这次不论那老家伙想干什么,咱都不能掺合,很长时间不敢光临这里就有这份意思在内,现在嘛,他要是通过盛小珊给自己下套,不管什么用心,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险恶的。

    “其实我是想求你帮我个忙。”盛小珊直说了,看帅朗大睁着眼等下文,稍显不好意思地道着:“给我找几张贵宾票怎么样?”

    “我给你找票?我怎么觉得这事颠倒过来了?”帅朗翻着白眼,有点出乎意料了。

    “是这样的,这个票不容易找……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盛小珊解释着,原来鉴宝会开始后每周两期,除了为数不多的售票,多数却都是赠送的票,赠送的当然是商界、政界和收藏界的名流,什么都好办,就赠送不好办,盛小珊本想带着自己的四五个设计师小团队到现场观摩观摩,可在这个小小的票根上卡住了,这不没办法了吗,来逮帅朗想办法来了。

    “哦,是这样……那你懂古玩收藏?”帅朗狐疑地反问着,情况好像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看着恳切的盛设计师,倒让帅朗有点觉得自己心理太阴暗了。

    “懂一点,不过我们不是主要去看古玩。”

    “那还看什么?”

    “去看看古玩的人呀?”

    “看人!?”

    “是啊,都是商界、政界、收藏界的名流,我们主攻方向就是人的衣着、衣饰,你想想,这么多名流齐聚的盛会,基本上可以看到上流社会的服饰风行方向,对于我们而言,这种机会可不是很多……”

    盛小珊侃侃谈着,很专业,专业到帅朗瞪着白痴眼听不太懂了,解释了半晌,盛小珊摊着手问着:“就这点小事,你还追根问底,不帮拉倒,我找别人去。”

    “嗨,嗨,别别,帮,谁说不帮了。”帅朗赶紧地安慰着像撒娇生气的盛小珊,说了句,又难为在脸上,弱弱地问着:“我说,就这么点事?没其他?”

    “没了,就这些。”盛小珊很无辜,无辜得让帅朗找不到端倪。

    “真没了?那我走了,给你找票去。”帅朗作势起身。

    “嗯,回头谢你啊。”盛小珊高兴了,先来了个安抚。

    帅朗的又一次试探落空了,将起未起时,貌似想起什么来了,来了个小动作,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翻着图册:“对了对了,我还说问您个事呢,正好您不是懂点古玩么?……你看,这玩意你认识吗?”

    “什么?”盛小珊凑上来,拿起图册扫了一眼,帅朗注意着盛小珊眼神的变化,事实上没有什么变化,严格地讲是帅朗没有发现什么做假的成份,看了几眼:“哦……茶膏、茶袋、茶票,英耀篇,真恐怖啊,估价接近五百万了,谁买得起呀?”

    “不会吧?看您这样,都认识?”帅朗奇也怪哉地道着,此行意外太多,实在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这个呀,要托古先生的福了,跟上他我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盛小珊一言既出,帅朗的心一颤,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了,大气不敢稍出,听着盛小珊解释,也不难,清朝年间皇宫贵族为保证倚邦普洱茶对朝庭的供应,设立并修建了一条由昆明经普洱思茅至茶山(易武、倚邦)的运茶马道,这是一条蜿蜒于滇南崇山峻岭中的两米宽的石道,长达数百公里,史称茶马古道,而茶膏是普洱中极品,是用数倍茶叶熬制凝结成的制品,这些茶票呢,就是百年多来各个经营普洱的茶庄出了商标,年代最早的是在清末民初的宋聘号,很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茶马古道的兴衰史,是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缩影,据说把百年以来的各茶票集全,市场价值能到五百万往上。

    这玩意对帅朗来说是听天书了,愣着眼看着盛小珊侃侃而谈,丝毫无滞,根本不像有什么心机在内的样子,生怕这个话题扯着没完,打断了历史故事一指那画样问:“那这个呢?”

    “英耀篇,骗子中的圣经你没听说过吧?”盛小珊得意地道着。

    “没有……”帅朗摇摇头,同样很诚恳。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很有名,要是真本的话,恐怕二百万都买不到,这东西贵在它的名气上,据说始于明朝刘伯温首创,每代江相派大骗子帮的都会留有自己的印鉴和标注在上面,它本身就是一件古籍,传说真本水火不浸,只保存在每代江相派掌门人手里………对了,背后不就有介绍么,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流传下来的究竟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盛小珊说道,把图册放到桌上,反而奇怪地问帅朗了:“你对这个感兴趣,这可是教人怎么骗人的。”

    “呵呵……真本在我手上,我早学会怎么骗人了。”帅朗干脆来了个直探虎穴。

    “吹牛,有真本在你手上,直接买二百万,还会去骗人。”盛小珊笑啐了个,根本不信。

    完了,把帅朗搞懵了,几次试探,都觉得好像就是一个偶然性的事件,偶然到今天的巧合都集中在一个鉴宝会上,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帅朗似乎被人扔进云里雾里了,就是那次炒坟事件一样,这事让帅朗越看越觉得像老骗子的手法,这货的手法很令人叫绝,每每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你面前,可你不到最后一刻,就是看不出他是怎么骗人,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哎,那个……盛设计师,您怎么不去找找古大师,他也是个收藏家,没准他手里有票。”帅朗不动声色,把最后一个问题撂出来了,随着话音,侧着头偷瞟着盛小珊,不料盛小珊貌似很吃惊地问:“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帅朗有点莫名其妙。

    “他都走了十几天了,你居然不知道?”盛小珊诧异地问道。

    “走了,去哪儿了。”帅朗真是想不通了。

    “走了,去了永远回不来的地方了。”盛小珊摇摇头,惋惜道。

    很惋惜、巨惋惜,这么黯然,不知道要把这表情形容在如丧考妣了……对,帅朗灵光一现,接着瞠目结舌,惊讶地嘴成了“O”型,两眼直凸着不大相信地问:“你是说,死啦!?”

    盛小珊点点头,很黯然,表情不像装出来的,缓缓地说着:“……今天是七月十四号,他是六月十九号去世的,病中我去探望过他老人家一次,很可怜,无儿无女的,最后就几个弟子送了送……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还以为在葬礼上能见到你,结果也没见你来……”

    帅朗愣眼听着,实在一头雾水,听到死讯先是惊讶、尔后心里一轻,再琢磨琢磨,跟着疑云又起,摇摇头:“不可能吧?他是个老骗子,不会是诈死吧?不过诈死也没什么意思呀?”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都不在了,你还说这难听话……就没见过你号的。”盛小珊估计是对古清治的印像不错,斥着帅朗。

    帅朗蹙着眉、愁着眼、咧着嘴,一副无奈状,又听得盛小珊讲古清治去世的细节,据说葬礼也是冷冷清清,不过数人参与而已,说得那分凄切凉意直让帅朗有点同感而发了,此时的心思渐渐的迷懵了,眼前不禁回忆着那个慈详、和霭的面庞,渐渐地听不清盛小珊那番深切回缅怀的语句……

    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最后的凄凉晚景,让帅朗多少有点歉疚。

    如果是假的,帅朗却要找不到做假的理由,最后一次见面都是数月之前了,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忙碌的生活已经让他想不起曾经还遇见这么一位老骗子,两个人的交集已中断很久了。

    真的,还是假的?

    帅朗闷声坐着,一时迷茫了………

第05章 悲剧闹剧 死生儿戏

    白色的马自达在公路上打了个旋,拐进了北郊乡路,路边的树木、麦地、菜园、水塘像移动的画面掠过车窗,轻车熟路的短程又一次让帅朗想了数月前还在为生计奔波的自己,每天介从东关出发换乘两趟车,提一篮子菜,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到祁圪裆村给古老头做饭,就是在哪儿熟识了那个和霭狡黠的古老头,虽然事后证明在这里不过是炒坟的一个小序幕,不过也让帅朗见识了老头上知天、下知地、中间识人鬼的本事,俩人斗嘴的时候不少,经常是帅朗落在下风,和人老成精的古清治相比,自己不管学识还是见识都差远了。虽然之后也证明古清治是个十成十的骗子,只不过帅朗依旧对这个人所存的敬畏多,厌恶少,人家那骗了人还振振有词、句句有理的本事,帅朗觉得有点恨不起来,当然,也爱不起来。

    不知道从盛小珊那儿是怎么出来的,出来唯一的感觉是有点懵头懵脑,几乎是下意识地驶上了外环路往这儿走,如果再往深里想一想,也许能在景区混出点名堂和这个老头不无关系,以前从没有想像过像自己这号市井无赖会跨过好多阶层和身家亿万的有钱人站在一起,可古老头却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对于骗之一途,以帅朗混迹的经验,不过仅限于混吃混喝混俩工资,从没敢想像那几个小把戏在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使将出来,会不动声色攫走几百万的利润。

    社会上有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凌驾于规则之上,或权或钱炙手可热,普通人惹了这号人,冤死你都没地儿告状去;另一种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这种人更不能惹,否则坑死你都没地方诉苦去。古清治不用说肯定属于后一种,帅朗也知道他把整个骗局展现在自己眼前,少不了想引自己入毂的意思,不过帅朗不敢,在这个很功利的社会中,帅朗已经学会了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什么事总会有它的目的,或者说你得到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帅朗是因为生怕自己有一天付不起那个代价而不敢,不敢把自己交付到未知的阴谋中。

    不过从古老头这儿得到的东西不少,如果未见之前,帅朗相信今夏没准还是钻着小巷小胡同兜售小厂饮料,根本不敢想把一干兄弟组织起来抢市场;当然也根本不敢想后来愈演愈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要不是逼到不得不自保的境地,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迸发出如此的勇气和胆识。这份自信从那儿来的帅朗这时候才想明白了,是看到古清治几位轻松撬动阴宅市场学来的。

    “人才呐,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这么大个祸害,不至于这么快伸腿瞪眼了吧?”

    驾车的帅朗眼前历历掠过这个相识未久的忘年交,感叹了句,从懵然中反应过来,最清晰的反应仍然是不相信,因为印像中老家伙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他的原因,说不定这回要干笔大买卖,死不过是个序曲。而且这老家伙这么懂得保养,要是这么糊里糊涂死了,除了老天开眼,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原因。

    可老天会开眼吗?肯定不会嘛,否则现在社会那至于这么操蛋!?帅朗有时候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没发家,胡搞瞎搞反而致富了,也属于老天不开眼的事。

    这是一个直觉,虽然无从说清它的来源,但帅朗很相信这个直觉,不能死得这么巧吧,就在鉴宝会之前正好死啦?死得太没天理,那堆玩意特别是英耀篇真卖二百万,不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不相信,一百个不相信,依盛小珊所说,老头在医院还住了几日,之前那么煞费苦心教唆我当骗子,还把英耀篇送我一份,完全有交待后事的时间,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走了涅?

    “阴谋……肯定有阴谋。”

    帅朗眼前看到祁圪裆村古清治的住处时,下意识地迸了句。

    下了车,站到了房前的水塘边上看着,这地方热闹了,先前两层的旧房子不见了,拆了,只剩下一堆瓦砾,原址上十几位筛沙、调灰、搬水泥、垒墙的工人正在忙活,周围早堆了好几跺红砖,看样子要修新房子了,往前走了几步,地基都打好了。帅朗瞅了瞅工地上不干活的那位像小工头,一招手喊着:“嗨,过来过来……”

    很拽,像个财大气粗的主儿,那爷们斜叼着烟一眼瞅过帅朗,笑吟吟迎上来问着:“老板,收旧木头旧砖吧,便宜,就这一跺,八百清场。”

    “你看我像要旧砖的?”帅朗瞪了眼,腾地一掏口袋,一磕烟盒,软中华盒子里跳出两根来,那人眼一愣,恭恭敬敬抽了支,恬着脸笑着:“哟,不好意思,看错了,看我这眼神……老板那您是?”

    “呵呵……没事,活干得不错,这段时间工人不好找,这儿干完到我们村干点活怎么样,三层小楼,包工包料,你改天到我们村,咱们谈个价……”帅朗胡诌着,那人乐了:“好好……没问题,这十里八村,我盖了十几年房子了,您打听打听,只要我盖的,比市政府大楼用料都实诚,绝对不掺假……”

    “是啊,这不打听了才来找你来了……”

    帅朗笑着,互通了姓名,假的;又瞎诌了一个邻村一个地名,假的;留了电话,假的。

    约好了明后天的见面时间,那位恭送时候,帅朗回头好似无意地才到正题了:“梁头,这家谁的房子来着,我记得小时候来过,好像是个阴阳先生是不是?”

    “对,就是个看坟地的阴阳?”

    “哟,发财了,起新房。”

    “发个屁呀,他儿子把房卖了,这不人家拆了修新房么?”

    “哦,那阴阳姓什么来着?姓古?”

    “嗯,好像是……咦?不是古吧?是吴吧?我也弄不清。”

    “那他儿子多大了?”

    “你把我问住了……你问他干嘛?”

    “呵呵,这还不懂,我新宅动土,得找个阴阳瞧瞧风水呀?老子死了,没准儿子也能瞧瞧去个心疑。”

    “哦……不对不对,他儿子是阴阳,他老子不是阴阳……你问问村里人吧,我真搞糊涂了……”

    “好嘞,那回见啊……”

    车发动着,打着招呼走了不远,离开了这儿的视线,帅朗停下了车,思忖了片刻,此行预计要失望的,真失望也不觉得很意外,只是没想到又冒出个额外的姓氏来,想了有一会儿才拔着电话叫着人:“程拐,你回市里来一趟,我要到省肿瘤医院找个人,你找个熟人帮帮忙………”

    “不是人流吧?那玩意别找我啊,找罗嗦,那事他熟。”程拐道着。

    “你白痴呀,肿瘤医院去做人流?”

    “那你找什么人?”

    “找个死人,赶紧滚回来……”

    帅朗骂了句,扣了电话,驱车到了村中找了小卖部,提了一塑袋礼品,循着村找着村长,问所谓的吴阴阳去了……

    …………………………………

    …………………………………

    下午四点,省肿瘤医院的大门口,程拐远远地看到自己的车,招着手,示意着帅朗停车位,看着帅朗下来,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找的人呢?”帅朗下车就问。

    “那不?饮料摊边上抽烟那个。”程拐指指。

    帅朗一看,穿了个花衬衫,理个锅盖头,蹬个人字拖,隔着十几米打招呼,不过一看这样差不多是街痞标准打扮,帅朗一拉脸:“让你找个对医院的熟悉的人,你个鸟人找个混混干嘛?又不是打架?”

    “这你就不懂了,他都是医闹,对医院比院长还熟。”程拐地方熟,小声摆活着。

    “什么什么?什么医闹?”帅朗没听明白这个新词。

    “就是出了医疗事故,专管闹事的主,现在医疗事故多,这个职业就兴起了,我昨个网上还看了,有个少女去打胎,结果给里头整了个钢针,害得连炮都不能打了;还有一位少妇,没给人塞红包,结果医生把她菊花给缝合了……嘿嘿,真的不骗你,现在这医生玩得可有创意了,你割阑尾,他敢把你JJ割了。”程拐嘿嘿哈哈一笑,边笑边提裤子,每每一笑肉颤裤子非掉不可,帅朗却是心里有事,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拽着道着:“其实我就想查个死亡记录,你给找个医院里的人,你找个医闹,他是不医院的对立方,我是办事,不是闹事。”

    “咦哟,这么聪明个人,怎么犯迷糊了?医院里没熟人,他能闹起来吗?他不知道内幕,不知道家属,怎么闹?”程拐神秘笑着问。

    “你是说,内应外合闹事,那不自己整自己?不能吧?”帅朗道。

    “现在凶杀案都没医生杀得人多,你懂个屁,一闹事医院给家属赔钱,家属给医闹报酬,医闹再给报信的医生红包,钱落自己口袋里了,谁还顾得管逑他医院呢?”程拐深入浅出,一句解释清了。帅朗听得呲牙咧嘴,高中都没读下来的程拐,在社会上混了快十年了,最爱琢磨行业黑幕,就喜欢捞偏门。帅朗斥了句:“你怎么办个事真你妈让我郁闷,我是想查查6月24号病逝的人,你给我整这么个搞黑幕干嘛?”

    “黑幕都是连锁的,他们和医院太平间的、卖殡葬用品的甚至火葬场的都熟,现在这是你不死,还不好闹事呢?你用不用吧?人家可等了好大一会儿了。”程拐又道。

    “好,就他了。”帅朗一听这话,吃了定心丸了。

    一招手就来,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对俩人挺客气,撒了支烟抽了一半,红通通的钞票塞了几张,那位一挥手,走!

    这就走了,进住院部,那人一招手,门房只当没看见,问也不问;进了门厅里头,又是一招手,保安拦也不拦,一路畅通无阻,带着有点惊讶的帅朗和程拐直上住院部顶楼,这个通道有一半是封闭的,门玻璃上大大地几个字:太平间。

    “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去……康哥,您带我哥们去吧,这地儿太晦气。”程拐不去了。那位男子笑了笑,招手唤着帅朗,连名字也没问,敲敲门,半晌无人应声,又拔了个电话,说了句话,一会儿就听到了声音从太平间封闭的楼道内传来了,这儿好,很直接,帅朗心里暗道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几乎是跟着感觉这么做的,在村里村长家里以寻阴阳名义问了下祁圪裆村,确实有位阴阳,不过姓吴,长年不在家,年龄和古清治对不上号,把古清治的相貌描述了下,村长倒是知道,不过以为是吴阴阳的亲戚什么的,这所房子在村边有段距离,平时普通村民又不多和阴阳打交道,还真是知之甚少。

    人来了,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开了门,把康医闹和帅朗请进来了,小声附耳说了几句话,边说手底边做着小动作,两手一交换,帅朗知道自己预付的好处已经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了,那位知悉了来由随意问了句:“叫什么?”

    “古清治……有六七十岁的年龄,老头。”帅朗道。

    “古清治……古清治……能查下记录,不过人肯定早走了,现在停尸房里就俩个出车祸的,肯定不是……您查个去世的人干嘛呢,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不早来……”白大褂声音有点阴,估计和环境有关系,帅朗正不知道怎么回话时,康医闹倒会圆场,笑着道:“没事,和医疗事故无关,他们兄弟几个的事,遗产分摊治疗和丧葬费用呗,这哥们在外地刚回来,查查心里有底。”

    “哦……那来吧。”白大褂开了办公室的门,对于那个拙劣的借口根本不去深究,翻着墙上了记录,估计近段死的人不多,两下子就翻到了,手一指:“吴清治呀?不是古清治………想起来了,十六号太平间,待了两个小时,家属接走了,直接到火葬场了。”

    “哦……一般情况下死者在这儿呆多长时候?”帅朗突然问。

    很怪异的问题,白大褂愣了下,沉吟了片刻狐疑地说着:“多长时候的都有,只要是正常死亡,交清费用随时可以运走,不过不能私下运,统一用殡仪馆的礼车,怕有人拉回去土葬。”

    “是什么时间拉走的?”帅朗又问,向康医闹使了个眼色,这位医闹男很知趣,旁敲侧击着,指着帅朗道这是位做生意的老板,不会有其他事怎么地,那位白大褂想了想,估计是和医闹的信任基础很牢固,半晌才说着:“晚上十点多,没怎么呆,不过运尸的礼车也正好是晚上和大早上出车,所以这也很正常……”

    “那来的人您还记得么?”帅朗问。

    “四个男的,都本地口音。”

    “里面是不是有一位长脸、特别长的脸、牙有点歪,很丑一家伙,你要是看见,一定忘不了。”

    “啊对,就他推的尸床……还有一位大高个,一米八以上,有我俩壮。”

    “谢谢啊……那康哥,咱们走。”

    帅朗的笑了笑,几乎能说出当天来的是谁了,丑的是黄晓、壮的是寇仲、跟的没准有冯山雄,以古老头的身家找几个帮手联袂导个戏应该问题不大,比如现在,几百块钱就进了这个貌似很神秘的地方了,没准再搞点事,也花不了多少钱。

    很简单的几句,连白大褂和康医闹也觉得这几百来得容易,出门向外走时颇为客气,出了门,那康医闹似乎觉得这个生意做得太简单,利润太薄了咋地,看着帅朗好似兴趣已经没了,有点失望地摆活着:“……其实我们都挣不了多少,多数都给医生塞了,小程打电话我还以有啥好生意呢……不过也没事,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咱是专管白事,从太平间到墓园这一路,我们能全程包办了……”

    “康哥,您这是棺材铺拉生意,怕我们不死咋地?”程拐呛了句,康医闹赶紧地道着歉,赔着笑脸,帅朗却是不想程拐在一旁掺合,扔着车钥匙把程拐打发开车去,出了门拉着康医闹道着:“康哥,还有点小生意您干不干?”

    “您说……包办。”康医闹一听乐了,赶紧地递烟讨好。

    “刚才那个人名,吴清治,病历给我拿出来,复印件就行,多少钱?”帅朗直接了当了。

    康医闹眼骨碌一转,大拇指一打:“一千。”

    “我给你两千。”帅朗掏着皮夹,哥这儿不缺这俩小钱了,数了二十张,抬眼时正碰到了医闹那贪婪的目光,帅朗拿着钱笑着道:“不光病历,这个住那个病房、住了几天、护士是谁,护士是不是看到他的什么体貌特征了,比如,花白头发、比如脱裤子打针身上什么特征了,那怕能描出老头长什么样,都算,行不行?”

    “成!给我两天时间,一准帮你办利索。”医闹点头了。

    帅朗笑了笑,这和自己当年混一样,缺钱的时候没啥原则,只要见钱绝对眼开,笑着把钱塞进医闹花衬衫的口袋里,那位赔着笑脸,净恭维,什么原因倒是挺有职业道德,一句都不问,程拐开车过来,医闹赶紧地开门让帅朗上车,帅朗将上时又萌生了一个奇怪地想法,随意地问了句:“康哥,您说,要是死亡证明,买买得多少钱?”

    “哟,这个不好办,公安经常查呢,对不上号他们医院也麻烦。”医闹一听愣了下。

    “是不好办?还是就不能办?”帅朗问。

    “不好办,但是能办,不过价格老高了……分什么人呢,年纪大的就好办,年纪小的,就不好办;有病历的好办,单单办个证,就不太好办……少说也得三五千,出生证好办,有人要这种户口您告诉我,诌个病历也好办,您做生意不是,有病历办个残疾证有免税优惠的……咦?您还有什么事,直接都跟我说了,我帮您办办……”医闹滔滔不绝,多数是绕着想坐地起价罢了。

    “没事,随便问问,这事办好,咱们再说下回……”帅朗笑着上了车。

    “您放心,我们信誉好得很,做得就是回头生意。”医闹拍着胸脯,给了帅朗个人品保证。招手送着这位顾客,直目送了好远才乐滋滋数着口袋里钞票,数了数,喜滋滋地揣好,又遛达着进医院来了。

    车上,帅朗不时地笑笑,回想着今儿突兀而来的事,本来应该是个悲剧,不过看来看去像个闹剧,虽然现在不知道悲剧究竟发生了没有,不过能确定的是,没准一场更大的闹剧已经开锣了……………

第10章 年少轻狂 未谙愁伤

    一个月后………

    哦啊……一声长长的呵欠,被窝里的帅朗伸着懒腰,看看时间,七点多了,翻翻手机的上日程,今天是八月二十七日,想了想今天要干的事,先去飞鹏饮业遛达一趟,到陈秘书手里淘几张票;然后……然后是不是得回家一趟呢?帅朗有踌躇,老爸电话通知了,赶紧滚回来,铁路局招工已经开始,内部子弟有名额,没准有戏。招得什么工呢,一样是乘务员,就在火车上检票带打扫卫生那种;另个工种是道班工,就坐着机车清轨的那种。以现在的身份听这类月薪不过两三千的工作几乎是玩笑,要是老爸知道自己现在身家多少,估计得吓出心脏病来,对于究竟怎么回复老爸这悉好意,实在让帅朗很难为。

    厨房里,滋拉响了一声,煎鸡蛋的声音……一声把帅朗从癔想中拉回到现实里,现实是什么,现实是身处的地方是雷欣蕾的家,现实是现在就睡在雷欣蕾的床上,一室一厅一卫的单身公寓,条件比哥几个东关租的民房好上不少,男女之间突破底限有时候就没有下限了,这个月大部分时间帅朗都鬼混在这里,大部分工作就是俩人混在一起,除了差个证,基本和两口子没什么区别了。

    “起床呀,懒虫,我还要是上班呢………别睁开眼就抽烟啊,再抽把你赶出去……”

    门口伸出来的脑袋,喊了句,是头发散乱,披着罩裙的雷欣蕾,听着像威言恫吓,不过看到光着上身的帅朗却是媚眼如丝,笑了笑旋即关上门,忙着去准备早餐了。

    帅朗在呲着白牙嘿嘿笑着,那是一副喜极了乐歪了的表情,虽无夫妻之名,可却有这个蜜月之实,懒洋洋的起身穿着衣服,这些日子连早起煅练的生活习惯也改了,每天懒到送雷欣蕾上班走了再继续睡个回笼觉,不是真懒,是累呀……晚上很累呀,虽然也知道应该节制、节制,可俩搂一块,搁谁准能节制呀?

    穿上了衣服,拉着被子晾着,抚着枕巾时,随手捻起了枕上的一缕长发,正要扔时,又小小翼翼地放好,掖在床下,满床褶乱的床单,尚能看到昨晚云急雨骤的痕迹,干脆抽了床单,从柜子里翻着铺上条新的,对了,本月工作里还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一项:洗床单……

    大致收拾了通,从卫生间里清清爽爽洗漱出来时,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局促的空间,更容易感受环境的温馨,简约的小玻璃餐桌,一碟咸菜、一碟炒鸡蛋加上一盘清炒的白菜,黄黄白白煞是好看,坐着拿勺轻挹粥的雷欣蕾更好看,慵懒的妆扮,闲适的表情,貌似居家的少妇,每每看帅朗时,总是眼睛先笑,然后抿着嘴,唇线轻轻地延伸,好似一种很惬意的笑容,那个微笑最动人,总让帅朗有那种已经成家娶老婆的错觉。

    “坐下吃啊,天天看你也不嫌烦呀?”雷欣蕾笑着,斥了帅朗一句,把碗勺推了推,帅朗拿到手里,挹着粥,吃着,偶而还看着,一副看也不足的糗相,雷欣蕾边吃却是边是斥着:“你不能老这么不务正业啊,上午睡觉,下午不是打牌就是钓鱼,晚上喝酒,喝醉了就来骚扰我……你有点追求行不行?”

    话说这女人爱唠叨不假,可帅朗一点也不反假这种不把他让外人的唠叨,不反感倒不反感,肯定也听不进去,笑着回着:“有追求为什么?还不就薪水高点、工作好点,过得舒服点?吃着玩着喝着钱就挣了,还有什么可追求的?”

    “吹吧啊你,你能挣多少?现在倒好,生意都撂不管了。”雷欣蕾像在警醒帅朗,而且不止一次了。正色这么提醒,帅朗却是又乐了,放下勺子,深情款款地盯着雷欣蕾,然后很深情问:“要不你别上班了,我看你内外一起当家作主的欲望很强烈嘛,以后生意你当家。”

    雷欣蕾咽着软软的稀粥貌似都被噎了一下,诧异地看着帅朗,然后眯着眼透着几分笑意,怪怪地笑了笑,一指戳走帅朗凑上来的脑袋,很言不由衷地说着:“谁稀罕当你的家。”

    “嗨,那你可想好了啊,我可是第一次主动表白愿意接受管理以及管束,咱们可同学发展到同居了,你不准备赖上我?”帅朗笑着道,既像挑逗又像引诱,只不过每每这么说,雷欣蕾都没有什么有关未来的表示,这次也一样,雷欣蕾笑啐了句,仍然保持着那副独立女性的架势,一点也没有准备小鸟依人的意思,不过越是如此,越让帅朗觉得这份喜欢弥足珍贵。

    细嚼慢咽着,快吃完的时候,雷欣蕾像想起来来了,提醒着帅朗今天有批次的货到,帅朗只是嗯嗯应声不当回事,这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让雷欣蕾很不满意似地,又是指点着帅朗额头提醒着:“景区生意虽然不怎么样,可也算个生意,八月份下了一周雨生意本来就不好,那儿竞争又激烈,再把其他生意也黄了,你哭去吧啊。”

    “没那么容易……”帅朗不屑地道着:“这生意可不是谁也干得了的,饮料市场从现在到冬季就要开始萎缩,很正常,工艺品嘛,咱们供货的十二家,设计模具又是你亲手做的,谁想仿制可没那么容易,就即便仿制得了,他也卖不了,就即便进得了景区,他们也未必招得到咱这么多销售人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催催他们每天的入账……呵呵。”帅朗很志得意满地说着,现在也有这份拽大气的资格了,景区生意的走势很平稳,辛苦的时节已经过了,现在坐收渔利的时候,可不就该无所事事了。

    “算了,不说你了……我上班去了……”雷欣蕾手抚过帅朗的脸颊,匆匆进了卧室。稍倾从卧室出来,却是化身成了庄重、俏丽的工装打扮,提着小包,帅朗欠身回来问着:“要不我送送你。”

    “算了,你开那车还没准怎么来的,省得我看见交警腿软……”雷欣蕾说了句,开着门,回身给了个再见的笑容,膨声关上门了。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是从温馨和惬意中开始的,人一走,就剩下的帅朗一人了,悠哉悠哉的吃完,收拾了碗筷,草草打理了下形象,锁门下楼,到了楼门口摁摁车钥匙,一辆黑色的奥迪鸣着警报,对,这是帅朗新买的车,在这个遍住工薪一族的单身公寓,很扎眼的。

    车倒不一定能吓住谁,不过说出只花了三万的价格一准能吓住人,黄国强开黑车那帮哥们倒腾回来的,搞了个套牌,这么能彰显身份的便宜货帅朗还真觉得划算。到了车前,优雅地开门,上车,倒出来车位来,鸣着喇叭,和门房的小保安打个招呼,自打给保安塞了两条烟之后,就半夜来这儿,保安都是立马开门不带含糊。

    这类车上路得小心,拉过雷欣蕾两回,不过自打见了交警帅朗急火了开着车乱窜之后,雷欣蕾连他的车都不怎么敢坐了,想想这妞处处小心谨慎为双方着想的样子,每每总让帅朗觉得有点亏欠了她一样,所以也格外地呵护。

    似乎,生活对于帅朗已经揭开了新的一页,每每憧憬未来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希翼,有时候坐下来细想,甚至于觉得就娶了雷欣蕾成个家都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记忆中除了老爸的粗暴就是四周的冷眼,从未感受过来自异性的关怀会让他如此地迷恋。甚至于这种迷恋,已经渐渐取代了心里藏着的那个俏影。

    好长时间没想起了,在身边能感受到的依恋和想念中的温存之间,该怎么取舍帅朗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从龙湖区到北郊十几公里,以帅朗的记性以及机灵,绕过了几个经常有交警盘查的路口,开着貌似崭新的坐驾到驶上了外环路,远远看到飞鹏饮业的标识时,心情很放松,车驶到了大门口,帅朗放慢了车速,很慢,因为看到了一群人出来,有认识的人,认识而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的人……心下蓦地泛起个狐疑,干脆不走了,停到了路边,架起了望远镜远远看着。

    这玩意帅朗出行必备,还是高倍数,有时候看远处的美女、有时候看路边不显眼的交警,此时镜片里反馈回来的面貌确定了他的想法,是华辰逸,那个汽贸老总,好像是同类人的小聚出去玩怎么的,华夫人也在,之后出来的是林鹏飞,穿着一身白衣运动装,像是到什么地一起玩,说说笑笑地七八个人,四辆车,只不过人群中还有个熟悉的面孔,是王修让会长,就是那位给古清治当托的老头,有玄学会长的身份。

    “这个老托,不会又来骗谁来了吧!?”

