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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超级大忽悠txt下载     超级大忽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章 贼喊捉贼 谁是谁非

    《青年时报》报道:上半年国内艺术品市场成交额逾488亿……

    《理财指南》报道,艺术品信托产品存在三大风险,主要在于国内市场尚无艺术品价值评估的统一标准体系,目前艺术品价格评估只能依靠所谓的专家和大机构,人为主观性较大,导致艺术品市场乱象丛生………现行法规下制假的惩罚力度低,市场也不规范,这使当前的艺术品市场鱼目混珠、真假难辨。虽然目前有很多机构提供艺术品的鉴别服务,但其权威性常受到质疑,这就使得中国书画、古玩等等艺术品在国际市场销售不畅,价格不高。

    中新网报道:浙大艺术品研修班学员“爆棚”,艺术品投资热捧红“专业教育”,4万元上24天课不嫌贵。

    新加坡联合早报网报道:大陆艺术品市场假货充斥,天价古籍经权威鉴定为伪造……

    这一刚,让躺在床上的端木欠了欠身子,靠靠枕头,下意识地翻看这个夹在非法收药转战网络、成品油走私以及民间借贷风波之中的新闻………报道称华裔投资商归国,以825万购置的天价古籍经鉴定为伪作,并称在中州秋季拍卖会上售出的大部分藏品俱为膺品,有消息透露,在国内艺术品造假已经成一个庞大的地下产业链,其实尤以以造假享誉国外内的中州为甚……图文并茂,所谓《英耀篇》古籍,实为石棉压制纸张,残墨仿写;所谓经专家以及权威机构鉴定明代将军玺,实为高分聚分物,行文怀疑造假、专家鉴定机构以及拍卖行共同罗织藏品历史,欺瞒买家………

    一页一页翻下去,端木的脸上浮着一种戏谑的笑容,就像当年看到师爸煞有介事的给人看相算命,算得对方深信不疑那种暗笑,作为旁观者,总是有那种智商上的优势,从森林半岛别墅移居出来,已经经过一天一夜的反炒作了,效果……好像应该出现了,是不是今天呢?端木看着笔记本标注的时间,9月20日7时15分,在揣度着,是不是该催催各方的消息了。

    “平……”一声慵懒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徐凤飞翻了个身,修长的玉臂环上来,散乱的长发、朦胧的睡眼,温润的玉体靠了靠问着:“醒得这么早?失眠好点了没有。”

    “呵呵……老毛病了,那有那么容易好,不过昨天晚上我睡得挺香。”端木难得地开了个句玩笑,让徐凤飞微微感动着,又抱得紧了紧,回头扫了眼电脑,轻声说着:“……消息都放出去了,还花了不少钱,不过这东西好像用处不大,拍卖是一种特殊买卖关系,和一般的买卖合同有本质区别,现在‘拍卖不保真’已成了行规,咱们这次可被骗得不轻,看样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呵呵……就和咱们一起走的时候一样,扫走老家伙名下的钱,他坐牢,咱们逍遥,呵呵,一报还一报。”端木的心情大好之下,揽着徐凤飞,俩个人从无夫妻之名,却是十数年的夫妻之实,不沉缅女色的端木这个性子对于徐凤飞似乎也是一种最大的安慰,笑着端木说道:“你那么相信法律呀?老家伙没沾黑钱蹲了十年,咱们黑了钱逍遥法外,不就说明很多问题吗……法律在上位者眼中是个权柄,要是财富者眼中,顶多是个笑柄……”

    “那咱们怎么办?好像效果并不明显,就被骗者都未必吭声,他们还等着坑下一个人呢……”徐凤飞道。

    “那也未必,击鼓传花,总有鼓停花落的时候,山重水复也要有水落山显的时候……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骗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我这位师爸呀,是不出声则已,一出手肯定是石破天惊,这次拍卖成交总额四点七七亿,我怀疑他塞进去的假货最少要有两三成……昨天那位39号买家,华辰逸,汽贸的老总,居然和师爸穿一条裤子,恰恰这位夫人又是画廓出身,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根本不是买家,而是卖家……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记得我们师兄弟几个在一起时,师爸经常给我摆骗局让我们戳,让我们反向分析手法,看来这次得实战了……”端木饶有兴趣的说着,好像兴趣不在事中,而在事外。

    徐凤飞却是没有打扰端木的这份兴致,对于抱着这位很了解,男人所好无非酒色财权,而这位那一种都不是,而是好骗,对于他,骗是一种艺术,每每在收罗到耸人听闻的骗局时总会让他兴奋上一阵子,可恰恰在这个身边,徐凤飞却感觉不到他在骗人……总觉得他并没有干什么事,但却一直有前仆后继的人在上他的当。

    端木稍停的功夫,徐凤飞睡意已消,只是像往常一样提醒了句,小心没坏处,望着帘遮的窗外,阳光已起,端木扣上了电脑随意地问着:“闫律师的航班几点到……”

    “八点四十五。”

    “安排个接机的,你不要出面。”

    “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让他们找拍卖行交涉,交涉肯定不成;然后让报案,报案肯定无果;再然后让他们起诉,起诉肯定要被驳回……最好找当地媒体声讨一下,动静越大越好、越大我们就越安全……”

    端木说了一番自相矛盾的话,边穿着衣服,起身到了窗前,拉开了帘子,耀眼的阳光扑面进来,让他微微眯眼,再回头时看着徐凤光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泛着疑问,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做无用功?”

    徐凤飞笑着点点头,抿着嘴笑着,脸蛋上还余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神情里还韵着惬意,相视而笑间,端木很沉稳地解释着:

    “如果这事捅大了,真有上当的坐不住了一声来声援的,说不定会让形势逆转,能不能把视线转移到幕后推手身上我说不定,不过我能肯定的是,《英耀篇》再出现,一定会有人依然这东西出现的时间轴认为,我已经不在中州了……”

    ……………………………………

    ……………………………………

    九时整,在机场接机的桑雅的终于看到了和手机屏幕上照片吻合的面部,一位身着半袖衬衫,明显不知道北方比南方的凉的男子,是三四个人一起来的,桑雅迎上去问了句,确认身份,把准备好的文件夹资料递上来,领着几位出机场。

    车备好了、两辆雪佛兰,分乘上车,带头的那位闫姓律师知道这位美女是委托人的助理,操着有点蹙脚的普通话巴结了几句,桑雅把一列地址、人名、细节一一交待,那位律师细细地翻阅着,尔后是开了木盒,两手掂出那份价值825万的古籍,很惊诧地道:“哇,这个事可不太好办……陈助理,怨我冒昧啊,即便起诉能打赢官司的概率几乎为零,您这可是花冤枉钱。”

    “咦,你们当律师的什么时候有良心了?呵呵……没关系,我们老板不差钱。她只希望你们把事情闹大,交涉、报案、起诉、声讨,那是一样都不能少,就当花钱买个说法……总不能让他们骗了我们老板,还当没事人吧?”桑雅道,不介意给这位长相有点猥琐的律师抛个眼,既有美女青睐,又有报酬落袋,这位律师放起一堆资料,双手叉胸,很专业地道了句:

    “放心,陈女士,我理解,谁骗我们的委托人,我们一定把他搞臭,给您出这口恶气。”

    桑雅笑了,笑着转过身来,指示着来人要去的地址,刚进中州市就下了车,剩下的事,就交给这些人去办了。

    九时四十分,闫律师四人一行在富贸大厦下车,同样的几位都是律师同行,两个带头,两个助理,下车一碰头,各自点头,车上电话已经商议了大概,准备从拍卖前期的广告上做文章,不保真法律师认可对吧?那你前期虚假宣传,夸大其辞总有问题吧,明显是误导……或者能查到拍卖行和造假委托人有猫腻那就更好办了,几位边商量边往楼里走着,却不料刚出电梯,着实给吓了一家伙。

    秋季拍卖已经结束两天了,佳士得拍卖行却是比拍卖时候还热闹,走廊里,拍卖大厅里,负责人的办公室里,处处攘搡着人,不少人扯着拍卖行的人质问,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刘老板躲那儿去了,让他出来见我们………

    出事了?还有人来得更早……闫律师和同行几位略略看过,干脆坐到了拍卖大厅里,刚落坐,居然有扛着摄像和相机的窜进来了,保安刚要拦,不料犯了众怒了,众人拉扯着保安:没问题怕什么采访?明显你们参与做假了……叫嚷着把保安拉扯过一边,记者和摄像一进门,轰然一片哄了上来……

    “根本就没真货,十几块的瓷盘冒充官窑的……”

    “这就是造假窝点,不给退钱我们就不走了……”

    “你们报案没有,我到分局报案,分局不管……不能便宜了他们,骗人还合法了怎么地?”

    “网上已经传开了啊,那将军玺是他树脂压的,根本他妈达.芬奇家俱骗人一样啊,两千万的家俱用的是压缩板,这事要没人管,咱们砸了丫挺的……”

    “…………”

    不少男男女女哄在记者身边,你一言我一语,俱是血泪声讨,好几十万甚至上百的万收藏品回头一鉴定就是假货,而且假得离谱,现在甭说国内,国外都知道中州秋季拍卖大骗局了,不但骗本地人、骗外地人,连华侨也不放过,像这样无良商人,该拉出来游街示众,就钱要不回来,唾沫也得吐他几口……正声讨着,有人喊:“华总来了……华总也上当了。”

    不光华总来了,来了数人记者一瞧都是名流中人,汽贸的老总,饮业的老总,还有中州国际画廊的经营商,几人刚一进门,记者追上来,华辰逸貌似已经气得脸色煞白,手指挥舞着指着拍卖席道着:“……太不像话了,堂而皇之地在这儿骗人……我明明买的宋代的孩儿瓷,回头一鉴定,什么宋代,是当代的……2000年以后生产的,这太滑天下之大稽了,钱我赔得起,百把十万,可这人我丢不起……各位,我想大家的心思和我一样吧,这点钱咱不在乎,可这事办得有点太坑人了吧?他们拍卖不保真,可以,我们认栽………那大家看这个……”

    说话着,亮着拍卖前佳士得发的拍卖广告,华辰逸把铜版纸甩得怦怦直响,对着记者的镜头很生气地指责着:“这是佳士得的广告吧?这上面明明的标的是宋代孩儿瓷……这么大幅的广告就下面一行小字,声明不负责,玩人呢是不是?……那鉴定书呢,我回头找鉴定中心,连这封鉴定书也是假的………现在,拍卖行的经理刘义明已经不明去向,这充分说明,根本不是什么拍卖保真不保真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对,骗局,骗局……揪出骗子。”

    “让他们赔偿……赔偿……”

    “赔偿…赔偿…”

    群情激愤中,拍卖行的保安看着形势不对,沿着墙根都溜了,工作人员脱了外套,趁着人乱,陆续溜走了现场,昨天还是几个人来交涉,却不料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看样真要出事了。

    闫律师几位面面相觑,小声交换着意见,这不多大一会儿,又多挤来了不少人,粗粗一看足有上百人了,想了想,这才拔着电话小声说着:“徐经理,事情比你预料得顺利啊,拍卖行这儿已经乱了……你最好来看看……”

    打完了电话,叫着同行起身,对于善于缜密思考的律师来讲,这种乱场最好不好涉及,容易出事,刚刚挤出大厅,就听到了警笛的呜呜声响,等在电梯门开时,已经七八位警察从电梯里冲出来了……

    有人报警了,买家报案没人管,可卖家报警有人闹事,还真有人管………

    后面发生了什么闫律师没有在意,只循着委托人的指示到惠民区公安分局报案,都是几位中山市来的律师,分局不敢怠慢,含糊其词给了个回复,我们一定尽快立案侦察,尽快给您回复……

    打发走了,这还是措辞稍有改变,昨天来的几位直接是:假货呀?找消协吧,我们管不了。

    中午,按日程安排,闫律师一行起草的诉状直接到了惠民区人民法院,要告佳士得拍卖公司,要求撤销买卖合同,退还拍卖款、佣金……在这里,几方起诉的又碰了个照面,立案大厅里有数位法官同一样收到了诉状,居然有十二起都是状告佳士得拍卖公司的。

    …………………………………

    …………………………………

    “帅朗,快……看电视……”

    “我这儿没电视……”

    “哦,对了,那你等着……”

    帅朗放电话,新号码,只和程拐联系过,看看时间,却是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中午糊里糊涂睡下,这天都快黑了,起身了,下了阁楼,和房东婶打着招呼,住的地方是老皮租下的,为了安置今年在景区跑生意扛饮料的帮工,租了村里不少闲置的房子,这一间却是村高处间二层老式木楼,从楼顶能看到路面。

    洗了把脸,门口等了一会儿,程拐驾着破车呼啸来了,嘎声刹停,急匆匆地叫着帅朗上车,一上车,呼声开出去老远,看看路左右无人这才喜色一脸地把知道的事说了说,这两天心神不宁,帅朗也只能靠程拐打探点消息了,一听拍卖行闹事,差点砸打起来,再一听都上电视了,说是有数十家买家声讨拍卖行,区分局出动五十余名警力才维持住了秩序,传得挺玄乎,说是拍卖行刘老板卷了四个亿溜了……这年头不让大家这么想都不成,高官贪污了,溜!富商欠贷了,溜!老板欠薪了,溜!这拍卖行卷到钱了,当然也是一个方向,溜!

    “乱就乱了,你高兴什么?”帅朗诧异地问,一时没想清楚。

    “当然高兴了,骗子一溜、拍卖行的再一溜,那五百万就成咱们的了……”程拐乐了,咧着嘴,呲着牙,眯着眼,仿佛五百万成自己的了,一笑还想起个事来,掏着手机:“我录了一截,我听说他们都去告拍卖行去了……”

    帅朗狐疑地接过来,却是地方台播报的一条短讯,说是佳士得拍卖行涉嫌拍卖膺品,被数十家买家声讨到了门上,目前拍卖行未就此事做出解释,不过惠民区公安分局及时到场维持秩序,安抚买家,区政府发言人采访时就此事发表意见:一定责成相关部门尽快妥善处理此事………

    从来不看新闻的人对新闻很敏感,帅朗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区政府肯定不管这事,分局肯定怕酿成其他事,而买家……却像在故意闹事。想了半天这其中的事,狐疑地说着:“不对呀?那有这么快?我想怎么着也得半月二十天才有结果。”

    “快也不对了?”程拐不解了。

    “不光快不对……连这事出得也不对,古玩这东西特殊呀,一不小心买了假货,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打掉牙往肚里咽,怕丢人不好意思吭声……你以为都懂呀?一多半是钱没地方扔的傻B。”

    “第二种呢?”

    “第二种还是不吭声,拿假的当真的卖,找个比他还傻的傻B,再坑别人去呗,我昨天看了,现在各拍卖行光齐的石的画流传的有几十万件,其实大家都知道,没真货……但大家都说,自己的是真货……赚钱就是这么赚的,明白人坑糊涂人、有钱的坑没钱的、钱多的坑钱少的……哇哇哇,这是谁呀?”

    帅朗大言不惭摆活着自己的生意经,第二次翻看程拐拍的新闻时,有点大惊失色了,一暂停,一放大,模模糊糊看像熟人,看了半天这才奇也怪哉地喊着:“不会吧?名人也上当了。”

    “哦……对,好几个名人上当了,带头的就是这位华辰逸,汽贸老总,采访的就是他,你不会不知道华老板吧?中州汽贸第一人呀?”.