    帅朗见得七八个人里,四辆车倒有三辆是奔驰,两辆轿车一辆越野,倒是林鹏飞的奥迪看不入眼了,不用说都身家不菲,不用说忍不住要怀疑那个玄学老头又准备憋什么坏水了,像林鹏飞、华辰逸这类人可好骗得紧,甚至于根本不用骗他们,把他们拉出去应个景都能骗倒其他人。

    人走了,帅朗狐疑了片刻,驾着车进了飞鹏饮业大院,下了车直上办公楼层,敲响了陈秘书办公室的门,一进门,陈秘书一翻白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随意问着:“又来了。”

    “嗯,来了……怎么您不欢迎我呀?”帅朗厚着脸皮,胳膊支着靠在了办公桌前,天天和林总在一起,帅朗这身份自然入不得秘书眼里了,拉着抽屉拿了两张票拍到桌上:“忙四季度计划呢,别捣乱。”

    “耶,怎么才两张,还有两期呢,两张怎么够?”帅朗拿到手里,不乐意了。

    “最后两期林总自己要去看看,能给你匀出两张就不错了,刚开始没什么看点,越往后好东西越多,听得有个汉玉瓶都炒到三百多万了,林总和一帮朋友也准备去观摩观摩……”陈秘书头也不抬,写着几行标注,半天都顾得上抬眼看看帅朗:“喂,不能太贪心了啊,这一个月林总的票都被淘走了………”

    “OK……那您忙,陈秘,改天请你出去……”“

    “得了呗,你是有事光卖嘴皮,正经请没见一回……”

    陈秘书不理会帅朗的客套了,帅朗开了个玩笑出了办公室,走了几步,想着已经在这里荣升销售经理的杜玉芬,循着找到的办公室,敲了敲却是没人,打电话吧又怕有事打扰,干脆下楼来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彼此的交集是短暂的,寻找一种自我的生活方式才是长久的,其实像在现的生活方式帅朗倒挺满意,有点小钱花着、有个人喜欢的人想着、有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搭伴,再有个安乐的小窝,足够让人生活得心满意足了,其实就追求再高,理想再宏伟,就即便全部实现了,对于男人来讲,还不是吃喝嫖赌……

    出了公司大门,驾车上了半路,思谋着先到凤仪轩给盛小珊两张票,再多没了,谁让票根紧张呢?交待了这儿,回头得回家一趟了,别让老爸急火了开上警车找上门那可难看了………只不过这事实在不好回拒,老爸的观念是靠着大树好乘凉、靠着公家好吃饭,回家估计又是一通大道理,再怎么说也是公家两千工资发到老死还有十个月抚恤,比做生意挣一百万都强。

    “哦哟,这跟爸怎么说呢啊!?”帅朗难为了自言自语着,要搁半年前没准胡乱就上个班得了,可现在,实在觉得那种生活方式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偏偏又觉得没法拂老爸的一番好意,要不就只能胡乱应个卯去上个班了,反正铁路上吃闲饭的多了,就是不知道好办不好办。

    想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一看是罗嗦的,估计又是请教生意上的事,放到了耳边,只听了一句话,帅朗的心思一动,车打了个趔趄,跟着扔了手机,急速来了转弯,直朝景区驶来……

    坏了,电话里罗少刚火急火燎汇报了句:快回来,工商和文化上的把咱们窝端了,程拐的一车盗版杂志全给抄了……

    ……………………………………

    ……………………………………

    坏了,一车有多少帅朗心里有数,足够把程拐抓进到判两年都不冤,就即便不抓,查到谁头上罚谁个倾家荡产那算是轻的……

    坏了,大意了,这几样生意不能挤一块,咱那到货的工艺品可都是现结算,丫的连税都没交过……

    坏了,坏了,帅朗猛拍脑袋,这些玩意都是三无产品,小厂家是悄悄出货不上账,卖家是出手成现金,各挣各的,不查没毛病,一查都是问题……

    坏了,坏了,哥那店,连工商注册和税务登记都没来得及办涅………

    这他妈坏事了,帅朗一路急驰着,直接从高速路直达五龙村,到了村口,嘎声急刹车,果真是坏菜了,坏菜得还厉害……

    熙熙攘攘比赶会还热闹,路边就有不少人围观着,村口山寨加工厂此时围了几十人,进进出出都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搬着院子里的东西……这叫查抄,和在机场路捅了人家那个窝点景像基本雷同。

    “死程拐,把老子害惨了……”帅朗暗暗想着,趋着步慢慢向窝点走来。

    “惨了……连老子订货也要查抄……”帅朗走了离房子不远的地方,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了。

    院子里堆得成件的无标识纸箱包装,正被几个工商制服的人往车上搬着,看样有备而来,开了两辆货车,吆喝着,把里面的门封了……另一位对着围观的村民解说着,根据群众举报我们依法查抄这个制假贩假窝点,希望有知情人积极举报货主啊……听得帅朗心虚地步子都不敢往前走了,不少村里人看到帅朗了,眼珠子转悠着,都没吭声。

    正在心下无着的时候,又乱了,一拨人从货厢里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罗少刚,挥着拳头,一群二杆子后生直朝查抄的队伍冲上来了。

    “放下,把我们东西放下……”黄国强在喊。

    “我看谁敢拉,不想他妈活了……”罗少刚在喊。

    “搬下来,兄弟们,搬……”老皮手下个货在喊。

    “打打打,干死他们这帮土匪。”还有位卖盗版的在喊。

    人潮一下子把十几个人的查抄队伍挤进了院子,尔后是有人爬上车,忽拉拉往下推东西,跟着泼喇喇一阵脆响,帅朗心痛如绞,玻璃制品都成渣了……

    对恃起来了,叫嚷起来了,有人带头,村里人也闹起来了,在这个正腐已经缺乏公信力的时代,应该站那一边村里人很清楚,自然都和闹事站一边,指着被堵到院子里的查抄队伍叫骂,还有几个在这里做工被赶出来的老娘们,估计是断了财路了,拍着大腿问候这些人的神宗八辈,骂得还不过瘾,随手拾着地上的石头蛋蛋、土坷垃垃、鞋帮底子,朝着查抄队伍就干过去了……

    “坏了,要出事……”

    帅朗心下一急,快步奔上来了,挤着人群高喊着:“别打、别动手……都住手……听我说……”

    人群的叫骂的挤嚷淹没了,帅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门口,一扬手臂,空中纷纷乱飞的武器登时一停……哟,领袖来了,都等着发话涅。不料平时颐指气使的领袖今儿蔫巴了,一挥手说得是丧气话:“大家都回去吧……人家依法执法有什么好看的,阻挠人家执法,这不是对滴……我看谁还扔呢……你们,下来,滚、滚远点……”

    几声叫嚣,武器一停,帅朗又是奔到车前,把车上推东西俩后生拉下来,推进人群里,罗少刚火冒三丈刚上来,帅朗一把拧着胳膊来个擒拿动作,附耳小声厉斥着:“快走……你想找死呀?穿制服的敢打吗?回店里把东西搬走了,门关了……”

    说着踹了一脚,把人踹到人堆里了,十几个闹事来的,看着当家的发话,倒也不敢强自出头,四散着,跟着罗少刚一溜烟蹿了,帅朗扬着手臂在人群围成了弧线圈里挨着撵了一圈,不时地给认识的人说着小话,一会儿功夫人群倒避让开了一片空地。总算没打起来,几位被挤进院子的查抄队伍这才壮着胆子出来了,盗版被全装车了,货拉了一半,正不知道是不是继续的时候,路面上响起了警报声音,警车又带着四辆标着工商执法字样的面包车来了。

    这下胆子壮了,又是十几人的队伍,都是景区派出所和工商所的,查抄的看样是兄弟单位,胆子壮了,吆喝着继续装车,这边有位带头的男子迎了上来,拉着景区派出所白所长的手谢了一番,直说刚才真惊险,差点打起来,亏是村里有位懂法的拦住了……

    “谁呀?得好好表彰表彰,现在群众的觉悟高了……”白所长打着官腔。

    人呢?查抄队伍带头的回头再一找,人不见了,纳闷上了:敢情做好事的,都喜欢不留名………

    “散了啊,散了啊,这是区工商局、文化局的统一行动啊……是为了净化景区的文化市场,查处假冒伪劣,谁也不准闹事啊,你们几个后生,还看什么呢?我可认得住你啊……今儿谁闹事,回头可到派出所说话去啊………”

    白所长对着围观的群众,义正言辞嚷了几句,把几位瞅空跃跃欲试的后生训斥了一番,好歹把人又撵散了一批,不过走的人也听明白了,所长的话在暗示着,这是区里统一行动,不是景区派出所和工商所跟大家的钱包过不去………

    装车、贴封条、录像、清点……又来了一辆车,连现场都给录走了,一旁看着现场的白所长也有点心疼,悄悄地踱到远处,拔上电话了………

第11章 兄弟兄弟 见利忘义

    “小帅,你又招惹谁了?”电话里,白所长的声音。

    车里,帅朗莫名其妙愕然回着:“没有呀,我这个月连门都没出。”

    “不是你就是你身边的人啊,今儿是区文化局、工商局和技术监督直奔着你们就来了,还到派出所要求协助,我们还没动,人家就把你们给端了……这可是区工商局一位分管市场的副局长亲自带队,要不是有怨有忿,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这么多年就没见他们来过……你一准把那个不能惹的人物惹了……”

    电话里,白所长说着自己的分析,从来景区帅朗第一站混得就是景点管委会里的一位主任和这位白所长,灰色生意主要靠这两位罩着,看来对此事挺上心,问题主要还是归咎在帅朗这个惹事娄子身上了,不过越这样说,越让帅朗一头雾水,不太相信地道着:“不可能呀?我算那根葱?还劳局长亲自来?”

    “得…得了,甭废话,让折腾盗版书那胖子赶紧滚蛋,你等我电话,我看看主事的是谁……”

    “喂,白叔,您给看看找谁孝敬去,把我那货要回来,十几万的货呢……”

    “你快拉倒吧啊,能不往下查你们就不错了,还想要东西,你那是什么东西知道吗?三无产品……”

    “景区不都卖这玩意,管委会让我们推销的景点图都是盗版……嗨,白叔……”

    帅朗正说着,估计是白所蓦地挂了电话,搞得帅朗好不郁闷,先前的担心,全部应验了,应验得这么准,这么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放了电话,发动着车继续往前走,已经脱离了五龙村的视线,正往高速路口的方向走,几个兄弟都聚到那儿了,对了,帅朗又想起了让他脑麻的事,现在是十点多,这个时间,恰恰是兄弟几位都分赴各景区上货的时间,查抄的队伍几乎是长驱直入直捣窝点了。

    惹谁了?帅朗的脑海里掠过不少人,推销饮料的小批发商被咱赶过,兜售工艺品、纪念品的小贩小商,被兄弟们撵着追打过;还有景区同时做生意的商家,免不了有眼红饮料和工艺品生意的主,那个人都可能成为潜在的敌人。

    这下跟头栽大了……帅朗计算着损失,八月份因为天气原因,饮料销售和前两个月差姥姥家了,各式工艺品的销售也和上个月差了不少,本来就不怎么景气了,这下子雪上加霜,赔上一批十几万的货,那可可结结实实把真金白银扔水里打漂了。

    人无百日好呀,刚顺溜了两天就栽跟头,帅朗驾着车匀速行驶在村路上,有点莫衷一是,掠过眼前的山林、村道、水塘和远远的黄河,这个让他摆脱失业贫穷困挠的地方,此时的美景也在眼中蒙上了一层灰色。

    路转回头时,看到了兄弟几位,货厢前都等在那儿,罗少刚、黄国强、老皮、围上来了,还有位没围上来的,如丧考妣地席地而坐,一见帅朗,那是眼泪哗哗滴,边流泪边拍着大腿哭丧着:

    “赔死我了……5万册呐,全他妈给端了……那个全家死绝的王八蛋捅了老子了,辛辛苦苦几个月,又回解放前了……”

    帅朗几步站到了程拐面前,无言可慰了,对于盗版这哥们是矢志不渝,屡查屡卖,几起几伏不知道多少次了,每回被文化上抄了都这得性,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一场,回头估计还是重操旧业。你看这会,一只手抹脸鼻子、一只手拍大腿,要多凄楚就有多凄楚,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说起来出事这是导火索,现在连帅朗也不好意思再往程洋伤口上撒盐了。

    帅朗不撒,那几位可不饶了,罗少刚气没地发,膨地踢了一脚骂着:“你去死吧,整你妈盗版,把工艺品也封了,都他妈受你连累了。”

    “就是,那两车货可刚卸,帅朗赔了多少……”黄国强也踢了程拐一脚。

    正哭丧着的程拐不哭了,一抹鼻子站起来叫嚷着:“你们没赔,你们不心疼……平时你们好像没卖没挣钱似的,挣钱时候怎么不说连累,看着我倒霉你们还高兴是不是?”

    得了,外患未除,内讧先起,三个人你骂我一句,我推你一把,互相埋怨着,老皮上来拉着这哥仨,示意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没吭声的帅朗,此时才想起了,这儿还有个更背的,三人面面相觑,蹲到帅朗跟前,默不作声地看着眉头打成结的样子,有点替帅朗难过了。

    “别看我。”

    半晌,帅朗吸吸鼻子,打掉牙往肚里咽的苦色说了句:“今天的两车货值十六万七……白所长说了,他们事先根本不知道,是区工商局和文化局来人查的,直接奔咱们住地去了……”

    这才叫赔大发了,一边是盗版,一边是三无产品,真让被工商揪着,那是一堆麻烦事,别说要货了,不罚你就算好的了。

    苦呀……这才知道什么叫苦,比苦菜花还苦,程拐不闹了,罗少刚吧唧着嘴,黄国强难色一脸,老皮却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帅朗,大伙儿跟着帅朗一起干的,现在领头的眼摆着要栽个大跟头,以后怎么样可不敢想,这个难关能不能过去都两说。

    又过了半晌,看几个人一筹莫展都盯着自己,帅朗不能装蔫了,安排说着:“程拐,老办法,你先躲段时间,把你那帮卖盗版的都打发走,风头过了再说。”

    程洋一听,苦着脸点点头,跟着有点痛不欲生的擤了把鼻滋,实在是哥伤不起那样。

    “罗嗦,老黄,你们俩通知一下明天的配货改地方,就直接在停车场,村里那地方恐怕一时半会没法用……饮料生意是好容易盘下来的,虽然销量滑坡,可总比没有强。这生意不能丢了。”

    帅朗又道,老黄和罗嗦点点头,接着又安排着老皮收拢手下那帮子扛饮料卖货的,到村里找个其他的地方暂住,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能保一点算一点,否则就只能全部撤走了,不过在场也心知肚明的是,旺季过后,接踵而来的就是连续滑坡,到了秋后入冬,销售连旺季的两成都赶不上,到时候同样是裁减一部分帮手。

    几个人应着,看着帅朗如此发愁,都没有走,老皮半晌小心翼翼地问了个:“帅朗,不是有人故意整咱们吧?要不不能捅得这么准嘛……”

    “不是是不是的问题,是肯定有………”

    帅朗愁过了,反倒安静了,安静了,能想到的问题就更多了,看着众人解释着:

    “程拐批量存货每周就一次,今天大批量货刚来就有事,能有这么巧,那怕再晚一个小时,就能分出去三分之一……就这么巧,刚来就被端了?还有我这批订货也是今天刚到,不能挤一块正好都给端干净了吧?”

    这个简单的问题,谁也能想明白,帅朗说着奇怪地挠着脑袋自言自语着:“你们说有人背后举报我相信,可没见过工商、文化和技术监督这么上心呀?景区一二十家商铺,货架上一多半都是假冒伪劣,怎么就跟咱们过不去……就有人想接咱们的生意,也不能这么快呀?”

    帅朗狐疑地踱着步,那几位面面相觑着,罗少刚想起什么来提示着:“不是那个卖脉多假饮料的吧,被咱们赶出去的那家……”罗少刚想了想道着。

    程拐立马接口了:“不可能,你们动的手,他和我过不去有什么意思。”

    “要不是那家卖工艺品的,程拐你可带人砸过人家玻璃。”黄国强提醒道。

    “不可能,我在旁边看的,他就不知道是我。”程拐正色道。

    怕就怕这个,整了你都不知道是谁,帅朗安排着一番众人,往车方向走去,老皮一追问咋办,帅朗头也不回地说着:“啥也不办,等等,要是光报复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加倍注意点……要不是报复,而是有目的,那就得等目的明确了才能想办法……”

    “嗨,帅朗,等等……”老皮追着刚到车前的帅朗上来了,提醒着:“对了,五龙景点刚开了家卖工艺品的店,摊铺得不小,租了两间门面房呢。”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帅朗回头问,一问看老皮包括兄弟几个眼皮子都跳跳躲闪着目光,一下子肚子犯嗝应了,老皮吞吞吐吐说有两三天了,帅朗嘴唇动动,睁着大眼盯着诸人,什么也没说,上了车,一溜烟朝五龙景区驶去了……

    这儿的气氛又变了,程拐、罗少刚、黄国强,都盯着佝腰侧头的老皮,目光中一点善意都没有,老皮看看这仨后生,翻着白眼道着:“你们别吓唬我,纸里包不住火,当初我就说这事不能干,别家给的便宜也不能要,现在好了,我看十有八九是那家捣得鬼………”

    “妈了B,你别讨了便宜卖乖啊。”罗少刚个痞样推了老皮一把。

    “你们干的别拉上我啊,我可没弄多少。”黄国强给自己个辨解着。

    “不行,我得查查去,要那王八蛋捅了老子,我找大牛去,灭了孙子……你们帮不帮?”程拐却是一口闷气难出,问着罗少刚和黄国强,这两位,却是有难色般地不表态,搞得程拐好不郁闷。

    于是,仿佛各有心事不欢而散了,程拐驾车先走,罗少刚和黄国强同乘一车也走了,连老皮也不拉了,老皮看着两辆远走的货厢,想想依然蒙在鼓里的帅朗,喟叹着:

    “哎,兄弟不共财,共财不往来呀………今夏这生意怕是做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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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车停到景区停车场上,帅朗下车的时候摸着手机看看时间,快十一时了,心绪和此时景区一样乱,来往的游客,叫卖的小贩,依然是一如既往地乱,几公里之外五龙村发生的事对于景区根本没有什么影响。繁华的景像,总能掩盖一切不为人知的勾当。

    店没事,帅朗远远地看到门已经关了,打着电话找田园和平果,站到店门口稍等的功夫,找着老皮所说的那个工艺品商店,就在身处的黄河工艺品店斜对面,帅朗这店一关,那边的生意明显红火了,进进出出的游客,和先前自己门庭若市的景像雷同,不用说,这是最直接的竞争者,稍等片刻田园和平果说是回村里还没回来,帅朗踱着步子朝着几十米外的另一个店面走去,不远,都是沿着上观景台阶的两而修建的,一共三十间门面房,有一半经营业主是五龙村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在此之前都是坐地生意,而且都是经营者自己从市区或者那里淘回工艺小挂件出售,自从帅朗成了这里的总批发商,而且处心积虑开发了几十种或剽窃、或抄袭、或打擦边球的产品,发动全村闲散人等挖掘景区市场,把这儿的生意着实向上推高了一个层次。

    而现在,有倒闭倾向了,让帅朗心疼得像身上被剜了一块肉似的。单就今天的事而言,帅朗的直觉也在利益上,景区除了利益还是利益,而现在这个时节,最大的利益恐怕已经从饮料上转移到工艺品生意上了。

    快到走到门前的时候,抬头看着两间连一间的商铺,装帧考究着大玻璃门,上面几个烫金大字:黄河工艺品商店。

    帅朗回头看看两个月前自己那店,明显喷塑字已经蒙上了一层旧色,和这个档次差了很多,同样的名称,让帅朗觉得像吃了个苍蝇,惯于剽窃的,现在倒被别人剽窃了一下,那种怪异的感觉如同性取向正常的嫖客被人捅了菊花一样,由嫖成婊,被弄了一把,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哟,前期工作做得不错嘛………”帅朗暗道着,一位沿路兜售的小贩从店里出来了,胳膊上一溜挂件,这号不纳税不交费卖法还是帅朗在景区首创的,来源是当年大学里学长挂一身毛巾牙刷挨个宿舍推销。照搬到了景区之后着实解决了不少村里闲汉的就业问题,不过此时进出这家商铺,让帅朗狐疑了………这应该是从这里批发价拿货出去兜售宰客的,连这个法子也是帅朗发明的,坐个店铺在这里零售批发通吃,闷声发大财。

    “不对呀,什么时候就钻进来了……”帅朗有后悔,这些日子沉浸在温柔乡里不问生意了,还真没想到出事了,现在倒真有懊悔没听雷欣蕾的话多来景区看看生意,这倒好,等发现恐怕已经成了气候,怨不得村里查抄没有受到更大阻挠,敢情人家的饭碗有保障,倒了一家还有另一家呢。

    “谁搞的……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帅朗心头掠过一丝不详之兆,搓着前额一时想不通问题何在,信步到了店门前,直接进去了。

    不认识,三个售货的都不认识,两男一女,招徕的顾客,不过让帅朗心咯噔一下子的是,这次剽得可算是彻底了,店里几样主打的产品,沙漏、仿石雕、金属雕塑再加上***一九五八游黄河那个系列纪念章,和自己店里的如出一辙,当帅朗看到那个金属线圈绕制、中间玻璃造型的沙漏时,眼珠子不动了,这是仿哈利波特魔法学院里的一个造型,中州独此一家,是在西郊一家小五金厂山寨出来的,这东西难在开发模具上,要是没人批量订货,厂家是不敢随意制作的。

    而现在,除了加了个印制生产厂家的包装,内核几乎如出一辙,于是人家成了正规产品,自己的就成三无产品了。

    换句话说,内部有人放水了,帅朗摸着手机,翻到了雷欣蕾的电话,在拔出的时候,又踌躇了,要不是放水肯定她也一头雾水,要是她放水,也问不出来……于是踌躇着,没有拔出去这个电话,正踌躇着那位女售货员招呼上帅朗了,笑吟吟地问着:“先生看上那样了。”

    “那个……”帅朗随手一指:“多少钱?”

    “三十五。”售货员随手把沙漏摆到帅朗面前。

    “挺便宜的啊。”帅朗掏着钱包,付了张一百,找零的功夫随意问着:“造型挺不错的嘛,上次我个同事来,花了八十呢。”

    “那家宰客的已经倒闭了。”女售货员找着零递给帅朗,说了句让帅朗气结的话。

    再要问话,进来批游客挤攘着观摩着,帅朗看着机械应付游客的三位售货员有点应接不暇,这话却是无法问下去了,有点憋气地出了店门,回头看了一眼,顿着脚步,又看看几个年纪不大,明显是生手的售货员,奇怪地道着:“新手呀!?”

    明显是新手,兜售的话都不会说,这玩意的成本价十块钱左右,以前咱店里张口就是八十五,杀价杀一半还能赚三十多,此时所见的几位售货员明显不怎么会宰客,让帅朗有点奇怪,坐地生意纯用新手是大忌,这么卖你照样要被杀价,而主打产品一个挣三五块根本就划不来。就有批发也说不通,做生意的那个不奸,能多赚的不赚才叫傻B呢。

    “不对呀?这是不太懂景区生意做法的人来抢生意来了……”帅朗下了个让自己不太理解的定义,狐疑地走着。远远地田园和平果返回来了,奔着上来了,田园一身赘肉,这俩月忙得挣钱看样减了点肥,能跑动了,平果还是那么帅帅个小样,平时总是乐呵呵地凑上来,今儿估计也是受打击,哭丧着脸上来,看着帅朗,田园有点心下无着地问:“二哥,咋办?”

    “你问我怎么办?我问你们,来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帅朗反问着。

    “三天了……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了,你和谁喝来着,你说知道了,我还以为你想办法了。”田园道。

    “哪天?”帅朗问。

    “就二十五号开业……”田园道。

    “啧……”帅朗拍着脑壳后悔不迭了,那天和大牛一起喝来着,喝完就去雷欣蕾家里了,胡天黑地的那还记得有这事。说什么来着,喝酒误事,泡妞更误事,这事误得,可让帅朗无言以对,拍着脑门,想起刚刚所见,又问着:“应该比这早吧?我看有零售的在他们这儿批发?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对了对了,这段时间营业额和销量都少了不少,我还以为是天气原因,是不是和他们私底下批发给零售有关……我说上批货怎么就走了两周多还没走完……”

    说到此处,田园和平果眼珠着滴溜转悠着,像有话要说,可又无言出口,相处的得久了,帅朗知道这哥俩是什么货色,眼睛一瞪训斥着:“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

    不吭声,田园瞅着帅朗,平果也有点畏惧地躲闪着,帅朗火了,一手揪着田老屁,一手拿着沙漏磕磕这货脑门骂着:“马上就要卷铺盖滚蛋了,你们也不放个屁,你们以为撑这个店容易是不是?一个月给你们俩开七八千工资,本钱可都没收回来呢……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段时间不在,你们搞什么飞机硬把老子生意整黄了………”

    “二哥,不是我们的事,是你那帮兄弟……”田老屁不迭地护着要害,平果看有围观着,拽着帅朗和田园躲过一边,到了人行台阶上,小平果给帅朗抚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没熟人这才说着:“……这家早就来了,没挂牌,他们供的货便宜,他们找的就是罗嗦、程拐和老皮他们,后来你那帮兄弟就要了他们点货……”

    “继续。”帅朗脸阴了,程拐、罗嗦、老黄那群货什么得性帅朗清楚,这种事他们干得出来。

    “后来村里零售的也找他们,他们供的货比你定的价格要低不少,村里在景区兜售的,一部分人就搁他们那块进货了。”田园道。

    平果看看帅朗没动静,又道着:“他们私下里说你不够意思,还赚兄弟们的钱……定的价格比外人的还高。”

    “还有呢?”帅朗眯着眼,看不出喜怒。

    “还能有什么?我们怕伤你们兄弟感情没敢说,二十五号人家开业,我们看着实在不像话了,这才通知你,谁知道你也没啥反应……我们还以为你知道了……”平果小心翼翼说着。

    “这些天你经常不来,他们都商量着自己想法订货了,就没这家来,也要出事。”田老屁下着定义。

    “就是,要不是跟上你赚了笔,面子上过不去,他们早自立门户了……”平果也帮腔着。

    帅朗眼睛发滞,整个人如遭雷打电击听着这话半晌没动,过了好一会儿,田园的平果说完了好大一会,才听得当啷一声,是帅朗失态了,左手拿着的沙漏不经意间滑落到地上,四溅开来,玻璃片和沙子碎了一地………

第12章 貌似死局 初识玄机

    人走了,田园和平果走了,被帅朗给放假了,除了暂时放长假,帅朗还真想不出更好办法。

    捡着地上洒着的玻璃片、金属条,把那个破碎的沙漏扔进了垃圾桶,知道了最不想知道的事,帅朗却是连找人当面质问一番的心劲也没了……站在垃圾桶边等思想从沉浸中的事里反省过来时,抬步却有点四顾茫然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初涉社会那种茫然无助、四顾无路的境地。

    或者,比那个更差,只因为曾经风光过,那份心理落差更大了。

    是谁?谁想把我坑到谷底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给?

    这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又涌上来,让帅朗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进货赔上十几万、门店连租金带装修再加上存货也接近二十万,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身家在里面,剩下的三分之二里有一半被这数月胡吃海喝带泡妞买车潇洒了,真存下的没多少,此时才感觉到危机重重,所有的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是连锁反应,查了盗版、端了三无产品、封了五龙村配货点、接下来没准就得查封这家门店了,即便人家查、人家搬,你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没治,虽然在景区数月发了点小财,可顶多也就是个鼓了腰包,并没有改变屁民的身份,更何况还是个没怎么遵纪守法的屁民………再接下去,货物罚没、再课以罚款,得亏是没工商注册,否则这算是跑不了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呐,人走得了,店搬不走,又是十好几万眼看着岌岌可危,让帅朗心里有流血似的疼痛……

    大意了,大意了……终日打鸟,反被屙了一头鸟屎,实在大意了……

    帅朗坐在路牙上,胡乱地想着,难得的好天气,景区人来人往不见稍停,而在帅朗的心里却是阴霾密布,突兀而来的事把这些日子积累的自信和骄矜早打击得丁点不剩了。此时料想着从五龙村查抄回来,恐怕要针对这个店面动手了,一念至此,帅朗的感觉只剩下了一种,疼呀!?摸着心口,都他妈是钱呐,早知道不这么骚包又批发又开门店,招人恨呐;早知道多存点钱不这么胡折腾,现在都能买房了,这倒好,半座房捐给国家送给正腐了………早知道,这帮货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就该看牢点,怎么就为那么点B事出了这么大纰漏。

    一个小时过去了,在帅朗的眼界中,没有看到工商制服的来,有点暗自庆幸了……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午饭的时分已过,这个时候应该是地方工商所招待区工商来人的时间,要没有一气呵成查抄到底,那应该是这儿没事了……不对,不是没事了,是因为这个彰显脸面的地方影响很大,一查肯定是围观重重,再说店里根本没多少存货,查查连工商注册也没有,说不定人家放弃,要不就是等着你开门再收拾你……其实在这种地方逼着你关门歇业一毛钱都挣不着每天还得上千开支,比杀了你都恶毒,工商就是吃这碗饭的岂能不懂。

    那到底是谁整得事呢!?这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在帅朗脑袋里萦绕了几个小时了,还是一筹莫展,对面黄河景区工艺品商店来过两拔送货的人,都是生面孔,根本无从知道,平时哥几个就是各自为政,现在程拐估计见机不对溜了,老黄和罗嗦八成心里有鬼,不敢来慰问;老皮是个外人,只要没触到他兜里的钱,他是不会吭声的……

    谁呢?难道在这几个人里面?

    第一个想到的是最奸的程拐,不像,总不至于他自己举报自己,赔上五万册盗版书和杂志吧?损人不利己的事他经常干,不过损己坑人的事绝对不会干………直接否定了第一人选。接下来是罗嗦,不过罗嗦这个人也不复杂,脑袋里装着各式妞、眼睛里盯的是人民币,虽然很烂,不过这么坑了兄弟并未见得有多少好处的事,他还干不出来。那是老黄,这个开黑车载客的货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不过胆子没这么大,要是倒腾点便宜货私下挣点钱说得过去,真想吞下这么大市场,他还没那出息……老皮和小皮吧,就更不敢了,他知道惹这帮烂人后果。

    那就没人了!?

    帅朗挖空心思,还是想不出这个想抢滩市场的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这事干得很漂亮,不但成功地引起了窝里斗的内讧,而且借外力把窝也给端了,等闲人等办不出这事来,最起码能撬动工商、文化两家,帅朗知道自己这帮烂兄烂弟里没人有这本事。

    不对呀?这个人应该是我认识而且对我们很熟悉的人,否则从外表看,我们几个是兄弟联心其利断金的表像,没人招惹的,能洞悉我们之间并不牢靠的关系,绝对不会是生人……帅朗的心里掠过了一丝不详之兆,眼睛浮现着一个俏丽的人影。

    雷欣蕾。

    瞬间,帅朗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开始急促,同样的上货出现在对方那里,帅朗都不敢往那个方向想,宁愿想成这是一个巧合,是厂家私下和订货者的巧合,而不是雷欣蕾有意地在背后拆台……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不是她,最起码她无从知道程拐秘密运输盗版的时间,最起码她应该知道自己没有掌控景区市场的能力,最起码……最起码一夜夫妻百日恩,不至于这么把我往死里坑吧?哥对她可一点也不小气,吃饭、开房、买衣服、做美容,刷卡眼都不眨一下,就差他娘滴去挑个结婚戒指了………

    每每想起雷欣蕾总会在帅朗阴暗的心里亮着一束阳光,平生第一回苦心孤诣地追到了这个不可企及的校花,甚至于在赤裎相见,抚着雪白滑腻的玉体时,让帅朗有一种深深的自惭形秽,是啊,很美,当每天附身抱着雷欣蕾,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灵动的双眸、看她娇艳地红唇,总会激起内心最深的欲望,盛小珊说从一个深吻中能看出一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她……不能我阴暗,把谁也想得阴暗……”

    香艳的场景回荡在脑海里,那种感觉总不会是假的,帅朗骂着自己,不该对雷欣蕾也动了怀疑心思,其实她又何必呢,只要开口,我还至于小气吗?都给她都没没问题,至于偷偷摸摸吗?就退一万步也不像,再怎么说一个女流之辈,真要和这帮烂人做生意,她应该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

    那么除了熟悉,还应该是有点小势力的人,要不就是内外勾结,合伙把我挤兑出去……帅朗换了个角度想着。这下坏了,要这么想,除了一起赔钱的程拐,其他人帅朗觉得都像,都有可能,说不定挤走自己接下来就是坐地分钱。

    那这样的话,真就是大势已去了。

    正午的太阳照耀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的帅朗,额头上汗涔涔沁了一片,有只手搭上自己肩膀的时候,帅朗像触电一样惊了下,回头却看到了白所长,赶紧地站起来,那白所长抚着肩,和帅朗一块坐到了路牙上,坐下来白所招招手,不远处的喷着警察标识的电瓶车先走了。

    “怎么样?白叔……我以为连这个店也要查抄。”帅朗小声道。

    “总得顾及点影响吧,要是爆个中心景点全是假冒伪劣的商铺,那不给管委会脸上抹黑么?不过你别存侥幸心理啊,我想目的也就是让你关门,冲什么来的,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白所长脱了警帽,示意了正对面的黄河工艺品商店。帅朗点了点头,目的很浅显,只不过过程都不晓得。

    无语了,帅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了眼两鬓斑白的所长一眼,历来和警察之间都没有什么信任基础,不过也正因为没有信任基础和利害冲突,有时候才能听到实在的话,这位白所长上不惹局里,下不惹村里,中间不惹景区里,能在景区干七八年没有太恶口碑,在帅朗看来很有些独到之处,每每喝酒请客的时候都相谈甚欢。

    今儿没心情,所以有点无语,反倒是白所长拍拍帅朗肩膀说着:“谢谢啊。”

    “谢我?”帅朗愕然道。

    “是啊,亏是没打起来,我知道是你拦着,这堆人里头,也就你明事理……你说真要干上一场,上面的敦促我处理,管委会肯定是压我,我呢,又不敢抓村里人,一抓准是闹事的一群;你们呢,又成朋友了,我可怎么抓?……我们这身衣服穿得也难啊,动不动就问题扣一脑袋,里外不是人。”白所长长吁短叹,摸着口袋,给帅朗发了支烟,估计是知道帅朗心情不佳,有几分劝慰的意思。

    “那我也得谢谢你啊,白叔,在这儿多亏您照应,要不上回就得被分局的提留走。”帅朗谢了个,笑着点着烟。

    “你也不是个好鸟……”白所长点着帅朗的脑门,帅朗笑了笑,或许是出身的关系,在景区最惺惺相惜的倒数这位老警察了,就听白所长摆活着:“不过你比他们强得是知道点轻重……既然你知道轻重,我就得劝你一句了,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进去。”

    “您说,怎么可能听不进去呢?”帅朗客气道。

    “见好就收……”白所长点了句,小声和帅朗说着:“不瞒你说,这地方的客流量谁也知道是个聚宝盆,来这儿的人太杂了,偷抢拐骗的不说,村里这帮靠山吃山的、还有像你们这样市区来淘金的、还有外地来找活的,这么多年起起落落,发家致富的、倾家荡产的、抢生意打得头破血流落身残疾的、还有不明不白被人坑得跳河的,都不稀罕………说起来你算个不错的,不太坑人,有些事办得挺仗义,最起码五龙村这帮他们就没听过谁的,你算一个。可人心隔肚皮呀,帅朗,别人怎么想的你真知道?你抢了飞鹏的生意,又在景区铺了这么大摊面,来的时候坐得是公交,不过仨月就开上奥迪了,现在景区做生意的都知道你这个人,几个月赚上百万,还是往少了说……出头鸟挨枪,出头椽先烂,这么大块市场你敢保证没人掂记,就没外人,你那帮合伙人能不眼红,就他们不眼红,你觉得村里人不眼红,迟早都要出事滴………”

    “我懂……我也正琢磨呢,不过白叔,总得知道我栽谁手里了吧?”帅朗问道。

    “那……自己看吧,就这个人注册的黄河景区工艺品商店。”白所长递了张纸,打印的人员信息,帅朗看了看,名字叫吴奇刚,按出生年月算才24岁,比自己还少年有为,不过就是不认识,看得是一头雾水,又盯上白所长问着:“不可能,白叔,能搂底抄了这生意的手法,这应该是老手,不会这么年轻。要是有背景他懂通过工商查我们这说得过去,不过私下拉拢零售队伍这一招,又是这么一群烂人,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学会的……”

    没明说连身边的人也被拉拢了,不过白所长可不明其中的就理了,摇摇头道着:“那我就不知道了,能查到的就这么多,现在人际关系多复杂,警务信息也反应不出人家究竟有多少社会关系来……不过帅朗我得警告你一句,其实不管穿什么制服,心理都差不多,像这种掐人财路、断人活路的事一般情况下都不愿意去做,一结都是死仇。除非是举报信息准确,上面又压得不行,否则这种联合执法根本下不来,不过要是真是这个吴奇刚策动的联合执法,你想想,这种有偿执法能说明什么,不是钱厚得能当砖头砸人,就是关系硬得能压住人,你要觉得你行,你就撑着,要是不行,还是见好就收……”

    “谢谢白叔啊,不过我要走了,要喝酒您没个伴,多孤单呀?”帅朗笑着,把那张纸叠着放进了兜里,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让他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白所长却是拍拍屁股起身笑着道:“走你这么个祸害,我高兴都来不及呢……现在风头上,别惹事啊。”

    “那您慢走……改天我请您啊。”帅朗谦让着。

    “你都这么背了,还是我请你吧。”白所长说着,摇着头走了,招手拦了辆电瓶车,看样就是专程来给个忠告,捎带送送这个祸害了。

    人走了很久,帅朗才把那个信息并不丰富的纸张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眼睛盯在籍贯一栏上,看样兴趣在这儿了,那儿的一行字是:中州市龙湖区三和镇祁圪裆村。

    姓吴,来自祁圪裆村。

    这个不起眼的信息让帅朗长舒了一口气,郁结在心里的疑惑散去了一多半,要是源头在那儿,一切都说得通了,身边能把自己坑到这水平的,能数出来的不多,不过祁圪裆村那儿遇到的人肯定算一位。

    想了想,帅朗做了个决定,边打着电话邀着老黄几人,边踱步到了老许的摊位前,老许估计知道了帅朗的遭遇,深表同情地给了瓶饮料,拉着帅朗的手,直说不管他们干啥,俺和你站在一势的啊,言辞凿凿,多有暗示帅朗之意,村里的关系其实也是一团麻,那儿有利往那儿奔。帅朗却是笑着不以为然,要了老许样东西,饮料饮料纸箱,这玩意多得很,老许愕然地看着帅朗拉了个箱子,又找了支笔,歪歪扭扭写了几个难看的大字:此房转让。

    尔后,让老许深表同情及诧异地看着,帅朗找了根细铁丝,拴到了自己门店把手上,一屁股坐在门前,当个西洋景一样让过往游客看着。不多会,这奇景落到了闻讯而来的老黄和罗嗦眼里,两人面面相觑,一左一右围着。

    长脸的老黄苦着脸道:“帅朗,不能刚出点事就打退堂鼓吧?咱们兄弟们商量着办呗。”

    “少你妈卖好啊,上次喝酒那天?你们就应该知道有人来景区联系销售工艺品了,怎么不跟我商量。”帅朗瞪着眼,翻烂账了。一诈老黄一紧张,帅朗知道田园说得没错了。

    老黄一讷言,咂吧着嘴,看着罗嗦和刚来的老皮,罗少刚赶紧地劝着:“别介,帅朗,你这是干嘛,多好个店,才干了俩月就关门,装修都可惜了。”

    有了尴尬了,就没话了,先前几个人还商议着,觉得理直气壮,好歹帅朗也是一起长大的哥们,给了批发价比外人的都高,摆明了杀熟不是,兄弟不就搞了点其他人的便宜货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说是这样说,不过真见到了“此房转让”的牌子,又让几人觉得有点寒心,程拐闻风逃了,现在帅朗再一走,让人有那么点分道扬镳的感觉,特别是曾经一起的那么风光,落得现在上午是查抄、下午是关门转让,实在是悲催得紧。

    “这事闹得……这事闹得,这这……不叫个事嘛……”

    老皮看帅朗没说话,翻着白眼挨个瞪着,得啵着说着,很没重点。半晌帅朗才掏着门店的钥匙手里把玩着,玩味着说着:“叫你们来不是算账啊,我看你们有点心虚呀,有什么心虚的,我也正好准备走了,凑个合适,告个别……有几件事我得安排一下,第一,饮料供货飞鹏只认我,甭指望我再给你们垫本,老规矩,先款后货,你们干就瞎干着,你们不干,有人干……第二,这房子我转让,兄弟一场我先紧着你们,年租金十二万、装修两万、还有一万多块钱的货,凑个整数十五万,盘这个房子我付了一万转让费不要了,你们不管谁单个要还是合伙要都成,给我凑十五万,拿钥匙,否则有人要我就转,不等你们了……第三,我是挣得最多的,没错,你们心里不平衡我理解,现在我是赔得最多的,你们平衡了………就这事,景区交给你们……”

    说话着,起身就要走,老皮紧张地拦着:“这…这说走就走?”