    “我当然知道,我还认识他老婆呢……”帅朗一把扔给程拐手机。

    程拐不屑了:“吹吧你,人家老婆是你能看到的……嗨,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有点觉得像贼喊捉贼了,华辰逸和老头穿一条裤子是肯定的,他应该知道点事,可他现在为什么反过来要倒戈戳局呢……嗯,我明白了,说不定这家伙是一手买、一手卖,赚了钱回头还喊自己受害,他老婆就是经营画廊,没准数他家膺品最多……”

    帅朗来了个奇思妙想,不过无法证明,不但无法证明,而且听得程拐大眼瞪小眼,回头再看时,帅朗催着程拐:“傻看什么,高深的骗局是你这种奸商看不懂的……这事正在朝有利于咱们的方向发展,能把拍卖行闹塌锅了,我也是受害者,嘿嘿,这是好事……走走,饿死了,这两天吓得老子都吃不好,到城里找家店吃去……汽锅鸡不错,环东路那片。”

    说话着,催着上路,车影消失在夜色中……

    ……………………………

    ……………………………

    不仅仅是帅朗觉得在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当闫律师住下和委托人徐老板通过话之后,徐凤飞把消息带给端木,同样让端木和徐凤飞觉得也在向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发展,就即便闹不出结果,水肯定搅浑了,搅得越浑,自己就越安全。

    唯一觉得形势不利的,恐怕就剩下依然毫无进展的专案组了。

    连续数日的排查无果,这一日同样是天黑时分几辆外勤的SUV车驶进大院,从惠民区分局和法院一路回来的续兵快步走着,手里正拿着报案和起诉资料的副本,无意的得到的,下午关注了下拍卖行的事情进展,专案辟出专人收罗了下外围资料,却不料发现了《英耀篇》的踪迹,进门就遇到了迎接的沈组长,续兵小声汇报着:“……是上午十一点接待的报案,身份是中山来的律师,他们委托人姓徐,叫徐丽雅,在中山经营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新加坡籍,据说他们是专程从中山赶来交涉,不过没什么结果,已经向区法院提起诉讼了……”

    “东西呢?”

    “在那几个律师手里。要不我们再跑一趟。”

    “不用,现在这事很敏感,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处理还没个定论,已经捅到省厅了……没想到啊,能出这么大动静,奇怪了……”

    接手看着,影印本无从辨识真假,不过提供的交易和转账资料应该错不了,确实给付了佳士得拍卖行825万,边看边进了指挥部,省外的同行已经休息去了,如果案子再纠结,恐怕得先把这位外省同行送走,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技侦一位,经侦一位,和从进来就一天到晚抱着案卷看着方卉婷。

    觉得能跟进的目标丢了、觉得已经丢的饵又回来了、觉得立于不败之地的拍卖行乱了、觉得不可能浮出水面的骗局现在快被扯出来了,一切好像正应了方卉婷那句匪夷所思的判断,现实恐怕真的要超过人的想像力,沈子昂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诧异、几分欣赏的复杂眼光看着方卉婷………而方卉婷像是赌气似的瞟了一眼,默不作声地起身,合上案卷,叫着李莉蓝,要离开指挥部,被囿于这个方寸之地,除了吃饭就是对着电脑、案卷工作,时间一长,人都觉得麻木了,有时候连饭时也忘了。

    “小方,等等……”沈子昂喊了声,刚要出门的方卉婷回过头来,保持着矜持看着沈子昂,没吭声,沈子昂笑着道:“对于你的不幸言中,难道不想说点什么?”

    “我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方卉婷道。

    “不不不……我一直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不应验了,而且我们作为一个团队,最需要的是听到不同声音,最需要的是团伙精神,对于先前的忽视,我道歉。”沈子昂谦虚了句,续兵诧异地看看俩人,有点不解。方卉婷稍有得意,口气更大了,回头道:“我要说出来,我怕你还是不会相信。”

    “说来听听,现在乱成一团麻了,省厅的意思是先放放、先晾晾,可咱们等不及呀。”沈子昂道,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要是真下不了手,没有消息来源还是这样没头苍蝇乱撞,那就不用动手了,省厅会很快撤掉这个专案组另谋他途。

    “那我要说,现在还是一个骗局,您相信吗?”方卉婷雷语又来。

    咝声四起,沈子昂、续兵、李莉蓝还有那位技侦姑娘,都瞪着愕然的眼光,看外星人一般看着方卉婷,闲坐了两天,一声不吭,却不料开口又是一鸣惊人………

第43章 贼喊捉贼 谁是谁非(2)

    又是个骗局!?方卉婷一句还真把大家搞懵,不懵不行呀,这些天接触的嫌疑人涉嫌的是诈骗、举报人好像也是骗子。一个拍卖,好像也像个骗局,现在倒能接受拍卖以假充真、以次充好的事了,但要说在这层层骗局之后还是骗局,就让大家理解不了了。沈子昂发愣着,即便是以他刑侦思维锺炼的大脑,也转不回这个弯来,剩下的那几位早转晕了。

    “算了,我还别开口,免得惹大家笑话。”方卉婷转身要走,看到了大家眼中的那种不信任。

    沈子昂示意的续兵一眼,这位大个子立时起身拦着:“喂喂,小方,咱们可一个战壕里的,你学过心理学,来给我扫扫盲,李姐,关上门,咱们在座的可都是自家人……”

    客气地邀着,把方卉婷拦下了,李莉蓝关上门回过身来,这会倒不介意让不让领导难堪的事了,诧异地问着方卉婷:“咦?小方,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你说有问题,还真出了问题,你说外勤逮不着端木,还真漏网了……怎么到现在,除了拍卖会上的猫腻,还有问题?”

    “当然有。”

    方卉婷抱着那摞外围资料,一翻,往大家面前一放,解释着:“我看了下今天汇总上来的报案资料的询问笔录,十二起报案除了中山来的几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当地人……叫得最响的是汽贸老总华辰逸,据说他花124万买了个宋代孩儿瓷枕,经鉴定是膺品,其他的也都花了十几万、几十万不等……这里面除了中山这几位报案的,还有一个共同点大家发现了没有……”

    没看出来,续兵是个粗线条的,看沈子昂,沈子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李莉蓝催着方卉婷,倒来兴趣了。方卉婷一指数字:“在这儿,金额。”

    “金额?金额有问题吗?这些都成交记录。”李莉蓝诧异道。

    “是啊,怎么成交的这些假的都是小额,最多不过124万;还都是中州当地人,还恰好这些人都去拍卖行闹事了……那些数百万、上千万的买家那儿去了?”方卉婷问。

    “在外地呀,没赶过来吧,要不不好意思出面。”续兵道。

    “是啊,怎么是不骗外地人,还专骗中州本地人?说句不好听话,佳士得是不想在中州混了?”方卉婷问,声调很怪。

    “那要不他们大额成交的不是膺品?”李莉蓝置疑了句。

    “是啊,上千万几百万大额,怎么都卖给外地人了?”方卉婷又来一句,眼神促狭,声调更怪。

    一怪,味道出来了,沈子昂愣着眼,接近恍然大悟了,远远坐着那名小技侦喊了句:“合伙坑外地人?”

    续兵哧声笑了,一笑都笑了,合伙宰生这是各地的地方特色,中州尤以为盛。

    方卉婷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不过仅限于判断啊………俗话说人来疯人来疯,把人都整疯了,钱就好挣了,我假设这些人都是托,一哄而上抢购,把气氛衬托起来,忽悠得不明就理的人掏腰包,谁掏宰谁………为了把托当得更像一点,回头这些当托的也买了假货,再以受害者的面目出现,要是真把拍卖行的轰走,那事可就永沉湖底了,外地买家回过神来,恐怕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了。”

    “呵呵……有道理,这办法好。坑得彻底。”续兵竖着大拇指夸了个。

    李莉蓝这位老大姐倒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有点不相信道着:“不至于吧?这不成贼喊捉贼了?”

    “对,就是贼喊捉贼。”方卉婷接着道:“不信你们从头再查查,闹得最凶的,应该是叫价叫得最凶,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记得这位华老总很清楚,浴女图叫价他起头最凶,不过上了一千万他就停了……还有个事你们肯定感兴趣,华总夫人就是咱们市风情大型画廊的经营者……前天的分析还有漏洞,看来买家还得分成两拔,一拔是真正的买家……另一拔,是托。”

    咦?更有意思了,几位诧异地的盯着方卉婷,那潜台词快说出来了,好像是留着沈子昂说的,沈子昂半晌才愕然问着:“你是说,有个幕后推手操纵拍卖,一手买、一手卖。”

    “对,我们是棋子,拍卖行也是棋子、不明真相的买家受害、我们要抓的骗子也受害了。”方卉婷揭底了。

    恍然大悟间,从种种迹像已经觉得这次分析很可信了,沈子昂思忖了片刻置疑道:“还有个不合理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站出来呢,当然,吓跑拍卖行的是个理由……可要是藏着捂着,岂不是更好拖延更长时间?两相权衡,我好像觉得这是处败笔……对了,最新情况大家知道一下,持着英耀篇回来的几位律师是中山市法务律师事务所的人员,他们的委托人叫徐丽雅,在中山经营一家风险投资公司,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呢?从表像上看,端木很可能已经脱逃,回头再搅和一下……也许他也看出这个骗局来了,是不是想把咱们的视线引回到这个幕后推手上呢?”

    同样非常合理,隐隐地让人觉得警察已经成了这件江湖恩怨双方都利用的棋子,续兵拍着桌子骂了句什么,方卉婷却是摇摇头,奇怪地说了句:“我觉得这件事棋高一筹的好像不是端木界平,既然推手不遮不掩捅出来,那就应该有他捅出来比捂着好的理由………沈组长,我要求和续兵队长一起出外勤,请您批准。”

    “这个……女同志不方便吧,咱们的外勤都用的是刑警和特警挑出来的精英,万一有什么意外,我可担不起责任。”

    沈子昂立时回绝了,续兵倒觉得很有面子,不过也劝着方卉婷,毕竟外勤太过辛苦,不是一个女孩子受得了的,方卉婷却是不为所动,很暗示地说着:

    “沈组长,如果一无所获,这个责任也不小……再说有这么多外勤保护,会有什么意外……我觉得我们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为什么不换换思路呢,主动一点,比如可以查一查举报人,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比如可以查查拍卖委托方这条线,说不定这中间会有点什么和嫌疑人相关的事,其实这两伙骗子是同路,彼此非常了解,只要揪住其中一伙,说不定就能找到另一伙的踪迹;拍卖结束已经快四十八小时了,再没有端木的消息,是不是连这个专案组也快撤了?”

    几句都敲到了沈子昂的心坎上,很有说服力的话,沈子昂看看续兵,续兵点点头,跟着沈子昂也点着头:“好吧,死马当活马医,范主任一组查委托人资料,你和续队一组再查查这位田二虎,童政委带另一组机动,谁那儿有发现就支援谁………”

    说罢,有点无奈地起身,背后,方卉婷笑了。

    十分钟后,续兵一组队员里多了这么一位,刚出专案组,坐副驾上的方卉婷回头问着续兵道:“续队,能提个要求么?”

    “没问题……我现在归你指挥。”续兵开着玩笑。

    “那……我想先回去看看我爸妈,好几天了,他们没准担心成什么样子呢?”方卉婷嗫嚅地提了个有点很不合时宜的要求。

    续兵一愣,有点想茬,还以为这姑娘请缨外勤是急于建功,没料到是想家,笑了笑,压着声音道:“出保密考虑这个要求不能同意……不过,车可以在你家门口检修二十分钟,你自由活动怎么样?”

    方卉婷笑了笑,重重点了点………

    …………………………………

    …………………………………

    “帅朗,看看看个逑呀?酒都喝不痛快……”

    程拐抹了油嘴,叫着帅朗,俩人一个专心致志的啃着鸡爪,一个心不在焉啃着鸡腿。帅朗此时恐怕是心有所系,拿着份当天的报纸的翻来覆去地看着,报纸都早被搓得油污一片、酒水四溅,拿起来放下、放下再拿起来,N次以后,程拐看不过眼了。

    “一会儿开车呢,都喝多了谁开呀?别喝了……”帅朗道着,挟着一大块鸡块放到碗里,好像此时胃口刚开,大嚼着的功夫,程拐也不傻,一瞧这架势,小声问:“看出点什么来了?”

    “没看出什么来,资料太少,来的各方人也没看全。”帅朗胡乱应付了句。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你像看出点什么来了?”程拐不相信了。

    “能有什么呀?还不合伙坑人的事,庄家找上几个托,合伙抬价,没抬起来就自己买回来,要抬起来就坑一把……现在我是有点弄不清是不是拍卖行也掺合进这事里了……要是拍卖行和庄家合伙坑买家,那这把就玩得漂亮了。”帅朗道。

    “不能吧?这套路怎么玩的,我怎么没看出来?”程拐一听,来劲了,拿着那份报纸,不过一份秋季拍卖出现大量膺品,买家联名上告佳士得拍卖行的新闻。想了想,没想通其中的关窍,又问上帅朗了,帅朗此时吃得满嘴流油,含混地说着:

    “敢拍敢卖都是人精,买的永远没有卖得精,这么多假货涌进来,拍卖行要一点都不知道,纯粹是胡扯,大部分时候拍卖行就知道也装傻………比如咱们俩,你是庄家,我是拍卖行的,咱们联手了,你给我使劲上假货,我也不吭声,咱俩骗几个算一个,然后坐地分赃,出了事涅,你这个庄家只要一溜,我拍卖行的无所谓呀,法律就规定我拍卖不保真,也就是说我卖假货也是合法滴,谁还不能把我怎么着……谁不服,谁去告,将来就即便依法一判,驳回上诉……”

    “对呀?这办法好啊。”程拐乐了,不过一想又有点怀疑:“不对呀?这怎么才过了两天就出事了。肯定麻烦不小。”

    “你懂个屁呀?这没准就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事,弄上一伙人装腔作势一告,法院一拖,还没准拖到什么时候涅,判的结果已明,搞得后来被骗的,告的心劲都没了,只能自认倒霉了……你想想,拍卖成交额多少?四个多亿,有三分之一假货就上亿,何况还不止,有那么多钱,还搞不定区法院?这是骗到最高的境界,合法的骗逑你,你还没治。”帅朗扔了鸡骨头,抹抹手,擦擦嘴,程拐听明白了,听得先是耸然动容、惊叹不已,相比之下,自己坑蒙拐骗这么多年,简直是小儿科了,不过惊后又喜,小声问着帅朗:“那……你手里那钱。”

    “嘿嘿……现在我估计应该没事,这里面唯一有事是幕后卖家,我是买家,现在在受害者行列,再不济也就是个托,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帅朗笑着,回了句,愈发觉得口袋里厚实兼踏实了。

    灯红酒绿的街市、闹闹嚷嚷的店堂、热气腾腾的杯碟、斛筹交错的对饮,这俩奸人一会儿交头结耳、一会儿相视奸笑,端得是表情变化万千,直喝到酒意微醺,勾肩搭背出了饭店,摇摇晃晃驾着车,可不知又到什么地方寻欢作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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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得不承认世界就木有平等过,有的人纸醉金迷倚红偎翠,有人却是陋室窄床孑然一身;有的人无所事事却坐享其成,有的人辛辛苦苦却劳无所获;有的人胸无点墨位极权重,更有的人寒窗十年却一事无成,虽然这之中有个人生活态度和方式选择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生活给予个人的是别无选择。

    比如警察就是如此,方卉婷在家里只呆二十分钟,听到老妈一通埋怨,老爸稍给闺女说了一句话,也被训斥了一番,椅子没坐热就走,老俩口又不拌嘴了,相携着把闺女直送下楼来,直让方卉婷想起上大学时候爸妈一起送到学校,分别还掬了两眼泪,好像闺女不是上学而是去受罪了似的。

    其实也算受罪,不过方卉婷觉得不是自己,两辆SUV里加上自己窝了九个人,一个外勤抓捕小组,这些一直藏在暗处的外勤恐怕比犯罪份子好不了多少,但凡有追捕任务,经常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她乘的这辆车上也就司机还清醒点,后续的续队长和两位外勤都是哈欠连天,不时地接收和回复了指挥部和其他组的步话联系,有点怜惜地问了句,后面那位不以为然的回答是:没事,习惯了。

    已经成习惯了,效率也不低,从家里出来兵分两路,一路去寇仲水产公司,那里是田二虎打工的地方;另一路去朱屯老城区住处,两厢距离不到六公里,在陇海路分开,到了朱屯续兵安排着一位外勤去打听情况,看看时间,差一刻九时,不多会那位外勤从黑暗的小巷子里窜出来,对着续兵耳语了几句,续兵回头有点懊丧地说着:“小方,不在,怎么办?”

    “什么个情况?”

    “朱屯巷十八号,房东说有两天没见回来了。”

    “搜搜他家……”

    方卉婷瞬间给了续兵一个惊讶的建议,看着续兵一怔,方卉婷笑着问:“怎么,续队长,您还介意这事?”

    “不是,要对嫌疑人无所谓……可这不是嫌疑人,是举报人,而且还是省厅保护的举报人,要不是案子悬起来了,恐怕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位举报人……这要是让专案组知道……”续兵后面的话没说,有点怕上头的意思,违规的事经常有,可不能实打实摆桌面,那就不像话了。

    “我敢打包票,这两个地方都是人去楼空……搜不搜倒也意义不大,只能证明一下判断了。”方卉婷不以为然道了句,正说着,步话里传来了另一队人的汇报,寇仲水产公司果真已经是关门大吉了,早关了有一周多了,留的联系电话都停机了,外勤被堵到门外了。

    这下子,续兵思忖了片刻,下车,对着步话悄声喊着:你们悄悄翻墙进去瞅瞅……谁也别惊动啊。安排完那边,又招手了两个外勤,做贼似的安排了几句,这两位摸着黑进了小巷子,方卉婷看得暗笑,这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像车在家门口检修一样,不违规的………

    等了有一会儿,步话传着声音,续兵敲敲车窗叫着方卉婷,俩人这才摸着黑进胡同里,边走续兵边说着:“好像你猜对了,好像是溜了……小方,我一直觉得你很特殊,怎么猜得这些?”

    “不管骗局怎么千变万化,结果总是千篇一律,钱到手、人就走。”方卉婷道。

    “可人走了,这儿能有什么结果?”续兵问。

    “我也不知道……可总觉得这事那儿我还没有想清楚,没有切入点的时候,只能从举报人和拍卖行这儿入手了。”方卉婷狐疑着,说不太清自己的感觉。

    进巷二十几米,门吱哑声开,房东已经被安置进去了,外勤领着俩人上了简陋的楼梯,是家民房的二层,九十年代的建筑已经老化了不少,木窗棂的漆已经掉了个差不多了,屋里的灯光亮着有点昏暗,进门时,那位屋里守着的外勤指指零乱已经没铺盖的木床,干干净净的地面和收拾利索的桌子,判断很直接:应该是走了。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续兵领着两名队员仔细搜索着,不过几乎没有什么费劲的,柜子里空空荡荡、床上扔了几张只是些废旧报纸和水产销售单,另一间却是和阳台连着,连吃饭的碗筷都一样不剩了,只余个灶冷的煤球炉,方卉婷没有动手,只是信步看着……看着墙,几个落灰的墙皮贴着旧报纸,床头的上方挂着一副旧照片,一男一女,十几年前的旧照片,似乎这张照片挂得突兀了点,被外勤前后仔细看过之后没发现什么,不过方卉婷在这儿驻足了,盯了半晌才问着续兵道:“续队,您见过田二虎么?”

    “没有……”

    “那这人是不是他?”

    “……应该是吧。”

    “这个女人呢?”

    “老婆?要不相好?谁知道呢?呵呵……”

    续兵凑上来,看了看,说了句玩笑,看方卉婷这么注目,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

    “续队,你要是在外面租个房子,房子挂着你和家人的照片……如果要走,你会把照片留下?”方卉婷问。

    “不会……肯定要带走。咦?对呀?要这么说,这是谁?”续兵仔仔细细地看着,一张老旧的照片,是在公园,此时才注意到,女的很漂亮,穿着连衣裙,男的却显得很普通,像个城里姑娘傍了个农村娃那样不怎么和谐,看着……看了半晌猛然间吓了一跳,指着照片回头惊讶万分地道着:“这…这…这是……”

    “端木界平,对不对?”方卉婷笑着道,贬着续兵道着:“你们光会抓人,不会认人啊,不过年轻了几岁你们就不认识了?”

    “哟哟哟……亏得撬门进来了,这可是个大收获……”续兵乐了,翻着PDA上的通缉照片,根据娱乐大世界捕捉到的半个影像恢复的,能看出七八成相似来,联系田二虎和端木界平都属同门,几乎可以认定就是端木界平的真实照片了,一想到这儿,续兵眼神一愣,拿着照片小声问方卉婷:“这是……还是想借咱们的手除端木?”

    “对,是在给咱们提供线索……我想这个线索应该在这个女人身上,您没看这照片是合成的,把俩人影像合一块的……这是在提示咱们……”方卉婷小声道,续兵看了看,点点头,这个意外之喜让续兵来精神了,拔着电话汇报着,不久收队,照片直送技侦员手里重新分析恢复……

    十时,范爱国一队外勤从拍卖行刘义明家里出来,政策攻心了一个小时,总算让这位刘总经理不大情愿地合作了,提供了详细的拍卖委托资料,根据委托资料,确实有三家古玩经营商提供给了拍卖行40余件古玩用于拍卖,成交额高达二点二四亿,聚艺阁、藏古轩、古风堂三家,范爱国带队循着地址一一查找,藏古轩和古风堂尚在,两家都是中州古玩一条街上的名店,见警察上门,赌咒发誓了一番根本不知晓膺品之事,都是生怕惹上麻烦,不过范爱国的目标明显不在此处,询问之下,两家居然对这个聚艺阁一无所知。

    再查,查到了工商注册,个体企业代码以及经营地址,待到了地方,却是和古玩街相隔四公里的写字楼租的两间高层办公室,和皮包公司一样,仅仅是挂了聚艺阁古玩经营公司的名字,意识的其中的问题,范爱国向组里申请搜查。

    此时,账户资金的追踪指向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成交额高达一点六八亿,排查时账户资金已经清零,在拍卖结束后的两天内,账户资金被分割成小额,分别流向三省四市,不同的银行,还有一部分出了境外,经侦这个消息几乎是随着搜查令签发同时出来的,沈子昂紧张召开案情讨论会研究下一步行动时,另一个消息浮出水面,在这个人去楼空的皮包公司,发现了和田二虎家中同样的照片,照片还但像故意留下了,很突兀地钉在办公室的正墙上………此家公司的注册的经营者姓徐,名凤飞。

    很有意思的是,账户中有二百万资金流向中山的一家风投公司,公司的经营者也徐,不过名丽雅。

    到了午夜的时候,中山市的同行传来的详细资料,虽然名字不同,但照片吻合,通过技术手段能够确认徐丽雅和徐凤飞同属一个,但这一个人却有完全两个不同的身份,一个是土生土长的中州人氏,另一个却是归国华侨………于是这个人,成了找到端木的直接线索。

    案情在向戏剧化的方向发展,因为骗子扯出了一群骗子,因为骗局又扯了更多的骗局,纷乱而杂芜的线索,又将给专案组带来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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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零点整,大富豪夜总会闪烁的霓虹灯下,两个勾肩搭背踉跄步伐的家伙出来了,服务生直把二位恭送出了门口,这俩看样是玩得痛快、喝得尽兴,你搂着我唱来生缘,我搂着你喊抱一抱,偶而哈哈笑着推搡着,直上了停在夜总会不远的马自达车里,车摇摇晃晃开上路,东扭西歪,开出了夜总会不太远,后面呜呜警车追上来了,副驾上的帅朗吓了一跳,回头看看,立马骂着程拐:“开慢点,开慢点……警车追上来了……不对,开快点、开快点……”

    “到底你妈慢还是快……我开得正好不慢不快,管警察吊事?”程拐骂着。

    “停车……前面豫AP532,停车……”后面的扩音喊着。警车随即超车,拦在前面,帅朗一看,着急地喊着:“快停,快停……撞你娘的了……”

    说着,可不知道是急了还是晕乎了,程拐踩刹车倒踏到油门上了,呼一下子车头倒翘了下,那位下车交警吓得一个驴打滚闪过一边,马自达轰地直撞到了警车上,嘭……一声,停下了。

    哦哟……帅朗没系安全带,脑门直顶到前玻璃上来,亏是车速不快,不过也给撞了个七荤八素,含糊不清的骂着程拐,程拐摸摸皮粗肉厚只是有点疼的胸前愣神说着:“没…没事,没撞死……”

    咚咚咚……有人撞着车窗,程拐一看是警察,紧张兮兮开着车窗,陪着笑脸说着:“警察叔叔,我…我赔你车钱……”

    “不用赔。”那被惊出一身冷汗来的警察没料到俩喝成这样,虎了脸说了句,把测试仪往程拐面前一支:“张嘴……吹。”

    吹的结果是,先把喝得有点神志不清程拐给铐上了………

第44章 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

    专案组在马不停蹄地梳理已有线索,并以市惠民区分局的名义,对报案的买家进行了走访,接触中山来的律师团时,童政委混在民警中旁观了一次,这几位口齿犀利的律师滔滔不绝,看样大有咬住拍卖行虚假宣传误导,一告到底的态势,就像那种纯为一块钱打官司一样,争得不是赔偿,而是一个说法。

    当天晚上能找到的买家不到六家,矛头自然是一致指向佳士得拍卖行,虽然有“拍卖不保真”的法律外衣保护,不过在童政委看来,这些买家不是中州数得上名来的老板就是那个知名公司的老总,不负法律责任,拍卖行都好过不了,还想做生意?甭想了,单那十几件官司让拍卖行就够穷于应付了。

    源源不断的走访记录传回指挥部,等这一组归队已过零时,进机动车检测中心大门时,另一个消息传来了,这个消息涉及到了一个熟人,接了消息下车的童政委快步跑着,到了一层,找着正在和那位抓捕回来的嫌疑人挤牙膏的续兵,招手叫着人出来,看这架势还僵着,出门童政委笑着问:“还没挤出来?”

    “邪了门了,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给的名字都假的,对不上号……怎么童政委?”续兵有点疲惫地说着,童辉话锋一转,笑着道:“你们要找的那位,找着了。”

    “帅朗!?”

    “对。”

    “在哪儿?”

    “被交警扣着呢。”

    童辉笑了,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查到聚艺阁这个经营古玩的皮包公司时,专案组制定对现有买家情况再梳理一遍的路子,这个先前被扔过一边的帅朗自然又被提到桌面上了,只不过找来找去,这个人也像消失了一样,租住地不在,景区派出所,没回音,童政委干脆给老帅打了个电话问他儿子下落,老帅居然也不知道,不过给了程洋电话和车号,这倒好,一打程洋电话,让交警接住了……

    一说是俩货喝得晕三倒四酒驾,再一说俩人糊里糊涂把警车撞了,听得续兵愕然一脸,笑着直说很像帅朗的风格,盯着那几天已经摸着规律了,三天两头得晕乎着开车上路呢,一问在哪儿,直说正在纬五路一家药店包扎,续兵这倒上心了,上楼敲着会议室的门,把方卉婷叫出来,耳语了几句,方卉婷自然也是愕然不已,跟着续队长驾车直出了检测中心………

    这个人,很过于特殊,免不了让童政委和续兵加上方卉婷很有兴趣。

    …………………………

    …………………………

    纬五路,挂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诊所,两辆交通巡警的车停在外面,一位守着门口,好歹执法还算有点人性化的,先给这俩撞警车的治伤了。

    “都说了,不能喝,你非让老子喝,这好了吧?关上老子几个月,损失你赔啊……”程洋靠着躺椅,大夫来了心音听诊,直拍拍这一身膘说没事,那边就有事了,撞车时候惯性把帅朗摔玻璃上了,额头撞了个大包殷出点血来了,边包扎边骂着:“你差点把老子小命要了,还敢要损失?”

    两人清醒了点,开始口水战了。

    “不给是吧?老子进去先捅你……争取立功赎罪。”程洋得啵着,骂了句,回头拽着医生:“嗨嗨,医生,我是不是内腑受了重伤?我现在全身疼……是不是肋骨碰断了得动手术呀?你不能听一下就拉倒了吧?我骨头断了你能听出来呀?”

    边说边摸着肉胸、肥腹,程拐来个了很做作的痛苦样子,此时酒醒大半,不过说话还是缠杂不清,医生看这位一身肥膘的家伙,没好气地撂了句:“你摸摸你身上,能摸着骨头吗?”

    给帅朗包扎的那位扑哧声笑了,再看程洋坐椅上像堆膘山肉堆,还真能达到肥不见骨的地步,程洋一听可不乐意,一拍大腿坐起来,指着医生教训着:“什么态度?你意思是不是骂我胖?……找刺激不是?要不是警察叔叔在,我跟你们没完……警察叔叔,他骂我,你管不管……”

    医生没理会,门口站着的交警瞪了一眼,帅朗刚刚包扎好,看不过眼了,好言劝着:“老拐,你喝大了就少说两句啊……”

    “少**废话,赶紧找人,把我弄出去……”

    “这让人抓现行了,我怎么弄你出去?再说这大半夜,我找谁去?”

    “那我不管,警告你啊,要把我关起来,没你的好啊……”

    “你有病呀?交警只管酒驾,不管其他……”

    俩人拉扯着,互相攻击着,门外的交警进来了,帅朗也被这个喝得有点高,舌头有点大的肥拐搞得懵头懵脑,直指着:“警察同志,赶紧地,把他铐走啊………省得这货搁这儿丢人现眼,给你提个建议啊,像这号不顾别人安全的无良司机,得关小黑屋子痛殴一顿……”

    帅朗在义正言辞指责,程拐自然是寸步不让,俩人你怨我、我怨你,那交警本来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这会儿,又差点被气笑了,招着同行,带着程洋,一左一右挟着上警车,那肥拐尚自神志不怎么清在在喊着:“……我冤呐,我冤呐……我冤死了……”

    接着诉着冤曲喊着:“我就喝了三四瓶,一点都没喝多……”

    帅朗直送到门口,心想这事恐怕自己也得被带去做笔录,不料到了门口被守着的一位交警伸臂拦住了,帅朗苦着脸道:“警察同志……我送送他……”

    “早干什么去了,喝成这样还让人开车?”交警不给通融。帅朗一想干脆不送了,一送这货别搂着自己大腿不放那又得出个洋相,看着上车,走人,帅朗有点心下不安地问着:“警察同志……这得怎么处理?罚款?拘留?还是进学习班?”

    “差不多,你基本就说全了……”交警给了个含糊的答案,虽然含糊,可帅朗心想好不了,现在酒驾查得本就严,又把人家警车撞了,估计不会轻易罢了,罚款加拘留加进学习班,不给弄个终身禁驾就不错了……看着车行已远,却还有辆车等着,帅朗见警察没走的意思,可也好像没带自己走的意思,弱弱地指着自己问:“那…那…还有我什么事么?车……不是我开的……我坐副驾上不算酒驾吧?”