    “不走怎么着?这事就冲我来的,我现在动都不敢动,一动肯定挨家伙,还不如走了给你们留个空间呢,最起码你们和他有联系了,那句话都好说,总不能把大牛招来火拼一场,到时候一分不挣反而赔不少,都埋怨我吧?……赶紧点啊,景区房子可紧俏着呢,说不定过不了今天就有人打电话要……”帅朗很有末路英雄的派头,这十几万赔得很光棍,人后心疼,人前装能,大大方方一说,大摇大摆地走着,直朝停车场去了。

    后面这仨,斜着眼,你瞅我,我瞅你,送也不好意思送了。回头看看挂着此房转让牌子的门店,罗少刚动心思了,身子挪挪问老黄:“要不要?”

    “要什么?”老黄问。

    “店面呀?”罗少刚诧异道:“这店一个月挣三五万很轻松啊。”

    “你妈了B,你要什么,你还要不要脸。”老黄急不择口,骂上了。

    “没听他说嘛,经营了两个月,还是原价给,有什么客气的,咱们累死累活,给他挣了百把十万,现在致富一走,扔下咱们还没脱贫呢?”罗少刚悻然道着。

    “要说你去说,我不好意思说。”老黄有点踌躇。

    “那你出一半,算俩人的。”罗少刚当着家,老黄在考虑着,两人商议尚未定论,看到了旁边的站着的老皮,罗少刚估计是见者有份的心思一指门店:“老皮你干不干,反正都这样了,他迟早要知道,总不能哥几个都分家了,还跟钱过不去吧?”

    “我算了,秋后还要回家种地涅……你们干吧。”

    老皮摇着头,径直走了,恰如先前所料,今夏的生意,到了尾声了,要这俩分不清轻重的货来干,尾声恐怕要来得更快………

    …………………………………

    …………………………………

    车停在陇海路寇仲水产经销公司的门口不远,帅朗又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那个陌生的吴奇刚名字和那个熟悉的祁圪裆村地名,虽然最重的怀疑还是放在这里了,可依然有点诧异这些阴魂不散的骗子又找上了自己,而且不知道是怎么找上的。现在自己能找到的地方,就剩这一个地方了。

    看看时间,下午十七点,帅朗整整衣领,拍上车门,进了门廊,敲着门房,还是那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缺一条胳膊,对着帅朗笑了笑,帅朗还没问,那人就说着:“都在,等你上去。”

    妈了B的,估计是这帮王八蛋差不离了……帅朗翻了一眼,直上了钢筋焊着楼层,三楼,推开门就见黄晓呲着大板牙笑,帅朗笑着挖苦着:“哟,黄晓,你师爸都伸腿瞪眼了,你呲成这样,快跟他一样了啊。”

    黄晓笑容被呛得一愣,要说什么,不过马上来了个急刹车,一扬头,不说了,生怕自己说漏嘴似的。

    帅朗也不理会,径直走向经理室,那个在这里找到一个三千月薪的工作的地方,初见古清治的地方,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寇仲一个人,偌大个个子,四方大脸盘,好似受了古老头的感染,此时掣着电热水壶倒着水冲着茶,一伸手,请着帅朗坐下,不动声色地问着:“我每天都在这儿等你,等你好久了,终于等来了。”

    “我不来了么?想跟我说点什么?”帅朗问,像打机锋。

    “本来不想说什么,不过你能找到这儿,那能说的就多了,别急,喝杯茶……”寇仲倒了杯殷红的普洱,做着请的姿势,真正到了这儿,帅朗反倒平静了,嗅了嗅,挑恤似地说着:“寇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也不难查,过不了三天我也能查个水落石出,真要是你们砸我生意,别怪我也胡来啊,我十万块雇一个团民工,天天来你这儿扔板砖………”

    钱壮英雄胆,这话说得豪气,表情那叫一个痞气,听得刚进门的黄晓呲眉瞪眼,寇仲哈哈笑了笑挥着打发走了黄晓,倒着茶,不闪不避地笑道:“我相信你干得出来,所以我就简单地告诉你,没错,是我。”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帅朗起身,很气愤。

    “不过也可以说不是我……”寇仲又说着,看着帅朗身形一动,笑着道:“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疑问,难道不想听听我是怎么把你在景区的钉子一根一根拨了,不想听听我是怎么知道了你们盗版书的准确到达时间……或者,也不想听听我们是怎么在你沉浸在温柔乡里时,拿到了模具和设计……”

    转过身的帅朗听到最后一句时,身体僵住了,回头几分不信,几分不敢不信地看着这位寇大个子,那一句,恰恰重重地敲到了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于是,帅朗狐疑地坐下了。

    于是,寇仲以一副得胜者的表情悠哉地说上了:

    “………其实不是我整你,是你身边的人在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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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心做饵 无心上钩

    “我身边包括我在内都没个好鸟,你收买这号烂人,没必要这么得意吧?”

    第一句话就被帅朗呛住了,寇大个子相貌堂堂的国字脸,此时在帅朗看来,怎么看怎么想擂上一家伙上去。

    “呵呵……你倒有自知之明啊,这么评价自己。”

    寇仲笑了笑,冲着茶,倒了冷的,续上新水,给帅朗又来了个请的动作,帅朗没动,等着,源头就在这里,倒不着急了,心思转悠的却是怎么来个以牙还牙,或者已经开始揣度,这些人搞这么多飞机的意图何在,怪不得觉得黄河景区工艺品店里那几个实打实地像生手,敢情是临时拉起来的队伍,那个吴奇刚,尚未谋面,不过帅朗估计,是这一伙的错不了。

    “从哪儿说起呢?”

    寇仲以问代答,笑了笑,或许无从窥到帅朗此时阴冷表情下掩盖着的阴暗心思,笑着道:“从寥厚卿说起怎么样?或者从你被警察带走,四月份那次,你几个朋友找上我?要不直接就事说事,说说今天怎么回事?其实查抄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你的表现很出乎意料啊,我原本还想着真打起来,不好收场呢……”

    “花了多少钱?”帅朗挠着腮边,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哟,成本不低,连开店带上货带给秦局长送礼,得有好几十万了,伤人一万,自损八千向来如此,你的损失嘛不是个什么问题,我们各有所求,如果谈得拢,你的损失一定会找回来,怎么样,有兴趣谈吗?”寇仲轻飘飘扔了诱惑,观察着帅朗的表情。

    没有什么表情,帅朗看似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似的,寇仲正待加大砝码时,帅朗打断着道:“那个我兴趣不大,生意嘛,你来我往,我争你抢,谁抢上是谁的本事……我问你,寥厚卿怎么会和你们有关系?”

    “呵呵……我们经常需要点人手,当然和当猎头的寥经理有所联系喽,坦白说,我们原先准备通过寥经理把你置于我们视线之内,没想到你根本不领情……不过寥经理发现有一次你吃饭,盯着那位雷女士的眼神不怎么对……所以,就找到你的软肋了……”寇仲笑着说道,貌似朋友间开了个小玩笑,不过正触到了帅朗最疼的地方,舌头此时在牙根上打着圈晃悠,盯了半晌还是那句:“花了多少钱?”

    这个寇仲听明白了,是问那个女人价钱。

    “不多,五万,虽然不多,不过对于月薪三四千的雷女士还是有吸引力的,何况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让她经常性的接触接触你,把你置于我们视线之内……看来你的名声不怎么好,我和雷女士谈的时候,她好像还很不乐意,说不怎么想和你这号混混有太多来往,后来我亮出了和寥厚卿的私人关系,她才勉为其难答应………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喽,你想起做工艺品生意了,她正好投你所好,意外的是你们俩不但搞出了点名堂,还搞到床上了,逼得我们不得不又多花了十二万才拿着十二家生产厂家和名录和你们的样品图。”寇仲不动声色地说着,此时应该看到痛不欲生的男人遭骗表情,不过同样没有,有点微微诧异帅朗能这么沉得住气。

    果真是沉得住气,帅朗眼珠一动不动,盯着说话的寇仲迸了句:“你撒谎!”

    不相信,一千一万个不相信,尽管理智告诉帅朗应该是真的,否则不会背到这种程度,可是还是抱着万一之想,不敢相信天天耳鬓厮磨雷欣蕾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自己听………”寇仲拉着抽屉,扔出个手机来。帅朗没动,瞪着寇仲,寇仲干脆翻查着手机内容,找到了音频文件,放开了………

    ……………………………

    ……………………………

    “寇老板,这事我真不想干,怎么听着像间谍呀?有意思么?”雷欣蕾的声音,很难为。

    “对你可能没什么意思,对我们呢就有意思了,这样吧,你开个价,以三个月为限,到九月中旬,很简单,请他吃吃饭,出来玩玩,有什么开销算我们的,我们付报酬都是额外的……”寇仲的声音。

    “不合适,不合适……我们以前是同学,他这人整个就是一无赖,他要赖上我怎么办?还是别打交道的好……”蕾欣蕾的声音,这个声音听得帅朗如此熟悉,以至于脸上肌肉不自然地跳跳,那是火了,上火了。

    “三个月,两万……”寇仲的声音。

    “三万……”寇仲的声音,在加价。

    “四万……”还是寇仲的声音,还在加价。

    “那好吧,给你三个月整五万,实在不行我找别人……”寇仲最后通谍了。

    等了很久,才听到了结果,雷欣蕾踌躇的声音:“……那我……试试……”

    …………………………………

    …………………………………

    声音稍停,帅朗使劲地捂着眼睛,抹着额头,一副被人揭了老底的得性,先前还以为哥这翩翩风度倾倒了校花妞,不过真如此,还真是让一度树立起来的自信瞬间坍塌了,一直以来自以为咱已经发财了,已经帅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岂不知在别人眼中,特别是在帅朗在乎的人眼中,无赖的形象根本还没改过。

    “还想听吗?”寇仲找着另一个音频文件又播放开了……

    ……………………………………

    ……………………………………

    “我再付你五万,生产厂家的名录、设计图样还有使用的模具给我怎么样?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寇仲的声音。

    “这个我下了大功夫了,我们订制的产品,在景区非常畅销,寇老板您觉得它只值五万?”雷欣蕾的声音,在起价。

    “八万……”

    “十万……”

    寇仲连加两次价,都没有听到回音。

    “十五万……少了我不能给你,即便从你这儿得不到,单凭给帅朗供货的提成也能挣到这么多,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雷欣蕾在狮子大开口。

    “再给你加两万,十二万,你要多出这个数,我就自己想办法,大不了我雇上几十个人,挨着中州小厂拿着样品问看谁能生产了,不过费点时间花点力气而已,到时候你可一毛钱也挣不着了。再说咱们之间是相互掣肘的,帅朗要是真要知道你和我们有联系,你马上就挣不到提成了,到那时候,这玩意你白给我都不要……怎么样?十二万。”寇仲在威胁。

    “……好吧,就十二万,我要现金……”

    雷欣蕾的声音,被说服了。

    ………………………………………

    ………………………………………

    很简单,印证了帅朗的直觉,也印证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

    声音停了,沉默了好久,寇仲似乎有意给帅朗这个思考的空间,一言未发,只是把帅朗没喝的茶水倒了,又换上了热的,换了两次,在听着两次讨价还价的时间里,帅朗头仰着面朝天花板,保持着一个懒散和奇怪的坐姿,似乎在想像和对话里女人的缠绵,似乎在平静地接受着这个不容回避的现实,半晌保持着不动的姿势说着:“你想拿这个打击我?可能你要失望了,做工艺品的意向是我的,可设计和模具都是雷欣蕾和厂家的人一起做出来的,严格地说就是人家的东西,卖给谁是她的自愿,你给我听这个,有逑毛意思?”

    随着后边那句脏话,帅朗一仰头,坐直了,几分不屑地盯着寇仲,那意思是,哥不在乎。

    当然不会不在乎,即便有这种倾向寇仲估计也是装出来的,笑了笑,没有揭破,只是竖了竖大拇指:“有度量,师爸说过你是骗子中的君子,小人中的大人,看来没错……”

    “你说那个死人呀?呵呵……死都死了提他干嘛?对了,盛小珊和你们也是一路吧?故意让盛小珊告诉我他的死讯……你师爸到底死了没有,不会在那儿还魂又回来了吧?要不不至于这么阴魂不散呀?”帅朗反问着。

    寇仲神神秘秘,笑而不语,否认和肯定都没有表示,有点讳莫如深。帅朗对此有点无语,隐隐地嗅到了此事背后阴谋的味道,理论上讲,就景区那点生意还不在这些人眼里,既然不在眼里,那肯定是另有所图了………对了,鉴宝!

    帅朗眼皮了一跳,想到了这个最大的可能。不过也没有揭破,指节叩着脑门,看着寇仲神神叨叨的笑意,捋着思路问着:“那田园和平果俩人中,有一个肯定和你们搭上线了是不是?否则不可能同时都来投奔我,否则雷欣蕾也不可能恰巧知道我想做工艺品生意,第一次吃饭就谈到这个上面了,很投机。”

    完了,只要沾上骗子的,估计都着道了,不管是雷欣蕾还是田园、平果,还是那个烂兄烂弟,本来就各有心思,貌合神离,要是有人在里面乱捅一气,恐怕要合起伙来挤兑自己一个人。

    “聪明,猜对了……”寇仲赞了个,笑了。

    “是那一个?还是俩个都是?”帅朗问,底线冲破了,没有下限了。田园和平果俩货都是穷得提不起裤来的主,帅朗每收买这俩货干什么事,给几百就管用。

    “你猜?”寇仲开了个玩笑,没点破。

    没点破是肯定有了,帅朗大张着嘴叹了气,有点想通了,很不爽地说着:“

    “哦……先想收买我,没买成,然后想着通过寥厚卿绊住我,也没成功,于是就找了雷欣蕾,正好田园和平果失业被你们唆导来投奔我,我想到了工艺品,正好籍此让我和雷欣蕾拉近距离………所以我干了些什么你们都清楚了,有田园和平果俩人,景区生意的运营你们也了如指掌了……等拿到模具和设计,有了和我们同样的货,私下收买罗少刚、黄国强、老皮、还有程拐那几个货应该更容易,只要东西便宜他们就敢要……通过他们再网罗村里跑零售的,把价格压低,形成一个我吃得太黑,不如找你们合作的局势……等一切水到渠成,抓住盗版这个由头,把我生意掀了,是吧?”

    想通了,全想通了,不过已经晚了。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晚点知道真相,总比懵然无知的强。

    “基本就是这样,过程繁复,说起来也不难,原本我想你会中途发现,可没想到你陷进女人裤裆里根本出不来,要不是今天正式开始,没准你还发现不了……不过你也不错,没用几个小时就找到我这儿了。”寇仲笑着道,像出个小难题,而帅朗勉强地给了解。

    “那……你们这身份撬动工商和文化上没问题,可程拐运盗版这么秘密,谁能知道……哦……”帅朗眼睛一亮,很嗝应地说了句:“你肯定是让他们窝里斗,不是田园就是平果把消息告诉你们了,只有他们俩在盗版上不挣钱。只有他们在门店能看到运送车准时到达的时间。”

    “呵呵……聪明,就是这样,为利所驱,人之常情,更何况你这几个哥们和你这两朋友本身就不合。”寇仲笑着道,忍不住有点喜欢对方的意思了,这些曲折拐弯一点即通,反应确实比常人快,如果不是耽于酒色的话,说不定还没这么容易得手,笑着道着:“只要有人告诉我盗版到达的准确时间,剩下的事就更容易了,买通一个区工商局的局长花不了多少钱,更何况这是合理合法的份内事……呵呵,收买他们比收买你们可容易多了。”

    “那这为什么呀?咱们可无怨无仇啊,寇老板,我可没害过你呀?”帅朗反问道。

    “你第一天混呀?有些事非要讲出道理来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这个法则从来就没有变过……你抢了景区每月几十万进账的饮料生意,林鹏飞害过你吗?在你们之前景区做工艺品生意的两个门店、十几个零售商,不是被你们挤跑了,就是被你赶走了,他们害过你?你们搞饮料生意把市区不少批发商整得哭笑不得,他们也害过你吗?”

    寇仲几句反问,眯着笑着反问。

    几句把帅朗问得尴尬难言了,侮人者人恒侮之、欺人者人恒欺之,既然出来混心里都明白,敢坑人就别怨被坑得狠,只不过这一次,帅朗被坑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辛辛苦苦描绘的大好前程,一夜之间俱化成泡影,而坑人的,却一直这么笑吟吟的,仿佛就是小孩过家家玩了个游戏而已。

    妈妈滴,这是诱不上船,逼我上路……帅朗心里暗道着,明白了寇仲的意思了。唯一有点不太明白是,以自己长得这么不帅,女人一个都没倾倒,何故就倾倒了这么一群骗子,还对自己不舍不弃,追了好几个月!?

    “你……好像…还有话…没有问。”寇仲也看出了帅朗的心思,出声询问着,只等着问到那个主题:目的。

    却不料帅朗一反常态,点点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啊。”

    “谢谢?”寇仲迷懵了。

    “对,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帅朗剜着眼,像在说反话。

    咝……寇仲愣了愣,这倒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这人交流了,先前想过真相摆出来的后果,可能是悖然大怒,可能是痛悔不已,可能是虚于委蛇,也可能是一拍即合,只不过实在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斟茶的寇仲一时忘了手里的壶身,愕然地看着帅朗,很平静,平静得像根本没事发生的样子。

    于是,僵持了一下,寇仲的手颤了颤,莫名觉得有点害怕,是从帅朗眼睛里透出来的平静和镇定,实在不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微微的失态,让壶水溢出了茶碗浓浓俨俨的茶色沿着碗身,寇仲警觉的时候,溢水蔓延到了茶盘的四周。

    …………………………………

    …………………………………

    失态了,寇仲暗暗自责了一句,实在不应该发生。看着帅朗根本没有询问到目的的意思,反倒是寇仲先入主题了,发了支烟,帅朗摇摇头没接,寇仲自己点着,缓缓说着:

    “别担心你的损失,就十几万的货,损失我们包赔,景区我们支起来的两个店送给你如何?再附带一批十五万的定货。总价款不低于五十万……“

    “甭客气,您自己留着。我不要。”帅朗不动声色道。

    “为什么?”寇仲不解。

    “坑蒙拐骗我都干,就是不喜欢拿别人施舍的东西。”帅朗给了个另类的答案。

    “呵呵……随你,很有个性,不过如果你被打回原形的话,我想不出你怎么发挥你的个性。”寇仲道,嘲讽了帅朗一句,帅朗脸皮厚得像浑然不觉,寇仲干脆指摘后果道:“那,你看到了,这是个人肉换猪肉的年代,我们其实都活在骗局中,和你同床共枕的女人,其实是同床异梦;和你肝胆相照的朋友,不过是锱铢必较的市侩;和你惺惺相惜的兄弟,不过是明枪暗箭的小人,你看到了这么多,难道对他们还抱着幻想?”

    “他们是什么人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帅朗道。

    “你知道恐怕你也挽不回来了……你的朋友平果给我的消息,也就是说你的朋友捅了你哥们的盗版生意,你哥们要知道了恐怕轻饶不了他,又是你门店里的人,是不是要迁怒于你那就说不准了……你们几个哥们呢,确实也没几个好鸟,我们私下一联系供货,他们把价格几乎压到了底线,不过我还是给他们了,他们这么便宜能拿到货,不知道对于以前你给他们的价格会做如何之想?……还有,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啊,我听说你有个很好的朋友叫韩同港,是个实在人,你们俩同租快三年了,他要是知道你和他最喜欢的前女友上床了,不知道会会犯病……啧啧啧……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羞侮你,这年头男的假仗义,女的真贱B,一点都不稀罕……”寇仲下猛药了,说得帅朗脸红一阵、白一阵,有点咬牙切齿,不过好在没有发作出来。

    看来,性子磨得不错,即便是这么恶心的话都没有把帅朗激怒,只是发了几分横相,又强自压抑下去了,寇仲看来,倒觉得这个火候烤得差不多了,真正的后果是什么帅朗应该知道了,就听寇仲点破着:“……你没有逞匹夫之勇,这点很让我的欣赏……不过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一次不管你怎么样脱胎换骨,都要被重新打回肉体凡胎了,存货被查抄赔了十几万,门店栽进去的应该有二十万左右吧,我们在景区如果扎根,之后你可能连一毛钱进项也没有了,甚至于我们抢了你饮料生意也没那么难……对了,你还有留的,不过不知道够不够罚款,对于盗版和假冒伪劣,工商和文化上的罚款很重的哦,货值的三到十倍。”

    没吭声,帅朗侧着头,眼睛成斜线盯着寇仲,像被问住了。这个威胁已经明明白白摆到眼前了,是要把帅朗变得一无所有,女人、朋友、哥们、钱,全变没了,让他不得不上船。

    古来的骗子有很多类似的手法,先把目标骗到倾家荡产身无分文,尔后再让这些被骗的去骗人,往往会变本加厉收到奇效,现代的传销组织运营模式就有点类似这种,只有在心理落差巨大的时候,才能激起人的逆反心态……所以师爸一直坐视着帅朗一步一步做大,想着做到足够大的时候让他一夜倾覆,之后人人自然是滋生类似赌徒翻本的心态,这个心态,往往能主导人的理性思维,能把君子变成小人、能把善人变成恶人、能把淡泊之人变成贪婪之人……

    寇仲一念闪过这个局的设计,之前认为板上钉钉不会有意外了,现在看情况不确定了,毕竟这就是个小人、就是个烂人、就是个贪人,还能怎么变?

    干脆揭底了,寇仲感觉火候应该到了,直接了当问着:“怎么样?我们开的条件够优厚了,前期五十万垫底,事成之后有你一成可分,很可能要高过五十万。你难道对钱一点兴趣也没有,或者对我们要干什么,没兴趣。”

    “鉴宝会是吧?”帅朗问,欠欠身子,像是有了决定。

    “没错,你应该猜到了。不过你猜不到将要发生什么。”寇仲笑道。

    “猜不到也知道,大不了就是在拍卖上给谁下套,赚了你们吃肉我喝汤;要是出事了,你们拿钱,我顶雷,对不对?”帅朗直截了当,同样在揭破寇仲的心思。

    寇仲蓦地被逗笑了,笑着道:“对,聪明,看得够远,看来师爸没看错你………危险性嘛,不算很大,而且这是你这个人能卖到的最好价格……其实很简单,或者合作,你的朋友、哥们、女人还是原样,收入不会减少,反而会增加;或者不合作,你先前拥有的,全部给别人做嫁衣裳,景区的生意确实不错,就在我们手里估计三五个月都能回本盈利……这个选择,不难做吧?”

    “不难……”帅朗又扬着脑袋,靠着椅背,这次想得时间极短,片刻便罢,伸手拿过寇仲扔在茶盘边上的手机,翻着看了看什么,然后轻轻地放到了茶盘上,很复杂地看了寇仲一眼,缓缓地起身了,像是要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要走。

    “你想好啊帅朗,这种机会不是谁都碰得到的,你不会非逼着我把你变成穷光蛋吧?”寇仲眼见帅朗已经迈出去几步,将近门的时候,出声提醒了一句。

    不过这一句,恰恰让帅朗听出了他那种患得患失的不确定心思,背朝着寇仲帅朗笑了笑,回过头来道:“你算计得很好,不管我怎么选择,你都赚了;所以呢,我还是别选择了,我不选择,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赚……我现在倒希望你把我变回穷光蛋,到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坑谁还不一定呢啊……”

    先笑后怒,像是怒极反笑,说到最后一句,却是眼神凌厉,又让寇仲微微一怔,接着听到门重重一响,毫无征兆地放了句狠话,人走了。

    仿佛是在最后一刻让寇仲前功尽弃了,有点懊丧的拍拍前脑门,拔着电话问计着:“师哥,我这儿不行,这家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哄不住吓不住呀?”

    “那干脆把他打回原形得了,景区这儿生意还真不错,就让小吴坐镇那儿,说不定需要人手需要地方的时候能用上,我们再找人办这事……”

    电话里,声音很冷,听得寇仲有点挽惜,其实心里倒希望和帅朗合作,几次相见没有恶感,又是师爸看上的人,攀谈间觉得师爸评价的“骗子中的君子”很中肯,相比而言,自己这帮骗子搂草打兔子办得这事,实在有点小人了…………

第14章 你出暗箭 我有冷枪

    下午五时从寇仲水产经营公司出来的时候是大步流星,再平静也是装出来的,朋友、兄弟、女人、钱,几个字眼组成了身边的生活,而转眼发现充斥在身边的都是水货,那份烦燥的心情,让驾车出了陇海路的帅朗,在这个熟悉的城市有点失去方向感了。

    去哪儿呢?帅朗连这个小小的问题也没主意了。

    景区肯定暂时回不去了,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还预料不到,不过帅朗估计不会有什么转机,内贼外骗合伙坑你,神仙也防不住。本来想回东关胡同,可一想到见到韩同港,忍不住心里会有做贼的感觉,很长时间没回去了,一直以来在韩同港言语间,没少说他和雷欣蕾俩人诗词相和、对吟邀月、郎才女貌的往事,帅朗听得出雷欣蕾在他心里是一个圣洁的形象,不过要是这档子龌龊事要让性子耿直的韩老大知道,肯定会气得吐血。

    没回去,虽说各行其是,可总让帅朗觉得那里不对劲,好像自己犯了一个不饶恕的错误一样。原本想着俩人要是真光明正大确定了关系,真坐下来告诉韩老大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还能说出口吗?

    行驶了一会儿,帅朗猛然省悟,嘎然刹车,驶上了路边的停车位,狠狠拍自己脑门一下,糊里糊涂,现在走得是去龙湖单身公寓的路,不知不觉条件反射了,习惯性地要把那儿当家了。

    “哦哟,他大爷的,这叫什么烂事呀!?”

    停下车来的帅朗,想着寇仲得意地摆活着那番男人假仗义、女人真贱B的话。现在自己的周围正如他所形容的:朋友捅了兄弟的生意,兄弟又因为点小钱坑了咱,喜欢的女人又卖了咱………这事呀,想得帅朗一肚子纠结,甚至有点怨不着人家寇仲,假设其中有一个人吭个声透个气,事情就不会发展这个程度;那怕假设里面有一个人不为所动,寇仲也得逞不了。可偏偏人家就轻而易举得逞了,偏偏周围没有一个不被收买的,偏偏自己又没出息得钻在女人裤裆没出来,能怨得着谁?

    越想越有点憋气,正憋气着,罗少刚的电话来了,一想,恐怕是为景区门店的事,那店红火到让人眼红的地步,在罗少刚眼里,帅朗估计自己的份量肯定没门店重。

    叹着气,接下电话来了,果不其然,罗少刚嘘寒问暧了一番,貌似很关切地说着:“……帅朗,我听工商所的人说了,要查谁租五龙村的房子,你和程拐还真得躲几天,门店生意没事,咱也别说转让不转让了,我们替你经营着怎么样,总不能关着门不是………反正还在你名下,你什么时候要都成,放着一天亏好几百房租,多可惜……”

    “你以为我真想转让呀?我手里缺活钱了,躲也得有开销吧?少**说好听话,我是急着要钱,你不要我转给别人………省得你们说我斤斤计较,自己人的钱也挣。”帅朗没好话,将了罗少刚一军。

    “要要要……你在哪儿,我给你送钱去,我和老黄、老皮给你凑了十五万……”

    电话里罗少刚急不可耐,没吃得住将这一军。

    帅朗看看周围的标志物,在银都商厦岔路口,说了地点直接扣了电话。

    接电话以前帅朗还有点烦燥,扣了电话,反倒觉得不烦了,想想烂兄烂弟几个,好像一直以来就这得性,自己坑程拐点钱也不觉得很不心安理得不是?要是设身处地想想,主持景区生意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说不定自己碰上便宜货,也敢私下里做手脚挣点外快不是?

    没错,咱就一直生活在骗局中,搞盗版的程拐、开黑车的老黄、当黄牛党的罗少刚、包括自己个坑蒙拐骗荤素不忌的无业游民,不就一直这么过来的吗?有什么可郁闷的!?