    “我们上级有人找你……回头到交警中队纬五路大队接受询问,车来了……记住啊,三天之内……”那交警撕着张通知,塞在帅朗手里,抬头时恰恰看到了一辆SUV大屁股车停到警车跟前,一瞅来人,帅朗剩下的一半酒意全吓醒了……

    是续兵、方卉婷和童政委,和交警握握手,交警回身指着人似乎在确认身份,几个人点点头,这倒好,扔下帅朗,警车鸣着笛呜声走了,帅朗站在诊所门厅口子上,心里揣度,丫的…坏了…这酒喝得,敢情得把哥俩都送进去。

    “小帅,过来呀?哟哟,脑袋受伤了,让叔看看……怎么个搞得。”童政委先行上来了,拉着帅朗,轻触了触包扎的伤口,好在不重,就是肿了不少,帅朗不好意思躲着,童政委却是喊着续兵,把帅朗请上车,俩人一左一右,帅朗知道没好事,拖着屁股揪着胳膊:“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我那儿也不去,还得去交警队接受询问呢?”

    “小子,你别跟我耍花花肠,知道犯什么事了?要不大晚上能找着你?”续兵唱了个黑脸,诈唬了一句,不料一下子把帅朗的二杆子劲道激起来了,翻着白眼一瞪:“吓唬谁呀?说句话就想吓住个人啊?有种掏出枪来顶着试试?来呀……来呀……”

    说话着,伸着脑袋,要当顶枪口土鳖了,一下子倒把续兵个大个子给搞尴尬了,指着帅朗说不说,动手不是,童政委这个红脸赶紧开场,劝着帅朗:“别别,谁吓唬你了,有点小事,需要你协助一下……续兵你是怎么了?怎么和人家说话呢。不知道人家喝多了吗?走,没事小帅,谁要对你不客气了,朝我说话……”

    这倒给了个台阶,不料帅朗一点情不领,又是一翻白眼道着:“我今儿心情不好,不去!除非你们把我抓走。”

    嘿嗨……续兵咬牙切齿,专治横人碰上横种,这倒气得差点大耳光轮上来了,那帅朗站着撂腿翘脚尖斜眼的架势,实在是极度欠揍的表情,这一下,真僵住了,这个软硬不吃的货把续队长童政委都难住了,方卉婷却站出来了,示意下续队长童政委,俩个人上车等着,就见得方卉婷站到了帅朗面前,未开口先掩鼻子,一身酒味冲得紧,帅朗瞟了眼,眼睛射向另一边,不理会了,扭头就要走。

    “嗨,不至于吧?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一句?”方卉婷背后出声了,一出声,帅朗的脚步一停,回头斜眼瞧瞧,踌躇了下,实在有点心虚,可又不敢说出来,反倒是背后的方卉婷往前走两步小声道着:“我知道你不是和续队长生气,你是和你自己生气,对吧?”

    “切……管得着么?”帅朗拧着头,不屑了。

    “你这个人最习惯于口是心非,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什么,你有点心虚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火……所谓怨由心生,我想你现在心里一定也有着重重顾虑,所以处处避免和我们接触,对吗?”方卉婷温言软语,直刺帅朗心里,其实也真是有那么层顾虑好像今天才莫名地火气这么大,帅朗一听,果真也是口是心非,回头重重地说了一声:“不对!”

    “虽然心虚,可我想你不至于也涉及其中吧?……现在这个案子案值金额至少要突破一个亿,我相信你不会有这么大能力能操纵这么大的盘子……可要是万一牵涉到你身上,帅朗,不是我吓唬你,你难道真不知道后果?”

    方卉婷问,很轻,不过对于帅朗来说很重,特别是听到金额过亿,明显地喉结动动,给吓着了……吓着了,然后愣眼瞧着方卉婷,那样子很别扭,想说什么,也想问什么,可就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作为朋友,我对你很坦诚了……今天只是例行询问,参与拍卖的买家都要过一遍,你有拒绝的权力……好了,不想去就找个地方休息吧,没人勉强你……对了,那天本来请你吃饭的,不过突发了案件没赶上,改天我补上……”

    方卉婷对着那双溜溜贼眼,却是故作矜持,撂了句回身就走,拍门上门的时候,帅朗却是跟上来了,这次却是不请自来,开了后座的门硬挤着上去,像是还有几分醉意地牢骚着:

    “去就去呗,不能好好说话呀……不知道我现在看着警察犯病不是?”

    像牢骚,也像自嘲,车启动的当会,童政委和续兵也懒得吭声了,现在看着这位一身酒气的痞相,再想想老帅一辈子警察的样,其实俩人也有点犯病,谁也不理这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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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在人口聚集的城市似乎对于这个时间应该干什么并没有确定的概念,各条主干道的车流来往只是比白天稍稀,和纬五路相隔着两个街区的一辆同样是黑色长城SUV的车辆也在疾驰,却是从一幢小区里摸黑驶了出来。

    秦岭路……江山路……国基路…中原街…龙湖路…这辆状如魅影的车阔疾驰着,如果细心的话会发现,车前牌上贴着一张“永结同心”,车后牌上贴着一张“百年合好”,如果万一被查住的话,说不定会有这样一个很好的借口:刚当完婚车,没来得及揭呢……别信啊,这是躲避拍照的一个伎俩而已,和车牌上糊泥、车身换漆是一个道理,在人民群众的汪洋里,类似的土办法对付交警以及监控高科技比比皆是。

    车疾驰了四十分钟,出了郊外,像是拐上坑洼的旧路,又行驶了数分钟,在一所黑洞洞只见得突兀屋脊的建筑前停下了,鸣了两声喇叭,铁大门响着费力的吱哑磕碰声开了,车直驶了进去,不多会停在院子里,几个黑影打开后备,拖出一个貌似无头人来……不对,是头被套着,还在呜呜挣扎,不过架不住前后左右大汉的推搡,只得跟着走。

    黑暗里,有个声音在问:“没留尾巴吧?”

    “没有,顺得很……这小子昨天刚从拘留所放出来,一出来我们就盯上了。”

    “你们在哪儿捞住的?”

    “我们直接摸他家里了,这王八蛋大半夜才回来,害得我冻了一晚上……啊欠……”

    “没漏个眼吧?”

    “绝对没人看到,邦哥,弄他时候都一点多了……”

    “那就好……”

    说话着,两个人挟着,后面小声谈话的人跟着,直进了建筑内部,仿佛是地下建筑,还下了很深的台阶,又走了不远,等被人摁坐下时,有人从背后伸着手揭了头上的袋子,被蒙着面塞着嘴的人,嘴里东西一去,大口大口喘着气,惊惧地望着四周,不料黑洞洞的空间目不视物。

    嚓一声,火着了,却是电石灯,明晃晃地往这人脸上一耀,这人看到了对面狰狞的面孔,像庙里怒目金刚捉鬼钟魁,登时吓得吃愣愣打了个寒战。

    嘭……灯一放,手机啪声撂过来,就听那人说着:“兄弟,你被绑架了,打电话吧,找个能掏一百万赎你的人?”

    “我……我,我哪有一百万?大哥,各位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人紧张地四顾哀求着,惊惧的脸色煞白一片,看样着实是吓坏了。

    “你姓吴?”

    “是……”

    “叫吴奇刚?”

    “是……”

    “那就没错了。”

    “可我真没钱,我爸妈死得早,我是个孤儿,各位大哥,不信你们查查,我真没那么多钱,前段时间才在黄河景区赔了好几十万……哦哟……”

    话被打断了,后颈挨了一巴掌,看样这地方没有人情可讲,没有回旋可找,后面有个阴惨惨的声音道着:“没关系,你叔叔有,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叔叔骗走别人八百多万……给兄弟分一百万都不算多,你要是找不着呢,没关系,只当我们做了趟赔本生意,没钞票只好撕肉票了……”

    阴惨惨的话,听得吴奇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刚愣了下,对面骂了句找不找,蒲扇大手“啪”声一个耳光上来了,眼冒金星,脑袋轰然一声的吴奇刚欲哭无泪,不迭地说着:

    “我找,我找……我找我叔。”

    ……………………………

    ……………………………

    同样的夜色,不同的城市,去中州数千公里之外,广州市,和中州萧杀的秋色不同,正是一个密密细雨的夜晚,给满城的灯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

    花园酒店,216房间,门声轻叩的时候,雷欣蕾几乎是奔着上前开门了,来了这儿两天了,一直等着敲门声响,不过除了服务生还没有见到要等的人。

    门开了,盛小珊倚立在门前,浅浅笑着,雷欣蕾侧身迎着,等盛小珊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紧张地说着:“盛姐,我以为你来不了了……”

    “你是怕我不来了吧?”盛小珊笑了笑,此时似乎已经不像那个劝雷欣蕾从感情纠葛里走出来的盛设计师,而是一位老板向雇员居高临下地说话,看着雷欣蕾有点不自然地站在墙边,盛小珊笑了笑,掏着坤包:“别见外,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还不至于过河拆桥,这是属于你的,五十万,带着它走吧,那儿也可以去,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回中州市……”

    一张建行的龙卡,雷欣蕾没接,有点局促,盛小珊直接把卡扔在床上,看着雷欣蕾姣好、白皙的脸庞,略略不忍,总算安慰了句:“不用害怕,没人会查到你。”

    “可我……”

    雷欣蕾有点紧张地抬眼看看,欲言又止,这其中的缘故却是拜师娅妮所赐,数月前师娅妮托雷欣蕾注册个叫聚艺阁的空壳公司,做外贸生意雷欣蕾经常遇到这种事,轻车熟路地便给办了,不过后来隐隐知道这其中和拍卖会的联系,才省得不知不觉被人引上的危路,盛小珊走时才和盘托出,雷欣蕾心慌意乱之下,只得仓促出行漂到广州了……等了两天才等到盛小珊,雷欣蕾松了神经又被旧事揪起来了,此时有点无奈地说着:“你们把我害惨了……”

    “按劳取酬,你并没有吃亏……你这几个月赚到的恐怕是你一辈子也攒不下的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盛小珊不悦了,有点看不惯这位挑三拣四的,雷欣蕾眼神有点空洞地,像在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得到了很多,可我失去的更多……盛姐,我问你,这里面究竟有多大的事?注册那个公司真的有那么严重后果?那个徐凤飞是什么人?”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也是为你好,我承认我卑鄙,拉你下水了;可我不会无耻到要害你一世………祸水只是想往这个人身上引,你只充当了一个媒介,不过要被警察追着不放的话,我怕你承受不了,那样会真毁了你的生活……去换个地方,换种生活吧,对于你,未必不是好事……”盛小珊说着,起身了,面对面说了句,看着雷欣蕾有点沮丧,稍立片刻,摇摇头,起身要走了,几步之后听到了雷欣蕾在背后喊着:“盛姐。”

    步子一停,雷欣蕾焦灼似地问着:“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他是男人,他承受得起……这是男人的江湖事,我们做女人的,最好都消失,否则只会害了他们。”

    说完了,回头看了眼雷欣蕾,盛小珊很淡然的表情,拉开门,出去了。

    站了一会儿,又枯坐了很久,雷欣蕾在想着,在想着这数月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手里摩娑着那张银行卡,从毕业一直孜孜以求的好像就是这个,但这个到手了,似乎并没有填补心里的空虚和事后的恐惧,在这种恐惧、无助、孤独中,曾经俩个人相濡的欢乐就显得格外清晰,在没察觉的时候,自己得到了,在不想失去的时候,却失去了,那种落寂如此侵袭着她脆弱的心,俱化作此时眼中的清泪,沿着苍白的面颊缓缓划了两道痕迹,打湿了衣襟,染湿的枕巾……

    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悄然收拾着行装这位,静静地掩上了门,也走了………

第45章 由眼窥心 特立独行

    “同志们,工作开始之前,我们先开个情况通报会……先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中山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邵政委、广东省公安厅的陈督察……大家随便坐……”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指挥的窗落,来自南国的两位同行落坐,向在座的中州同行点头示意着,主座的沈子昂清清嗓子,扫了一眼,基本到全了,除了远道而来的几位,都是忙了一夜稍事休息便上会场,会议还是被控制在一个小范围之内,除了掌握案发情况的各地同行,剩下的就是专案组直接参与案子追踪的侦察的带头人了,经侦的李莉蓝、刑侦童辉副政委带队的三名、省厅来的几位,方卉婷做为会议记录列席会议了。

    稍停的功夫,调试着幻灯的沈子昂开始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的调查有了突破性进展,要解释这个绕得弯子比较大,首先从外勤排查举报人田二虎的住处开始,发现了端木和一位女人的照片,和聚艺阁发现的照片吻合,经技术确认属同一人,注册聚艺阁古玩经营公司的身份证用的是第一代证件,名字叫徐凤飞,证件经技术确认是假的……可奇怪的是,这个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外勤组从环东路派出所调出了十六年前的案底,证明这个徐凤飞确有其人,而且因为容留卖.淫被环东路派出所处罚过,家就住二纺厂小区,已拆迁,据刚刚收到了外围调查情况表明,这个女人已经离家出走十四年零九个月,她的父母离异,已经各自成家……”

    边说,边调着激光笔,几件证物闪过,互视间,都有了一个大概的印像,像这种找钱把自己找没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沈子昂介绍了句,把接下的的留给来自中山经侦支队的邵政委,邵政委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介绍了一番,地方公安没有回复中州协查通报的原因,是因为协查的这家端昱风险投资公司也正在接受中山市经侦支队的调查,在得到此投资公司和聚艺阁有账目往来以及发现徐凤飞的传真照片时,当地专程派人来了……经技术确认照片,这个徐凤飞和注册瑞昱公司的法人徐丽雅属同一人,四年前入籍新加坡定居,不过常年在大陆做生意,这次瑞昱推出的风险投资理财涉嫌非法集资,已经被当地经侦部门立案侦查了……

    有意思了,离家出走的风尘女,归国投资的富婆女,居然能吻合到一个身份上,下面窃窃私语了几句,均是有所惊异,沈子昂接着同行的话题往下说着:“还有更有意思的,大家看屏幕……这个持88号牌的竞拍买家,就是徐凤飞,或者叫徐丽雅……可她登记的竞拍名字,叫王丽,一个很普通的名字,经和身份证对照,系伪造;她就在拍卖现场,而且付款的是她的公司,偏偏拍走英耀篇的却不是她……结合这些反常的表现,大家觉得她和端木是不是有某种联系呢?”

    当然有,几乎是呼之欲出了,讨论开始时,几位的发言都毫无例外把重点嫌疑人放到了徐凤飞的身上,这个女人成为找到端木的重要线索已经毋庸置疑,从聚艺阁和田二虎住处同时发现可以比照确认的证据,都认为可信度很高,毕竟举报人本身和端木是同门,或许采取这种不得已的手法有自己的苦衷,虽然这个照片系拼接而成,但通过技术鉴定都是在中州拍摄的照片,也就是说,俩个人结成一个诈骗共同体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根据讨论确定的侦破方向也不难:全力查找徐凤飞的下落,必要时对中山瑞昱风投公司采取措施;根据账目往来进一步查清聚艺阁、瑞昱的操作特征,争取扩大战果;第三对现有嫌疑人加大预审力度,并扩大拍卖知情人的排查范围,争取从中挖出有力线索………

    一夜之间的变化从沈子昂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貌似白面书生的小伙虽然两眼通红,可神情却是激昂得紧,或许一下子浮出诸多的线索又挑起了好胜的心思,特别是在几地同行面前,更不能气馁了。

    方卉婷娴熟的敲击着键盘,记录着讨论的议题和布置的任务,偶而间,看到居中而坐,意气昂扬的沈督察,不知道是潜意识还是某种心理在作祟,总是会和那位这会还躺在滞留室的比较,一个是少年得志,一个是估计哪年也得不了志;一个是帅气里已经蕴含了几分官威,一个是痞气里有几分无赖;一位是对自己情有独钟,说媒说到门上了;而另一个根本啥都没说过,非礼倒是有过了……方卉婷略略走神了,待正正身子坐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神的手指被潜意识指挥着,在会议纪要上打了一行……我喜欢谁呢……赶紧地,做贼似地左右瞟瞟,好歹没人发现,她悄无声息的删掉了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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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会议持续了二十分钟,专案各司其职,续兵和童政委从会议室出来,看看时间八点多,草草安排着,一个负责继续撬那个名字都说不上来的货,另一路却是还要和区公安分局的再行排查参与拍卖的买家,第三路还要协查各方的警力排查这个浮出水面来的女人,当然,最关键的是连这个女人和端木是不是在中州也无法确认。

    骗子,很让人头疼的骗子,光身份就有好几个,出了会议室门,大个子续兵对老范说了句评论:“这一个骗子,一个婊子,天作之合啊,这可都是混成精的人物,我觉得他们不会在中州。”

    “在不在,只能追着线索查喽……要知道在哪儿,还用咱们干什么?”童副政委接了句茬,给同行打着招呼,想起半夜带回来的那位,叫着续兵问:“续兵,跟我走,咱们去会会那位。”

    “你说老帅家的?”续兵手一指楼底,一摇头:“算了,童政委,我看着就想揍他,再说这小子跟老帅没少学,反侦察经验不比嫌疑人差,说来说去跟咱们兜圈子。”

    “你不去我去……”老范上来了,和童副政委凑一块了,直说着:“那小子不赖,他要当警察,没准就跟续兵差不多,呲眉瞪眼尥撅子……呵呵……”

    “你少来啊,老范,拿我开心是不是?”续兵追上来了。

    “走走走,都去……老帅也是咱们同行呢……客客气气来,客客气气送走,我估计这事呀,他未必知情,真要涉案重了,还至于喝得晕三倒四往警车上撞吗?”

    童政委给了个判断,这个判断吗大家基本同意,资金盘子做到了上亿,谁也能看得出这不是帅朗这种身份和这种水平能办到的,充其量这货也顶多是个吃喝嫖赌的小混混。

    事实和料想的出入不大,进了询问室的门,那位还躺在几张椅子并成的床上打呼噜,昨天晚上就问了问经过,问完了这货喝得着实不少,人干脆躺椅子上迷糊了,询问的几位也没治,直得给帅朗行了个方便,三人进来,老范爱开玩笑,拍着桌子:“喂喂喂,起床,太阳晒屁股上了……”

    连拍桌带推桌,续兵踢了两脚椅子帅朗才睁眼,给了续兵一个不友好的眼神,然后伸着懒腰坐起来,一看这仨位,眯着睡眼道:“还要重复一遍?”

    “可以呀……”童副政委就坡下驴,干脆顺着帅朗来了。

    这是帅朗的拿手好戏,只要不是突兀问话,这其中需要交待的和不需要赘述的自然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于是从头到尾开始,本人是受凤仪轩总经理杨凤清之托到拍卖会给人家兑拍茶膏、茶票和茶袋,据说普洱茶膏有怯毒、养颜、减肥、美容这功效,这位现时还在国外的总经理是普洱茶的爱好者,之后自然就是拍下来了,东西已经转交凤仪轩的设计师盛小珊………一切已经编排得滴水不漏,有疑问问帅朗为什么出那么高的价格,帅朗立时反驳:又不是花我的钱,我一点都没觉得高,再说人家给的心理价位就这么高不是?再有疑问问帅朗为什么竞拍英耀篇,帅朗回答:我看场上争得凶,我凑个热闹不行呀?

    每每反驳回来,总是让询问者有几分气结,帅朗倒有点喜欢看到这几位警察被辨得哑口无言的样子,不过他心里却是暗暗打鼓,原本在拿钱时候听盛小珊交待了这么多,以为这妞不过是故意掩饰自己的企图,不过现在明白,还有另一层意思,那是已经给帅朗找好了托辞和借口以备查证,丝毫不用怀疑,就帅朗只见过照片的那位杨凤清经理肯定会这么说,说不定那些当托的也会如是说。

    说完了,一个结都没打,帅朗这会酒醒了,人也清醒了,看得出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骗局了,包括自己、包括华辰逸、包括王修让会长、包括那几位名流,都成了老头的棋子或者合作者,此时回忆着拍卖会所见的百人百面,其实当时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鲜没有看到实质,实质是,里面有当托的、有抬价的、有起哄的、有回头跳出来喊冤的、有故作姿态叫板的……反正啥人都有,就是没个好人,顺顺当当让古老头洗走了一笔钱,这个数目究竟是多少帅朗不知道,不过肯定比那次炒坟要高得多了。

    说完了,续兵给递上来一杯热水,又赢得了帅朗一个不友好的眼神,老范笑了笑,突然发问着:“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喝成那样?”

    “啊?……这个……”帅朗没料到突出奇峰,有点慌乱了,拍拍脑袋:“想不起来了。”

    当然想不起来,要让老爹知道是去夜总色喝花酒了,回头照样大皮鞋丫子得踹几脚。

    “撒谎……”老范笑着道:“一身酒气、两眼淫邪、三更半夜、四处瞎逛……哎续兵,那地方最近的娱乐场所有那家?”

    “大富豪吧。”续兵笑着道,老范随即质问帅朗:“是不是去潇洒去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帅朗否认道。对于这个一脸皱纹没正色的半拉老头,帅朗可穷于应付,憋着不敢太多了。不料老范呵呵一笑道:“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我都去过……那地方不错,有个音乐酒吧,听说陪聊的小姑娘都是大学生,色艺双绝呀……去那地方你得保持十二分清醒,要不你就白去了,那有你那样喝得晕三倒四出来的……我去时候就非常清醒……”

    老范侃侃而谈,童政委和续兵都不知道这老范出什么馊招,大讲特讲几句风情,帅朗斜着眼瞄着,微微笑了,有点意思了,一听到老范说四层的舞女什么的,帅朗吓了一跳,惊讶地说着:“哇,你真去过呀?连这个都知道?”

    一说,老范一笑,旋即帅朗一愣,知道漏嘴了,果不其然,老范笑着问:“我当然去过,我们是去扫黄……听这音,你好像也去过呀?”

    “没有没有……我喝多了,我不知道那个死胖子把我拉哪儿去了……”帅朗摇着头,极力否认。

    看来,老范是在试探帅朗的心理底线,对于这种事大多数人都不屑于否认,极力否认,只能说明这个人好歹还要点脸皮,没有烂到骨子里,笑了笑,不再提这个话题了,尔是拿着一摞照片,正色地说着:“小帅,玩笑我就不跟你开了……个人生活个人要有把握,什么事都得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你参加过竞拍,帮我们指认几张照片,如果认识,千万不要隐瞒,这里面可能涉及到的案子很大……怎么样?可以开始吗?”

    帅朗弱弱点点头,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过在这一时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自我保护意识启动了,枯坐着,面无表情,两眼直视……续兵突然发现这个人和关着的那个嫌疑人在某些地方很相似,比如,现在这种貌似负隅顽抗到底的得性。

    “认识吗?”华辰逸的照片。

    “认识,是个买家。”

    “认识吗?”王会长的照片。

    “认识,也是个买家。”

    “认识吗?”徐凤飞的照片。

    “认识,也是个买家。”

    “认识吗?”田二虎的照片。

    “认识,也是个买家。”

    “啧啧啧……你再细细瞧瞧。”童副政委敲敲桌子,帅朗凑上来一细看,很懵的样子:“哦,好像不是买家,不过一百多位买家呢?您让我认完可能么?您自己试试去。”

    惯性,让帅朗躲过了第一个坎,心里暗惊着不知道警察怎么能查到田二虎。不过田二虎既然是古老头的同案犯,那自己最好还是不要认识。

    “甭废话,这张呢?”老范同样面无表情,突然亮出来一张。

    帅朗眼皮子一跳,吓坏了,雷欣蕾的照片。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这几位刑侦捕捉到了,续兵笑着问:“你要说不认识,恐怕交待不了吧?”

    “认识……叫什么来着?”帅朗挠挠脑袋,努力思考的样子,可没有想到雷欣蕾的照片会出现,更无从知道她有个案子牵涉,当然也无法得知警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雷欣蕾的关系,于是很狐疑地试探着:“叫什么来着……名都迸嘴上,想不起来了……”

    一狐疑,这个试探起作用了,那三位忍不住上心地,眼神很郑重的看着帅朗,期待着吐出这个名字,却不料这个细微动作恰恰也被帅朗捕捉到了,立时判断到:警察不知道雷欣蕾是谁。

    “想起来了……”帅朗一拍桌子,神色郑重道:“叫小咪。”

    “什么?小咪?这是人名?”童辉政委气不打一处来了。

    “我也弄不清,她说她就叫小咪,有回在迪厅瞎逛悠认识的……是不是小咪呀,你们这是全身像,看不太清脸,差不多吧……”帅朗很不确认的话配合着很不确认的表情,成功的绕走了,七诌八扯了一个迪厅邂逅,共进烛光晚餐,时间,三个月前;地点,肯定又是记忆那家已经关门的饭店……这玩意不怕查,帅朗从初中开始就糊弄老爸练就的本事,就即便再回头查出来,大不了自己说认错了,反正是一张监控拍的画面不算很清楚,连帅朗都有点奇怪雷欣蕾怎么会和案子有关系。

    没治了,一个破绽又引出来一个无头线索,那三位很失望,就像昨天晚上在自己这里一无所获后那样失望,帅朗此时也判断出来了,警察的调查还停留在第一层面上,无法触及到真正的幕后,而自己就想得到却也说不出来,别说还有五百万的黑钱自己说不清来源,就真说得清那钱,也把这事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扯不到一起,此时,也明白古老头诈死的意思了,就即便自己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有过这么一位骗子。

    所以,只能给别人留个白痴印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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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方……你去哪儿?”沈子昂进会议室了,刚刚送走广东的同行到省厅,回头进门恰巧遇到了方卉婷,方卉婷笑了笑:“去看看那位。”

    “哦,那一起去……小方,你今天上午讨论为什么不发言啊?”沈子昂像关心下属一般,并肩和方卉婷出了指挥部,边走边聊着,方卉婷应了句:“沈督,您给我任务是记录,不是发言。”

    “呵呵……咱们是广开言路嘛,再说今天有这个转折点,和你的奇思妙想是分不开的,咦?我就奇怪了,你这两天给我感觉,让我觉得突然………”沈子昂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稍稍一顿,方卉婷接着道:“变聪明了是不是?”

    “对对,就是这意思,这一群骗子纷乱的线索到现在我才捋了个差不多,你是怎么样看出来的?”沈子昂好奇的问着,不无恭维美女的意思。

    “这个呀……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一位前辈的经验,有一次我到他那里请教,他把精心收集多年的案例全部给了我,我认真研读了不少,受益菲浅呀……其中有一节研究拍卖作假案例,他把骗局分成庄家、买家、卖家,三家在真假、价位、合作与妥协上的心理搏弈叙述得非常经典,不过因为涉及到具体案例无法出版,而且结果都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坐庄的,往往都能圈走钱而且能逍遥法外……”方卉婷道着,现在倒有点奇怪,为什么那次和小木一起拜访帅世才,这位老警察把收集的私人东西都给自己了。

    “别灰心,执法和犯罪总是处在一种平衡状态,两方虽然对立,但也互相依存,正因为有了这些逍遥法外的,我们才不断努力………”沈子昂说了句官冕堂皇的话,看样并没有引起同行的共鸣,突然间灵机一动问着:“你说的这位前辈,是帅世才吧?”

    方卉婷点点头,眼一愣,脚步一停,恰恰看到了帅朗一马当先出来了,后面跟着那三位警察。此时的帅朗,额前贴了一胶贴,缩着脖子,双手互插在袖筒里,和中州街上冬天出来晒太阳的懒汉差不了多少,一看到方卉婷,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方卉婷要迈步时,却听着沈子昂出声道着:“爹是英雄儿好汉,看来这话用在这位身上有点不合适啊……”

    是不合适,这个貌似市井闲汉的帅朗,此时样子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连看着楼梯上的方卉婷那睥睨眼神都不怎么对劲,方卉婷觉得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仿佛自己被揭了羞处一般难堪。

    “怎么,要不送送你?”续兵见帅朗脚步一停,没给句好话。

    “稀罕……切。”帅朗拧着脖子,一扭头,大摇大摆出去了,出了门厅,出了院子,出了大门,岗哨盘查了一番,直到放人离开,头也没回一下子………

    ……………………………………

    ……………………………………

    其实进了一回,反倒安心了,帅朗安安心心吃了饭,在街上闲逛着真晒上太阳了,边走边把钱包里的手机卡取出来,现在倒觉得自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警察现在要追踪的在他看来应该是拍卖会设局的骗子,但同样在他看来,恐怕一时半会追不着,特别就古老头那阴诡算计,应该把所有的路都铺好了,等到揪回来,那得驴年马月,更何况,帅朗揣度了一番,就揪回来也没自己什么事,大不了就是当了回托,要是真把拍卖会上当托的捋一遍,中州那么多名流,非地震不可。再说当托也不犯法不是?

    就是嘛,咱个小人物,怕个逑啊,开了手机,不少乱七八糟的短信进来了,果如所料,没有一条自己需要看到的,所有涉及局中人都没有联系过,杜玉芬联系过两次,发了个短信问在哪儿呢,帅朗回了个电话,只说忙得厉害,改天去瞧杜姐去……还有小学妹王雪娜两个短信,问在什么地方呢,这短信让帅朗看得心里甜甜的暖暖的,回了个电话,没接,估计在上课……还有老爸的短信,帅朗没敢回,怕追根问底,程拐那货的事还没了呢,想想让那货在学习班住几天也未必不是好事,走着,翻看着,突然间看到了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姐在景区等你……

    一顿看到了落款,只有一个桑字,帅朗猛地一顿脚,狐疑了片刻,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景区………

第46章 正道难行 险途无路

    清晨,对于丰富的城市生活总是有多样化的选择,位于紫荆山路东的逍遥镇糊辣汤店,又迎来了一天生意鼎盛的时候,店主是父子两代三口,几十年没挪过窝,味道在中州人的口碑和口舌上都扎根了,每天这儿的长队要排到中午,来这儿的人有个特点,得不怕牺牲衣服不怕牺牲形象,任你穿皮尔卡丹还是路易威登,多数得蹲在路边吃。

    不过似乎并没人介意,多少年来店里包括口味没有什么变化,变化的只是来往的食客,乍一看现在的长队,除了端上一碗蹲路边吃的,也不缺提留着成袋带走的,十张桌子的小店但凡有人起身,马上位置就被占了,而这些不怎么顾忌吃相的食客,不是穿西装的政府哥就是拴领带的商哥哥,吃完饭一抹嘴,没准就恢复了颐指气使或者盛气凌人的得性。是这份美食让这些人放下的身份露出了本性。

    老店、陋街、美味……眼睛和口舌都能尝到熟悉的味道,徐凤飞和端木是坐在店里吃的,仿佛是怀旧一般,对着一碗热气腾腾,五色杂陈的糊辣汤,有种不忍动箸的感觉,轻挹浅尝,熟悉的味道绽开在味蕾上,让端木脸上浮现着一种久违了的惬意表情,没人知道他是谁,不过在座的也没人关注这位和中州大街上普通人一样的爷们。只有徐凤飞知道,俩个人离家离得太久了,对于了熟悉的事总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这两日,两个人相携着逛着中州城,似乎要把十几年背井离乡的全部补偿回来。

    正吃着,旁观的两位开口说话了,说到了拍卖会,让徐凤飞的眼睛不自然地瞟了一眼,三十多岁年纪,一胖一瘦,看着胖子的双下巴和瘦子的早白发,徐凤飞甚至可以直接地判断这是一对兜里缺钱的小市民,和很多年前自己一样。

    胖的正拿着一张报纸,看了几眼发着牢骚:“……哦哟,骗了这得有好几千万吧?够拽的啊。”

    “狗咬狗、一嘴毛;贼骗贼、没好鸟……有甚看的。”瘦的在说。

    “切,一瞅你丫就心理不平衡了,看人家这钱怎么赚的。”

    “这年头要心理不平衡,那得自己把自己气背过去……吃逑吧,后面排队着呢……”

    “呵呵……那倒是,有什么不平衡的,放给咱,咱也赚不了……”

    “…………”

    徐凤飞笑了笑,再回头看对面的端木时,那张平实、普通、沉静的脸,根本未见什么变化,仿佛那事和他根本无关似的,这一点,也是徐凤飞最欣赏的地方,从宁夏到内蒙、到广西、广东,几个省市俩个人都是这么平静地过来的,就像此时,也许都在满世界找这个人,可谁能想到他却混迹在中州市井着浅尝漫咽三块钱一碗的小吃呢?