    “就是呀,有什么可郁闷的?混这几年不是坑人就是被坑,坑来坑去还不就这么过来的,妈滴谁坑我再坑回去就得了,有什么可郁闷的………门店一出手,我又成光脚不怕他们穿鞋的了,整死他们一群王八蛋……”

    帅朗眼睛翻着,坏水冒头了,想着怎么着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怎么着把丢的人找回来,想来想去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法子,而且但胸中那份郁闷没有去除,为什么呢?估计是被骗总没有骗人的滋味好受,严重被置疑智商有问题。

    胡乱想着,等了不多一会儿,见得罗少刚携着女友来了,那妞据罗少刚说是从导游堆里挑出来的导花,帅朗只见过一次。俩人循着方向看到帅朗车上来,坐到车里随手一掂就是一大摞钱,还带着银行的袋子,估计就取了钱等着呢,捎带着给钱还递了个转让协议,这让帅朗愣了愣。罗少刚有点不好意思,可那导游女友挺潮,嘴也利索,跟鉴旅游协议一样大大方方说现在俩口子都兴婚前协议,你们兄弟俩还是白纸黑字写清楚的好,省得将来有麻烦伤感情,毕竟十几万的生意呢。

    帅朗眼都没瞟,直接能判断出,这是老黄和罗嗦商量的话,借这妞的口说出来了。

    “嗯,说得好,两厢情愿,各不相欠,房租到明年六月,协议就在这儿,自个拿好,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了啊……还有这个,订货的厂家就这么几家,我估计你也知道,正好营业执照也没来得及办,你们可以从头开始,暂时我就不回去了………”

    帅朗鉴了名,把房屋租赁协议以及几样必要的东西一古脑全交给了罗少刚,看着这一对喜滋滋地走了,开着女友新买的小现代,连那车都是在景区挣下的。

    再怎么说都是哥带他们发了点小财,刚吃上水,挖井人就给撂过一边了,帅朗再大度,也看得有点气闷。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涅?帅朗靠着椅背,咂吧着嘴想着………

    往前数两年,帅朗想想,那时候数自己穷,每每过不下去就去找这些打小光屁股玩的哥们,每每连吃带拿,总没遭过什么冷眼,总觉得很亲近。再往前数数月,一群混日子的都不富裕,整景区市场那叫一个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即便是飞鹏那么大公司都被折腾得鸡飞狗跳,那趟生意抢得谁兜里揣了不少。再后来又有了工艺品的生意,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眼摆着都要致富奔小康了。

    罗少刚连车带女朋友都换了,老黄女朋友没换,不过准备买房了;程拐不用说,那蔫巴货向来是挣钱不露口风的主,就那书被抄了都赔不了钱……大牛更牛了,火车站一家独大,靠着上一代的荫偌,一头拿工资、一头挣饮料生意的钱,就那傻样相了几次亲,据说姑娘们一听大牛家两套房加两辆车,没见人都愿意,紧着大牛挑呢,上回喝酒拿了一摞照片让帅朗给挑媳妇,把帅朗都差点挑花眼了。

    笑了笑……在郁闷的时候每每想起兄弟们这些烂事糗事,总会情不自禁地笑笑。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帅朗的笑容一闪即逝,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可偏偏就成了这样,最大的心理落差或许还不在贫富上,应该在这里,应该在这个很难让他接受的变化上………对了,还有雷欣蕾,最后看寇仲手机的时候,有意翻了翻那个手机上的音频文件生成时间,是七月二十八日十二时三十分……也就是在那一天,帅朗百爪挠心似地来回咨询泡妞专家,思谋着说服雷欣蕾上床。

    你盯着女人腰带的时候,女人也正盯着你的钱包。不知道谁说的这一句,帅朗觉得很有哲理,再坚贞的感情也得建立在物质基础上,否则只能跟梁祝一样,双双化蝶喝西北风去,现实中恐怕不会幸存那种纯粹的东西,如果这么说的话,似乎雷欣蕾为自己打算,也无可厚非………就是嘛,设计、模具、找厂家,都是人家办的,把手里的东西换取最大价值,有什么可责难的呢?

    “不是别人聪明了,是我活颠倒了……要聪明起来还不容易。”

    帅朗突然想明白了,发动着车,倒下了停车位,上了路,这一次的目标很明确。

    其实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只是因为被过度的自信蒙了心、被注水的爱情迷了眼、被表面的顺利松懈了警惕,在最熟悉的事上栽个大跟头,实在给自己找不出一个逃避的理由。更何况,根本无处可逃,就此罢手,肯定是白损失十几万的货款和每进丰厚的收入。这还是轻的,要是人家根本不罢手,穷追猛打真纠缠不休地干起来,饮料生意保不保得住都是个大问题。

    “妈的……想坑我,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帅朗看到目标已近时,心里默念了一句,行驶了二十几分钟,此时身处在老城区回民街口,光华小五金模具厂的牌子就在眼前,放缓了车速,停在远处想了想,然后正正身子,驾着车,到了门口,连摁着喇叭,门房里伸出个脑袋来,帅朗扮着富二代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骂了句:“耳朵聋啦?打号半天了不开门。”

    人不值钱,可行头值钱;行头不值钱,可车值钱……裎亮的奥迪就堵在门口,这下子门房不敢慢待,赶紧地开了门,迎着车进了大院,下车的帅朗弹弹衣服,夹了支烟,随手把多半包被门房这位大叔一扔,斜叼着烟道:“把你们老板叫来。”

    “老板有事?”那大叔不稼接着,一瞧烟是中华,很客气。

    “可不有事。要不我跟你谈。”帅朗呛了句。

    “别别……稍等,稍等。”门房赶紧了回了值班室,拔着电话,稍倾又奔出来给帅朗回话,立马就到。又是个稍等,楼上咚咚很重的脚步,一位梳着汉奸头,头发光油油的中年男出来了,一瞅帅朗,有点面熟,一下子又没想起来,稍等诧异地愣了下。

    “何厂长,你要是想不起我,今儿这生意,我就不跟你做了。”帅朗很拽地道。

    纪念章、钥匙挂件,一共有十几个花样都出自这个小厂,甭看这厂小,据说是当年国营大厂下岗出来的几位模具师傅创建的,都发财了。为啥发财涅,你敢订我就敢做,还怕发不了,别说小纪念章,就弓驽甩棍管制刀具一类的都做得出来。这位何厂长都是雷欣蕾联系的,帅朗却是只见过一回。忽悠了句,还真把何厂长吓了一跳,一瞅这派头不像个普通人,可这么不普通的人,愣是没想起来。

    “今儿上午我那货里还有你三万件,前脚收钱,后脚就不认识我啦?”帅朗提示了句,三万件小物件,一件平均不到一块钱,说起来还真不算什么大生意。

    想起来了,何厂长真想起来,恍然大悟,双手握上来了:“黄河景区的帅老板对吧……啊呀,你瞧我这记性,该死该死,把您这么个财神爷给忘了………请请……”

    说话的功夫,眼皮子乱眨,究竟知道不知道景区出事了帅朗看不出来,先前双方有过约定,像独立开发的***游黄河纪念章一套十十枚,黄河景区景点纪念十枚,都是独家供应了。不过这玩意信不得,你就问到脸上,人家来个一推二六五什么也不知道。比如现在就是,这么客气,还真当是老友重逢了。

    “不用了,有点事,说完就走……”帅朗道,握着手,不怎么客气。

    “我知道你说什么事,景区那事我听说了,绝对我们无关,现在模具太容易开发了,都电子精密机械,人家拿上东西一扫,几个小时就能仿制出来……出现类似的货绝对和我们无关,现在山寨的东西太多,咱也挡不住是吧?”何厂长先来自表清白了。如果不是从寇仲处知道此中猫腻的话,恐怕帅朗也搞不清真相如何了。

    帅朗笑了笑,看着这货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不比自己差,只等一长篇表白完了,帅朗才说着:“我不是为这事来的。”

    “哦……不是这事呀?”何老板脸上讪色一出,被闪了一家伙。

    帅朗笑着一问:“何老板已经知道我们黄河景区出现仿制品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个……”何厂长眼睛一转悠,干脆竖着个大拇指直说着:“服了,帅老板这气度我服了……景区上午出事我们送货的碰着了,这么沉得住气,帅老板您不是一般人呐。不过这事真和我们无关,把你们整倒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又是一番长篇大论,主要是论证这事绝对不可能和厂里有关系,估计是怕帅朗来找后账,或者因为货物被封迁怒了厂里,再往下想想,何厂长甚至想到了,两家生意都是现金进出账,就一纸模具合同,连购销合同都没签过,要是对方拿这个要挟,该如何是好……

    辨解着,盛邀着,甚至于要盛情款待留帅朗吃个晚饭慢慢谈,好歹消消气来日方长,却不料帅朗有意无意听着,却是从口袋里掏了张纸递给何厂长笑着道:“我就来订点货,您这么废话,我都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订货!?”何厂长吓了一跳,跟着一看纸张,罗列着各样小件的数量,又吓了一跳:“十五万件?哇……您这是?”

    帅朗一把抽走了纸张斥着:“你不接还是生产不出来,我找别家去。”

    “哎,别别别……接接接……那有生意往外推的。”何厂长赶紧地说着好话,又把纸抢回去了。

    “几天产出来?”帅朗问。

    “三天。”厂长竖仨指头。

    “好……明天开始提货。”帅朗直接了当一句,转身要走,那何厂长喂喂喂又拦下了,很尴尬地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帅朗调侃的口吻问着:“要订金?”

    “呵呵……瞧您说的,多少得有点不是,这么大量,我们也得担点风险不是?”何厂长恬笑着道。

    “要订量,有!要订金,没有。”帅朗捉弄人一般说着,笑着逗着。

    “这……这……帅老板,您不是难为我们嘛,这不合规矩呀,万一一产出来你不提货,我可全砸手里了。”何厂长一点也着恼,好话说尽就是要订金,一般到百分之十五到三十不等,算算这单也得十五六万,风险嘛,还是有的。

    “您没明白……”帅朗解释着:“我明天就开始提货,所以你全砸不到手里,我要是不来,您马上就可以停止生产,三两万件能砸手里?咱们做了俩个多月生意,通过那位雷女士走得货量有五六十万了吧?我可一毛钱都没欠过你啊?”

    “那倒是,不过这个……”何厂长被噎着了,人家这谱这么大,咱跟着要几万订金,搞得好像还有点小家子气了似的。

    “不过什么?何厂长你少装大尾巴狼啊,别人拿上同样的货冲市场,我们今天的货又都被工商局查抄了,真和你一点关系没有?”帅朗突然发难,何厂长神色一凛,正待解释,不料帅朗伸手一挡抢着话题:“……这事甭解释,我也不提了,抢了我的摊算人家有本事,抢回来也得靠本事……其他我可以给你,就是不能给你现金,我怕你坑我一家伙,这样吧,明儿开始,现款现结,咱们双方都没风险了,你也知道我们搞的这玩意好卖,即便是我不提货,照样砸不到手里……可我要不订你的货,再去找一家开模具,你算算你还能留多少量?”

    “这个……”又把何厂长给难为住了,这两个月的吃货有多少他心里清楚,这是个大户,要是这个大户走了再找一家,那两方冲击直接就是出货量下滑,可偏偏大户不给订金,实在是让他揣不准了。

    “就这么大事,你干我就不找其他家了,您不干我自己想办法……订金不给你,实在怕你坑我。要不这样……车给你留下,奥迪换你那辆破别克,当订金得了……”帅朗干脆,车钥匙忽啦啦响在何厂长眼前,何厂长那敢接这个,不过这个派头实在唬人,搞得何厂长终于下决心,把帅朗的手推回来劝着:“不用不用,您瞧您说的,咱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这点货我们就先货后款都没问题……那能押您的车呢,接了接了……就按您说的,明儿开始提货,价格不变,明儿中午之前,我们搞五万件出来没问题……”

    “呵呵……我可等不到你中午啊,你们晚上加班干,从上午八点开始,我派人提钱来上货,有一千提走一千、有一万提走一万,你要敢没有货,我立马换厂家………好了,就这样。”帅朗轻飘飘给了威胁,上了车,这个威胁倒不如说是给了何厂长一个定心丸,何厂长乐滋滋地把帅朗送出了厂门。

    人一走,何厂长脸慎重了,慎重地想了想,看这样绝对不像假的,直觉应该是要大批量上货压价倾销了,估算着生产个三五万件风险不大,反正不是他一定卖这东西,而且经销打得越热火,厂家生产就越红火,斟酌了一会儿,奔回厂子里下通知了:加班!

    帅朗可无所谓了,暗暗地笑着,要他敢拿手续齐的别克换咱这三万块的奥迪,咱还赚了呢。

    看看时间,六点多了,第二个厂家到了,东郊靠城边的九州玻璃器皿厂,同样斟酌了一下定量,同样大摇大摆把车顶在厂门口,同样还是那副不可一世地拽样鸣着嗽叭训着门房:

    “耳朵聋啦?没听见打喇叭?叫你们厂长出来……”

    这套特管用,只要你敢扮大爷,就有人把你当大爷供着,于是帅大爷又大摇大摆来玻璃厂订货了:五万件………

    有时候嘴皮子溜了真能当钱花,您还别不信,这回照样一毛钱订金没付,厂长是满口答应加班生产,当然,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帅朗琢磨清楚了,现金提货两个多月,自己的信誉相当好了,再加上厂家心里有鬼,肯定私下里做手脚了,他们是既不敢承认做手脚了,又舍不得放开像自己这么个吃货大户,回头再一想其实生产一部分根本积压不了,搁谁谁也敢答应,这更说明了,他们的供货的根本不是独家,那是已经有后路垫着了,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那头都不耽误。

    又过了一会,帅朗的独角戏又演到相隔不远的古风石粉厂了,高分子聚合的雕塑都这儿产的,在景区也是个畅销玩意,手法没什么变化,又订出两万件来………

    两个小时后,车驶到黄河大桥上,帅朗得意洋洋的脱了鞋,脚丫子伸到车窗上乘凉,粗粗一算,订货量快接近两个月销售的总和了,谁也不知道这货心里想到了什么,一个人搁车里笑得眉开眼绽,乐歪嘴了…………

第15章 对错颠倒 真假混淆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雷欣蕾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付了车钱,朝着这所位于龙湖开发区的单身公寓大门走去。

    公寓门前的小超市,进门的值班的保安,还有同住一幢公寓一面之交的住客,认识的颦笑点头,不认识的悄悄从背后多看几眼,女人的婷婷猫步走起来,总会有很高的回头率,更何况是一位漂亮女人,更何况是一位貌似非常自信的漂亮女人。

    变了,不知不觉中有了很多变化,比如刚出校门时,应聘的时候都怯生生的惹人笑话,比如刚住这里,每月一千多的租金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每天挤着公交上下班。那时候仅仅是为了尽快褪去让别人一瞧就是刚参加工作的那层稚气,咬咬牙住进这个白领聚集的单身公寓,当然,也不无想在这里找到一位年纪、相貌、收入相当的白领王子的想法。

    生活总是充满了很多变数,预期的高薪没有出现,不过却出现了让她辗转反侧的机遇,可以改变生活窘况的机遇,她抓住了;预期的白领王子更没有出现,却出现了带给她机遇的人,曾经让她不齿,相见让她踌躇,之后又让她委身的人,或许这个变数已经让她坦然受之,否则,何来如此的自信和惬意呢?明显是对现状相当满足的女人才会有这种神情。

    回家,三楼的小筑,温馨而又幸福的小窝。

    换了鞋,揉揉因为太高的鞋跟而酸痛的脚,粗粗看了一眼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卧室和厨房,人不在,不过看到卧室已经叠好的被子和铺平的床单时,总有一抹幸福和温馨的晕红掠过双颊,不知道自己经历的是不是爱情,可同居已经是事实了,每每在这个时候会习惯性地想那一位。如果帅朗不渴酒误事的话,没准会邀她到那个新开的饭店尝鲜、没准会到那个上档次的酒店共渡良宵、要不就到那个酒吧,那个舞厅、那个慢摇吧疯玩到零点再回到这温馨的小筑里。

    从校门出来每个人的变化都很大,可在她眼里,帅朗有点大得出乎意料,从没有想到过粗线条的他还懂得那份浪漫、懂得女人的心思,和他在一起,领教了他那种吃喝玩乐好逸恶劳的生活方式,嘴上经常训斥,可心里还是蛮惬意的。原本对他很不齿的,从没有想到过俩个人的生活轨迹会交集,可也没有想到,真到了一起,居然非常和谐,那份从未品尝过的兴奋的刺激让她有所依恋,甚至有时候独守空房,会觉得家里和心里都空荡荡的。

    是爱吗?不知道,反正在一起很快乐、很高兴、很惬意。

    换衣、开水,随手开着电视,呼呼的水声开后,雷欣蕾冲泡了一杯浅浅的咖啡,领略着工作后的小资情调也是一个习惯,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挹着咖啡等着电话,思忖着是不是给他个警告不许喝多了回来………其实喝多了也挺有意思的,雷欣蕾想着帅朗晕乎后的醉态可掬,你要训他,他会恬着脸很没原则地什么好话都说,你要嫌弃他不让他,他总满口答应睡在沙发上,一眨眼刚拉灯又钻回了………

    像蜜月一样的生活总是能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乐趣,正浅笑着想着的雷欣蕾不经意眼睛扫过电视屏幕,一刹那心思全飞了,屏幕上闪过一个她熟悉的地方,是五龙村,出事了。心一紧,眼睛蓦地睁大了……

    “……现在播报本台刚刚收到的一则新闻,今天上午,根据群众举报,南城区工商局、文化局、技术监督局几部门联合出击,捣毁了隐藏在黄河景区数月之久的一个盗版窝点,当场查获非法出版物五万余册,案值十万余元………”

    雷欣蕾的心慢慢抽紧了,画面上那个她很熟悉的地方,终于在她已经快忘记的时候出事了,抱着万一之想,好像不是自己担心的事,仅仅是侥幸了一刹那,紧接着心凉了………

    “……据悉,在查处这个非法出版物窝点时,工商部门还查获了用于在景区销售的大量仿制、伪制工艺品,均属三无产品,据当地工商部门透露,近期一段时间时有不法商贩在景区以兜售工艺品为名坑害游客利益,他们已经接到了类似投诉数起,有关部门正在对此事深入调查………此次联合执法将更有助于净化市场环境,提高景区旅游形象……”

    新闻继续着,雷欣蕾却觉得心跳停止了,两眼发滞地看着屏幕,手慢慢地,不知不觉的倾斜着,浓浓的咖啡,洒在洁白的沙发巾上,染了好大一片浑然未觉……等惊醒的时候,慌乱中失态啪声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一片,顾不上收拾,慌乱着找着电话,慌乱地摁着号码,放在耳边焦急等待了很久,电话通着,刚一接通,雷欣蕾声嘶力歇地喊着:“寇老板,黄河景区出事了,不会是你们做手脚吧?你答应产品不到黄河景区销售的……”

    嘟嘟的盲音,一句话未说被挂,再打却是马上就被挂掉,雷欣蕾气得胸前起伏着,貌似被戏弄的难堪摔着沙发枕,紧接着又神经质地似地拔着手机,拔着熟悉的号码,通着……一直通着,一直无人接听,拔了好几遍都是如此,一刹那间雷欣蕾又如泄气般地瘫坐到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此时,心里涌起着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许这个电话,永远都打不通了………

    ………………………………

    ………………………………

    同样在此时此刻,帅朗看着手机,看着熟悉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名字是昵称:蕾蕾……

    一直有想接的冲动,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抑制住这种冲动,而且奇怪的是,如果放在以前,帅朗觉得自己会踹开门,照着这个女人的脸狠狠扇上几耳光,呸几口,踹两脚,再骂上几句贱货方才消得心头之恨……现在呢,好像连这种冲动也没有了。

    “算了……”

    帅朗给了一个说服不了的自己的理由,太过勉强,最起码代价太过昂贵,昂贵到有点不堪重负。最起码心里很不忍那么做。

    对了,总得干点什么,庙里的泥人都有三分土气,什么也不干,别人还就以为咱没脾气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呢。

    雷欣蕾的电话一停,帅朗拔着程拐的电话,换了副懒洋洋地口吻问着:“老拐,猫那儿去了?”

    “不告诉你,省得你举报老子……打电话干什么,正烦着呢,看新闻了不?有关部门正在查咱们,不知道咱们有没有问鼎年内十大新闻人物的潜力。”电话里程拐也是懒洋洋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要出现在新闻里,肯定是有关猪肉价格调整了……”帅朗贬损着。

    “真你妈王八蛋,这时候都没忘往我伤口上撒盐。”程拐埋怨着,一副哥伤不起的口吻。

    “我伤得比你深啊……有个好消息听不听?”帅朗问。

    “不会是把新闻播报的‘非法出版物’发还给我吧?”程拐有气无力问。

    “呵呵,我要是文化局局长没准可能,不过我是你哥们,就没那本事了,只能看着你倒霉了……还没告诉我好消息想不想知道呢?”帅朗调侃着。

    “除了这个,别的我没兴趣。”程拐道。

    “你一定有兴趣,我查出谁把你小子举报了。”帅朗爆了猛料。

    果真够猛,电话那头程拐被雷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听得到喘气粗重,要怒发冲冠了,半晌才听到仿佛牙齿里迸出来的声音:“谁!?”

    帅朗正待开始忽悠,不料又个电话播进来了,一看也是他也是喘气加重,老爸的电话,不敢不接的电话,立马来了个安排:“等着,一会查出来亲自上门告诉你………这事牵扯太大,一时半会电话里说不清,知情电话来,我得挂了,你等我电话……”

    说挂就挂,不等程拐说话,一挂接通了老爸的电话,那头的更霸道,直接喝斥:“快点,到市公安局大门口来……”

    “爸,干嘛呢这是?去公安局干嘛?”帅朗惊了一下下。

    “让你来就来,废什么话……我等着开会。快点……”老爸不容分说,催促着。

    坏了,铁路招工的事,惹老爸生气,说是昨天就回家,结果两天都没回去,恐怕又得挨一顿批了,帅朗不敢怠慢,赶紧地倒车打方向,加速从黄河大桥上往市区里驶……

    ……………………………………

    ……………………………………

    不一会儿到了二马路,市公安局的所在地,远远地跟看西洋景一样,沿着公安局大院两侧的马路,停车位置几乎给占完了,一多半是警车,一多半是民用牌照车,不过估计大部分也是警车开的车,估计是开会商量抓谁呢。帅朗好容易从夹缝里才找了个离大门不远的位置泊了车,下车的时候,回头一瞅,咦?你别说,那奥迪立那块,比桑塔那、比现代、比那些国产破警车是有点档次。

    不料这等得意心态刚回过头来,霎时心一跳,差点咬住舌头,可不知道老爸眼神犀利到什么程度,这么多车里愣是看到儿子下来了,朝着这方向就奔来了,一边看儿子,一边看那辆刚泊的奥迪,走上前来,先关心的是一指那车:“哪儿来的?”

    “啊?我……我开我们老板的。”帅朗顺口诌着。

    “胡扯,那个老板把这么贵的车交给别人开。”老爸一言戳谎,瞪着眼,十万个不相信,早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得性,狐疑地盯着,像盯嫌疑人了。帅朗紧张了,赶紧地圆着谎:“真的老爸,我真开我们老板的车,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景区给人卖饮料,这不给人加点油准备送回去,你一打电话,我就顺便开着来了………”

    “别乱开人家的车,这么贵的车磕下碰下,你赔得起呀?”老爸接受了这个圆谎,估计是不相信儿子有开这车的本事了,刚要说话又盯着不动了,一只手拿着东西,另一手一揪儿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顺手一摸,手法奇快,直接把帅朗口袋里钱包摸出来了,一瞅这架势,帅朗倒吸了一口凉气,完了,知子莫如父,老爸又要怀疑来路不正了。

    “你……没干什么胡事吧?”帅世才看着儿子,拿着那钱包,经常外跑,这号小LV男包值多少钱他知道,手摸过感觉不像假货。帅朗应着:“爸,你怎么了又?”

    “你别以为我眼花了啊,开着奥迪,口袋里揣着LV,腕上这叫什么表,我都没见过……还有,你什么时候会打扮了啊,穿这么利索,衣服不便宜吧?”帅世才狐疑地看着,一连指出了几个不符合印像中儿子的表现。

    “这个呀,爸……我从五月份开始卖饮料,挣了好几万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大牛还往车站送货呢,总不能你什么时候见了我,都得扮个逃荒样你心里才安生吧?”帅朗忽悠着,尽量把挣得往少了压,就这几万估计都得让老爸生疑。

    果真生疑,帅世才一听儿子发了点小财,第一反应是反问着:“没坑谁吧?”

    “一瓶饮料才两块五,坑死了你卖三块,能坑个什么呀?”帅朗给了个误导,老爸懂案子,肯定不懂生意,果真是不懂,想想这也坑不到那儿去,好容易让帅世才放心了几分,一指车安排着:“赶紧给人送回去啊,那是你开得起的吗?”

    “知道了,你不麻烦这么多,我都送回去了。”

    “给你……好好温习温习,九月中旬考试。”

    “啊?”

    一个小提兜、一摞书连钱包扔在帅朗怀里,吓了帅朗一跳,平生最怕这些砖头块厚重的玩意,紧张地抽了本,跟着愣眼瞧着,不相信地问着:“电工基础……配电施工技术……爸,您这是想把我培养成电工?”

    “招工招工,不招工人,你以为招处长局长呀?就招处长局长,你是那块料吗?”帅世才摸着烟,点了支,斥了儿子一句。

    帅朗肚子里无比嗝应了拿着书,谦让也不是,拒绝也不敢,难为地说着:“那你看我也不像块电料呀?”

    “嫌工种不好了?别上了几年大学眼睛就长头顶了啊,内部职工招聘名额也是有限的,能不能考上都得另说,你以为当个电工容易呀?”帅世才不满意儿子这态度,训了句。

    “爸,那您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早知道当电工还逼着我上什么大学,学得还是文秘,我……哎哦……”帅朗刚说了句,腿弯一痛,却是挨了一脚,跟着就见老爸烟头一扬,巴掌一扬,就待武戏开锣,帅朗一惊省得说错话了,愣在当地。而帅世才手扬起来时,也立时省得不妥了,好几年没来这个动作了,悻悻然放下来,拍拍儿子肩膀,换成语重心长了:

    “……我知道有点委曲,可现在工作没那么好找,就报名也都是大学毕业,你都混了几年了,社会上混得多难你心里还没感觉?爸一直没找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尝尝活人的艰难,别怪爸让你吃苦,不吃苦你长不大呀,你想想你以前上学什么得性,每个月我只能听到你一句话,就是那句:爸,没钱了………”

    帅朗扑哧一笑,不好意思了。

    帅世才笑了笑,揽着儿子肩膀抱了抱:“出息了,不管挣多挣少,花自己挣的,那就都是爷们了……可你还年轻,有些事你还看不了那么远,踏踏实实做份正经工作才是个理,你就现在挣上个百把十万,都强不过有份稳定工作踏实干着,将来老了老了,总不能还去给扛饮料吧?……所以呢,爸就想了,这回招工是个机会,你大胆去参加考试,尽最大努力,爸在背后给你使使劲,真到铁路上参加工作了,那多好,将来老了国家都养着你,你一辈子都安生了,爸不也放心了吗?”

    “对,爸你说得对……就是……”帅朗轻声应着,心里流趟着浓浓的感动,一直想着的是怎么着逃过去不上这个班,不过现在却是觉得,这份浓浓的亲情舍不得拒绝。

    “好多事爸可没勉强过你,不想回家,成;不想和后妈一块生活,成;不过你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吧?”

    “对……考虑,考虑着呢,爸我听您的。”

    “那好了,抓紧时间温习,人有时候只能跟着奈何走,这次铁路局招得都是一线工人,将来能混什么程度那得看你们本事,不过你总得先进了这个圈子吧?爸参加工作时候也是个信号工,不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了吗?”

    “对……爸您说得对,听您的。”

    “那去吧,爸还要开会……”

    “嗯,知道了……爸你注意身体啊,烟别抽这么多。”

    “没事,就这点爱好,戒不了了。”

    父子俩,第一次谈话如此和谐,老爸没发脾气,儿子没犟嘴,看样真是要开会,帅世才叮嘱了儿子几句,匆匆进市局大院了,进大院的时候回头看看,帅朗还站在原地,使劲地招着手,这下子让帅世才心情格外爽,心里默念了句:儿子真大了,懂事了……

    就是懂事了,以前除了要钱都不喊爸,后来离家都不认爸,现在多好,关心着爸的身体呢。

    懂事了吗?站在当街貌似懂事的儿子,不见老爸身影了,这才把四五本书拿出来看着,电工基础、配电技术、机务电力、通信电力线路,每看一本,嘴里“咦哟”惊愕一声,厚厚的一摞,这得学到驴年马月?这就像当年学生时候考试,撕成小纸条做夹带抄袭,也不知道该撕那儿呀?

    装好了书本,悻然地想着,招就招他娘吧,还得考试,这一考,铁定是名落孙山,又得让老爸难堪了,大院里都知道老帅家儿子不成材,唯独老爸一直试图挽救,非把儿子培养成材,这要再失望一次……咂咂,帅朗默默低头想着,实在不敢想像,但他清楚那种感觉是于心不忍,实在于心不忍再让老爸这么大年纪了,还被没出息的儿子打击。

    “咦哟……”正走着,碰了下车轮,帅朗咦了声赶紧躲,不料那车轮就长了眼一样,又堵着他去路,帅朗一抬头一瞪,就要骂一句,不料没张口,又咦了声,站定了。

    面前,正推着电动车的方卉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帅朗。长街、灯影、如霓虹绚丽的警花绽放着笑意,让帅朗登时忘了烦忧,正要搭讪,不料脑海里掠过一个景像,下意识地瞧瞧这地方,某日就被这妞摁在像这样的场景追打的,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方卉婷。

    方卉婷初时不解,一看帅朗这样,霎时咬着嘴唇,眯着眼,呵呵哈哈地笑起来了,笑得伏在电动车上,指着帅朗,就笑着,半晌没说出话来,直到笑声已停,方卉婷看着远远站着的帅朗不敢上来,嗤着鼻子不屑了句:“瞧你那点出息,又被你爸训了?”

    “关你鸟事……”帅朗翻着白眼,没好气了。

    “你除了满嘴脏话,就没有其他长处啊……哎,没前途……”

    方卉婷摇着头,貌似看着很没前途地帅朗,失望地摇着头,旋即跨上车,一扭车把,吱吱哑哑直往市局大门去了。

    很失望的眼神,那眼中的风情让帅朗怔了良久,良久也看不懂,这番失望究竟为何而来,实在想不通,咱出息与否,关她鸟事?

    侧头看看自己价值数十万的坐驾,切了声,扬着头摁着车钥匙,很牛掰地坐到车里,倒出车来,一溜烟进了大街上的车流里,消失不见了。

    奇怪了,他连好奇心都没有了,也没追上来问………方卉婷暗暗想着,进了市局大门就停着车看着站立不动的帅朗,原本期待刺激一句,他定会上来追问不休的,一瞅那样,心思落空,这回可真有点失望了,忍不住怀疑自己那次发飚真把人吓跑了………看来真是,门柱后看着帅朗扬长走了,上了车,让方卉婷感觉失策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和言悦色攀几句旧话。

    刚刚失望了一下下,惊讶又来,看着帅朗驾着的车,方卉婷两眼瞪大了,嘴里不相信地默念着:奥迪!?

    哇,怪不得这么拽不理我这个穷警察,发财啦………第二个感觉涌上来,让方卉婷酸酸地暗道了句,想了想两人之间的种种,有那么点可笑,又有那么点可惜,不过都付之一笑,推着电动车进了车棚,锁好车,上了办公楼,今天是全市“清网”紧急动员会,各警种聚全了,她也有任务,任务是:安排会务。

    …………………………………

    …………………………………

    短暂的一个小插曲,见到了父亲的慈爱,见到了警花的不屑,两样感觉都是同样的复杂,一会儿想着年近半百还在奔波的父亲,一会儿又想着和方卉婷曾经那么点小的往事,对比着自己,或许这辈子永远也到不了父亲的高度,更或许,这辈子也永远到不了方卉婷的眼中,于是那份心里已经萌芽的阴暗想法,有点更炽更盛了。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对于帅朗选择,向来是宁以卑鄙行事,不因高尚受制的,

    行驶到了中原路书市门口时,看看四下无人,敲敲已关的大门,那门房开了小门让帅朗进来,循着已收的书摊向后走,走了很远又趟过两个小门,沿着紧急疏散的楼梯往楼上走,这里已经不属于书市了,三层顶上的阁楼,就是约见程拐的地方,也是程拐的工作室,敲门刚进,程拐早按捺不住了,肥手拉着帅朗,脸上的肥肉恶狠狠地颤着:“到底是谁?”

    “急个屁呀?坐下……先别问谁,你们这帮做盗版的,知道举报人是谁该怎么对付。”帅朗关上门,往里走着。

    “那还用说,敢断人财路,那是自寻死路,都不用我动手,地下印刷厂的都出人代劳,都他妈这么举报,我们还混个屁呀……”

    程拐恶狠狠地说着,给帅朗让了个座,看这样子,恶从胆边生了。

    帅朗皱皱眉头,想起了那趟机场路捅人窝点,不知道有没有后患之虞,得亏是不知道,看来这行黑着呢,想了想,话题这样开始了:“程拐,咱打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咱俩都不怎么地道,不过不管怎么不地道,都不至于谁把谁往死路上赶,你说对不?”

    “对呀。”

    “那我问你,你们几个是不是私下进那家的货,引狼入室了。”

    “………”

    程拐一摸脑袋,脸上肌肉一拉,遮住小眼珠了,看着帅朗面无表情的质问,恐怕是有真凭实据了,恐怕瞒不下去了,半天有点糗地点点头,附带着解释了句:“我也不知道罗少刚和谁联系的,就留了点,咂,这事闹得……不过……”

    “不过我给的价格高是不是?”帅朗抢着话头反问。

    程拐没吭声,默认了,确实高,石雕高好几块钱,私下里兄弟们都不满意。

    “你猪脑袋呀?”帅朗骂了句,拍着桌子摆活着:“咱们为什么能挣了钱,只有控制货量货源才能维持价格,维持价格才有利润,我给的价格是高,可你们不想想,为什么这些三无产品在景区市场销售根本没人管,那工商是吃干饭的?为什么有人宰客派出所还护着咱们,你以为派出所咱家开的?那都是钱买的,一个月除了送,请吃都得好几千……别人不懂事,你怎么也跟上瞎掺合。”

    “哎哟……你不早说。”程洋痛悔不迭。

    “咱哥几个都是喝两口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主,我能说吗?”帅朗反问着。

    “那现在怎么办?”程洋问。

    “认栽呗,我的门店都被罗少刚盘走了,给了十五万,我没办法,我认栽了,他们去争去抢吧。”帅朗来了句丧气话。

    果如所料,个个都眼里不揉沙的主,一听这话程洋火了,腾地站起来指着帅朗道:“真你妈窝囊,怕个鸟,大不了明儿咱们砸了他的店……罗少刚也算个王八蛋了啊,那能这么坑自家兄弟,一起打下来的市场,他一个人收钱?”