    吃完,付钱,起身,徐凤飞貌似老夫妻一般挽着端木的胳膊,漫步在老街上,徐凤飞看了看端木的表情,笑着打趣道:“平,还记得我们刚认识么?我问你叫什么,你说你叫王平……这十几年,好像又走回原地,你又叫回王平了。”

    “呵呵……名字就是符号嘛,我有时候都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来。其实我端木这个姓氏很有点渊源,春秋时期,孔子有个得意门生叫端木赐,字子贡,河南浚县人,善于言辞,精通经商之道,孔子称他为瑚琏,意思是指有立朝执政才能的人……但这个贵胄的姓氏可没带给我什么,而且这么招眼,藏都不好藏,还是普通点好……”端木笑着道。徐凤飞却是倚了倚脑袋不乏温存地示爱了句:“你一点都不普通,觉得你普通的人都瞎眼了。”

    “嗯,我希望大多数人都瞎着眼,那样我们就安全了。”端木道。

    俩个人漫步着,开着玩笑,在绿荫如洗、车流如织街边人行道上,如同一对富足的夫妻,在享受早晨的阳光沐浴,只是徐凤飞心里知道,对于俩个人的身份,一切幸福都是短暂的,走了不远,看着端木蹙眉沉思,估计又想到了未了之事,徐凤飞小心翼翼提醒着:“平,要不,咱们先撤吧?你几年没露面,一露面肯定又是警察追着不放……几年前在广东那次多悬,要不是你临时变换路线,说不定就……”

    下面没说,最终的后果是什么徐凤飞从来不敢想,不过端木却是摇摇头不介意地说着:“……别急,栽了的,都先自乱的阵脚,肖子估计出事了,那说明咱们已经被诱进来了……典型的作法,现在肯定是布了个大网等着我们钻进去,民航,飞不走;公路,肯定有盘查;火车,危险系数也不低,不论你从那个方向撤,都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所以倒不如不撤,七百万人口的中州,我就不相信谁有能找到一个普通人的本事………”

    “那好吧,我听你的……不过,我们费尽心思大老远跑这儿,有必要吗?”徐凤飞道。

    “当然有,我之所以这几年远赴海外,防得就是我这帮同门,你不了解这些江湖恩怨,那是不死不休啊……这是我十几年来的一块心病,到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师爸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没准他已经想到了我会揭开骗局祸水东引,他会怎么做呢?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理论上讲,那几位律师不至于引起这么大动静,连吃饭时候都有人讨论了……”

    端木自言自语着,有点诧异,想不通的事还是有的,本来期待着通过中山来的律师揭开骗局,弄大动静,让警方转移调查视线……现在看来,目的倒是达到了,只不过看上去像有点过了,似乎不是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早晨还听律师们的电话上讲,居然有十几家被骗的联合起诉佳士得拍卖行。

    “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说不定你那些同门就是想干一票大的就走了,这才坑了这么多人……今天的报纸上都登了,浴女图经鉴定也是膺品,北京的买家告到省高院了,成交金额一千六百多万……这一票要说起来,真够大的了。”徐凤飞叹了句。

    “更不对了,骗子都讲究欺世瞒人,这简直快成了明火执杖了,即便是不违法,那拍卖行的牌子也砸彻底了,咱们中国是法大理大没有民意大,真要犯了众怒,就不违法也未必不会查他……我现在有种感觉,好像连我的同门,连拍卖行,连中州这些买家,像在合起伙来对付我一个人……奇怪,呵呵,这老家伙比英耀篇还难懂,我到现在都看不透他……”端木摇摇头,怀疑上又加上了几分狐疑。

    “下面的人不是找到吴奇刚了么?他知道些什么?”

    “这小子被关在拘留所,什么也不知道……连他叔去哪儿都不知道,不过已经联系上了,记得把价格直抬到五百万的那位56号买家么?据吴奇刚讲,这是师爸的再传弟子,老家伙还不惜拿老二家侄子给他练了练手,据说为平息俩人的争端,还拿出五十万来让吴师弟和他侄子退出……这个小王八蛋演戏你看演得多好,就像个抬价吃货的财主,三样真货都让他买回去了,就一件假货兑给咱们手里,没拍之前,你我可都对它的真假一点都不怀疑了……”

    “可不,那茶膏我还专门找人鉴定了下……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黄河景区。”

    “那?……也像吴奇刚这样对付他?”

    “当然,江湖事、江湖人的办法处理……已经有人去了,有这两张王牌在,我想他不至于坐视不理吧?”

    俩个人漫步着,轻声细语,渐渐溶入到都市来往的人流中,不知所踪。

    …………………………………

    …………………………………

    除了桑雅没别人,一时间连帅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一个没头没脑的短信就把人勾起来了,现在想想,桑雅循着来要茶膏,说不定和这事也有关系,不过桑雅肯定和古清治不是一路,而这个骗局最终得益的应该是古老头这一路人,不管她是那一路,不但不会得益,而且还有被警察盯上的危险,再联系桑雅不干不净的身份,帅朗却是更急了几分,不时了催促着司机,直驶老根据地。

    到地方就十点多了,快到国庆了,游客没到高峰期可也不少,路边一下车,帅朗警惕地看着四周,随手从认识的小贩手里揪了凉帽和太阳镜,一戴一扣来了个大变样,随着人群往自己店门口踱步功夫,没来由的心里有点危险感觉……是什么?帅朗瞧了瞧,店门口有个蹲着抽烟的,明显不像游客,隔着几步在饮料摊跟前的一位,不时地东张西望,对于帅朗在景区已经晋升地头蛇的水平,一眼瞧得出不是游客,不是村民,也不是那种正道路数。帅朗停着脚步,下意识朝后看了看,没准这会停车场还有等着确认目标出来动的呢……再往自己店里一看,心里一凉,桑雅那高个子从店外都看得见,正和田园、平果俩人一起招呼顾客呢。

    这他妈是不是雷子?帅朗仔细看了看,不过很难分辨,脱下警服的便衣和街痞小贼小匪区别还真没那么大,帅朗想了想,绕了个大圈,拔了几个电话,悄悄地从一排店面的后面绕到了后门,敲敲门,贼头贼脑喊着,店里桑雅一愣一瞧,然后欢天喜地奔出来了。

    一出来,不安生了,呶着嘴“啵”亲了帅朗一口,直接嘴对嘴亲的,一亲孰无温柔之意,马上“呸”声骂了句:“臭死了,没刷牙还一嘴烟味!”

    帅朗登时给搞了个大红脸,没等开口,桑雅却又是关切地端着帅朗的下巴问着:“哇哇,你又和谁打架啦?”

    “打什么架,撞车了,被警察扣了一夜……唉你怎么来啦?”帅朗先惊,又喜,然后很疑惑,摸着桑雅的皓腕,看着笑吟吟的桑雅,相逢之喜压过了一切。

    “怎么,不想让我来,那我走得了。”桑雅故意了句,抿嘴笑着,帅朗嘿嘿一乐:“那能呢……哎不对,你惹谁了,又是没地方躲了是不是?”

    “一猜就着啊,呵呵……不过到你这儿我就不害怕了,有你在姐的胆气壮。”桑雅赞了个,两臂环着帅朗娇艳欲滴的红唇压了上来,没亲嘴,亲了亲脸蛋,不料帅朗这会可没心思,挣脱着,着急地说着:“光胆大顶什么用,你怎么当骗子的,太不专业了,外面有人已经盯你好久,你都没发现?”

    “什么?”

    桑雅吓了一跳。帅朗一说,拉着桑雅透着门缝悄悄一指,说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把门口转悠的俩人形容了下,却不料桑雅不以为然道:“我早上七点就来了,和你店里这俩小帅哥瞎扯了两三个小时,那人就一直在那儿……要找肯定不是找我,是找你。”

    “哇,坏了。”

    这么一说,把帅朗吓了一跳,骨碌往回一缩,想起这些天担心的事了,毕竟那五百万没那么容易捂手里,早防着有人来找后事,却不料在这个时候来,要不是找桑雅,那八成就是找自己了。

    这一吓,把帅朗吓得不轻,虽然那是一帮骗子不足惧,可毕竟是五百万,随便拿出一小份来,雇个杀人灭口的都没问题,这一想,一下子心下无着了,桑雅此时好像并不担心其他,只是怪怪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帅朗,很饶有兴趣地凑上来,揶揄地问着:“哎…帅朗,我上回见你,你还是个穷光蛋,这几个月怎么着就发财了……”

    “什么时候了,提这事。”帅朗有点紧张地说了句,不料这句把兴趣很大的桑雅泼了瓢凉水,桑雅不客气地拧了帅朗把埋怨着:“我就知道,男人都这得性,提上裤子就不认识了……我就来看看你,看把你吓得这得性,白喜欢你了……”

    一埋怨,一生气,扭头就要走,帅朗一把拽住了,搂了个满怀,桑雅待要挣扎,那生气嗔怒的样子惹得帅朗好不心痒,心里也知道和这位野蛮姐骗子妞说话不能拐弯,干脆小声直说着:“别闹别闹,我告诉你……我弄了别人一笔钱,找后账的来了……我心虚不是,你来的不是时候。”

    “是吗?”桑雅果然非常理解帅朗的处境,而且很关心地问着:“坑了多少?”

    帅朗一伸手,一个大巴掌,桑雅愕然了,直接狮子大开口:“五十万?”

    “我说了你一定站稳啊……”帅朗扶着桑雅,摸着那细腻滑润的脸蛋,很正色地压着声音道:“再加上一个零……五百万。”

    呃……饶是桑雅经过大凤大浪,仍然被这个数字吓得有点眩晕,也不知道是真晕了还是假晕了,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嘤咛一下子倒在帅朗怀里了,那样子比自己得了五百万还喜庆,直搂着帅朗脖子喊着:“拽死了……拽死了……怎么弄得?说给姐听听,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姐还混什么呀,直接给你当老婆得了……喂喂,什么表情?好像姐还配不上你似的?你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有钱了想把我蹬过一边,那天说的话都是假的……”

    说着,得瑟着、兴奋着,以至于揪着帅朗的脸蛋质问,帅朗现在实在后悔这节骨眼上偏偏生了这么大的乱子,不迭地拉着桑雅的手,温存了下加上温言劝慰着:“……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头咱们再说……我这段时间可一直躲着呢,今儿刚露面丫的就有事了……我在五龙村那块有住处,咱们到那儿说去……”

    “哼……不去,男人不穿衣服时说的话都不能相信,不给你机会……”桑雅傲色一拧头,来了个撒娇,估计是错会帅朗的意思了。

    这娇撒得,让帅朗登时牙酸胃疼,这个有些另类的艳福实在消受不得,刚要劝句拉着走躲开视线,冷不丁店里田园喊着二哥,有人找,桑雅顺手一开后门,斜斜地帅朗正好看到了两名大汉正在视线之内,眨眼间,这俩位掀着柜台就冲到后门来了,帅朗不容分说,拉起桑雅,起身就跑,不料刚跑几步,门店尽头路面闪出来俩人,正狞笑着,帅朗和桑雅一刹车,再回头,后面也被堵上了……

    四个人……六个人……成小胡同里赶猪两头堵了,几个门店的后门有人探头一看,马上关门了,这年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惹这烂事,明显是私人恩怨,桑雅此时稍显紧张地拉着帅朗小声埋怨着:“你惹谁了,这么大阵势,早知道老娘就不来了,简直是自投罗网……”

    帅朗没时间安慰桑雅,看着前二后四堵着的人,那个都比自己块大,果真那俩在门口盯梢的就在其中,只不过自己专业素质不过关,没发现其他四个藏在哪儿,一对一不惧,一对二凑和,要一对六,基本没有胜算,更何况身边还有位女人,正寻思的功夫,那位前面拦着的一叉胸前:“没想到啊,小玉,找你几个月找不着,没想到搂草还能打着兔子。”

    一听,帅朗一愣,回头眼翻着桑雅斥着:“还说不是找你?”

    “我不认识他。”桑雅气不自胜地指着那位,真不认识,不认识就没好话了,直问着:“你谁呀?长得跟头褪毛猪样,瞎了你的狗眼了,谁叫小玉?”

    帅朗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这位野蛮姐,直怕那人发飚,却不料那位涵养很好,笑着道:“你当然不认识我,早上看着邦哥就溜,腿脚挺快啊。”

    这话,吓了桑雅一跳,马上紧张地拉着帅朗说着:“他是梁根邦的人……你怎么惹梁根邦了?”

    “胡扯不是,我都不知道梁根邦是谁?”帅朗回头翻着白眼,不明就理,又一个回头对着这位貌似褪毛猪的大汉问着:“哎这位大哥,您先把话说清楚,谁是草谁是兔子,找她还是找我?找我有啥事好商量,让她走;找她更好商量,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多大个事,搞得这么吓人。”

    “嘎嘎……我们不要钱,要人。”那位彪汉一挥手,上。

    桑雅手一紧,紧紧地挽着帅朗,前二后面,六个人,慢慢围上来了,有人手伸在腰里摸着,黑乎乎的不是甩棍把子就是电击棍,再一瞧门店房屋的口子上,停着车,估计就准备打晕拉着走人呢,看围着的样子,很有专业水准。

    “慢!”

    恰在这时,帅朗一伸手,雷霆一句,貌似就要发威…………

第47章 乱战猝起 谁得其利

    话说帅朗雷霆乍喝一声,两肩一耸貌似身躯暴长,随手把桑雅护在身后,那样子真似个神勇无敌护花小金刚,让桑雅既感动又紧张地拽着帅朗衣襟,生怕这货真二起来冲上去拼命。

    那几位被这声乍喝一呼,下意识地拉开了架势,第一反应是上下左右看看,身处的地方是门店排房后的甬道,抬头斜面是台阶,背后的是矮山,除了甬道两头,根本无路可走,根本也无人可藏,几个人拉开架势,手里的东西亮出来了,两根甩棍,三个电击器,看来专业素质不错,六个人围了两层,生怕猎物逃走似的把帅朗和桑雅围在中心,那位领头的猪头哥嗤笑了笑,连武器都没带道着:“小子,识相点,巡警半个小时才来一班,下一班来到二十分钟以后了,别说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市区我们照样抓得走你……”

    桑雅心一紧,抓着救命稻草般拽着帅朗,支身看一眼,却不料被帅朗拔拉过一边,这位貌似要发飚的瞬间来了个大翻盘,脸上表情一绽,嘿嘿谄笑对着这位猪脸哥:“这位大哥,瞧您说的……一瞅您就是专业人士,这样,咱们是无怨无仇是吧,反正出来混都是找俩钱,直说吧,你们准备拿我换多少钱,我现在照价付你,再加一倍,现款现结,结不了,任凭你们逮走怎么样?”

    嗯?果真有点效用,那几位却是被比听到刚才的乍喝还迟疑,都看着帅朗对面的那位猪脸哥,那位也被这帅朗这大的财气镇了下,眼睛骨碌一转,像在审视帅朗的身家,帅朗心思飞快立马顺杆爬着一指身后的桑雅:“你看我像没钱的吗?没钱能上这么漂亮的妞?没钱能开这么大的店,光这租金一年十好几万……您几位都不是第一拨来找事的了,只要上门的兄弟,您打听打听,咱从来可没亏待过,钱那是一分钱不少……您几位,不说了,一人十万……”

    嘴得啵不停地说着,手舞足蹈着,除了带头人,下面这些跟着混的还真动心了,都期待地看着那位猪脸哥,这位也像被这个数字刺激了下,不过一时分不清真假,正迟疑着,桑雅俏手一指发言了,脆声斥着那位带头人:“吭个声呀,磨磨叽叽跟着娘们样?你抓趟人能挣多少钱?我可听说梁根邦被警察追得都快提不上裤子了,跟着他混有前途么?……告诉你们,现在有钱才是爷,是不是,老公?”

    一说,一诈,然后再来个小鸟依人,问着帅朗,帅朗抿抿嘴,这双簧戏都不用排练了,俩人在这个上面默契得紧。于是很大气地一笑:“那当然……妞,对几位大哥客气点,没准以后得成朋友了,对了,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呢?”

    没吭声,虽然被说动了几分,甚至于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抽动,那位领头的明显见多识广,轻易不会信人,略一思忖,还是原样不动一挥手指:“兄弟们,把他弄住了。”

    五个手下虽有不忍,但还是围上来了,帅朗这才真的急了,左右挡着做着停着姿势喊着:“喂喂喂,等等等等,几位大哥,我说得难道不够清楚?难道我的诚意不够?难道大家和钱都有仇……”

    “哈哈……够清楚,所以更得弄住喽,要不谁给我们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一对骗子啊……兄弟们,上……”带头的发话了,一听这打算,那些人脸上浮着笑意,慢步趋着,狞笑着,慢慢地缩小着包围圈。

    桑雅紧紧地揽着帅朗的一条胳膊,稍显惊惧,不此时帅朗却坦然了,伸着手,把桑雅揽地膀边,睥睨的眼神左右挑挑,这当会儿反倒不惊不谄了,冷笑了声道着:

    “活路不走、钱路不挑,你们找死路可别怨我啊……”

    声音很冷,很恶毒,几位围上来的或大或小、或圆鼓、或三角形的眼睛都不自然地跳了跳,回头看看带头的,毕竟是头回在大众场合抓人,要是出了茬子确实讨不到好,稍一迟疑的功夫,桑雅听到了嘎嘎几声刹车的声音,眉头刚刚一锁,身边的帅朗大喝了句:“在后面,都他妈上来……”

    这回是实打实的发飚了,中气十足,字正腔圆,话音刚落,从路两头、从后门里,趿趿踏踏直冲出过来一二十人,拿板砖的、提棍棒的、抄椅子的、提酒瓶的,霎时间把这六个不速之客围在中间,几个人稍稍失神的功夫,帅朗拉着桑雅就近找着一家店铺的后门吱溜声蹿走了……桑雅跟着帅朗无意识地跑出了这家办快餐的店,出了店门一绕又回到了工艺品店里,分开人群再从后门出来,这一眨眼功夫,被包围,成了反包围了,帅朗已经立到包围圈之外了。

    是防备有人上门讨债的,却不料此时派上用场了,虽然事发仓促,可来的人也不少,老皮侄子带着帮送饮料的、程拐手下那帮卖盗版的,还有在店里批发货的小贩,这些人只要说宰生客欺负外人,那来劲得很,帅朗站在人群之后,远远地盯着那六个拿着家伙不敢动手的来人,嗤笑着喊了句:“兄弟们,这几个货想来咱们景区抢饮料和工艺品生意……想对我老人家下手,愣着干什么?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些人动手有所顾忌,可帅朗在景区已经无所顾忌了,话音刚落,那几个背靠背戒备着,冷不防额上、脑袋上、鼻子上一疼,哎哟刚一捂,跟着眼前一黑,明显感觉到阵势一乱,踢、踩、跺、打雨点般地落到身上,登时间爹呀妈呀叫喊一地乱滚。

    桑雅着实惊住了,那几位是不小心头上着道了,惊讶地抬头,却见得店里那两位一胖一瘦带着几个人,埋伏在房顶上,见桑雅抬头看,还得意地扬扬手里的弹弓,敢情是上下同时动手,这几位糊里糊涂着道了,一不小心被脑袋被扣个布袋,这么多手脚,霎时就得丧失战斗力,一转眼,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几位,都在地上哀号乱翻滚着,不时地被意犹未竟的小贩小商踢一脚蹬一腿,一脚一腿上去,定是痛哼几声惨叫几句。

    “行了,兄弟们差不多就行了……把他们弄到派出所,扰乱景区治安,让派出所继续收拾他们……”帅朗喊着,一喊应者云从,在这地方大伙都抱团一致对外呢,不料有不同意了,帅朗只觉得胳膊一揪,是桑雅,小声地附耳急声道:“别,别去派出所……”

    “没事,派出所跟咱们一家。”帅朗得意道。

    “不是……这是梁根邦的人,梁根邦可是通缉犯……”桑雅声音几近不闻,附耳一说,帅朗吓了一跳,白眼一翻,面对面瞪着桑雅,立时省过来了,吓了一跳,回头挥手喊着:“哎,算了算了……这次放他们一马,反正咱们也没吃亏……放下放下,掀开袋子……”

    看来这群闲汉对帅朗倒是尊崇的紧,说送派出所就要拖着去送,说放一马,那就放一马,蹭蹭蹭头上的袋子一掀,却是景区兜售装东西的小布袋,正好脑袋大小,只不过掀起来以后,里头装的那脑袋可就比原装的大了不少,原来一个猪脸哥,现在六个都成猪脸哥了,帅朗在鼻青脸肿的几位中间好容易找到了带头的,几位揉腿的、揉肚子的、捂脸的,都不敢正视了,帅朗蹲下来盯着这位,鼻血长流、左腮奇高、右眼青肿,威风是煞得一点不剩,帅朗倒没落井下石,斜斜盯着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过我警告你滚远点……再他妈没完没了,用不着我收拾你,就凭你是梁根邦的人,雷子揪着都得整死你……”

    这位没肿的眼皮跳跳,低声下气地说了句:“……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这位大哥……”

    “少来这套,滚……”帅朗起身了,不理会江湖这一套,这玩意信不得,正面祷告,反手一刀的事多得去了,不客气地连踹了几脚,这几位连滚带爬直奔出人群,上了一辆长城SUV,跌跌撞撞地驶走了……

    ……………………………………

    ……………………………………

    “什么……你们被揍了一顿?你们六个人逮不着俩?还有个是女的……”

    梁根邦,传说中坐火箭发迹的邦哥,看样落魄得比火箭坠毁更快,此时正坐在一地荒草的院落里,对着电话大声喝斥着,不料电话里手下解释着:“对方根本不是俩个,是二十个都不止……而且根本没把哥几个放眼里,揍了一顿还放了……”

    骂了几句,让手下滚回来了,回头却是难办了,起身摩娑着下巴,疑惑的思忖着,今天的事发有点蹊跷,上午接到上线的电话,让去邮电大厦取钱。没想到看到的联系人居然是自己遍寻不着的女骗子,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滑溜的女骗子转眼又溜了………恰恰更没想到的是,这女骗子居然溜到了自己设在景区的埋伏里,那位是遵照老板的指示要抓的人,可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一伙,不得已临时改变准备一起捞走,可不料又没想到,碰上个硬茬。

    这可怎么回事呀?梁根邦想不透了,老板派来的信使,和老板要找的目标,居然是一窝,而老板信使,恰恰又是坑过自己的人……这中间的蹊跷可让人如何想得清楚?

    现在,有点为难了,钱没拿到手,事办了一半搁住了,连着数月的仓皇奔逃,自己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公安虽然没抓着人,可摸到的线索不少,老铲、歪嘴、憨强几个实心兄弟陆续进去,能摸到的窝点被抄了,有关联的户头被查了,自己像个丧家之犬来回躲藏,还想就凭着这回从老板手里挣点跑路费呢,可现在,梁根邦连自己怎么交待都揣不清了。

    “对,老板在海外……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他手下是个吃里扒外的……”

    梁根邦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干脆,准备直言了,大不了一拍两散,这趟钱不赚了,一念至此,拔着电话,是个海外的区号,接通了,就听得梁根邦压着声音道着:“王老板,你派的人有问题啊,不但钱没送到,而且还和你要抓的人穿一条裤子,把我兄弟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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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吧,就这样……你到裕华酒店1108房间,找一位闫姓律师,让他给你取五十万现钞,你别露面,派别人去……邦子,咱们虽然没见过面,可这些年我的信誉如何你是知道的,该给你的我一分钱没欠过,等我查查,要真是我手下的人出问题,你的损失我包赔了……”

    端木放下电话,有点愕然地盯着徐凤飞,徐凤飞正安排着闫律师给付款事宜,等安排妥当,有点不自然地看了端木一眼,端木界平面无表情,抬抬头示意着:“查查你给她的账户……”

    又是手机一番查询,费时不少,半晌,从徐凤飞尴尬的脸色上,端木都猜到了结果不怎么样,果真不怎么样,徐凤飞嗫喃地说着:“钱取走五十万,联系不上了……这姑娘和我处了几个月,我感觉是见过点世面的人,不至于因为五十万就跑了……在中山办款,我试过她好多次……”

    “呵呵……打雁三十年,终有被雁啄的一天……你还真找了个人才啊,邦子说,三月份那笔三百万的进账,有九十多万就是被这位骗走的,她是卖给邦子一批银行卡,里面混杂了不少开通网上支付的,只等着一进钱就从网上划走……我以前怀疑梁根邦想私吞,看来还确有其事……”

    端木狐疑地道,心里揣度着这个手法,未见得有多高明,不过干得很巧妙。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像在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骗子成群,这专业的有时候你防不住业余的。

    不料一叹被徐凤飞误解,她有点难为地嗫喃了句:“平,你,你不会怀疑我吧?”

    “呵呵……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你需要骗我吗?我现在一半身家都是你挣的……”端木界平笑了,笑着回护道:“现在不比咱们当年那会了,那会谁骗人,那是要被深恶痛绝的;现在呢,早上吃饭你都听到了,大家不是痛恨拍卖行骗了人,而是首先羡慕人家捞了多少钱……现在大家的生活态度都是只重结果,不看过程,遍地皆骗,你怎么防?走,咱们去龙门瞧瞧,下面的事让他们办去……咱们被骗的钱有人买单,花不着你我……”

    起身了,徐凤飞挽着端木,心里泛起几分感激,总觉得这事于心有愧了,不过要说句什么,却是无话可说,只得跟着这位,漫步进了标着租车、导游服务的旅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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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梁根邦接了老板的电话,不啻于再吃了一颗定心丸,在院子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得手下回来了,一下车,本来要甩几个耳光的手顿住了,一指,愕然地说着:“你们第一天出来混呀,被人打成这样?”

    灰头灰土一身自是不待说,六个人脸肿了三对,十二只眼青了七八只、有的鼻孔还塞着卫生纸、有的衣服裤子破了个大洞还没来得及补上,看得梁根邦哭笑不得,这几位有的说,妈的,这帮人太孬,在房顶上打弹弓……有的说,邦哥,人家人太多,好几十号人,我们不敢动呀……还有的说,这帮人手黑着呢,比咱们还黑,要不是白天人多,我们怕是得缺胳膊折腿回来……还有的说,那地方刁民就多,不好惹……

    “去去……都去洗洗脸,收拾收拾,成什么样子了……我出去一趟,你们问问下面那个,妈的是不是故意让咱们上当,明明知道景区那地方不好去……”

    换上了车位,有人给开着门,梁根邦自驾着车出了这个大院,那几位骂骂咧咧,沿着荒废的建筑直往里走,走进去,又往下层走……哦,是个荒废的冷库,这种恒温冷库在中州不少,用于储存水果,最长可以储存八个月,只不过这会储存的不是水果,走了足了几百米,通道里暗黑一片,领头的那位打着火机,找到了储存间,点上了电石灯,灯光一亮,被绑在椅子上那位惊惧地一瞪眼,吓醒了……

    是吴奇刚,此时帅帅的锥子脸更惨白了几分,嘴角殷着血色,虽然没怎么被虐待,可过得也舒服不了,被绑着的手臂已经麻木了,更让他觉得恐怖的是,昨天这几位勉强还像个人,现在灯光下看着一个比一个狰狞,奇形怪状的脸,都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这倒吓坏了,紧张地说着:“……大哥,我叔一定会给你们钱的……”

    “小子,我问你,那个帅朗到底什么人?”带头的猪脸哥恶声问。

    “卖工艺品的。”吴奇刚照实说着,一说,啊一声惨叫,重重挨了一耳光,却是另一位鼻子里塞卫生纸的,气全撒这人身上了,打完了骂着:“胡说,妈的卖工艺品的能这么厉害,打得老子差点回不来……到底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没了,大哥,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等等,还有还有……”吴奇刚刚说了句,看耳光又扬起来了,紧张地说着,人一急中生智,思维就快了,还真想起来了,哆嗦地说着:“他他他……他爸好像是警察。”

    呃……好几声呃响着,这一干哥们都呲眉瞪眼吓了一跳,那带头的知道这事马虎不得,紧张地揪着吴奇刚问着:“到底?真的假的?你说清楚。”

    “真的,大哥,我听我叔好像说过,是铁路公安处的乘警大队长……挺…”

    “挺什么?”

    “好像挺出名的……”

    愣了,几个人咬牙切齿,互视了一眼,然后动作统一,耳光、拳头、脚,砰砰叭叭直往吴奇刚身上招呼,一阵阵痛楚激得吴奇刚爹呀娘呀叔呀乱嚷一通,嚷也不行,只听得动手发泄的那几位边揍边骂着:

    “妈B的,叫你不早说,害得老子挨了顿揍。”

    …………………………

    …………………………

    “老公,去哪儿?”桑雅侧着头,温柔地靠地帅朗肩上。

    帅朗肩一耸,把美人撂过一边了,没好气地说着:“找着地方躲呗,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躲什么?你不挺厉害的么?我都没发现,在景区你还是个大人物啊?”桑雅撒着娇,又腻歪上来了。帅朗这回没拒绝,不过是很后怕的语气说着:“大个屁,都是群小商贩,仗人多欺负一半回,真要有事,溜得比谁都快……今天是侥幸啊,店里那俩见机得快,他们正好赶着中午游客少,要游客多堵堵车,我人都召集不起来。”

    “哟,谦虚哟……”桑雅呶着嘴,奖励了帅朗个香吻,本来个子就比帅朗高,估计是倚着帅朗的肩膀不舒服,干脆站直喽,伸手揽着帅朗,帅朗往温玉软香的怀里稍靠了靠,危险尽去,绮念顿起,笑了笑:“那倒是,我一般都很低调的,景区这地方,召集几百人没什么问题……”

    桑雅笑了笑,一伸手让帅朗帮忙提着包,俩人此时正走向五龙村口,桑雅饶有兴趣的看看四下的乡村风光,有点惊讶在繁华的景区山后还有这么清静的地方,正要问句什么,帅朗提着包却是奇怪问着:“什么东西,这么重?”