    “呵呵……未必吧?现在罗少刚和老黄一拔、新开的吴奇刚一拔,还有村里一拔,还有背后收钱的那一拔,利益格局打破了,谁想独吞,都得被撑死……这个生意已经黄了,咱们周围这些人都是宁愿扔给狗,都不愿大伙分的主。说说你的书,你觉得是谁捅的?”帅朗问,是在明知故问。

    问到这事,程洋小眼目露凶光,很自然地上了帅朗的思路,狐疑地问:“是那家?”

    当然说得是那一家,不过帅朗没有肯定,只是笑着引导着:“呵呵……这用排除法,很简单,你觉得是不是我?”

    “不可能。你比我还背。

    “对,那你觉得是不是罗少刚或者黄国强,要不老皮。”

    “不可能,他几个货也私下卖,捅了我他们也受损失。”

    “对,他们还不至于……那你觉得是村里人么?”

    “不会,村里人根本分不清盗版正版。”

    “对……还有,我店里那俩伙计,也是自己人,你觉得是他们吗?”

    “也应该不是,他应该知道咱们的关系,捅了我不等于捅了你?”

    “对……那就不难了,还剩下谁了?”

    帅朗一个排除法,把真正的举报人排除走了,目标是谁很明确了,肯定是试图染指工艺品生意的人了。不过让程洋稍有怀疑,问着帅朗道:“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运盗版杂志呢?”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他们私下里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了我定货的厂家,为了保证咱们的市场稳定,为了省点税款,我连商标都不敢用,还是被他挖到了,他们既然已经进了景区,你天天在景区出货,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还有,最关键的是,我听白所长说,开黄河工艺品商店那位,是个很有背景的人,他是跨过景区工商和派出所,直接买通了区工商局和文化局,来了个有偿执法……白所长说呀,这个人目地在于把景区工艺品市场垄断,他劝我见好就收,所以呀,他不会罢手,咱们俩只是先栽的,抓住盗版整倒你,查抄那个窝点整倒我……接下来恐怕罗少刚他们都好过不了……白所长还说呀,今天出事,对方就在出事地不远看着,还是他打电话告诉派出所说查盗版的同志和村里快打起来了……当时谁知道,那里窝藏的是盗版呀?除了他,还有谁……那,就是这个人………”

    帅朗极尽忽悠之能,缓缓地掏着一张纸,铺到程拐面前,让程拐看仔细喽,又加了句砝码:“看好喽,这可是白所长从警务信息里提出的,都这格式……老白可一直关照着咱们,咱们栽了他也没好处了,我想这事不会有假。”

    程拐的小眼越瞪越大,脸上的肌肉跳动着,牙咬得咯咯直响,半晌才咬牙切齿迸出三字来:“吴…奇…刚!”

    得,由浅入深,白所长都搬出来了,估计程拐已经没有丝毫怀疑了,帅朗不动声色地看着,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但知道自己此行不孤了……

第16章 煽风点火 推波助澜

    景区是随着旅游产业的兴起发展起来的,除了每天来往如织的游客,商户、农户加上管理机构组成了这里特殊氛围,这个氛围的特殊性在于,在每天按部就班的迎来送往中,人与人之间和游客一样,关系变得单一、生硬、功利。

    所以五龙村查抄窝点并没有对谁的日常生活造成更大的影响,一大早各行其是,村里人除了拾掇所剩不多的自留地,就是趁着清早分赴各景区出摊,不少闲汉这段时间也有得干了,吃罢早饭便是全身上下挂了几十件小饰品,思谋着到那个景点兜售。过了八点,各景点的商铺,摊位,已经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游客了。销量最大的饮料也未见什么影响,大清早配货的车在中心景点甩货,老皮、黄国强、罗少刚,还有人已潜逃,但还遥控指挥的程拐,很顺当地把各式饮料配到了各景点。

    分完饮料,还有其他事了,罗少刚和黄国强把手下十六七个帮忙的组织起来,就在刚盘下的店开个短会,自然是把存货一分,各带着不少小物件到各景点兜售去了。一个人一天好则销百把十件,差的也能销几十件,每件就挣块把钱,这一个月下来也赶得上个高薪工作了,不但村里人乐此不彼,数月前因为贩饮料招徕的人同样趋之若鸷,无形中给景区增添了一个庞大的零售队伍。

    这个生意倒未见得多么有创意,其实谁也会,但适合的市场条件、适销的产品和有效的市场开发种种必要条件综合在一起才能见效,综合了黄河、雕塑、名人、特色各类元素的小工艺品再加上如此庞大的零销队伍,无疑是行之有效的,也无怪乎大伙儿钱包鼓囊时,顾不上其他了。

    就像白所长经常形容这儿的村里人,能挣钱了,不要脸了。

    九点钟,盘点完店面,罗少刚和女友亲自坐镇店里,迎来了第一批游客,一哄而进,不一会散时换了一手零零整整的钞票,准小俩口快乐开花了,两人稍有闲暇便电话联系着熟识的导游、大巴司机,客套着让把游客把店里带,谁知道嘛意思,前头卖货,后台提成,大家都懂得。

    十点钟,到市区进货的黄国强带着两辆货厢回来了,电话招呼了一群后生卸货,一进门拉着罗少刚兴奋地说着,今儿可是真赶趟了,订货都不用等,直接就装车拉回来了,得亏是早去了十几分钟,要是晚去一会儿,没准就被别人拉走了……

    谁拉走了呢?黄国强悄悄示意斜对面那家,同样的名称的竞争对手呗。那里头仨售货员原本有一位还是跟俩联系销货的,这当会儿,同行要成冤家了,罗少刚看了眼,对方的镏金招牌再加上比咱还大的营业环境,羡慕嫉妒化作恨了,拉着老黄小声嘀咕上了:哎,想想辙,把他们弄走,开咱们门口多碍眼………

    俩人小声嘀咕着,这事再怎么说也得从长计议,商量了一会儿各忙各的去了。

    此时,在黄河观景台上,架着望远镜看到了门店易主,照常经营的平果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大清早被帅朗派了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来这儿看两家的上货,看是看到了,就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严重到把自己的饭碗也砸了,一想到二哥的生意是被自己无意给捅了,实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看了半晌才拔着电话:

    “二哥,上货了,两货厢,我看着有光华模具厂的包装,应该是纪念章,十大件;九州玻璃厂的包装,应该是沙漏吧……还有石粉厂那种木箱,七大件……就这些,好了,我知道,我自己回去,你们别管我了……”

    …………………………………

    …………………………………

    “拐哥,他们这儿拉了三车,大纸箱包的,小挂件,十几箱……玻璃厂的那包装也有七八箱,石雕有,也有六七箱……呀呀呀,你让我怎么数呀?这么多人搬呢?……吴奇刚,谁是吴奇刚,我不认识,车倒有,有辆小丰田,我给你拍个照啊,车前有人,我不认识……”

    距离五龙景点不到四公里的堤灌站,站在高地上的俩人从几十米外高处看着路旁一家宾馆后院里,一位在汇报,一位在架着高倍相机拍照,那儿是黄河景区工艺品店的临时仓库,院门口停靠着几辆货厢和一辆丰田,一位白衣西装貌似老板的,被摄进了镜头里。

    喀嚓嚓几张摄完,两人贼头贼脑从高地往公路上跑,拐哥交给的任务完成了,就是来这儿盯一趟看看上货而已,拿相机的那位问着:“是不是他把咱们生意捅了?拐哥要收拾他呢?”

    “不会吧,这丫不做工艺品的吗?”另一位没明白。

    “那可没准,要不是拐哥不至于下这么在功夫,把人都撒出去了……”拿相机的道。

    “咱们卖书卖杂志的,和人家工艺品有逑关系呀?”

    “你懂个屁,那不都是咱们的生意嘛,这么一捅,货给抄了、点给封了,说不定就是搅和在一起干的……”

    “管他呢,反正拐哥给咱们发工资,让干嘛就干嘛呗………”

    俩个人小跑着,上了公路,开了停在路边的货厢车,一溜烟朝市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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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点半……十一点……十一点十分……

    帅朗懒洋洋靠在车里,不时地接着电话,接完电话就在地图上做着标识,一旁一直傻等着田园好长时间了没看明白,一会儿景区的平果来电,说货到了,到了多少;一会儿是程拐的电话,货到了,有多少;一会儿又是程拐的电话,厂子里出车了,出了几辆……看到最后田园才看明白了,这是查人家厂家给各处的供货呢。

    没敢问,还以为帅朗想对厂家动手,可砸厂子没用呀,又不是人家抢生意了?再说就哥几个,那事能办得了么?

    没明白,也没问,看着帅朗的脸色很凝重,很少见这么严肃,田园心里有点打鼓,毕竟丢了景区工艺品生意,连门店都让兄弟盘走了,这帮兄弟和外人合伙挤兑,搁谁,谁也不那么好受。这事究竟怎么发展的让田园还真是一头雾水,不但一头雾水,心里也不好过,一个月挣七八千小一万的收入,眨眼又成失业者了。

    不对,好像俩人都成失业者了,昨晚一块在快捷酒店住的,酒喝了个微醺,话说到半夜,今儿上午开车出来,明显还是无所事事瞎逛悠,田园知道帅朗要是这一次失业的话,要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跌得惨、伤得深,一直揣摩着说句什么安慰的话来着,可愣是没想出怎么说来。

    “看我干什么?你这眼光太荡啊……”帅朗看看时间十一点半了,这才收起手机,翻着白眼斥了田园一句,发动着车,田园正动着心思,猛地被问,哦哦回应了半天才想了个借口:“那个,我是奇怪放着大路不走,干嘛净钻小胡同小路,不怕把车蹭坏了。”

    “呵呵……我怕交警呀,这车在景区没人管,可在市区要碰上眼睛毒的交警扣回去,那可要不回来了。”帅朗笑了笑,说了个原因,这一说田园倒想起来了,直说不该买这黑车套牌车,开着提心吊胆怎么着,帅朗却是神神秘秘道着,亏是买了这么个黑车,就靠这黑车办事呢,现在这派头一大部分都在车上,总不能骑个自行车去跟谈生意吧?

    “对了,这快中午又去哪儿呢?”田园一听,上心了。

    “昨天订了货,今儿提货去。”帅朗道。

    “哦……不对呀,你订货还往那儿卖?”田园表情来了个突变,诧异了。

    “我没地方卖那是真的,可他们拿不出货来了,也不是假的。呵呵。”帅朗笑着道。

    咦?迷懵了,田园看着帅朗的表情慢慢的喜笑颜开了,思忖着二哥又憋什么坏水呢,不过想了想,好像没干什么坏事,反而是当了活**了,这下连田园也不理解了,很不赞同着质问着:“你是说,今儿人家拉走的货,都是你订的?”

    “对呀。”

    “厂家太不讲信誉了,把你订的货,先卖了。”

    “对呀。”

    “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没掏订金,他们自然是谁紧着要就给谁了,即便我掏了订金,他们也敢把我的货匀给别家一部分,你第一天做生意呀?信誉能值几毛钱?”

    “可是……可是这不白便宜了景区那群货?”

    “呵呵……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给点便宜怎么上钩,甭问,一会儿到地方你啥话也别说,就当你是大爷,那看着不顺眼,尽管开口骂两句………车前厢,拉开,里面有钱,你找个透明的塑料袋,就拿手里,反正怎么拽怎么来………”

    田园循着帅朗的话,拉开副驾上的工具厢,果真齐刷刷塞了十几摞钱,眼睛一直,跟着一千个一万个不解,帅朗教了一堆扮大爷的本事,给田园临阵磨枪囫囵吞枣全填鸭式塞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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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要干什么,立时就见分晓。

    光华模具厂这位厂长刚准备下班中午回吃饭,看到一辆奥迪驶进厂大院时,马上有点紧张地眼皮跳了跳,跟着又像办了什么心虚的事一样,来回踱步,心里暗道着这可如何是好………今儿跟见鬼了似的,大早上就来了一拔要货的,何厂长一听三万件,昨天订货又没来提,干脆把这货匀给来人了;过了一个多小时,又来了家提货的,这却是早有联系的一家,不但订货,而且一听还有存货,干脆全吃进了,于是加班生产的五万多件货,中午不到就出完了常了点尾货,直让何厂长纳闷,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还抢怎么地?

    可不抢来了,一会儿供销那位跑销售的咚咚敲门进来了,一脸喜色地跟厂长汇报:“厂长……喜事,又来了家要货的,直接提着现金来了……”

    “喜个屁呀?昨天就是人家订的货,上午全给出了。”何厂长一抹老脸,有点难堪。

    “啊?……那。”销售科的惊了惊,不过马上回复了常态,直说着:“先稳住再说呀?就说咱们机器故障,延缓一天嘛……这是个大户,我看他们提的现金就有十几万。”

    “走走……反正他们也没订金,没协议,好在话好说……”

    何厂长挥着手,下定决心了,大不了恬着脸再说一堆好话,供销科这位带着路,下了一楼,一进门,何厂长微微怔了怔,居中而坐的帅朗正把玩着桌上的小台历,一瞅厂长进来,小指头一挥,后面站着伺立的那位大胖子“嘭”一家伙跺了厚厚地一摞钱,足有十几摞,虽然这钱不至于吓住厂长,可足够让厂长难为了。为啥呢?没货了……

    “何厂长,产了多少,有一个算一个,我全拉走……钱在这儿,你要把十五万都做出来了,这倒省事了,直接拉走。回头还得加订。”帅朗貌似很不经意地说着,口气大得离谱,不过钱搁这儿呢,谁也不敢说话是假的,特别是何厂长有点郁闷了,难色稍显,难为地解释着:“实在对不起啊,帅老板,昨天晚上机器故障,请技术员修了大半夜,快到早上才开工……实在没产出多少来?”

    “你们一天也产三五万件吧?没事,还按昨天咱们商量好的,有多少算多少,我全提走。”帅朗很大方地道。

    越大方,越让俩人难为,何厂长故意问着供销上的还剩多少,供销上的装模作样打着电话问了问,实在不多,还有四个包装箱,三千多件,一听这数目,帅朗一拍桌子,悖然大怒,竖着仨指头训上了:“三千?我要十五万,你给我整出三千个来,笑话人呢?笑话人也不是这么笑话人的?我在你们这儿提货,下过三万吗?”

    “帅老板,甭生气,实在是机器故障,要不我们这样,二十四小时不停加班给您赶……”供销科这位,只怕生意跑了。

    “对,一定给您赶出来,您放心,十五万件,两天,两天我们保证赶出来……”何厂长也拍着胸脯保证了。

    “算了,别忙活了……看你们这小厂也消化不了多少货,我找其他家去。”帅朗严辞厉色,话很难听地说了句,起了身,钱都不瞧一眼,跟班提着钱帮着腔:“老板,纪念章什么的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不多订几家的货?”

    俩人一唱一合,厂长和供销急了,一个伸手拦着人,直说咱合作这么久了,就一点点意外,您多担待点……另一位几乎要抱着帅朗了,直劝着,再找一家还得开发模具,光模具就得十几个小时才能定位,就找一家也没咱们快不是………俩人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嘴得得啵个不停,盛情要挽回这单生意,说了半天,帅朗坐也没坐,瞪着眼客大欺店了:“好,那我就再等你们十几个小时,明儿早上八点,我开始提货,你车床上下多少,我就要多少,你们这车床再出故障,这生意以后可没得做了啊……走。”

    “是是是……您放心,绝对坏不了……”供销上的打包票。

    “对,绝对坏不了,就坏了我们找同行加工,一定给您赶出来……”厂长也在打包票。

    厂里这两位,直把气咻咻走的帅朗和田园送上车,看着车走才长舒了口气,那位供销上的半天才回应过来,悄悄地问厂长:“何厂长,您怎么不留点订金?”

    “这还需要订金吗?几家抢货呢,吴老板定了五万,那家新来的提了三万预订了两万,我都发愁能不能制出来呢?”何厂长挠着顺溜的背头发着愁,单子挤一块赶不过来也急,想了想,咬咬牙安排着供销科这位道着:“这样,把钥匙挂件一类的小玩意送给七里河加工厂干,咱们专赶纪念章,这玩意利润大……明儿一定抢着赶,至少赶出五万件了………这单子一定拉住,千万别让提货的挤一块……”

    于是,厂区小黑板上又出现了俩字眼:加班!

    帅朗和田园也在加班加点,干什么呢,故意找茬呢,到了厂里提货,拿不出货来,自然是难听话说一大堆,把厂长和供销训个狗血淋头,供货方自然是好话说尽,陪着笑脸一口应承,明儿一准给货。这趟大爷扮得俩人快成真大爷了,到了古风石雕厂,不出意外地又是拿不出货来,只剩一百多个尾货了。帅朗都不吭声了,直接是田园拍着桌子骂了一通,这骂得效果奇好,不但答应明儿提货,而且还把俩人请到古风路个上档次的川菜楼好吃好喝了一顿,为了平息这俩大客户的忿意,厂家还安排跑销售个顺眼的妞陪酒,喝得五迷三道晕乎了,直到吃完走时都没给厂家好脸色。

    吃饱了、喝足了、骂够了,这俩扮大爷的酒意微醺,乘着那辆奥迪,上车时候还是厂家那妞给开的车门,临走时厂家负责的还在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有货,根本就不敢提订金协议的事,就人家开着好车提十几万要货的派头,谁看也是个大主顾不是。

    车上这两货可乐歪了,蹭了顿酒饭,上车一走,黑脸立时成笑脸了,相对伸着舌头笑了一路,从来都被人骂自个郁闷的料,今儿扮大尾巴狼拽了一路,感觉也是奇好,快回到酒店时,田园想起帅朗这胡搅瞎搅,还没明白究竟要干什么,小声问着帅朗:“二哥,你这啥意思我怎么没太看明白,咱们也大批量订货,再回去跟他们干一回?”

    “那能抢吗?狗多了,抢得就没好骨头。”帅朗脸黑红黑红,微醺地说了句。

    “那你订这么货干嘛呢?”田园问。

    “我就没打算要,要不连订金都不给他们。”帅朗坏笑着。

    “那……不要……那你这是?”田园吓了一跳,立马省悟了,讶色一脸说着:“啊,那你是明知道景区那两家要来抢货,等着他们把货抢完才到厂家找茬。”

    “呵呵……对呀,他们挤走我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存货,景区的零售队伍很大,他们想挣钱就得靠这些人,他们也脱不出这个模式。不来抢点货源怎么着?我不但知道他们要抢货,而且还知道这些厂家根本他妈不讲信誉,谁拿钱就给货,我只要拖到中午不来,他们是肯定把货先出手换现金……”帅朗道。

    说话着有点气愤,周围的就这么个氛围,甭指望谁给你讲信誉,说话一重,田园思忖倒不敢往下多问了,直到开着车东藏西躲,又是黑车,又喝了几口酒,直瞅着没交警的地方绕,回到山西路暂住的快捷酒店把停好,看看时间却是午后两点多了,这光景对于好逸恶劳的帅朗来讲,最好是来个午休了。

    往快捷酒店走的功夫,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的田园追上来了,小声嘀咕问着:“到底要干吗,二哥您给透透底呀?啊,人家背后整你,你就主动退出,还把门店盘给人;人家开张,你就给人家订好货,时间都省了;还有,人家销货,那帮零售队伍可还都是咱们带起来的……纯属犯贱嘛。”

    “那也未必,谁都知道景区那口好咬,不过要吃到他们消化不了的程度,结果会怎么样?”帅朗边上楼边说着。

    “什么意思?”田园屁股后追着问。

    “撑死呗,笨蛋。”帅朗回头看了肥嘟嘟颇为可爱的田园一眼,这哥们上了四个计算系了,除了玩网游就是学着怎么收罗各国艺术片,在这个方面也算是有小成就了,不过成就也仅限于这个方面。笑了笑反问着:“你买了几年电脑了……我问你,价格和利润最终是由什么决定的?”

    “供货量呗,我们在那电脑城一半散件都是走私货啊,特别是CPU很明显,一开广运会,走私一限制,价格那是涨得刷刷地;一到管制一松,货量一大,价格又是跌得刷刷地,一天一个价……我听我们老板说南方做散价生意老牛逼了,进硬盘,我操,直接来了个集装箱……哎,对了,你什么意思?”田园摆活曾经的辉煌,自己说出来了,还没弄明白,帅朗接着话头道:“你都说出来,供大于求,价格下跌……维系这个市场的就是利润,利润一降自动就开始互掐了,一互掐自然就乱,我就喜欢乱呀,乱中好取利……”

    “哦,有点意思……那你的意思是给他们烧把火,点旺点……”

    田园提提裤子,手往上挥挥示意,顺着帅朗的话理解了,等在门口,帅朗开着四楼租的这个房间,开门进来,两床一卫标间,日租一百五当临时住所了,进门扑通往床上一躺,随着翻着书,不是学习,而是找什么东西,田园刚乐呵了下,又明白不了了,这火好像没法烧,连货都没准备要,那这火又何从烧得起来呢?

    于是一个是找东西,一个追着又问着:“二哥,不对呀?这火怎么烧,那货你不是不准备要么?没货咱们俩光棍,能干什么?”

    “这得靠你了。”

    “靠我?”

    “是啊,你没发现你有什么长处吗?”

    “没有啊,胖处倒有。”

    “呵呵……这儿呀?你没发现。”

    帅朗翻了个身,坐在床边,伸手捏捏田园的下巴,把田园一直得啵不停的嘴巴捏在“O”型了,看田园喝得酒劲刚起,这才透着底,笑眯眯地说着道:

    “现在是两家抢着批发,咱们再给他们制造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手里已经找到了夹在书本里的纸张,密密麻麻写了一堆,看来对于究竟何去何从,帅朗已经有了打算了,田园早知道帅朗馊主意多,看着帅朗饶有兴趣地问着:“谁呀?”

    帅朗没吭声,胸前做了个鼓囊的姿势,肚子上又做了个鼓囊的姿势,田园注意看着,就是没看明白,半天帅朗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巴掌提醒着:“那帮老娘们呀?村里那帮给咱们做沙漏的老娘们呀?老娘们身上最厉害的一个部位在那儿?”

    “这儿?”田园一愣,下意识地手指指自己的脐下三寸部分。

    “哦哟……”帅朗吸着凉气给气了个无语,不过马上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差不多,不过我说的是上面那张嘴,不是下面那张嘴,老娘们最厉害是嚼舌头传闲话……你呢,也正好有这个长处,人家坏个电源,你能忽悠得人家换主板CPU,明天能不能成事,全靠你了啊……哥要借你这根三寸不烂之舌,行不行吧?”

    “没说的啊……”田园拍着胸脯,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道着:“借下面这根都没问题,只要能把咱们损失找回来……”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放心,绝对不让你牺牲。”

    帅朗来劲了,把书里昨晚加班写得一堆乱七八糟东西铺开,开始给田园讲上了…………………

第17章 有隙必乘 无孔不入

    思路决定出路,想法决定办法,这话没错。

    对于从小在火车上耳闻目睹坑蒙拐骗,初中就开始进出派出所,踏进社会每日里思忖怎么往口袋里捞钱的帅朗,想出来的办法绝对都是集坑蒙拐骗众家之长,等闲人等一般是难以接受的,细细和田园讲了半天,田园总算开窍了,不过听得是暗暗心惊,帅朗的意思是把进货的渠道全捅给那些跑零售的人,包括几个兄弟手下的人和村里那些个流氓无产者,这办法田园再笨也想得到,是个既然拿不到,打烂去他逑的光棍办法,跑零售大部分是村里人,要是让那帮只认钱,不认爹的刁民知道渠道,别说景区那两家,恐怕帅朗就重新出山都收拢不住了。

    “哥哎,你这是杀鸡掏蛋的办法,一把火一放,啥也不说了。”田园听完了,总结了句,两眼外凸,神情紧张,这把火一放,基本连自己也烧干净了。

    “那么多废话,赶紧干,不放火怎么火中取栗。”帅朗道了句,讲完了,躺床上催着田园,让田园诧异的是,二哥变性子了,平时除了看看不动脑筋的武打小说以及很动脑筋的《灯草和尚》一类经典著作,很少看书,今天邪了,看上《电工基础》了。

    看不懂,田园实在看不懂帅朗的变化,不过也不敢拂逆帅朗的安排,再想想这口气也憋得慌,真要来个损人不利己倒也不介意,于是,照着帅朗提供的电话单子,开始巧舌如簧了……

    “喂,高婶吧……我谁?七叔家二小子呗,一直在城里呢,您可能对我不熟悉,见面一准您认得出来,呵呵,大了,长得可大啦,今年都快三十了……对了,我说什么呢,就是梅园卖纪念章那小胡子,他现在到城里进货了,对对对,我听说您家的不也在景区卖纪念章小玩意么?我就想乡里乡亲的,这人真不够意思,知道便宜进货渠道都不告诉咱村人……真的,可便宜了,纪念章,块大的那种才一块二毛四,小的才九毛四分,差姥姥家了,甭看进货差五六毛钱,您算算,卖一百个可就差五六十,咱们景区生意谁一个月不卖几百个,加上钥匙挂件,加上裤扣挂,一个月少挣一两千呢……真的,就在老城区回民街口,光华五金模具厂,那儿东西可多了,每天往外批发的成千上万个呢,可便宜了……真的,不信您明早上来瞅瞅,下午不成,他们上午就卖完了,一天产的不够一天卖,您告诉咱乡里乡亲都搁这儿进货,实惠………好的,回去一准看您去啊……”

    一个忽悠完了,田园脸上甜甜的笑容,回头看看帅朗,这就是帅朗出的好办法,实在没法子钻了,只能想那帮嚼舌根子的老娘们了,以帅朗所说,这些老娘的舌根比村里的大喇叭管用多了,只要一个知道,就能传十个,要是十个知道,全村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田园敢情是回头征询二哥对这个电话促销的意见,帅朗笑着竖了竖大拇指,话说这天生我材必有用,甭看田园胖得走不动,可那张嘴比旁人不是一般地灵活,扯一堆闲话一个结都不打。

    瞧着,第二个又来了,身份称呼以及指向地点马上全换了:

    “胖姨,我,杠子家外甥,不认识……我认识您呀,我这两年一直在城里,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地玩,您还给我两棒玉茭呢,呵呵……真的,您忘了我可不敢忘了,对了,我听说您不在咱村口那家做沙漏么?对对,就是被查的那家,我认识送货司机,一听把大伙财路断了,我这心里急呀,后来我问了问吧,您猜怎么着,哎哟喂,这里头猫腻大了,一个半成品进货价可才九块钱,你要是自己进回去,装上细沙,那在咱们那块能卖好几十呀?……没工具,村头那家不封了吗?直接踹开门把灯拿回家自己做不就成了么?我还不信了,除了村长,谁有管得着咱们村里人的本事?咱们就用用,又不是偷他的……对对,就在建设路这块,九州玻璃厂,里面的存货多得去了,几块钱的都有,可便宜了……不用谢,瞧您,改天回家看您去啊……”

    又一个忽悠完了,忽悠得顺风顺水,那村里姨娘自然是深信不疑,直谢着这个子虚乌有的什么杠子家外甥,回头再看帅朗,帅朗笑了笑,又看上那堆电工知识了,第三个,又开始了……

    “五婶,我呀,胖墩呀,和你儿子大壮一块卖石头人的,对对,就是那家的……您回来悄悄告诉我大壮哥啊,要不您记一下,淮海路和古风路交岔口134号古风石粉厂,这儿的石头人和咱们卖的那种一模一样,进货价才九块八,最好的也不过十三块钱,便宜的就没样了,您说咱们以前帮外人卖,得亏多少钱呐……真的,不信您让我大壮哥明儿早上来瞅瞅,一般上午都对外批发,下午来就不管用了啊……别谢,对了,千万别告诉外人是我说的啊……”

    又来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顺水行船舌灿莲花了,一会儿是杠子家外甥、一会儿是老拴家孙儿、一会儿又是磨驴家大侄,反正都是平时老娘闲来扯淡时帅朗听到的一些闲话,大部分都是村里在城里找到活干的人,就知道个人,彼此不怎么算熟悉,田园看看帅朗画得那一张龙飞凤舞看不太清的大纲,标注清楚了和那个老娘们怎么称呼,要扮什么角色,防着碰车了说到人家家里露馅,边忽悠边觉得这工作呀,做得还真细致,不出事好说,就出了事,恐怕谁也没想到二哥能在这个空子里钻进去扔个窝心炸弹。

    说着,扯着,极尽当电脑销售员的忽悠本事,连田园也干得蛮来劲,这些老娘们实在没什么心机,三句过来居然都信,一听那儿那儿有便宜货,电话里倒乐得称谢不迭了……等不知道已经忽悠了几个,田园再回头看帅朗准备请教请教,究竟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干得有嘛意思时,帅朗还保持着那个遮脸看书的姿势,田园往上凑了凑才发现,二哥哪是用心苦读,电工基础扣在脸上,早呼呼睡了不知道多长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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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下午,另一位也没有闲着,程拐把盯厂家进出货的七八个小伙收拢回来之后,又全撒到了景区,暂时盗版的书和杂志不敢出售了,不过并不妨碍在景区兜售点小物件挣点零花钱,谁也没发现这些小钉子混在了人流如织的游客中,但凡碰见村里兜售的村民,发支烟对个火,几句小话扯家常,说说咱从谁家进的货,进的货多少钱,今儿卖了多少,多赚了多少,甭看多赚几十块,听得那些同行,没听完心思就动上了,正好,想知道那进货的不是,给你发个手机短信,那条那条路街几号几号,光华模具厂,九州玻璃厂,发完了还提醒一句,明天上午去啊,去得玩了,可抢不上货……

    电话,短信,闲聊,这个私下传出来的消息在村里人相互间嘀咕起来了,搁到晚饭光景,村头村尾端着碗遛一圈回来,饭吃完了,话也传完了,据说几个老娘们还小聚了下,回头把家里男人赶着出了门,可不知道都咬着耳朵嘀咕什么。不过结果很快出现了,天刚刚擦黑,村头贴着工商局封条的窝点门被踹了,不但用于熔玻璃的汽灯一个不剩,桌椅板凳都没剩下。村里的治保很负责,过了一个多小时赶紧给派出所报案,好歹是工商查封的窝点,可你不能贴个封条就不管了是吧,现在进贼了,东西丢了算谁的,景区来往人这么多,这可不能赖村里人……

    和到场勘查的民警打了一通嘴官司,民警又联系了区工商局的,没人;联系了景区工商所的,也没人,后来又联系已经回家的白所长,联系上了,只说清点勘查下,看看丢什么东西了没有……对了,没啥可清点的,这贼搬得可干净了,就剩下一堆玻璃渣,贴封条的门板都被拆了,景区民警心知肚明怎么回事,想拉个警戒明儿让工商的来,真有事了也不好说不是?谁知道治保又把村长拉来出面了,村长一到场,强调着这可是五十年代村公所的破房子,成危房了啊,前两天下了几天雨,眼摆着墙都快塌了,黑天半夜滴你们拉啥警戒,出了事谁负责,那伙住危房的人不要命,你们也不要命啦……言辞凿凿,这把丑话可都说到了前头,民警登了个记,干脆收队回所里了。反正工商和文化上了烂事,又没事主报案,丢他丢吧,丢了活该。

    这边发生的事,晚上吃饭功夫帅朗知道了这个消息,边吃边笑边悄声打了个电话。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那所危房,还真坍了半边。残垣断壁间,谁可还能看出这是刚刚被查封的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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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即将过去了,发生在这座城市犄角旮旯的事估计没人注意,但在市电视台举办的最后一期鉴宝节目还是引起了众多人士的关注。

    因为这个节目,可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这许多的专家,玉石鉴定协会的、文物鉴定中心的、古籍研究协会的、古玩鉴赏协会的,名头让主持念得拗口,头衔吧更不用说了,什么会长、什么专家、什么主任、什么主席,要多唬人就有多唬人,对着直播镜头正中坐了七八位,都是鸡皮鹤发一脸褶子的,冲那一溜人加起来好几百岁的年纪估计应该有人相信。接下来就是观众席了,同样汇聚了中州当地名流,汽贸行业的、饮食行业的、证券行业的、物流行业的、机械行业的,一多半私企民营老板,就林鹏飞携夫人来这地方,坐在这个圈子知名人物中间,一点都不显眼。

    至于收藏,就更有看点了,一块汉玉腰佩,估价估到了八百万;一块青铜镇纸,估价到了四百六十万;出了一张八零年发行的庚申整版猴票,专家没敢给估价,这类被热炒收藏经常狂飚似地暴涨暴跌,不过保守估计也过百万了。最大放异彩的是那块黑不溜秋的茶膏,经匿名收藏者的同意,现场特邀了中州茶叶批发市场的创始人,饮料行业的带头人以及专家席上的几位现场品尝,仅仅是从茶膏上刮下了一层浅浅的细沫,依次泡进六杯水中的,很微量的东西在镜头下能以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把一杯水染成普洱茶特有的红亮色。

    全场嘘声一片,据主持人解释,这是用上千斤普洱原茶熬制风干的,工序已经失传,一年前在北京的拍卖会上,一克清宫茶膏的叫价是一万元,而本块熬制于清同治年间,比京城拍卖的还要早,估价一百二十万是个保守数字,后又经几位品尝着频频点头赞口不绝,这位说有暖胃功效,那位讲有减肥、降脂功效;还有位本身就喜欢普洱的专家摆活了一通茶马古道的故事,大讲了一番防止动脉硬化、防止冠心病、降血压、抗衰老、抗癌、降血糖、等等诸多功效,观众席没尝上的也被唆得蠢蠢欲动了。

    很热闹,不过仅仅是个观摩,同时也是为后期开始的拍卖会作铺垫,中州几家拍卖行在会上就已经把邀请给做了。一直延续到晚十点结束,从演播大厅出到大院,又有奇景可供观瞻了,原本在大厅坐着貌似不起眼的人物,出了门就看得出身价来,奔驰宝马有若干辆,还有辆少见的敞篷款,奥迪在这地方跟自行车样,都不好意思停到好车位上。散场三三两两同一圈子寒喧着,倒有不少人对已经看中的宝贝说长道短,讨论的中心倒是中旬开始的拍卖会,在现时的市场条件下,收藏未必不是一个投资方式,只要是个投资方式,总会被这些无孔不入的财富精英们津津乐道。

    盛小珊几乎是快散场才出来的,先安排随同一起来的乔乔打车回去,自己却是步行了不远,站在电视台的街口,稍等了片刻,一辆黑色的奥迪驶过身边,车窗缓缓放下,盛小珊把一样东西递进车窗里,话也没说,车直接走了,盛小珊却是自顾着拦了辆出租车走了。

    一个多月来,一直是这样的,现场摄录名流的服饰倒也没假,确实也见识了不少名媛的华贵装扮,不过更重要的目的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黑色的奥迪疾驰着,一直未停,从市区转到了机场路,高速行驶了二十分钟,停到了机场的停车场,人未下车,在车里把盛小珊交给的东西拿出来,是记忆棒。人是寇仲,把记忆棒插进读卡装置里,拷贝进了电脑,放在掌上看着现场,声音是关的,每期的时间都很长,需要从头看到尾,没看多久,似乎是看到目标,伸手一掂键盘,画面静止了,是一位风姿绰约,坐在观众席中间不怎么起眼的,很漂亮的女人。

    看了很久,这个叫徐凤飞的女人对于他很陌生,虽然是个远景,但从眉眼的顾盼中看得出是个美人胎子,这么个美人胎子,倒是挺像个妈咪的,一个举办了九期鉴宝节目,从第六期开始就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果如师爸所料出现了,但出现的很诡异,到现在,三个师兄弟连这位神秘女人的下榻宾馆都没有查到,甚至怀疑这位用了化名,盛小珊淘到的贵宾登记簿上,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徐凤飞的名字。

    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定好的闹钟响时,寇仲才扣下电脑,进了候机大厅。

    在接机?应该是……当机场广播响起,从昆明到中州的CN756次航班即将到达时,寇仲下意识地起身了,站到了甬道门口,等了不久,远远的下车进通道的人群涌过,瘦高的师爸戴着一顶草帽,很是显眼,招着手,像来了个远足归家的驴友,乐呵呵拍着寇仲宽厚的肩膀。

    对,是古清治,不但没死,还像重生了,发黑眉墨,步履矫健,顶多像五十开外的老头,那还有半分老态龙钟以及仙风道骨,如果乍站到眼前,恐怕帅朗也未必敢认。

    替师爸拎着不重的旅行包,一直出了候机厅,上了车,未开之时,古清治倒是兴致先来,问着刚刚结束的最后一期鉴宝节目,寇仲知道所指为何,点点头,把待机的笔记本掀开,递给师爸:“就是她……连来了三期,我们都不知道人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呵呵,我们不清楚对方,对方照样不清楚我们……我们在投石问路,他们也静观其变,这个不要急,真正的局做好了,不怕时间长短。”古清治合上电脑,交给寇仲,貌似很轻松,根本没有当回事,只是随意地问着:“那头的情况如何。”

    寇仲心里咯噔一下,摇摇头,细细说上了,一说二说,说到捅了景区老窝,明显地听到了古清治嘴皮子咂巴声,跟着很不悦地斥道:“威胁,要么有威胁,让他患得患失徐而图之;要么一棍子敲死不留后话;是让他感到威胁,而不是危险……这孩子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嗅到危险,再坐下谈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

    “咂……这个,大师哥主持的,本来是按这个思路来的,不过吴奇刚和景区批发接触以后,好像里头利润挺大,就动心思了。师哥的意思是,要不干脆让奇刚去办这事,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寇仲道。

    “老二没出息就在这地方,多大的蝇头小利都看在眼里……这个吴奇刚,是不是老二那个私生子。”

    “对,不过一直叔侄相称。”

    “以前干什么?”

    “以前搞了个小公司,专作宾馆卫浴和洗涤用品,脑子倒是挺活。

    “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吃喝黄赌差不多全乎了,把师哥的优点全继承了。”

    “呵呵……”

    古清治莫名地笑了,像听到个笑话似的呵呵直笑,大多数的男人在这个年龄估计都有类似的爱好,这是混迹江湖久了老古眼中倒不算什么缺点,笑着思忖了片刻,很喟叹地说了句:“要坏事呀?”

    “不会吧,我和帅朗虽然谈了一次,可他并不知道咱们要干什么,要怎么干。”寇仲道。

    “不是说那事,是说你们办得这事。”古清治道。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师哥的意思干脆量小非君子,把他撵走了,景区查了他们的窝点,盗版、三无产品,工商要找出点证据上把事扯他身上,光罚款就够他受的了,要真成了,估计他翻不过身来。”寇仲道。

    “错了,你太小看帅朗了,这个我试过,还记得山雄那三个手下吗?普通人要被他们三个围着,肯定被吓住了,可他呢,猝然出手,毫不留情,打完就溜,这份胆识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换而言之,你觉得吴奇刚和飞鹏公司相比如何?我最欣赏的就是这孩子处事不惊的态度和无孔不入的本事,这本事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古清治评价道。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几个人都瓦解了,搞盗版的溜了,其他俩还在景区,不过和吴奇刚私下有联系,现在他和以前一样,成光杆司令了,不至于还能生出什么事来吧?”

    “又错了,因利败事,同样因利能成事,无非是利益和利害关系,如果需要,他再组织起来并不难,甚至他在景区根子扎了多深,我估计你们都不知道……”

    “这……”寇仲难为了。

    “换而言之。”古清治道:“有个很简单表像你难道没看出来,同样的价格卖动吴奇刚没问题吧?一个能买得动,一个买不动,你觉得谁更值钱?……知畏方为勇啊,不是知利而能勇。还有,一个是靠上一辈帮衬起的家,另一个纯粹是自己混出来的野路子,俩个人那个更厉害,还用比吗?”

    “您是说……”寇仲紧张地问着:“吴奇刚要吃亏。”

    “恐怕要吃大亏了。”古清治道。

    “这个……那咱们要帮帮?”寇仲小心翼翼地道。

    “不帮!”古清治斩钉截铁,扬扬手示意走,坐正了说了句:“老二要证明我眼光有问题,那这笔钱可以给他侄儿,正好离拍卖还有段时间,看看这俩初生犊碰一块能斗多热闹。”

    “能斗起来吗?帅朗和那搞盗版的胖子怕工商追查,都吓跑了。”寇仲发动着了车,起步了,不相信地问了句。

    “放心吧,斗不起来都不可能,帅朗可是个眦睚必报的真小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适用他。”古清治很肯定地道了句。

    一边是事实,一边是推断,即便是有置疑寇仲也未说出来,不但置疑师爸的判断,同样也置疑即便正如师爸所料,那岂不是仇怨已结,又如何能拉人上船,不过看师爸一副笃定的样子,寇仲把话咽回去了,很多事,不发生出来,你永远猜不到它会是怎么样出来的,就像现在设了数月的局,究竟能不能出来,都是两说。

    车出了机场,上了高速,加速了,却是和中州相背的方向,越驰越远………

第18章 投李报桃 捞钱趁早

    上午,刚过七时,光华模具厂,三班倒交接班的时候,下了夜班的工人刚出厂门,门房值班的发现了居然有人想混进厂里,看装束和乡下进城卖菜或者转悠到各小区收破烂的差不多,这还了得?厂子现在归私人老板了,废铜烂铁都看得紧呢,那能有此懈怠,于是毫不留情地拦下了。

    “站住,干什么的?”值班的直接揪着人了。

    “进货的。”那人中气很足。

    不过值班的一瞧乡下人常穿的那种劳动呢子布和胶鞋,整个还是下地的打扮,于是不屑地嗤了句:“就你?”

    “真是进货的。”想偷偷溜进厂子的解释着,一看值班的净盯着自己穿着,一拍口袋干脆掏了一叠钱道着:“看见没,我来进纪念章,要两千个。”

    这么虎气,把值班的雷笑了,竖着俩指头嗤笑着:“两千都这么拽!?我们这们订货起步都两万。”

    “是啊,也不是我一个人要两千呀?”那村民针锋相对,同样嗤笑道,远远地一招手,值班的愣了,带车斗的电动车好几辆,摩托车,三辆两轮的都有,一哄过来了,估计都是趁交警没上班溜进城了。男男女女,随着出厂的人,到门口了。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下子值班的笑不出来了,愣眼瞅着貌似一群进城赶集的乡民,憋不上话来了,他不吭声,可有人吭声了,探路的一说情况,一摆活遭遇,同来叫嚷起来了,有位秃头的哥们手里的钱摔摔啪啪作响,人民币的头像一摆斥着:“看见没?认识***不?***都去过我们村,你算个鸟,还笑话我们是吧?”

    “甭扯那个,进货来了,又不是打架来了。要不给了再说……”另一位准备纠缠了,三轮车直堵到大门口上。

    “嗨,你傻站着干嘛?赶紧地啊,那有把生意往外推的,我们还赶着回景区卖呢?”

    “是这儿吧?别找错地方啊。”

    “你不认字有认字的,门牌上写着呢……”

    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实在是不成个体统,值班的可没经过这架势,一瞅还真像要货的,这倒不敢怠慢了,直把众人请进值班室,给厂长打着电话,不一会儿打着哈欠从宿舍刚下来的厂长立时被十几个村民模样的围住了,目的很明确,要货。

    一听这个,厂长愣了,弄不清群众来意,愕然问着:“谁告诉你们我们这儿有货?就有货我们也不零批呀?”

    得,这句捅马蜂窝了,厂长立刻被壮男肥女来了个反包围,有位年长的指着厂长鼻梁嚷着,少装啊,给他们不给我们是吧?黄河景区除了我们村长,还轮不着别人说了算。这位话音刚落,一胖娘们立马接茬着,你看你这怂样,我们是给你钱吧,又不是抢你东西……还有更拽的,拍着胸脯质问厂长,知道我们是谁么?五龙村的,没黄河景区的时候就我们一村,管委会听我们的,不卖大家都别买,看谁还要你的货。

    估计是商议好了,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厂长急了,急着挥手喊着:“静静静静,大叔大婶大兄弟们,这是别人订的货,我怎么可以给你们呢?要不这样,你们先订怎么样?”

    “谁订的,你说,我朝他要去……敢不给我们还不客气了。”

    “就是,这东西就是给黄河景区定做的,我们家就在那儿,要订也先紧着我们吧?”

    “少废话,给货……这都几点了……”

    “昨个不是说能拿货吗?还订什么订……”

    规则对于老百姓严重失效,给钱拿货天经地义,不抢你的就不错了,厂长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供销科的奔上来了,无济于事,根本和这些不太懂什么道理的讲不通道理,保卫科的呢,除了值班的就俩保安,对付收破烂的还成,对付这干抢货的可就没治了,厂长虽然私下里也未必不敢给别人点货,可这么明目张胆,实在是让他为难了。正为难着,更为难的事来了,电话响了,一看手机正是订货的帅老板的电话,直让厂里人拦着村民,接着这个电话,喂喂喂大声说着:“……帅老板你几点来呀?我们这儿抢货的可都来了……这,这究竟怎么个一回事呀?”

    “是啊,这就是我派出提货的,什么叫抢货?”电话里懒洋洋的声音。

    厂长一愣:“什么?你派的?”

    “对呀,现金提货,你运输费都省了,赶紧给了大伙,省得他们把你厂子拆了……”帅朗道。

    “那您……”厂长试探着问。

    “甭客气,先给他们,我的十五万照样要,从今儿起,你们产多少,我要多少,现款现货,毫不含糊,没骗你,赶紧收钱去吧……”帅朗又给了个意外之喜。

    “好嘞……好好,都别乱了,听我说。”

    厂长乐了,分了厂里人,一挥手,走走走,你们几个商议一下,绑一块进货,回去自己分,每种都是一千枚一箱,纪念章是五百一箱……来来,小旭,把会计叫来,收钱………

    一说开仓放货,众村民乐了,挤攘着进了办公楼,你要纪念章、我要印章挂件,还有的打着电话在问亲戚要那一种,一块订着,还有人在招呼着谁谁谁赶紧来,要来不了,我给你捎上成不成?乱哄哄窝在会议桌前,收钱,订单子,拿着单子到后院的仓库里七手八脚搬货,厂里倒也热情,派着没换班的工人帮着把货抬到院门口送上摩托车,三轮车,不到半个小时,加班产出来的四万件小挂件,一万八千的纪念套章,出了三分之二,后续的队伍又来了一拔,剩下的又被抢了个干净,甚至于刚下车床的一箱散货也被后来的给捋走了……

    爽不?可把厂长爽歪了,先前倒想着这货肯定积压不了,不过这么抢手也确实是始料未及的,刚乐了一会儿,还是供销上的那位一提醒,要这么抢,好是好,就接的五万件定单还没着落呢?……厂长一愣,踱了几步想到好办法,这样,咱们赶紧再开一套模具,让淮海路那家帮咱们加工一下……那五万件定量后天要提,别到时候没货了,还有帅老板的十五万件,咱们紧赶慢赶能赶出来就不错。

    刚刚安排好,事又来了,值班的奔进来,气喘着紧张地指着外面,厂长厂长,又来一拔,还是要货的。

    何厂长脸朝着窗外一瞧,黑压压又是三十几号连人带车堵在厂门口,这下脸有点绿了,乐不起来了………

    石粉厂的境况雷同,一大早也是十几人的队伍挤在厂门口要雕塑,供销的一看人多,商量了个订货法子,村里人都不接受,不过好在那位帅老板开明,把货先进匀给村里人了,本以为这些村里人也就进个几百尊,却不料还是小瞧景区这些先富起来的主了,两辆东风小卡直驶进厂门,十几个人的钱一凑,有几块砖头厚薄,直接把厂里库存的两万订货和几百尾货扫了个干干净净,听那开车的口气蛮大,以后景区雕塑批发得咱做,凭什么家门口的钱让他们挣了不是?

    这一下子皆大欢喜,村里人乐滋滋走了,厂里的乐滋滋货款进保险柜了,回头跟帅老板一联系,得,加码了,再要三万尊,这牛逼大了,厂长心里直庆幸昨天那顿饭没白请,就这位大客户的订货,要比那几家都厉害……

    到了八九点光景,九州玻璃厂、新乐玩具厂、创意工艺品厂、草编厂……十几个厂家,或多或少的存货已经是空空荡荡,有的忙着出人找原料,有人忙着找兄弟厂家帮忙加工,有人忙着到劳务市场紧急招聘人手,这么着一清库存,那三家大户的订货都成问题了,这得抓紧时间给产出来不是?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厂家、商家、市场之间的平衡,渐渐地在失衡………

    ……………………………

    ……………………………

    广发快捷酒店,睡了个回笼觉起来的田园洗漱着,边听着屋外帅朗不停的电话拔着,即便不见那个场面,也想像得是应该是有多雷人。工艺品生意从开始,帅朗的兄弟几个就下大功夫了,不但把先前在景区兜售的散户清理了下,是村里的收买回来,是外地的直接赶走。不但收拾了散户,而且用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挤走了两家商户,几乎是清理出了一个完整的市场,再加上后续以黄河为主题,以名闻瑕迩的黄河母亲雕塑、***游黄河、梅园三杰等等地方文化为噱头,说起来这个市场开发的很下了功夫了。可在村里人眼里恐怕看不到这些辛苦,只看到了几样工艺品多赚钱。

    而现在,口子一放开,恐怕都疯抢了。昨晚上根据帅朗的只言片语想了不少东西,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免不了挽惜,帅朗这办法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市场亲手砸烂了。

    “二哥,你想过没有,这事办完咱们怎么办?”出了卫生间,田园征询了句。

    “你问我,我问谁去?”帅朗给了个迷糊,不知道是讳莫如深,还是有所保留,田园一屁股坐到床上,很正色地问着:“二哥,别瞒我成不成,我得知道你的意思早做打算呀?不行我得找工作去呀。”

    “我想好了,这个月不说了,只当哥雇你带薪休假了,回头给你发工资啊。”帅朗笑着道。

    “算了,就当跟着你玩了,你都背成这样了,我那好意思再要你的钱。”田园道。

    咦?帅朗稍稍一愣,看着套着裤子像是随意说了句的田园,不过这话倒不像假话,一直以来有点忽视这个喜欢蹭吃蹭喝讨小便宜的胖子,难得在这个时候还能留下这么一位。又对比着自己打小一块长大的兄弟,忍不住让帅朗心里若有所思暗叹不已。想了想,故意问着田园道:“老屁,你最想干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田园指着自己的鼻子,眯着眼,愕然了,兄弟们一起可很少谈论这个话题,要谈起这个话题就有说道了,除了韩同港,几个人有个共同理想,是到鬼子国当男优明星。一愣一笑,帅朗一指田园警告着:“别说那个共同理想,我问你正经话呢?”

    “我没啥爱好,就喜欢玩电脑……我想攒点钱到青龙电脑城或者那个地段开个电脑店,醒了打游戏,困了就睡觉,雇俩人给我看店挣钱,呵呵,饿了就叫外卖,没人管没人乱,那才叫神仙生活涅。”田园道着,一脸神往。这是宅男的最大心愿,看样想了不少年了。

    “你这个理想不高,比较务实,就你这张破嘴干这行,没准还真行。”帅朗笑着道。

    “是啊,谁说不是呢?可没本钱呀?毕业快三年了,挣得是只够吃穿住,给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回家,我们老家那小县城里平均工资都快两千了,咱在这儿才挣多少,我都不好意思说。也就跟着你挣了两个月高薪,这不,又黄了,二哥,你说是不是我这人命里就背啊,把晦气都带给你了……”田园旧事重提,略有感慨。

    “没事,相互背,谁在乎那玩意了,收拾利索,走。”帅朗起身催着,眼睛里多有同情成份,还是穷哥们好,怎么看怎么顺眼。

    “去哪儿?”田园问。

    “遛达一会儿,回头想想蹭谁家吃去。”帅朗道。

    “蹭?你不是又准备忽悠厂家去吧?”田园灵光一现,想起昨天那顿来了。

    “哟?聪明了,不蹭他们蹭谁去?这么大生意成交了,他们得把咱们当财神供着。请顿吃喝那是难免的。”帅朗笑道。回头看田园发愣,又是神神秘秘提醒着:“这两天的工作就是吃、喝,吃他的、喝他的,吃完喝完再坑他,你看如何?”

    迎着帅朗坏坏的目光,田园怔了怔,一想二哥向来就这号得性,旋即笑了笑,点点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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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九时,一辆红色的丰田驶过景区堤灌站,车里的吴奇刚有意地放缓了车速,指指路旁的黄河宾馆道着:“叔,咱们货仓就在这儿,以前和他们宾馆有过生意往来,租的他们的后院。”

    吴荫佑没有说什么,侧头看看院子,景区一路以黄河为名的宾馆、商店太多,都靠这个噱头招徕顾客呢,一大部分都是私人开的旅店,看看四周的环境,第一关心的问题是:“安全吗?”

    “没事,老板是当地人,没三下两下,谁能在这地方撑起店面来。”吴奇刚道了句。

    车驶过堤灌站继续向前,一路绿树成荫,矮丘绵延,远处浊浪滚滚,端得是好一派黄河景色。坐车的吴荫佑这是第一次来看景区侄子的生意,心思却不在风景之上,看看面皮白白净净,鼻正眉墨,颇有点俊朗之色的侄子,总能让他想起许多年的往事,对于往事的怀念,随着时间的增长都潜移默化地寄托在这个侄子身上。

    半晌,因为做阴阳师已久,脸色快阴出职业病来的吴荫佑稍有不信地问着侄子:“奇刚,这儿生意真有这么好?”

    “那是,市场培养的好啊,刚来时候,几个小批发商张口就要上万枚货,拿得还都是现金,店门一开,每天的小扣件,小挂件能出两万多枚,这个数字就恐怖了啊,比我现在做的卫浴和洗涤用品生意强十倍都不止,给宾馆的上货单价利润都在几分钱上,可这儿小挂件,批发都挣几毛钱,就这生意,一年挣百把十万跟玩似的……就那个叫帅朗的,景区都知道,仨月捞了上百万,夏天来的时候还是穷光蛋,现在都开上奥迪了……”吴奇刚说着,免不了有几分羡慕和妒嫉。

    “我担心的就是他……小心为上吧,现在挣钱的行当都挤着人呢,你挣钱,就意味着别人挣不着钱甚至赔钱,更何况这就是抢人家的生意。”吴荫佑提醒了句。

    “没事,叔,我查了,根本不像大家传的他有什么深背景,就个铁路警察爸,还管不着这儿……呵呵,这消息都是他窝里人告诉我的,我听他哥们说了,就他也是个被警察经常提留的主儿,回头我再请请工商局的,给他扣个制假贩假的帽子,让他不敢回来……”吴奇刚得意道。

    商家之间,从来不介意通过这种尔虞我诈甚至下三滥的手段坑坑竞争对手,对此吴荫佑也无话可说,和老三那番留条后路的商议其实就落实到这儿了,要是叔侄俩真攒点养老本还有个来钱的生意,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一会儿,驶到了景区,停了车,吴奇刚带着叔叔进了新开的店里,已经是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了,两间三十多平米的店面装饰很考究,琳琅满目的工艺品,钢化玻璃的柜台,PVC的高档货架,说起来这是赤裸裸的照搬和剽窃,从产品到经营模式都是,只不过在这个重结果不看过程的时代,谁还会在乎这些小节?

    吴荫佑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眼光在那个造型独特的沙漏上略作了下停留,吴奇刚看到了叔叔的动作,笑着提那个沙漏道:“还是寇叔有眼光啊,十二万真不贵,就开发这类十几种模具,成本都得花好几万,现在好了,现成的创意、现成的模具、现成的市场……叔,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事就好……”吴荫佑稍觉心里不安,不过一闪而过,笑着出来了,吴奇刚安排了句店里,陪着叔叔逛景区。这一逛花了一个多少小时,等送走了叔叔再回到店里,已经是十一时的光景了,问题来了,店里的女店员,也是吴奇刚刚从人才市场招来的位叫程思雨的姑娘,看着老板回店,奔出来拦住了,叫着老板到了店外不起眼处报告了消息:“吴老板,今天没人来咱们这儿进货了。”

    “不能吧?”吴奇刚愣了下,第一反应是绝对不可能,景区这么大的零售队伍,谁也吃不干净,这些多数是来自村里的闲人或者市区低阶层的人,批发给他们货在吴奇刚看来都是一种施舍。

    “我也纳闷,昨天还差点挤破门了,今天这都十一点多了,愣是没人来,就有一个批走五十几块纪念章,没过多大一会儿又送回来了……说咱们的贵了。”女店员为难的汇报着。

    “不是这家捣鬼吧?”吴奇刚愣了愣,恰恰看到了不远处,那位染着黄毛的家伙奔进店里,景区现在成规模的批发就这两大家,除了斜对面这个店,都不会有别人。

    失衡了,心态在失衡了,店员程雨明显地看到老板眼光的几分怨毒地盯着斜对面的店,那俩人前几日还和老板坐一块喝酒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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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在斜对面的店里,发生着的同样的事,黄国强奔进来,拉着罗少刚从店后门出到外面,紧张兮兮地说着:“坏了,坏了……”

    “什么坏了?”

    “村里不知道谁从市区也淘到半成品沙漏了,他们说顾不上给咱们做……”

    “什么?他们那来的工具?不封存着呢吗?”

    “咂,村头咱们那加工点,昨天被人偷了,连墙都推了,那工具用料什么,估计都被村里人搬回去了……”

    “啊?这帮刁民真他妈不算人,跟着帅朗挣了这么长时间钱,回头把人的家伙什也偷了……”

    “咋办?你说吧,你弄那么多半成品,我可找不上人给你拉沙筛沙啊……”

    两人相对发怔,无计可施了,沙漏制作的最后一步工序是把筛好的细沙装进漏斗里,然后用热熔的玻璃封住口,这一步做工需要大量人力和晒干的细沙,厂家嫌麻烦一般不做,即便是做,不但成本高,而且产量少。以前帅朗和村里人关系不赖都雇着村里的婆娘干这活,这要是村里人自个学会了………罗少刚和黄国强面面相觑,那这生意可就没咱外来人的戏了。

    “坏了……不会是他们连进货渠道也有了吧?我说呢,一上午光有零售没批发……”

    罗少刚发怔着,又想到了一更严重的问题。

    问题,开始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到了中午,从来不缺智慧的老百姓有更好的办法了,有搬破桌的,有推自行车的,桌上摆一堆雕塑、沙漏,和卖饮料的摊主凑一块。车上呢,绑着木杆,从纪念章到钥匙扣,从仿玉雕到玻璃章,同样是琳琅满目挂了一车,招摇着在景区遛上了………

第19章 你愁我乐 蹭吃蹭喝

    要是好菜任点,白吃,你快乐吗?

    要是好酒满斟,斟酒的尚在曲意奉承,你快乐吗?

    大多数和的回答是肯定的。帅朗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这种快乐分给了田园一部分,田园也明白了为什么帅朗整天介失业还乐呵得跟啥样,那主要是因为二哥有在苦闷中寻找快乐的本事,比如混吃混喝就算一个。

    其实忽悠厂家这顿几乎没费什么劲,俩人快中午到厂里稍攀谈几句,何厂长盛情邀约,帅朗和田园貌似实在推拒不了,于是客随主便喽。就近到这个浙江人开得温岭海鲜,很上档次的海鲜楼,离光华模具厂不远。宾主落座开始点菜吧,何厂长又是十分客气,帅朗貌似不好意思推辞,于是客随主便喽,梭子蟹、小龙虾、双头鲍、大生蚝……仿佛个美食家出来浅斟小聚,净点的是店里的招牌菜。不过一连串菜品报出来,田园明显地看到何厂长腮帮子上的肌肉乱颤,估计是那价格让厂长肉疼了。

    中国人都这得性,办事可以不要脸,可场合上死要面子,何厂长从心里已经把帅朗这俩当成必须结交的大户了,这点破费,就是肉疼也得撑着不是。

    待到菜品上桌,四个人十二道,不像是吃来了,纯粹是浪费来了,红烧的大虾咬半截,扔了;长相丑陋的生蚝尝尝,不好吃,扔一边了。鲍鱼还凑和,第一回吃的田园根本没感觉到什么味道,嫩嫩滑滑的很舒服进喉咙里,眨眼猪八戒吞人参果,咦?吃完了。

    饭间厂长和供销的那位科长是频频劝酒,帅朗是来着不拒,喝到微醺,厂长有点感慨,给帅朗直竖大拇指,还是兄弟你大气,招待得不好,您别介意,其实早就该请您一顿了……言辞里居然多了几分歉意,这份歉意的来源帅朗揣摩到了,估计是违约在先,帅朗以德报怨在后,实在让厂长那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呗。

    逢这时候,帅朗可就装糊涂了,笑着道:“你是说上午进货吧,客气什么何厂长?那才几个小钱,我们饮料生意,那个月不进账十几万……不过我十五万订量您得抓紧喽了啊,我宽限你们两天吧,后天,大后天都成……到时候适合时候,我得一次性投放市场。”

    边吃边不经意的指点生意,这份哥不差钱的气度端得是大得紧了,说完了看着田园又是没吃过的得性拽个着小龙虾往嘴里塞,脚下暗暗踢了田园一脚,田园不理会,照吃不误。这货除了吃相实在够呛,其他倒也尚可,好歹劝了杯酒,把这份小小的尴尬掩饰了下去。

    何厂长俩人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有点担心地问着:“帅老板,景区能消化那么多吗?”

    “多?”帅朗不屑了,一放筷子,很牛逼的指点道:“您知道景区每天多少人,最少都有几万人,高峰期能上十万人,您想想,那么多人挤到那么小的地方是个什么概念………”

    什么概念?明显听不明白,中州的人海了去了,七百多万的大城市,对人多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帅朗不等俩人的思维分析,一停马上又是一接:“不知道了吧?那叫火爆,一套纪念章我们最高纪录卖过八十美金,保守的估计呀,每天销三五万枚一点问题都没有……先前我是控制着出货拉高价格,以后的发展呢,肯定得薄利多销喽,市场局面一打开,我估计你这一厂子根本顾不上呀,不是跟你吹牛,就你们今天产的货,明儿过不了十二点,我让散户给你全部给清空怎么样?”

    何厂长和供销科的眼睛一凸,俱是倒吸凉气,口气蛮大,互视了一眼,相信的成份还是居多,一直以来这位帅老板就是景区进货最大的主,人家手底有多少人还真不知道,上午轻轻飘飘吃进几万件货,那可都是现钱,这么一说,相信的成份又多了几分。田园一瞅这两人被忽悠上路了,帮衬着加了句:“何厂长,你们的产量可就有问题了啊,我们今儿还琢磨着,要不再找个下家,你们一起干。”

    “别别,我们能干了,大不了我们外包出一部分去,一天出货十万枚没问题……”厂长拍着胸脯打包票了,生怕生意跑了,供销科这位给帅朗斟着酒,也是套着近乎:“放心吧,帅老板,从明天起,您的人到我们厂,绝对不让空手回去。”

    “那说好了,再有进不上货的,我可得朝你们说话。”帅朗正色一斥,又是威胁当定心丸给对方吃,俩人喏喏应着,刚喝了杯的帅朗又像神经质一样想起什么来了:“对了,还有件事。”

    说话着一勾小指头,那俩机械着跟着凑上来听秘密,就听帅朗摆活着:“保密啊,现在是几家竞争呢,我雇人上货,你们千万别让谁知道了,我存货的事也得保安,我准备存一批货,关键时候在景区市场上一倾销,把他们两家挤垮一家……对你们来说无所谓嘛,竞争促进发展、竞争带来繁荣,竞争带来销量嘛,对吧?全靠二位了啊……”

    何厂长一听,明白了,连说对对对……

    供销上的一听,也理解这是商家之间互掐了,直说是是是……

    俩人一乐,又是挨个恭维帅朗年轻有为,可比咱们老了老了支撑着小厂牛逼多了,一说未来的销售量,一说双方的合作前景,兴高采烈之下,连这顿昂贵的饭菜也不觉得肉疼了。连吃带喝一个多小时,下楼出行帅朗做势拿着卡要买单,拿卡的姿势都甭提多牛逼了,两指头一捻,直给吧台递上来。这怎么行,何厂长让供销科这位拦着帅朗,坚持自己买单,还埋怨帅朗小看厂里,咱厂小,可这点还是花得起的不是?

    装模作样的一番,何厂长和供销的一送走,回头坐到车里的田园撑得仰躺着直抚肚子,一边回味,真他娘好吃,一边谑笑,二哥你真够损,吃了人家四千多,就那五万件货,得吃走一多半利润。

    “那没办法,他们愿意,没看厂长想放长线钓大鱼嘛,哈哈……”帅朗坐在驾驶位置,喝得有点晕乎,心情有点舒爽,刚坐了会,田园想起更爽的事了,侧头问着帅朗:“二哥,咱们不能光吃呀,中午吃了晚上肯定吃不动了,你说有没有那种可能?”

    “什么可能?”帅朗问着。一看田园淫笑,立时想到没什么好事的可能。

    “带咱们到帝豪啦、金碧辉煌夜总会玩玩什么地?”田园淫笑着,酒足饭饱忙思春了,一提这个建议,立时神采飞扬,小声摆活着:“我听说帝豪里头,清一水的本科毕业水灵妞,光聊聊就得收费好几百;金碧辉煌更牛逼,都是艺校出来的,色艺双绝呐,现在就兴这个小妹妹援交什么的……咱们不能光填肚子呀,得丰富下文化生活不是?”

    “啧啧啧……你咋就这么龌龊,龌龊思想这么多,蹭吃蹭喝就不错了,还想蹭炮打,忒不像话了……”帅朗一听,瞪着眼训斥着田园,转眼心思动动,吸溜着鼻子又自顾笑了,貌似自言自语地道着:“不过也可以试试,没准真行……可是我向来洁身自好,你说让我去这种地方,多难为情。”

    呃呃呃……田园腾声翻身而起,做着极度呕吐动作,竖着中指直贬着帅朗,小眼瞪得溜圆剜着帅朗:“是不是兄弟啊,你就忍心看着兄弟我对着电脑屏幕解决生理问题?”

    “呵呵哈哈……好好,要真有机会,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兄弟了,这总行了吧?”帅朗来了个难为动作,转眼貌似被说服了。

    “这还差不多。”田园接受这个解释了,想了想两天走的过厂家,俩人车里碰着头,咬上耳朵了,隔一会儿就是淫笑一脸,贱相一对,估计是找好下个白蹭的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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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发愁的是乐不思蜀,而不该发愁的,却是愁结眉蹙。

    下午四时,罗少刚专门跑了趟村里,正如老黄所说,先前在村里加工点帮忙的一群婆姨,把加工厂真搬家里了,这个工序对于商家难,可对于农户就简单多了,男人拉车沙筛着,老娘们坐屋里指挥着,汽灯一点,玻璃一熔,用不了几分钟就是一个焊好的沙漏,连称量沙重的天平也给搬回来了,罗少刚进了几家,那些娘们明搬着加工点的东西,脸都不红一下,顶多客气句“来了”,要不问句“吃了不?”,尔后是水也不让,直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郁闷不?反正罗少刚觉得很郁闷,先前兄弟几个在村里人眼里都是送财童子的角色,男女老少见了比自己娃自己爹妈还亲,看来还是主要冲钱说话,以前在加工点领报酬,现在翻身了,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了,既然都独立了,谁还尿你那一壶不是?

    还有更猛的,村里那家独门独户的三层小院,大门洞开了,院子里小山介似地堆了几十个大包装,都是石雕厂的包装,这是景区工艺品中的一个大头,一对一仿雕的五龙观景台的黄河母亲雕塑,一直以来在景区售价三五十到一百不等,底价一明,几倍的利润恐怕快把村里人乐疯了。这不,罗少刚站在村里不大会的功夫,总有七八个骑摩托车带箱子的从这里提货往那个景点送。不但货源被人家找到了,恐怕连销售的模式也给人家学会了。

    这可咋办呀?

    一想花了十几万盘的店,一想一大堆存货还有刚刚订下的货,让罗少刚直觉得难为,和别人竞争倒也不怕,就怕这些根本不讲道理、不讲规则,什么都不讲的村民,村口工商局封的窝点人家都敢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对,找找帅朗!?罗少刚突然泛起这么个奇怪的念头,先前兄弟几个在景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一直混迹在市井的帅朗在这方面比几个人都强,可是……微微一泛念头,罗少刚还是按捺下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总不能昨天盘了人家的店,今天再问人家怎么经营?

    这一趟是无果而返,回到了店里,老黄、女友还有个帮忙的小店员在忙着,女友呢,看到罗少刚回来拉着直出了门,有点窃喜地摆活着:“……今天营业额五千多了,我看上六七千没问题,这个生意还是盘对了啊,你看多热闹……”

    说话着,尚自得意地看看店里进进出出地游客,这地方还真是好,就不缺人。一乐呵,罗少刚生气了,悻悻骂了句:“你懂个屁,你知道帅朗经营时候一天卖多少?”

    “多少?”

    “三万。”

    “啊?这么多,不可能吧?”

    “这还是平均数,最高时候有多少我都不清楚,他给店员发工资发多少你知道,八千。要咱们,咱们发得起吗?”

    “啊?同行不同利也不能差这么多吧?他们怎么卖的?”

    “批发呀,你没看批发咱们没了……”

    “是啊,为什么没了?”

    女友愣了愣,她一愣,连罗少刚也摸上后脑勺了,诧异地自言自语着:

    “咦?是啊,为什么就没了,村里人怎么知道的进货渠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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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在另一家,这个纳闷的谜也同样没有解释。吴奇刚店里还是比较倚重这位叫程思雨的女店员,以前给商厦给人当过售货员,嘴皮子利索,下午人放出去,让小姑娘和景区兜售的搭腔,等回来时候说得却是一头雾水。

    有人说是高婶家二小子,在城里干活,认识厂家送货的司机,于是就顺理成章找到货源了;还有人说不是高婶家的,是杠子家外甥,人在城里就是做工艺品生意的,只不过给村里人指指路而已;也有人说根本就不是城里的,是村里那胖墩进城找的……不管谁说吧,程思雨回来说的情况让吴奇刚大皱眉头了,除了五龙景区饮料摊边上出了三个工艺品摆摊的,梅园、浮天阁、堤灌站、生态栈道,几乎全有类似的摊了,都是村里人坐镇,连工商的市场协管员也不敢管这些人,店里的主打产品,像沙漏、纪念章、雕塑已经遍布景区了。

    这就坏事了,吴奇刚也是做小商品的老手,就事论事思忖着其中的问题,一个商铺辐射面有多大他心里清楚,恐怕连五龙景点的生意都做不完,如果就为赚点小钱,肯定是好生意,但最看重的是这里辐射整个景区的销售网络和庞大的零售队伍,这一块被人一切,那这生意的意义就少了一多半,单单商铺的收入,就不值得花这么大力气,动这么大心思来抢了。

    “这样吧思雨,你联系你认识的人里,有销售经验的给我招几个人,我去工商所办个手续,咱们也逐步把分销做遍整个景区……等等,让他们俩也找找熟人,最好明天能来,咱们的订货后天就送来了,到时候必须扩大销售面,否则这市场就被七零八落分割了……”

    吴奇刚安排着,那女店员喏喏应声,进店了。不一会儿吴奇刚从店里出来,到了停车场,驾着丰田,驶到了离五龙景点不远的工商所所在地,下车拔着电话,信步进工商所了……

    也许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一辆面包车里,贴着太阳膜的面包车里,一直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直看着他进了工商所,车才倒着回了路面上,边走,车里人拔着电话道着:

    “帅朗,人我瞅准了,这王八蛋看来是和工商上有关系,大下午不做生意钻工商所去了……我托人打听了下,这小子准备把咱们往死里整呢,区工商局市场监察的说了,要查在五龙村设窝点的人呢,今天可能就有人到村里,要是真揪着不放,咱们可麻烦了啊。”

    “查个鸟,窝点房子都坍了半边……东西早丢光了。”电话里帅朗不在意地说着。

    “真的?”程拐一听,先惊后喜,要这样的话,所谓的一大批制假贩假工具就无从说起了,加上和村里并没有什么协议,找不着租赁户,恐怕又是一桩无头公案了,又是点盗版烂事,谁也不会把这看成铁案如山,一思忖高兴了,小声问着:“谁干的?你干的?”

    “我就没回景区,都是群众干的。”电话里帅朗笑着道。

    “呵呵……看来一切得依靠群众啊,哈哈……那接下来怎么办?”程拐乐着问道。

    “等我把他折腾穷了,你们再收拾人……咱们都别出面,省得有麻烦了说不清楚……”

    电话里,帅朗很冷静地安排着,程拐用心听着,生怕漏了一字一句,车停到了路边,又是密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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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七时,驾着奥迪,带着田园,跟着前面那辆玻璃厂的桑塔那,看到中州大酒店的牌匾时,田园知道,这一顿又得蹭玻璃厂几大千了。

    俩人下午几乎是以访问性质到厂里的,到了厂里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厂长和销售科的专门接待的,除了销量巨好的沙漏,小挂件里玻璃章、浮天佛、梅花印、仿玉坠也出自这个厂家,帅朗咨询了一番作玻璃纪念章的事,厂长只当又有好生意来了,叫着厂里的设计员说了一番可能性,这个设计难度太大,厂里答应先作几个样品瞅瞅再说,虽然啥也没订,不过厂长心知肚明这是景区的大户,上午的倾销就拜此人所赐了,言语间非常客气。

    但是……注意这个但是,田园省得帅朗的鬼心思,快到六点才去厂里去看看,这和上级下来检查挑时间是一个性质,检查不检查另说,饭是一定要管滴,所以厂长顺理成章要挽留帅朗吃饭,帅朗也就顺水推舟胡乱答应了。

    要是前一天,帅朗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现在的人势利眼的紧,有用处了才使劲巴结你。要像昨天不觉得你有用,没准几碗面就打发了。今天因为村里大量抢货的事让帅朗的身价猛涨,于是就请到中州大酒店来了。

    凉菜鳕鱼、美极鸭唇、一品炒鸡、东北大骨、花江狗肉……都是中州大酒店汇聚全市有名的菜肴,琳琅满目一桌配着五粮液酒,又是个盛情款待,连吃美食,消化不良的副作用上来了,不但帅朗仅仅是浅尝辄止,连馋嘴的田园吃相也文雅了不少,不像中午那么流星赶月往嘴里塞了。

    话说关系有一半是餐桌上拉来的,而生意却是有一多半是饭桌上拉来的,闲吃海聊的时候,最容易拉近彼此的距离,但凡生意场上混的人,那个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厂方二位人鬼不分地把帅朗赞了遍,一半是恭维,一半是探底,这个底子帅朗早打得很厚了,一说订货那自然是至少三万件,多就说不准了,还真说不准,要是明天再像今天这么着来几拔人抢货,究竟能出去几万件,鬼才知道。

    边吃边说,你恭维我,我自然不能说难听话喽,帅朗吹了一番,直给厂长道喜,道什么喜呢,肯定是近期销量大增,恭喜发财喽,厂长客套着,发什么财呀,一件才块把利润,挣不了多少钱的,说到此处之时,帅朗的坏水浸透的脑子转悠得快了,猛然间临时又添了个新茬,接着话头问厂长:“秦厂长,您要想多赚,其实很容易的。想不想呢?比现在翻一倍利润如何?”

    咦?好事来了……厂长和销售科的诧异一脸,旋即又是虚心请教,帅朗细嚼慢咽了嘴里吃食,慢条斯理放下筷子,仿佛怕隔墙有耳似的压低声音教着:“……您二位别死脑筋呀?给我们订的都是熟玻璃制品,工序多两道,成本高得多,所以出来的也高个档次,可现在呢,是我组织村里人大批量上货出售,您就不需要这样守成嘛……对不对,这个差价比你们利润还高啊。”

    哟!?动心思了,销售和厂长都是行家,这点倒被外行点破了,之前帅朗订货对工艺有严格要求,所谓生熟玻璃是土叫法,准确地是叫钾玻璃和钠玻璃,前者是做窗户玻璃的主要原料,后者则是工艺品和烧瓶、量器之类的常用品,价格要差四分之一了,不过厂方这俩,有那么点不理解了,那有这样的,自己上货,再用便宜原料坑自己?

    “别这样看我呀?这玩意我也刚分得清,村里那些人的文化水平比我还次,分不清,呵呵……”帅朗笑了笑,把俩人逗乐了,就听帅朗圆着这个想法道:“冲俩位这么款待,我也不瞒二位,现在的市场是这么个情况……”

    得嘞,田园暗笑着,又开始忽悠了,还是那一套市场潜力巨大、啥都不愁卖的理论。

    果不其然,帅朗又是一番景区人呐,实在是多呐,不比咱中州那条商业街差,就堆狗屎加个包装都能卖了,现把先决条件给说足了,然后绕回到主题上了:“……你们的产品涅,就是有点单一化了,总得分开点层次吧,现在是几家店铺,再加上哥们这群游击的,一天吞吐你两三万个跟玩似的,就在人堆里兜售,总不能和商铺里出售是一个概念一个档次吧?所以呢,你得开发点低端产品嘛,便宜嘛,便宜就是硬道理,这玩意搁谁谁还不是玩玩就扔了,还真拿回家供着怎么地?再说现在大伙口袋里这么鼓,谁在乎扔那几块钱?”

    嗯?对呀,有道理呀,厂长和供销被忽悠的一愣一愣,不过眼睛却是加外地亮,要说对景区了解,恐怕没有比眼前饭桌上这个人再强的了,尚剩下那么一点点狐疑,没太敢说出来,因为毕竟是不确定的事,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敢十成十打包票不是?

    “这样……你们就按这我办法干,加工几千件销销试试,要是成,你们就干;要不成,算到我的订货里……对了,价格一定要保密啊,顶多给他们降五毛到一块钱,剩下的利润全归你们……”帅朗看着时机已到,重锤定音了。

    那俩位乐了,频频劝着酒,看来这事,还真值得一试了,帅朗又是教一番明天出货的细节,倒好像他是厂长似的,把这个厂子的经营给来了个方向调整,厂长和销售倒也就不介意以次充好之类的经营手法,现在有这个狗头军师支招,自然是听得格外上心。

    吃完了,下楼的时候帅朗很大气地要抢着付账,不过又是拗不过厂长和销售的热情,结果人家买单了,出了门呢,时间尚早,帅朗又是盛邀哥几个唱唱歌放松放松去,厂长和销售知道年轻人好这几口,高兴之余,厂长直安排着销售上这位招待帅朗俩人,自己推托有事先行一步,不用说是回厂里安排生产了,那位销售科的和帅朗差不多一个得性,开口就给俩人找了个正中下怀的地方:要不去金碧辉煌玩玩去!?

    田园那乐呀,乐得心里花儿全部怒放了,要是没人,非抱着帅朗狠亲一口,你说二哥多体贴,上午才提的想法,没过夜就要成为现实了,再看二哥,坐在车里高谈阔论市场开发、工艺品市场的前景以及景区市场潜力等等之类的大主题,田园实在有点佩服的五体投地,那玩意肯定是假的,不过凭那假玩意蹭吃蹭喝蹭妞摸,这本事还真得好好学学………

第21章 山雨欲来 未雨绸缪

    五龙景区,黄河工艺品商店。正午游客正稀时。吱哑一声,后门开了,罗少刚被满头蜷发很潮的女友使劲拉着胳膊,拽着出了店里,看样被拉得是很不情愿,女友仿佛是非常非常生气了,威胁地问着:“你到底打不打?”

    打什么?打电话呗。很简单的事,不料让罗少刚看上去如此地为难,又一次被女友威胁之后,罗少刚按捺不住了,为难地解释着:“丽丽,这才经营了几天,没准过几天就好点了。不能刚从帅朗手盘下来,这才几天又给人盘回去,你让我怎么说呀?”

    不说还好,一说更气,女友丽丽竖了根指头斥着:“四个人一天在这儿卖一千块钱,你算算除了房租够不够你吃呀?像这样下去,两个月能把你全部赔进去信不信?就再回去倒票当黄牛也不至于才挣这么点吧?”

    “那要盘也盘给别人,这才几天,回头再求帅朗,不是让人笑话吗?”罗少刚安抚着。

    “你傻呀?”女友又是一指戳来,说道:“要盘就得全盘出去。你要盘给一家不经营工艺品的,存货怎么办?好几万的存货可等于全扔了。”

    说到这茬,罗少刚无语了,连小件带雕塑、沙漏一堆进货,因为市场突变的缘故,出货缓慢不说,之后便宜货大量充斥市场,现在的售价快赶上当初的进货价了,本来经营就难,再加上村里人成天介站在店门口聒噪,又是截客兜售,又是低价拉客,搞得店里是清汤淡水,形势是越来越极端恶化,眼看着就快全砸手里了,今儿上午门口打了一架,一直有巡警来来往往,搞得却是连进门的游客也少了许多,女友憋了若干天,终于爆发了。

    不过再爆发,这办法实在不上台面,女友的意思是再盘回给帅朗,那怕便宜也成,罗少刚几次拉着女友要来个温柔感化,不料女友连这茬也不理会了,耸着肩扭着身子不让罗少刚温存感化,呛了几句,逼着罗少刚:“你到底打不打这个电话,我可是为你着想啊,在这儿万一赔上二十万,三年你翻不了身信不?”

    这句管用,把罗少刚将住了,苦色一脸摸着手机,待拿出来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哀怨地把手机递过来:“丽丽,要不你打?”

    “我打就我打……”女友一把夺走了,拔着电话,接通时,本来泼妇脸成了笑厣如花了,脆声说着:“帅朗哥,我丽丽……你说那个丽丽?敢忘了我饶不了你……呵呵,看来没忘啊,还是你想着我,当然想你了,少刚知道不?当然知道,他管得着我呀?当初就不该跟他谈,早知道我就跟帅朗哥你了,呵呵……你不敢追我,那怕什么,我追你呀?你不同意还不行……”

    我靠,调上情了,罗少刚见女友给帅朗说话比对自己还温柔,咬牙切齿带瞪眼挑眉,这太厚此薄彼了。这个吃醋威胁却是没吓住女友,被丽丽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把,把他推过一边。

    扯几句,眨眼回正题了,就听这位脆声调情的丽丽央求着:“那帅朗哥,我求你个事行不?你得先答应,你答应我才开口,你要是拒绝了,妹妹多没面子………”

    估计帅朗是禁不住丽丽软语央求,罗少刚听着女友很高兴地把大事化小了:“答应了啊,不许反悔啊,还是帅朗哥你对我好……也没什么大事,我和少刚想去旅游,旅游结婚?先旅游呗,结婚就快了……旅游好长时间呢,准备出去玩一两个月,可这店没人照看,别人我也不放心,要不帅朗哥,再把店还给你?我们有几万存货,便宜点给你也成,要真出去,手头也有点紧……你说国强?他不行,他和他女友准备结婚呢,忙不开,这不我们几个都顾不上店了,总不能扔了吧……哦哟,帅朗哥,求求你了,少刚没出息我就不指望他了,可你舍得让妹妹为难呀?……好,好,我们等你……”

    表情那叫一个千变万化,最后的收尾却是喜出望外,看着女友高兴地扣了电话,罗少刚也跟着乐了,凑上来问着:“他答应了?”

    “你以为呢?明天他就来,帅朗比你强多了,我怎么就看上你没出息的货了。”女友啪唧把电话扔给罗少刚,哼了哼,很拽地进店里了。

    罗少刚虽然有喜色,可被女友这么一呛,好没面子,看着女友的背影,小声腹诽着:“你不看上我,我还没这么倒霉呢……”

    ……………………………

    ……………………………

    同样在这个中午,位于南环路的区工商所局长办里,吴奇刚正给刘局长递着第N支烟,烟是大中华,甭瞧这么个区分局,就这派头都不怎么在局长眼里,桌上扔的都是苏烟和极品黄金叶,刘局长并不嗜烟,每每一点仅仅是浅尝辄止,一两口便将长长的烟头挺进烟灰缸里,又是同样的动作过后,这位年过四旬,脸上庄重严肃的刘局又解释上了:

    “小吴啊,我们有我们的工作规程,这个事正在深入调查,这有些制假贩假的案子,别说这还不到十天,查个一年半载那是正常事,再说这查封的窝点被人踹了,明显又涉及到地方上,特别是五龙村里,一遇上群众,这工作难度就要成倍地加大呀………不过小吴我有点不明白,你们工艺品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和村里人过不去呢?”

    吴奇刚微微嗝了下,看着刘局长,不过眨眼反应过来了,讪笑着解释着:“有点私人恩怨……其实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原本开窝点这个人,我担心他一回来,我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呀?我估计现在村里出现这么多零售和批发户都是他捣的鬼?现在村里可乱套了啊,家家户户都在做这行生意,卖得都是质次价高的货,不但出次品,而且还自己加工沙漏,用的也是劣质原料,刘叔,有没办法把村里这些造假的查查?”

    “呵呵……”刘局长笑了,很可笑了问题。看着对面这位帅帅的小吴,还是觉得嫩了些,摇摇头道:“小吴啊,你在城里长大的吧?别说我们工商局,你让公安局进村里试试去?咱们是关上门说话啊,现在就机关单位的公信力,别指望人家配合了,不用板砖招呼我们就不错了。真进村里,别说查人家,人和车能完完整整出来就不错,”

    “可……可咱们不是把村口那窝点也照样查封了吗?”吴奇刚道。

    “那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外人搞的,真要涉及到村里的自身利益,老百姓出来就是拼命架势,一出群体事件,别说我一个区工商局长,区长他都吃不兜着走。”刘局长推托到。有点厌恶地看想着,这年轻人有点嫩了,送了一回礼,还准备让工商给他保驾护航一辈子,就真保驾护航,谁惹村里人去!?

    又回原题了,吴奇刚强调着:“没事,现在村里是一盘散沙,谁也不管谁。”

    “你太年轻,村里人吵吵闹闹那是自家恩怨,真要有外人去捅,那等于要促成他们一致对外,小吴,不是我推托,谁不知道咱们市是造假大市、谁不知道咱们省是造假大省,窝点还不都在村里,你见几个被查出来的………稍等,我接个电话。”刘局长解释着,电话响了,不紧不慢地接着:“喂,陈老弟……哈哈,听不出您的声音来,我怎么敢呀?哟,开业了,好事啊,哟哟哟,我就免了,现在正查作风整顿,你不是把老哥哥往风头上拉么?中午肯定不行……晚上?这个……也行吧,晚上就晚上,不过你嫂子要不同意,我可要缺席了啊……哈哈……”

    看样是那家开业,要盛邀刘局了,关系看样也菲浅,扯来扯去都是些闲话,直让吴奇刚等了好久,电话扣了,却又响起敲门声了,是秘书来送文件,等着领导签字,安排传阅事宜,然后又有会议通知,什么开展和谐市场创建活动动员大会,什么开始学习机关领导“七不准”通知的会,刘局一一安排,等到准备起身时才省得办公室还有人等着,早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吴奇刚起身邀请刘局赴宴也被刘局拒绝了,推托着要准备个会议讲话,先行把吴奇刚打发走了。

    这是寇仲的一层关系,查五龙村窝点就是刘局促成的,只不过也仅限于促成了那次联合行动,此后再无下文,听说查扣了批盗版,查抄批三无产品,着实让工商局露了一脸,除了电视台,大报小报都当典型报道了一番,不过也仅限于露了一下面,和其他事件“相关部门正在深入调查”的结果一样,此后也是再无下文,不但没有继续向向下追查此事,也没有追究村里窝点封条被拆之事,连来了两次吴奇刚也看明白了,要是涉及到一个两个商户,局里敢一查到底,不过要涉及到村里的老百姓,工商局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沾上这事。原因呢,刘局长已经说明了,宁乱市场,不惹文盲。

    暗暗地骂着这帮官僚,出了区工商局大院,坐进车里,一扭钥匙,第一次没打着火,气咻咻地一拍方向盘,吴奇刚生上闷气了。

    来景区时是踌躇满志,而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其实吴奇刚的要求不高,那怕就把对方赶走不再来找麻烦也成,可不料更大的麻烦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来自什么帅朗,偏偏又来自于谁也不敢惹的五龙村里。这倒好,连个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总不能跟几百村民过不去吧?

    对于这帮工商也不敢惹的文盲,吴奇刚是有体会的,好日子就过了一两天,接踵而来的就是乱套了,刚开始有人在店门口揽客,店里人不过说了句,就被村民扇了两耳光,差点打起来,结果村里来了十几号人,愣是让吴奇刚赔礼道歉还请吃了顿才算罢了。吴奇刚知道要真打起来,在人家的家门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强自按捺下去了,却不料后续的发展越来越不像话了,质次价低的沙漏、雕塑、小挂件,层出不穷地从村里人手里出来,把先前眼中的黄金市场愣生生搅得乱七八糟,别说挣钱,眼摆着要血本无归了。

    粗粗算算,连两间门店带近十万的进货,再加上为了扩大市场通过景区工商所在各景区设的销售点,不带十个店员花费都四十万出头了,头两天还成,营业额有万把块,现在一天不过一两千,连成本也顾不住,最难得还要对付村里人层出不穷的小纠纷,不是抢生意欺负店员,就是趁人不注意把销售点的东西摸走了,各小景点设的摊位每天总要丢点东西。挣得有时候还供不起这些村民偷。

    “这事可怎么办?”吴奇刚想了良久无计可施,这已经是商业范畴之外的事了,更是他能力范畴之外的事,想了良久才拔着电话,对着话筒说道:

    “叔,刘局这儿根本不露口,您找找寇叔,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再这么下去别说挣钱,咱们那点老本都得在这儿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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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临界点了。

    帅朗到了最远的梅园景区,又看到俩个推搡的村里人,差点就打起来时,心里泛起这么个判断。

    是啊,应该快到临界点了,一路上浮天阁、畅怀亭、观景台几个景点走过,那里都有乱七八糟的人在兜售小工艺品,有一多半是村里人,还有一部分连帅朗根本没见过面,估计是周边村里的村痞趁乱凑热闹,这生意快让他们做成抢夺了,过往游客不理会也罢了,谁要搭句讪,可了不得,一准要被村里拉着拽着非买几个才放人。至于以前景区的主打产品就更不用提了,沙漏、雕塑、纪念章,都成了地摊货,开店的本大利薄肯定挣不着钱,而零售的利润也被摊薄到这些遍布全区的小商贩手里,在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抢是必然的,抢到一定程度出上点其他事,也是必然的,帅朗正在想这事怎么出,也是必然的。

    当然,厂家挣了不少,不过厂家挣,和景区这些商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远远地有人招手从台阶上奔下来,却是老皮,帅朗暂时收回了心思,微笑地站在台阶之下,等老皮奔上来,来了个拥抱,逗着老头问:“老皮,几个月没见老婆了,是不是想了,搂我都搂这么紧。”

    “你这娃,开我老头的玩笑咧。”老皮拳头擂了帅朗一拳,数日不见,还真有点想,亲热地拉着帅朗走了几步,到了饮料摊前买了几瓶可乐,给帅朗、田园递过来,就着景区路边后的草丛地上一坐,直说来了就别走了,晚上哥几个喝几盅去,再说老皮的住处,却是在五龙村租的房子,一说起来从五月份出来都离家几个月了,老皮又是长喟短叹,直说过了国庆就回家一趟。

    “老皮,先别忙着回家,不想挣钱啦?”帅朗道。老皮笑着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今年亏是遇上你了,挣得都比往年多,咋,你又有啥门道了。”

    帅朗一扬头笑道:“工艺品呀?这么大市场,你就没想过?”

    一说这个,老皮可咧嘴了:“哦哟,快别提了啊,现在我手下这些娃们都不整那玩意了,这几天跟疯了样,村里是打架、出来卖货还是打架、你看那家伙,来了才几天,和村里人打架都两三回了,要不是派出所压着,早连人带摊位给掀了……”

    老皮指指景点口子上一家简易货棚,和饮料摊并列着,不锈钢做的架子,明晃晃地很漂亮,上面遮了绿色的遮阳棚,标的是黄河工艺品的名儿,悬空挂了十几个挂件任来往游客挑选,摊面上铺着雕塑和沙漏类产品,摊子还不错,不过生意好不了,还有几个铺个包袱皮摆地摊的村里人,吆喝得勤气,那东西肯定也是便宜得紧。

    帅朗笑了笑,这是通过景区工商所办得摊位,就光在景区摆个摊位交的费用都不少,只不过正规军干不过村里的野战队,看样生意并不怎么景气,老皮小声凑耳上道:“看见没?他是生意不怎么地,要是生意好,非被村里人摁着揍不行……哎呀,这村里老百姓真没法说,能挣多少钱,一天打得头破血流的。”

    对于村里人抢得这么厉害,帅朗很理解,这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更叫鸿鹄焉知燕雀之志,三两千在这些做生意人的眼里已经不算怎么一回事了,可在收入并不怎么高的村里人眼中,就算得上一笔巨款了,景区修建占了五龙的地,一次性的补偿并不是很多,估计早被村里人折腾光了,现在每年除了打工就是靠区政府的救济,可救急不救穷,救济了若干年,这儿人还是穷,老百姓向来很淳朴,知道靠党靠政府,修起新房来的照样喊穷,每年朝政府要救济。

    听着老皮摆活,帅朗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的一样,突然问老皮:“罗少刚准备把店再盘给我,你怎么看?”

    “啊?”老皮吓了一跳,眼珠溜溜一转,跟着小声支着招:“不是从中作梗啊,千万不能要,你看现在我手下人都不做这生意了,你不在景区你是不知道,别说他那小店了,就新来的那家也快吃不住劲了,有村里这么多人搅和,谁能挣了钱?他是没办法了,才又想起坑你一家伙。”

    “生意嘛,还不就随利走,谁坑谁不是坑?少说他啊,老皮,难道你没和他们一起坑我?”帅朗笑着斥老皮。老皮笑道。“那没办法呀,新来那家私下联系罗嗦和国强,他这俩货非拉上我,一边是你,一边是你哥们,我个老家伙夹在中间没法做人呀?那头我都惹不起。”

    知道这老家伙见事明,帅朗笑斥道:“你个老油条,所以你就跟他们一起出私货,回头还提醒我,再落个好,是不是呀,老皮……”

    “呵呵……我人老脸厚啊,你想骂就骂俩句,没事,我不怪你。”老皮无所谓了,事情过了看得更明,那事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了,好在自己不是带头的人,想着帅朗肯定要说几句难听说,不料帅朗却是很诚恳地道着邀着:“骂你有什么意思,我还想回来经营工艺品,你帮不帮我吧?我可帮了你好几年啊。”

    一说这个,老皮点头了:“你说吧,能帮到,我不推辞,不过有村里人这帮人在,我劝你还是躲远点,老辈说‘穷人没志气、自己坑自己’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么折腾法子,迟早把生意折腾地谁也不能干了……”

    “是啊,谁也不能干了,咱们正好干。”帅朗应着话头,笑了。

    这一笑让老皮眼神一凛,知道帅朗又要冒坏水了,刚认识这娃时,这娃就表现得与众不同,那时候自己是老板,别人能出一车,他能出三四车饮料,向来就与众不同,每年来中州做生意都少不了请这小伙帮忙,今年更是跟着他发了点小财,彼此间的默契已经有那么点了,每每帅朗出现这个幸灾乐祸笑容时,老皮都免不了怀疑他又找到可钻的空子了。

    果然找到了,就见得帅朗手指一勾,老皮凑上耳朵来了,低头咬着耳朵,老皮初有不解,不过听了几句之后,慢慢地脸上浮着笑意,想了想,舌头舔着嘴唇,谑笑了,点了点头,同意了。

    干什么呢?田园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直看着俩人商议完了,老皮乐滋滋回梅园景点,帅朗起身往车走去了,田园这才追着帅朗脚步问着:“二哥,你们准备怎么干呢?”

    “别问我,你也准备回店里,干老本行吧啊。”帅朗不经意地道。田园吓了一跳:“啊?你真要把罗少刚的店再接手过来。”

    “我不都答应了吗?”帅朗道。

    “我还以为你逗他们玩呢?再说现在这样子,谁接呀?接上也是赔钱货。”田园提醒着。

    “同行不同利,我挣得了,他就挣不了;他赔了,我未必就赔得了……你说是吧?”帅朗道,扭着车钥匙,直驶上了景区的路。田园想了想,话虽然很有道理,可还是没太明白这事究竟怎么干,现在嘛……对了,现在好像货源是二哥操纵的,是不是在这个上面捣鬼?可货源和终端市场是两码事呀?一路想着,没太弄明白帅朗究竟想干什么。

    过了不久,驶到了离堤灌站不远的景区派出所,接上了白所长,白所长也是一肚子苦水,已经几次的工商所的商议整顿一下景区的市场,工商所呢,比派出所还难,要是普通的商户好打发,可都是村里人,实在对付不了,别说拉工商执法队了,就在市区拉一批地痞流氓来,他们见了村里人也怵,一边是扰乱市场,投诉不断,有的投诉直干到市局去了;另一边是纠纷不断,十几个景点每天总要发生几起打架事件,这些连罚款也不交的村民,岂是派出所给点说服教育能管用的?

    车上说了一路,很让田园诧异地是,这俩位根本不是同路的人,居然一想相携着进了景区管委会,不久之后出来,又去了工商所,中午就请得工商所几位在五龙景点的黄河宾馆就得餐,很多天来,这是第一次自个掏腰包请客,席间田园听出来了,帅朗敢情是实打实地要重回景区,先期铺路来了………

第22章 事不单行 节外生枝

    “打不通?”何厂长在问。

    “通了,没人接。”销售科的回答。

    “再打。”厂长命令道,很急。

    过了一会,销售科的给了厂长个很沮丧的结果:“关机了。”

    于是可把光华这位模具厂厂长愁坏了,今天愁了一天了,愁啥呢,那十五万件货呗。昨天就通知帅老板提货,可这都过了一天半了,愣是没见到人,今天没来厂长就觉得那里不对劲了,赶紧地招呼销售上这位和帅朗打过交道的联系帅老板,结果……关机了。

    愁啊,这数日联系了三个厂子提升产能,连挂件带纪念章,足足倾出了四五十万枚,现在那行生意都不好做,一年中有不少时间厂里都开工不足,还指着最后这十五万枚再赚一笔呢,要是这个上头出点问题,那这番算是白干了。

    可不对呀?厂长总觉得蹊跷,那里蹊跷呢,在办公室踱步了半大天才憋出一句来:“小江,你觉得咱们上当了?”

    “不像呀?”小江第一反应,愣了,这个问题想过,答案是不像。

    对呀,不像呀,俩个人的想法如出一辙,厂子经营遭遇过的骗子绝对不在少数,大多数的手法是付个订金,再想法子提走货不付尾款;要不纯粹就是来给你多大多大订量,冒充某知名单位来人,货没要先朝你要点回扣,但是……但是帅老板实在不像个骗子,这货可还都好好地堆在仓库里呢,他可没骗过厂里,不但没骗过,而且还给厂里创利不少呢。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厂长不解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怪得厂长直拍着自己的腮帮子。

    “要不,有事绊住了,来不了?”销售猜测着。

    “不可能,这些天,他天天来,总不能该提货了不来了吧?电话也关机,故意的。”厂长很精道,点出疑点来了。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呢?”销售的顺口把难题加深了。

    莫衷一是了,这就难了,俩人面面相觑,这十五万枚说多也不算多,可说少也不算少,厂子投资也不过二百来万,每分每厘都是抠出来的,虽然出了一部分阉割版产品,可给帅老板绝对是实工足料一点没掺假,好歹货款也十七八万,总不能糊里糊涂给赔了吧?以往交个三两成订金厂里好歹有点谱,可这家,偏偏又是一毛钱订金都没交过。

    “哎哟,早知道就该收点定金了。”厂长有点后悔,检讨着自己的失误。

    “人家给咱了,咱们没要不是?”销售提醒着。

    对了,是给了,四天前来的,那天来时人家随手提了两万块要给厂里,催着厂里加快十五万件的存货进度,不过当天正逢着村里挤着拉货,厂长只觉得一两天还凑不齐人家这十五万件,就拖延了两天,再说关系这些天又处得十分熟稔了,客气了句就没要,那时候货紧着抢呢,根本不发愁没人要……而且,而且像帅老板处处为厂里着想,几个金点子给厂里销出去四五十万件货,连销售科的工作都干了,这层关系实在不好意思还收人家订金。

    “不会,他绝对不会骗咱们,他骗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不对?无利可图的事他干得有什么意思?”厂长下定义了。

    “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销售地应合着。

    “咱们不能因为这年头骗子多,就老把人往坏处,帅老板可给咱们办了不少事,说起来咱们给人家点报酬都不亏,对不对?所以他肯定会来的。”厂长给自己宽心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销售的继续附合。

    “这样,咱们分头找找人……你去联系下玻璃厂,我到石粉厂瞅瞅去……”厂长安排着,饭也顾不上吃,分头驾着车出去了。

    不过结果不言而喻,几个厂子遭遇雷同,都眼巴巴地等着帅老板来提货呢,石粉厂的遭遇还不如模具厂,帅老板的话就灵验了两天,后来就不怎么灵了,现在厂里除了帅老板的两万件订货,还积压了一批阉割版的雕塑,厂长正发愁着为啥订金都没收就糊里糊涂生产出这么多来了呢………

    ……………………………

    ……………………………

    或许都是因为这个被人为吹起来的泡沫来势太快,容不得思考;而破灭的又如此之快,也来不及防范。源头的厂家、中间的批发商和消化能力并不顺畅的市场,都在巨量的积压中梗塞了。

    很多人坐不住了,在这些坐不住的人中间,寇仲就算一个。

    中午吴师哥问计,甚至于想从他这儿知道点帅朗的情况,大侄传来的话,有点怀疑是帅朗在村里做了手脚,不过遗憾的是对方从明处转向暗处之后,寇仲也没有消息来源,这许多天还真不知道帅朗在干什么。

    或者说,干了什么?

    寇仲决定亲自来瞧瞧战果。下午三时从市区到景区,粗粗看了几个景点,心里免不了犯疑了,同样是做生意的出身,对于市场情况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现在乱成这样,怨不得吴师哥和他侄子坐不住了,到了五龙景点,下午时分人挤人的场面实在不怎么好受,从停车场到吴奇刚的店门口,足有七八个兜售的小贩不是挡路就是拽胳膊,亏得是寇仲人高马大没被找茬,待进了店里,回头一瞅门外热闹的景像和店里冷清的样子,实在是落差太强烈。

    于是又把寇仲搞了个愕然,如果不看其他景点市场乱成一片的话,此时忍不住怀疑门口这些人是别有用心故意安排的。

    店里很冷清,没办法,门被堵着呢,这几个店员都是吴奇刚招的,并不认识寇仲,好容易进来个客人,热情了几句,寇仲一看干净的地面和裎亮的柜台,瞬间判断出这店是少有人来,再回头才发现决窍了,店门口成了兜售小贩的聚集地了,这个黄河工艺品商店的招牌,倒成了他们招徕客人的牌子,但凡有人上来,一准被一堆小贩围着,根本进不了店里。

    寇仲有点哭笑不得了,回头再看一女两男三个店员同样也是哭笑不得,实在有点看不过眼,付钱买了个看让去作工很精致的沙漏,摇着头出了店门,一出门有就有小贩鼓聒,老乡,他们宰你呢,这东西我们只卖十块钱,他们宰了你多少?还有人在鼓动着寇仲,老乡,退了,回去给他们退了,我们便宜给你一个同样的……

    哭笑不得地分开这些捣乱的小贩,寇仲回到了车里,东西放副驾上,车倒出停车场走了不远停在路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挺有意思,抢生意无非是打了、闹了,可这么着连人都不出面,寇仲在想,究竟是不是帅朗整出这么大场面来呢?如果是他,又是怎么样整出来的呢?或者换个人,要是自己能整成这个样子吗?

    肯定不行。寇仲现在倒对师爸的话有所理解了,这个小子的出手向来匪夷所思,关着车窗,拔着师爸的电话,把今天的事细细一说,师爸却是呵呵笑着,很隐晦地暗示着:“你想想,不到一周市场乱成这样,不是人为的都不可能,那么最有可能捣乱的人是谁?自然是在这里跌倒的人了,对这里了解而且有这种能力的,你想还会有谁?”

    “可这样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呀?”寇仲奇怪的正在此处。

    “那也未必,能看到机会的都是少数人,这个生意是怎么操纵的我不太懂,不过我想肯定会有取利的地方……对了,他很有可能从上游渔利,厂方,如果和厂方一起操纵涨跌,那就可怕了,这是要把你所说的商铺、批发、零售都作为他的渔利对象,已经不独独针对吴奇刚了……”师爸判断着,口气很赞赏。不过让寇仲觉得更匪夷所思了,这事要是师爸干出来的倒可以理解,可帅朗行不,诧异地问着:“他有这么远的眼光?”

    “应该有,即便是没有,跟上咱们看那趟炒坟也应该学会了。”古清治笑呵呵地道着。

    闲聊了几句,寇仲对此事半信半疑,待师爸要挂电话时才轻声提醒着道:“师爸,拍卖会十八号开始,今天可已经六号了………”

    “不还没到十八号吗?”古清治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可……可现在乱成一团糟了,这儿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是怕到时候误了事。”寇仲道。

    “没事,在没有看到准确切入点的时候,忙也白忙活,你多和寥厚卿聊聊,这个猎头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师爸的声音,很平和,一点也不着急。这下子寇仲放心了,回到了市区,却是又不放心师哥家这位大侄子了,电话里和吴荫佑商量了一番,安排着黄晓带着水产上的几位伙计到景区看着五龙景点的店面,总觉得快出事了,而出事,应该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

    …………………………

    是从这儿吗?好像不是。

    下午五时,驾车返程的帅朗连五龙景点都没有回去,直上了景区路,心情却是比来时舒爽了许多,具体在工商所和管委会干什么了田园无从得知,不过免不了有点好奇,刚要开口问,帅朗却是先说了:“别奇怪,这次回来不打游击战了,我要正正规规办个营业执照,办得纳税登记,我要改邪归正,做守法公民……咱不能老打游击战,小辫子让人一揪一个准吧?”

    说完了,看着田园,田园却是比吃了三成熟的牛肉拉肚子还难受那副表情,摆明了是不相信帅朗所说的话喽,帅朗笑了笑,不作其他解释了,正闲聊着晚上到那儿吃去呢,好事来了,田园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大的电话,这才想起跟着帅朗混吃混喝住酒店,有一周多没回来了,接了电话,一问之下却是找帅朗的,帅朗拦都来不及,田园把电话直递给了帅朗。一听是老大要请上回的客,委婉拒绝了,不过电话里老大很不高兴,貌似非请到人不可,不来就不够意思了,说得帅朗直好答应了。田园收着递回来的手机倒诧异了,直问着帅朗:“哎,二哥,我怎么觉得你和老韩有毛病了?”

    “瞎猜,能有什么毛病?”帅朗不承认了,不过眼皮子乱跳,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老大对自己都抠门,从来不铺张浪费。

    “以前几天不见,哥几个就非凑一块吃顿喝顿侃半天,现在你怎么好像躲着韩老大,他惹你了?老大请客看你都不愿意去。”田园诧异地问着。

    “瞎猜个逑,咱现在还缺吃?你还吃得下去呀?”帅朗掩饰着。

    “哦,这倒是……”田园接受这个解释了,不过就吃不下去,老大请也不能不去。一听是在文化路上的湘西人家,田园这吃货又摆活上湘菜的地道了,那鹅肠炒得叫一个好,越辣越想吃,比什么西餐可强不止一点……

    这会儿可是各有心思了,帅朗没想到自己的极力掩饰会被田园看出来,要是田园看得出来,那心细的老大和平果没准早看出来了,自从到景区就和朝夕相处的几位哥们疏远了,之后又有和雷欣蕾的事,又有了平果捅了程拐盗版的事,种种之事让这四人的关系不像先前那么亲密无间了。或许有些事,大家就心里知道,只是不说出来罢了,比如雷欣蕾来景区,田园和平果就见过若干次,搁这俩人不往歪处想不可能。而且偏偏和雷欣蕾也发展到大家想到的歪处了,这一点,每每让帅朗想起来,就有点羞于启齿的感觉。

    路不远,很快就到,到了湘西人家,一报包厢,服务员领着俩人直进拐角的包厢,田园人来疯推门就喊,老大,俺想死你咧……一喊声音变调了,老大正和一位女人相对而坐,那架势看得田园笑容僵在脸上,明显是个很严肃的场合。回头一看帅朗,帅朗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两眼呆滞着看着房间里这俩人,田园又回头看看老韩,脸色很青,没来由的严肃,对面坐着的那位却是认识,中大的校花雷欣蕾,不过现在是眼睛红红的,很凄宛的表情,像是刚刚哭过,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有道是怕什么,什么就偏偏来,饶是帅朗诡计多端,现在也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担心的事,偏偏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最不想面对的事,偏偏这么快就要面对。最不想见的人,偏偏又见到了,帅朗一怔之后有点躲闪着韩同港质疑的目光,而雷欣蕾又在躲着帅朗射过来的目光,三个人相互躲避着,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唯一蒙在鼓里的就剩田园了,不过此时田园也觉得沉闷和尴尬,从老韩青色的脸上和帅朗严肃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详之兆,心里暗道着:坏逑了,不是兄弟俩的腿伸一个裤裆里了吧?要不俩人不会这么个得性。

    再一想,更坏了,我这灯泡夹三角恋里算怎么一回事?

    正尴尬着老韩站起来了,拍拍田园的肩膀示意着坐着稍等会,一把搂着僵站着的帅朗,闭上了门。

    “校花姐,这……怎么回事?”田园显得有点紧张地坐下,指指出去的二人,对于雷欣蕾一直沿着校花的称呼,此时楚楚可怜,更像个带雨梨花,没来由惹人怜惜,她抹了抹红红的眼睛摇摇头:“没事。”

    这要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有事了,田园如坐针毡地屁股安生不了了,几次想起身出去,可几次都强忍着坐下来了,心想着万一真是俩人伸进同一个裤裆里的烂事,咱去也顶不上用不是?细细看着雷欣蕾稍显不自然的表情,白皙的瓜子小脸,腮边几片晕红,乌溜的眼珠和乌黑的长发,更让田园觉得这事可能了,前段时间老见校花姐和送货的一块去景区找二哥,再想想二哥进夜总会时眼光是绿莹莹、色迷迷的,恐怕好白菜被猪拱了也不一定,一想到此处,再想起看到韩老大的样子,禁不住义愤填膺,直觉得要真是这样,二哥这可就忒不地道了。

    “你们这段时间在哪儿?”雷欣蕾突然发问着,声音很轻。

    “哦……住快捷酒店。”田园下意识回了句。

    “他还好吗?”雷欣蕾出声问着。

    这下把不谙女人心思的田园搞懵了,翻着白眼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说的是那个“他”,隐隐地觉得不像是韩老大,可又不敢妄加猜测。不过雷欣蕾发现了自己的语病,纠正着:“我是说帅朗。”

    “能好得了吗?生意被人抢了,这不生了几天闷气,那儿也不想去,净拉着我天天喝酒呢……这个……”

    田园把近数日的幸福生活来了个谎言盖之,总不能说哥俩天天蹭吃蹭喝蹭妞摸了吧,却不料这句仿佛是个催泪符一般,猛然间见得雷欣蕾悲从中来,不可自制地嘤咛着,两行清泪涟涟流出来了,忙不迭地掩饰着,擦拭着,那样子,仿佛对帅朗心痛不已。

    哇靠!?早知道我就说帅朗他娘滴去夜总会寻花问柳去了,田园有点后悔不迭,要俩人真有点奸情,刚才那句岂不是把帅朗捧成情圣了?不过……田园转念一想,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呀?韩老大一直就对雷欣蕾念念不忘,不过看这样,雷欣蕾倒好像对帅朗情深成伤,可二哥向来就是个坏种,不觉得什么时候成情种了呀!?……乱套了,田园再想想出去的那俩,心里如藤缠麻绕一般乱,一堆话都堵在嘴边,对着泪流涟涟的雷欣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24章 剑出偏锋 玉石俱焚

    清晨,晨曦微露的时候,帅朗和飞鹏公司的配货车几乎是同时回到景区的,时间刚过六时,静悄悄的景区像一个环境优美的村落,只有不多的环卫工人在清扫着已经开始纷飞的落叶,半绿半黄的叶子,在荡漾着清晨鸟儿叽喳的声音中打着旋,如果没有如织的游人,如果没有生意上的纷争,帅朗觉得,就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黄河景区工艺品门店开着,下了车,带着田园和平果,径直进了店里,电话上已经商议好了,钥匙、协议、存货账目都摆在柜台上,罗少刚和女友俩人都在,期待地看着帅朗,那眼神患得患失,好像生怕帅朗反悔一般。其实很简单,撕了那份所谓的协议就成了,当然,关键在钱上,双方商量的是转让费全额退还,不过那价值六万七的存货罗少刚准备便宜点给帅朗,便宜多少呢,还未商定。

    坐下,掏了支烟,罗少刚掏着火机,女友丽丽一把抢过来,直给帅朗打火点上,笑吟吟地,一夜没休息好的帅朗有点憔悴,勉强笑了笑,草草看了下,像是很怀疑似地问着这一对:“哎?我说你们不会蒙我吧?好好的生意,就这么又还给我了?”

    故意问的,田园腮帮子上的肉抽抽,二哥可不是什么好货,沾便宜还得调戏几句。不过现在倒不觉得帅朗很过分,毕竟有错也是罗少刚在先。

    那俩位此时恐怕无从知道帅朗的算盘,罗少刚刚要说话,丽丽抢着道:“怎么会呀帅朗哥,我们要不是去旅游一时半会回不来,回来还得准备结婚什么的,还舍不得给你呢,要给也得给自己人不是……我听少刚说工商的也不怎么查了,这么多天都没事,肯定就没事了,你接手不正合适吗?”

    “真的假的?你说让我沾兄弟的便宜,那个多不好意思不是?”帅朗客套着,好像有点为难。

    “没事,没事,咱们谁跟谁呀?”罗少刚大方了句,有点心虚。

    “那倒是……不过我昨天给你们打完电话听说,现在景区做这个生意的可多了,是不是不好销了?”帅朗脸上的问号更深了几分,这下子丽丽见机得快,抢着道:“销售越大,市场越大,生意一扎堆可自然好了……越多越好卖。”

    “那倒是,不过价格好像低了好多,零售快赶上批发价了。”帅朗道,挑刺了。

    “这个……也对,不过帅朗哥,我们在存货上可让了不少,要不这样,十五万费用加上存货六万七,二十一万七,你给我整二十万得了……怎么样?我们俩够意思吧?”丽丽摆活着,飞快地算着账,算来算去都是帅朗讨便宜,不过谁讨便宜谁知道,帅朗瞥了眼有点不大自然的罗少刚,笑着问:“那少刚的意思呢?”

    “我……我听丽丽的……”罗少刚讪笑道。

    “呵呵……那成,对了,饮料生意呢?你们也不想做了?”帅朗道。

    “不是不想做,这不顾不上了么?”罗少刚道。

    “好……不对,还有一件事。”帅朗刚说了句,话是一波三折,眨眼一变话题,明显地看到吓了罗少刚和丽丽一跳,就听帅朗为难道:“不是我不帮你们啊,从昨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开始筹钱,到现在为止,只筹到了十九万,就这还是东挪西借的,你们也知道,这段时间饮料生意不景气,我又赔了一笔货,还真拿不出再多的钱来了……要不算了!?”

    罗少刚和丽丽霎时愣了,田园肚子地暗骂着,二哥是趁机压价,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罗少刚脸色不自然地动容,不过咬着牙答应着:“十九万就十九万,反正我们也经营了十天呢。”

    丽丽有点打碎牙往肚子咽的感觉了,这样一来,货上得赔二万七,说不多也不多,说不少也不少了,可总比这么半死不活拖着强,看着帅朗斜着眼似乎对门店兴趣并不很大的样子,咬咬牙:“那就十九万吧……不过得给现钱啊,我们急等着钱用。”

    “那没问题,不过话我说到啊,现在生意不怎么景气,可万一我生意好了,你们再回头找我,我又不好意思不是?你说丽丽叫帅朗哥这么亲热,少刚又是兄弟,不能说出来是我沾你们的便宜了不是?……咱丑话说前头啊,你们要觉得吃亏,这店我可宁愿不要……”

    帅朗来回绕了半天,无非是想堵住俩人的退路,丽丽拉着罗少刚做了个保证,这生意才算成交了,田园把准备好的现金一次性给了罗少刚,好歹全部变现了,这一对这回是真乐了,乐颠颠地互挽着,上了小现代,一溜烟走了………

    店里,帅朗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那两份看着牙痒痒的协议撕了个粉碎。

    ………………………………

    ………………………………

    回来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平果对这些日子帅朗干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不过来了两趟景区,一路上劝了几次帅朗别盘门店,当然,已经左右不了帅朗的想法了。罗少刚这一对一走,帅朗只是安排着俩人先休息一会儿,上午开始支应摊位,出门就要去配货的地方看看,平果追着步子出来了,帅朗回头时,斜斜地盯着:“干什么?怕我给你发不了工资?”

    平果一下子被帅朗的态度给惊了下,吞吞吐吐说着:“没干什么,二哥,我那个……我有点事,那个……”

    什么事,帅朗心知肚明,不等平果说出来打断了道:“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要还想在景区讨生活,就把嘴闭牢点……有些事不能办,有些钱不能拿,我要再发现你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你叫二哥可不管用了……”

    没有摆出来了的事俩人都知道,平果抿抿嘴,不敢吭声了,帅朗长舒了口气,扭头自顾自走了,平果半晌才讪讪回了店里。

    有些事,摆不到桌面上,就像平果这事,真让程拐知道,后果是什么帅朗还真不敢想。也像刚刚走的罗少刚,明知道兄弟在背后做手脚,可十多年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又能说点什么?坑了一遍不说,明摆着是个烂摊子又盘给自己,估计那心思是就紧着熟人好坑呢。

    真回来了,呼吸了一口景区新鲜的空气,伸展着臂膀,一夜未眠,精神有点颓废,可一点睡意也没有。

    “帅朗……帅朗……”

    老皮在招手。帅朗快步跑着,上得前来,和配货的司机聊了几句,司机还指着订货取笑着帅朗,帅老板,不抢了吧?现在一天都销不了一千件,再过两天,我估计您得准备好钱赔啊……帅朗笑了笑不以为忤,是说饮料生意呢,北方进了九月份天气就没那么热了,再加上旅游的高峰期已过,有时候连一千件都销不了,否则老黄和罗少刚那俩货还不至于溜了呢。

    指挥着分货,老皮撇嘴诉苦了:“忙不过来呀,你这几个娃都不咋地,挣钱时候拼命抢,不挣钱了,拍拍屁股都走咧……总得留个守摊的吧?明年到了旺季,咋?再回来抢?”

    “不留下你了吗?”帅朗笑着拍着老皮的肩膀,开着玩笑,又拍拍自己:“还有我,从今天开始,我和你一起扛箱送货啊,咱挣一毛是一毛,挣一块是块,我不嫌少。”

    “呵呵哈哈……我看你是手里俩钱快糟塌完了吧?哈哈……这才又想起挣钱难来啦?”老皮戏谑着笑话帅朗,帅朗顺杆爬了:“对呀,哎老皮,我还真没钱了,要不你借我点,你媳妇不用娶,房子不用盖,攒那多钱干嘛吗?”

    “我那还有?一夏天就落了点钱,这不变成送货车吗?就有点小钱也得攒着给娃说娶媳妇呢……你别打我主意啊。”

    “吓死你……那事办得怎么样?”

    “啥事?”

    “就我昨天给你说的。”

    “噢,那个太简单了,现在村里一锅粥,老杠家,还存了两万多小挂件,减价也出不了,老俩口天天骂架呢……候方家,就那修三层小楼的,十几万栽进去了,那雕塑还常九千多尊,哈哈,愁得他娘滴这十天瘦了好几斤……赛花和五妹家,就不用说了,打到派出所了,现在根本没心思焊沙漏,呵呵……我粗粗算了算啊,也就一天进一天出的小户还多少挣了点,村里这些囤货准备捞一笔的,全窝那儿动不了……他们能有多少钱?有钱的基本都到中州做大生意去了,人家还看不上这小生意呢……”

    老皮乐了,有点幸灾乐祸,庆幸自己没有掺合到这事里面,有时候,都看到了机会未必是机会,这一点对于混久了的老皮是深有体会的,果不其然应验了,隐隐地有点怀疑是帅朗捣得鬼,不过这话没敢问出来,还没说完,被帅朗打断了问着:“别这么多废话,我问你要是咱们想办法回收怎么样?”

    “你说咋样?让他们磕上仨响头都愿意……还便宜呢。”

    老皮皱纹规律的波动着,那是看笑话看得乐呵了,这些看到利的村民被忽悠得都进坑里了,赔是肯定赔定了,就看赔多少的问题了。帅朗笑了笑,示意着噤声,俩人咬了会耳朵商议了几句,让老皮奇怪的是,帅朗还真挽着袖子,跟着货厢,沿着景点送货去了。

    畅怀亭、浮天阁、梅园,挨个送过了,或长或短的台阶、或远或近的路程,一箱子饮料扛得一身沁汗,能挣两三块钱,扛了二十几箱帅朗有点脱力,出了一身汗,这才不过几个月,好像这种生活对于自己处处透着新鲜,特别是和一群半大后生边扛边插科打诨,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开得很乐呵,好像离开这种生活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得让他感到亲切,

    送完了饮料,帅朗独自一人上了浮天阁,这里是景区的最高点,从这里可以附瞰整个景区。

    八点,各景区门店、摊位,正式开门揖客,五龙景点的20处门店,有一多半是老商户了,微微诧异地是又见到了那个奇胖的田园和嘴甜的平果,甚至于吴奇刚店里那位女店员还到田园和平果店里问好,不过俩人都没怎么搭理这妞。这妞就是吴奇刚的马前卒,据说和丽丽认识,暗地里撬走了罗少刚和黄国强。

    九点,景区慢慢地热闹起来了,吴奇刚听到了店里说对面的换人了,有点紧张地到了五龙景点,不时在这个小广场上转悠,既然回来了,恐怕没好事,可偏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看那店的经营基本和自己的差不多,此时已经被村里那些出来摆地摊的、挂一身兜售围住了,就现在这光景,甭指望能有多高的营业额。

    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出奇的招数,那店里一胖一瘦,都托着腮发呆着呢,不过吴奇刚不敢怠慢,悄悄地通知了叔叔吴荫佑,吴荫佑又通知了寇仲,到了整十时,黄晓带着七八个小伙到五龙景点了,都是水产经营上的伙计和冯山雄那帮卖坟跑腿的人,谁也说不准要发生什么事了,可万一有事,人多总比人少强,最起码眼睛都多长了几双,有个见证不是?

    没发生什么,十点一刻,很意外地店里那个胖子往他们门店上挂了偌大的招牌:此房转让!

    这个牌子让村里人看着直偷笑,这家准备转让,那另一家就快了,都走了才好呢,剩咱们村里人自己卖……不过也不好卖了,现在出来的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少人已经不是全勤了,没事干的时候才出来挣包烟钱。

    十一点,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十二点,黄晓留下一干人自己回去了,仍然是没有发生什么,寇仲来时嘱咐,如果见到帅朗一定拦着,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商量,其实现在这形势也值得商榷一下了,前一天吴家叔侄俩和寇仲坐谈了良久,也有意把店面转让出去,寇仲只盼着和平解决这事,这些日子着重处处打听景区几个月来发生的事,特别大致听到帅朗怎么整飞鹏的时候,心里知道人家现在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不说别的,就火车站那帮扛饮料的搬运工全拉到景区就够所向披靡了,而做阴阳师招摇的吴师哥和做生意出身的吴大侄明显和人家不在一个层次上,真要发展到那个不可收拾的境地,一切可都无法挽回了。

    十二点一刻,黄晓回了水产公司,仍然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连寇仲知悉景区情况之后也想不通,这事情究竟会从那儿出来,或者是,根本不会出来,是自己多疑了………

    …………………………………

    …………………………………

    当然有事,只不过没人能想到出事地在那儿,此时帅朗在浮天阁的顶上,正架着高倍望远镜,看着镜头里七公里以外的地方:堤灌站,黄河宾馆,那个围墙里的院子,院子里那一堆有一米多高的存货……设计的出事地就在那儿,可在这儿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就是没出来。

    还是没动静,帅朗放下了望远镜,坐到了浮天阁的观景栏前,身后就是许愿的浮天佛,不时地有游客上来烧柱香,俩个披黄衣袈裟的和尚正给游客分着香枝,第一步:点火;第二步,阿弥佗佛,给钱;第三步……此时正看到了第三步,那位小点的和尚转了个圈下烧香台了,给导游手里悄悄塞了点东西……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揖个首。

    纯粹他妈俩骗子,不管那个导游把游客带进来,回头就得百分之三十的香火钱,那香枝最贵的一枝卖五百块,游客只要糊里糊涂烧个香的,许个愿都得被坑得肉疼。

    景区那叫步步陷阱,帅朗顾不上没理会,靠着拦杆坐着,脑子里浮现着一个奇怪的方形,那是程拐设计的,是个长方形,像工艺品的包装箱一样大小,此时正躺在吴奇刚的存货里面,这是一个特殊的东西,据说能靠着阳光自燃,帅朗下意识地抬头又看看阳光,阳光非常好,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想到此处,又架着望远镜看看出事地,仍然是没有反应,帅朗也有点坐不住了,肚子里暗道着:妈的,程拐净搞些山寨货,这都超时了都不点火。

    点什么火?镜头里,放在货堆顶上那些,正是程拐派人假托吴老板的进货送进去的,连送了三天,因为存货未出的原因,看货只负责货不丢,可没想到货多也是问题,而吴奇刚估计是心忧货积压,根本未察觉自己的货多了……里面有几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方方的箱子,盖在透明雨布下面的,上层是水晶凸透镜,朝阳的箱体整个一面都是,不论太阳在那个方向照射都能起到聚焦的作用,程拐某天晚上曾给帅朗细细介绍过发火原理,通过吸收的聚焦阳光提高箱体温度,然后到了一定燃点可以着火………点火之后,然后把另外几个箱引燃……再然后“嘭”爆炸……再然后炸得稀里哗拉。

    相当给放进去个不定时炸弹。

    这个极端的方式曾吓了帅朗一跳,马上提出几个异议,要是有残留怎么办?被人揪着可没好。程拐的回答是,整个用玻璃材料制成的发火装置碎裂后和工艺品的碎片混在一起了,谁也不知道起火原因是什么;眨眼帅朗又来个异议,你送进去的货要是公安追查怎么办?程拐的回答是:车号假的、人是我们行内人,而且不是本地的,送完货就走了,大晚上就看一眼,他上那儿查?景区一天走的货厢没有一万也有几千,怎么查?

    即便是这样,还是让帅朗踌躇未定,想了很久又提着异议,真发生爆炸,查出来咱小半生可交待啦?不过程拐根本不在乎,解释着,这玩意只能吓人而不能伤人,而且爆炸后能把事故责任扣到他们头上你干不?

    于是再一细细解释,帅朗咬牙点头了……这是要以牙还牙,把吴奇刚的存货全给点了。而且要点成一个自燃,点成一个非人为原因导致的火灾。两个恶从胆边生的人实在咽不下那口气,要兵行险招了。当然,还加了不少猛料,连帅朗都不清楚,程拐这行做盗版的人能黑到什么程度,不过据说很黑,因为同行竞争车被点着了、存货被举报了烧了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有时候出来混免不了要干点出格的事,不过帅朗第一次出这么大的格,选择这个地方看现场,总有一种心跳的感觉,期待着火起,又希望火别起……究竟那一个想法孰轻孰重,连他也无从判断。

    十二时三十分,帅朗又一次看,没有,仍然没有……那个院子连着宾馆的锅炉房,少有人迹,空空的大院,一上午除了倒垃圾的车再无他人,先前有点心虚,生怕这事的后果会很严重,不过箭到了弦上,却是有发愁着不了火……如果着不了火,就毁不了这批存货,毁不了这批存货,就无法开展后续的安排了,一切都悬在程拐这个山寨版发火器上,可偏偏这家伙成哑炮了。

    “施主……”有人在喊。

    “施主可好……”有人在提高声音喊。

    帅朗这才惊省是喊自己,放下望远镜,回头笑着看着身后恭立的那个和尚,三十多岁年纪,正躬身请安,不料帅朗却是没好话了,迸了句:“滚,别打扰我看滔滔黄河,欣赏祖国大好河山。”

    “你污蔑佛门弟子,死后要下地狱的啊。”和尚刺激了句,标准的中州土话。

    “你剃光头也是个秃驴,成不了佛门弟子,那个佛门弟子像你成天介骗人呢?”帅朗笑骂道。

    “呵呵……那咋地帅老板,你也骗人骗多了,来我们这儿忏悔思过来啦?”和尚坐下了,看样根本就是熟人。

    其实就是熟人,送饮料时候早认识浮天阁上这俩招摇幢骗的和尚了,不过甭小看这俩哥们,一年给景区管理处交得收入可不少,说起来还算个创收大户呢,估计是暂时没人烧香,和尚盘腿坐着想和帅朗闲扯几句,一句忏悔思过挑到了帅朗心头上,帅朗一心虚骂了句:“忏悔个逑?”

    “施主差矣,众生之身都有原罪,都需要忤悔的。”和尚笑道。

    “哎,我说小秃,你冒充佛门弟子,天天骗香客钱,你忏悔过没有?”帅朗问。

    “我们不用忏悔,卖香枝是香客自愿,卖出去的钱三分之一归导游,三分之一给管理处,我们就挣点辛苦钱,问心无愧啊。”和尚笑笑,被帅朗糗着,脸根本不红不黑,说着还警告帅朗道:“别叫我小秃啊,哥们法号觉尘,我师傅智能,都是嵩山记名弟子啊。”

    “你们改改名,你师傅改智障、你改成觉育(绝育),我要贴个布告说这两和尚家里还有老婆,看你咋混?”帅朗笑着糗着。

    和尚伸出五指,要来抓帅朗,帅朗笑得眯着了眼,推了和尚一把,这假和尚特有意思,哥几个送饮料的都喜欢逗他玩,天天笑话这俩假货白天青灯古佛、晚上洞房花烛呢。正要和和尚开玩笑,却不料和尚的眼睛睁大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地事一样,帅朗伸手摆摆:“哟哟哟,看见那个俏媳妇啦?”

    “那儿冒烟啦……是不是失火了。”小和尚指着远处,帅朗一惊一喜一回头,架着望远镜,正好看到了“轰”地一声炸开,他的整个人随着这个景像全身颤了颤,隔着几公里,虽然听不到爆炸声音,不过能看到爆炸之后烟雾腾腾而起,把先前静谧的院子笼罩住了,一刹那间,帅朗的悬着心放到了肚子里,不过全身的血涌被激得仿佛直往头上冲。

    “小秃,你眼睛真好,好像还真是起火了。烧麦秸吧?”帅朗故做镇静,放下望远镜站起身来,那和尚也没当回事,拽着帅朗:“喂喂,别走啊,大中午没人来,咱坐下聊会儿。”

    “现在我得走了,晚上请你喝酒啊。”帅朗笑着拍拍起身的和尚哥,那和尚撇着嘴貌似不愿意听这话,帅朗嘿嘿一笑又加了句:“给你再找个妞总行了吧?不过费用自付啊,你一天在这儿可比我挣得多。”

    顾不上看假和尚那表情,帅朗沿着台阶快步跑下去了,惊和喜之后,帅朗猛地觉得心在狂跳,咚咚地声音,血脉在加速,又有一种事后的害怕和恐惧齐齐涌上喉咙……紧张了,紧张得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很好,充斥着报复的快意,激动得有点血脉贲张,边跑边打着电话:

    “响了……程拐,叫他们出窝,马上人就要往出事地聚……”

    ……………………………

    ……………………………

    响了,像一个行动的命令,在五龙景点停车场、小广场、观景点,路边,不确定的方位,不确定的人,淹没在熙攘的人群中间,不过都接到同样的电话,都下意识地在看着目标:黄河工艺品商店,备注,那个装修比较好的。

    响了,是爆炸,坐在店里的吴奇刚惊得差点一头栽倒到地上,慌乱中带着个店员和黄晓留下的人,租了辆电瓶车直朝堤灌站驶来了……看了两天的店,现在成空档了,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店员。

    响了,随着爆炸声起,派出所的报警电话也叮铃铃响个不停,眨眼间是各处执勤的民警拉着警报,直朝出事地赶来……

    响了……吃完饭正驾车回公司的寇仲电话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吓得一个激灵,方向盘失了准头,猛踩着刹车堪堪停到了路牙边上,这个消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很大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这简直是亡命徒的干法,想到自己处处和帅朗一拔人作对,没来由的心里生出一种深深地惧意……

    响了,现场一片狼籍,滚滚的浓烟四起,院子呛得根本进不去人,宾馆后窗的玻璃被震碎了十几块,威力不大,可响动很大,沿着路停了不少私车,还有过路的大巴,不少游客奇怪地看着冒烟的院子,宾馆里的保安们提着灭火器、拉着水龙头远远地冲着,消防车通知了还没有到场,先期赶到的民警接着白所长的电话,指挥着疏散……后脚跟来的吴奇刚看着滚滚浓烟和被炸得七零八落一堆的玻璃和石粉碎片,腿一软,瘫到地上了……

    响了,报复的行动绝对不止一响,就在刚刚离开的五龙景点,前脚人刚走了,出事了,守店的程思雨和一位男店员眼见着后门洞开,七八位孔武剽悍的男子冲进店里,连惊呼尚未喊出,这些人又直奔门外,冲进了围着门店的兜售小贩,挥手便打、抬腿便踢,边打边骂着:让你他妈抢生意、再抢、干死你……咚咚咚一阵拳打脚踢,霎时以店门为中心放倒了七八个小贩,倒在地上被这些人猛踹。这都是一村一窝的,一吆喝要有围上来一群的,不料这些人更恶,膛膛膛几声脆响,一人手里亮出根甩棍来,砰砰叭叭没头没脑敲了一通扑上来人,霎时把人赶开了一大片,不少看着形势不对了奔回村报信还没走远,这些人却也不恋战,下了几下狠手立时退回店里,沿进来的原路从后门扬长而走,店里留的俩人蹲在柜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还以为是老板专门请的人清理门店了,吭也没吭一声。

    这是个序幕,更大的变故接踵而来了,家门口被打,村里人可吃不了这亏,不多会来了一群,坐三轮的、骑自行车的、开拖拉机的,赶到五龙景点已经是全副械斗武装,锄头铁锹大木棒,围着肇事的吴奇刚那家黄河工艺品门店找人,越找不着越怒火中烧,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无处发泄的村民在店里砰砰叭叭一通乱砸,把门玻璃、柜台、货架砸了个稀里哗拉,偏偏在这个时候,连个巡警也没有,这倒好了,更助长村里人的恶胆,把平时看着不顺眼的店面,捎带着捅门敲玻璃干了一溜,不仅这个肇事的地方,连其他非五龙村村民开的店也遭了池鱼之殃,不是被顺手捅了玻璃窗、就是窗外扔进了几块钵大的板砖石头蛋,连帅朗的店面也未幸免,一大块水泥块从天而降,把窗户砸了个桶口大的窟窿。

    惊惶失措的游客远远地围观着这场貌似骚乱的打砸,人流如织的景区以门店为中心堪堪错开了偌大一片空地,满地玻璃碎片、砖头、木棒、石头蛋、水泥块、还有斑斑的血迹和跑丢的鞋只,不过十几分钟,景色宜人的地方已是一地狼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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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大忽悠介绍:
上学被二流学校忽悠了,学无所长,悲催……
就业被家破公司忽悠了,青春无望,很悲催……
谈对象被无良妞忽悠了,爱情失望。巨悲催……
买车购房又被奸商忽悠了,生活绝望,悲催升级,杯具了……
悲催及杯具如此之多,所以呀,出来混,不先看看《超级大忽悠》学点防忽悠本事,那可不行,回头你再被人忽悠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
对了,现在就提醒一句,先把你手里的点击推荐收藏给我,别被其他人忽悠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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