    “你看看……”桑雅乐了,推着帅朗,帅朗拿起来,棕色的皮包,质地一般,不过一拉拉链,眼顿时一直,惊讶地瞪上桑雅了……钱,全是钱,满满地一包。

    “我也捞了一笔……怎么样,不赖吧?”桑雅得意道,咬着嘴唇,看着帅朗,手指一挑帅朗的下巴,把脸端端:“哟?你怎么啦?”

    “又……又坑了梁根邦一把?你也不能紧着人家一个人坑吧?”帅朗无比愕然道。

    “那没办法,撞我手里了……我们老板让我给中州办事的送钱,说是账户不方便,要现金,谁知道接收的是梁根邦,我差点被他逮着……后来我一想,妈的穿帮了,要是梁根邦和我们老板一路,那回头我得惨了,干脆捞一把走得了……所以,就投奔你来了。”桑雅眉飞色舞道,好像从刚刚的惊喜中还没有省过来,除了钱,还是这位带给她的惊喜。

    帅朗可乐不起来了,苦着脸问:“人家是个骗子团伙,你……你这么坑人家,你不怕人家逮着你先奸后杀呀?这钱你弄得太危险了。”

    “切,姐这花容月貌,他顶多想奸,绝对不会想杀。”桑雅一挑指头拢了把额头乱发,国色天香根本不在乎被奸的样子。

    帅朗无言以对了,这野蛮加流氓姐不是一般地雷人,干脆不说了,提着钱,拉着人,走走,快走,这他妈流氓成双、骗子凑对,都是一身事,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第48章 法外有法 情外无情

    午后三时,驱车到省厅的回来的沈子昂下车伊始,直奔二层的技侦室,汇聚了几个警种精英的专案组技侦可以直联全市的CCIC罪案系统、监控系统、道路交通指挥系统以及中小旅馆身份识别系统,现在的警务网理论上已经覆盖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有很多嫌疑人的行踪都是通过远程识别出来的。

    “沈组,我们目前已经搜索到了全市在用的六百三十余部卫星电话、三千余部注册在新加坡、香港等地的涉外电信用户,对于在案发时间节通话的电话,都进行了初步排查,暂时没有发现符合嫌疑人描述的机主……今天上午提供的2#、3#号手机号码均已停机。”

    技侦组带头的是位戴着深度近视眼镜,身材发胖的警察,沈子昂对此人有印像,姓行名双成,参加过警务追踪信号研发以及模拟成像几个项目的研究,历次大的追逃行动都是他带领技侦向外勤提供技术支持,沈子昂听着行双成不确定的汇报,看了一眼屏幕前聚精会神的一干技侦员,有点为难的问着:“行组,像这种搜索定位排查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不取决于我们,而在于你们提供的特征信息准确度有多高,中州是个旅游大市,单凭这个锁定嫌疑人是有难度的,除非知道准确号码追踪,或者知道关联号码限定在一个小范围内也可以。”

    行双成很客观地描述着,专案组目前掌握的信息仅限于外籍人士、有可能持有境外注册手机、以及拍卖会时间段通话等几个特征,还不足以定位嫌疑人,说到这茬,行双成又提醒着,今天新增的几部手机关联号码通过一次话,不过是当地的手机号码。这是沈子昂把中山几位律师的号码提供到技侦上了,一听这几个号码,多问几句,行双成却是摇摇头:“没用,神州行号码,大街上满地都是,如嫌疑人反侦察意识很高,直接用的都是本地号码,甚至于是在黑市购买的,我们根本没法查……沈组,我的人可两天多都没好好休息了,再没有新的特征提供,我建议休息一下,根据我们历次的追逃经验,对于我们,疲劳战不会有什么效果,只会在原地打转……”

    没有,当然没有,外勤在排查田二虎的下落时暂无进展,这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去省厅开会又领了一份压力回来了,中山警方给出了个难题,根据对端昱公司的排查,该公司涉嫌非法集资证据已经确凿,迟迟未动仅仅是因为怕资金冻结引发连锁反应,促使嫌疑人外逃,本以为人在中州,却不料这边也是刚着手排查,沈子昂想想省厅开会讨论的结果,在账户出现异常前必须冻结,冻结前的时间究竟还有多少沈子昂无从揣度,但他知道,一冻结将会出现和所有的集资诈骗一样,是个跑了和尚,留下个破庙的结果。

    “你们休息休息吧……暂且不会有新消息……”

    沈子昂摇摇头,在一众技侦诧异的眼光中出了技侦室。

    踱出了室外,脚步稍稍迟疑了下,早晨感到整个案情出现的曙光不到一天又黯淡了,本来以为很容易查找的田二虎,像人间蒸发一样无从下手;本来以为已经窥破的骗局很容易击破,却不料中午方得知,佳士得拍卖行的经营者刘仪明已经于凌晨出境,法院的送达通知都找不到管事的人签字;本来以为很容易审下来的《英耀篇》买家,却不料这个人不是闭口不言就是说一通虚假信息让技侦白忙一通,到现在连名字都确认不了;本来以为拍卖会上出现的那个88号买家很容易查找,却不料也像凭空消失一样,杳无音讯;本来也以为拍卖委托方的聚艺阁里面应该有什么线索,不料彻查之下,除了一个公司空壳和两张照片,什么都没有,连账户都已经清得干干净净。甚至于今天又出现了两个受骗的买家,很有背景,关系直通到了省厅,省厅这次主持会议的陈副厅长公开发言指出,就抓不住什么端木,也得把这群造假的骗子挖出来……

    这就是法,你骗普通人,非法的也有可能没人管;可你骗有背景的人,合法的骗也不行,总得想法子整死你。

    沈子昂踱着步,来来回回梳理着脑子里乱哄哄的线索,每想到一个节点,都有种神经质地来回想几遍,生怕自己错失什么,可想来想去,突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好像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上当受骗者,直到现在还在骗局中来回转圈找不着北。

    上楼,推开了指挥部的门,一幢楼四十多名参案人员,都在方向不明干劲大中忙碌着,看到了方卉婷,沈子昂下意识地叫了句:“小方……那个……”

    “怎么了沈组?”方卉婷看沈子昂霎时语结在喉咙里,诧异地问。

    “那个……你早上说那个帅前辈说那什么搏弈,能给我细说说吗?”沈子昂谦虚地道着。

    “你对这个有兴趣?”方卉婷不相信地问,还以为沈子昂在故意找话题。

    “当然有……来来,来我办公室,我还真想好好请教请教……”沈子昂还真来兴趣了,叫着方卉婷,先行出去之后,指挥部里几位男女都给了个暧昧的眼光,搞得方卉婷也觉得沈子昂像假公济私一样想找个独处的时间,狐疑地出了指挥部,到了几步之外隔间的组长办,进门却是诧异地下,这位向来眼高于顶的沈组长变了个人似的,先倒水后让座,客气到无以复加,方卉婷略略一想,小心翼翼地问着:“沈组,是不是……案子又僵住了?”

    “呵呵……瞒不过你,没错,僵住了,从八时开始,现在已经下午十五时四十分了,我们要查的线索居然一点都没有了,田二虎消失了,拍卖行刘仪明出境了,聚艺阁整个就一个空壳,纯粹就是为转账而设的;徐凤飞也像人间蒸发了,楼下羁押的嫌疑人现在又改策略了,不乱编自己是那里人氏了,干脆一声不吭了……我现在怀疑呀,这帮人究竟还在不在中州,不能我们一点线索也摸不到吧?”

    沈子昂发了一通牢骚,牢骚源自于省厅来的压力,这个领头人不那么好当,方卉婷眨眼美目瞥了几眼,这位帅哥为难时,标准的动作是手抚着下巴,紧锁着眉头,丝毫不用怀疑,这个职业习惯会在若干年之后给他增加很多道褶子,就像老帅那张“川”字额头一样,笑了笑,随口道着:“沈组,这和心理搏弈有什么关系吗?”

    “你怎么聪明一时,糊涂一时,我在想,骗子和被骗、骗子之间、骗子和我们之间,本身就已经开始搏弈了,不管是幕后的庄家,还是被骗的端木、再加上虎视眈眈准备一雪前耻的其他骗子,这个局,究竟怎么解?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的破绽?现在我满眼看到的,好像都成骗子了。”沈子昂为难地道。

    这么一说,方卉婷也为难了,看出拍卖会的骗局仅仅是灵光一现,但要再往深里看,缺乏必要的实际资料,也就无从揣度了,同样为难地想了想:“沈组,这个我可真不敢乱说了……帅前辈所讲的三方搏弈很简单,庄家、卖家、买家三者之间,是因利而合、因利而分的格局,任何两方都可能组成同盟掣肘另一方,任何一个单方也可以独立完成一个骗局……昨天我还想这是庄家通过在拍卖物、鉴定证书上造假来做局,不过今天看来,好像我猜得也不完全对,要是庄家和拍卖行暗地合作,再加上一帮托推波助澜,所有的手法都在表像上不违法,我们好像还真无从查起了……”

    是啊,一个“拍卖不保真”把所有的都合法化了,现在不是查不查的问题,警察无端介入调查,反而不合法了,现在外勤走访买家,那个还不得看人家脸色,愿意不愿意跟你坐下说两句还得看心情好坏。

    “老帅提供的资料在那儿?能让我瞧瞧吗?”沈子昂半晌无计可施,出声问着。

    “我建议,您还是别看了。”方卉婷道。

    “为什么?”沈子昂奇怪了。

    “帅师傅给的只是案例分析,比如,05年俄罗斯石油大亨拍到手的《宫女》,画家米哈伊洛维奇的作品,伪作;比如,德国拍卖商蓝波茨破纪录的290万欧元成交的《马匹构成的红色画像》,伪作;比如,上海拍卖吴冠中先生的画作《池塘》,也是伪作……他的分析仅限于猜测这些庄家、卖家和买家之间的搏弈,但都给出了一个无一例外的结果……”方卉婷很严肃的说着。.

    “什么结果?”沈子昂问。

    “和公正相悖的结果,艺术品造假这些雅贼,无一例外都是高智商,不但善于规避法律条文,更善于钻法律的空子,这些案例的结局都是:骗子得逞……”方卉婷道,这也是老帅那堆资料难以行文的问题所在,揭示的不是正义战胜邪恶,而是邪恶强奸了正义,这么有碍和谐的玩意自然是出版不了了,看着沈子昂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方卉婷故意问了句:“沈组,您还有兴趣看吗?”

    “这帮形藏一点不露的骗子,我还真有兴趣……看看吧,免得将来我输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子昂道。

    “那我得回家一趟,在家里电脑里。”方卉婷找了个最好理由。

    “好的,快去快回……”沈子昂安排了句。.

    方卉婷起身应了句,乐颠颠地出来了,出来就得意地来了个握拳得瑟动作,自己也得逞了,快步直下楼,找了辆机动外勤车辆,堂而皇之地回家了………

    ……………………………

    ……………………………

    十六时……十七时……十八时……时间在缓缓流逝。

    沈子昂被带回来的电子文档迷住了,粗粗一览,从街头骗术、江湖骗术到官场骗术、商场骗术,林林总总几十万字,提供案例的时间跨度要超过三十多年了,能在这个上面下憨功夫的人倒也少见,找到标着商场骗术的目录,沈子昂细细揣摩上这个低层警员的实践体会了……

    整十八时,南航的一驾波音飞机降落在中州机场,从下机重桥中下来位不起眼的中年人,一脸愁绪,此时的打扮像个生意上赔了大钱的主,虽然西装革履、名牌一身,也掩不住那份愁眉苦脸,是吴荫佑,本来是阴阳先生,现在摇身变成商人身份了,只不过这单生意出了纰漏,事情已经安排好好的了,还是出了纰漏,大捞了一笔走人这事没敢跟侄子说,只是安排侄子撂下生意叔侄俩到南宁会合,却不料那位不省心的侄子没隔一天就出了事,电话里哭着喊着被绑架了,让已经抽身事外的吴荫佑乱了阵脚了。

    是帅朗?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不过马上否决了,这货不至于有这么大胆。那是端木?吴荫佑最害怕这个结果,十几年前因为带问《英耀篇》,砍了田二虎的胳膊,吴荫佑知道侄子要真落到端木的手里,下场好不了……甚至于,连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好。

    不过血浓于水,由不得他不来。这个软肋吴荫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下了飞机,边走边开着手机,出了机场门厅前的时候,接通了侄子的电话,一接通,直截了当:“喂,钱我带来了,人呢,让他说话……”

    “等着。”电话里一声低叱,然后是骂声,耳光着,催促了句:“快你妈吭声呀……”

    旋即传来了侄子哭诉,叔呀,救救我……他们要杀我……救救我……

    声音,让吴荫佑下意识地躲了躲传出声音的手机,心痛如绞,一声而断,尔后又是绑匪在调戏着:“听到了吧?我们很讲信誉的啊。”

    “好吧,怎么交赎金?”

    “等等,还有个小事,除了赎金,我们老板还附加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听说操纵秋季拍卖会的还有一个庄家,我们老板想知道是谁,人在哪儿?否则他朋友赔的八百多万,只能朝你算账了……吴老板,怎么样?能成交吗?”

    “……好吧,见了人我告诉你们……”

    “痛快,等着吧……我们安全了通知你时间地点……”

    “哎………”

    电话猝然挂了,吴荫佑心急之下,再听到却是嘟嘟盲音,枯站在停车场外的空地上,吴荫佑有点难为地想了想,报警没敢想,师爸一遣散众人,除了关系最好的冯山雄,其他人连他也不知所踪,而骗子这个独立的群体又恰恰最缺乏帮忙的朋友,现在怕的不是赔钱,而是怕连钱带人都赔进去……

    怎么办?吴荫佑巡梭在原地来回踱步,一辈子测阴阳卜前程,偏偏卜不出自己的吉凶了……

    ………………………………………

    ………………………………………

    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一辆出租车停到了火车站背后的陋巷口,下来俩个人,帅朗和桑雅,五龙村吃了饭,人多眼杂,趁着天黑这一对进城了。

    “老公,这是去哪儿?”桑雅下车就问,甜甜地问。

    “别叫老公,听着我嗝应。”帅朗付着车钱,下车先叱一句。

    桑雅可不是个吃素的,不当还不成,抬腿叭声踢了一脚,然后一把揪着帅朗肩膀,强行搂着,浪笑着:“你上了人家了,人家可早是你的人了。”

    “哇,还有倒过来说的,是你上的我好不好……”帅朗拧着脑袋,不认账了。

    “呵呵……哦对,说错了,你是我的人了,哈哈……”桑雅放声笑着,这太浪了,实在让人消受不了,帅朗弱弱地劝了句:“我说桑姐,你现在是跑路,低调点行不行?这条街上流氓可多了啊,你把你的提包拉开试试,走不出一百米一准被先奸后杀……”

    “你再吓唬我小心点……”桑雅拧了帅朗一把,不过此时稍黑稍暗的环境也让她有点心虚地挽着帅朗的胳膊,这会真低调了,小声问着:“这什么地方……耶,这么恶心?”

    正好看到了路边扔的几个针管,都是出来混的,知道是什么玩意,是吸粉不瘾之后的升级版,这些瘾君子有时候打自个一针连人带针头就能都扔在街道上,一瞧着省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了,再抬眼……大家都懂得那是干嘛呢,桑雅看看四处脏乱、阴森的环境,拽帅朗一把问着:“你不是准备把姐卖窑子里吧?这什么鬼地方?”

    “货站路呀,没来混过吧?这地方混得一半是民工,一半是站街妹……这地方没窑子,全是野战,呵呵……”帅朗笑着轻声说着,挨了桑雅几把拧,幽暗,狭窄的小街道,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叱喝以及更远处的火车声音,桑雅虽然狐疑,可对于帅朗却是无条件的信任态度,直跟着走着,走了不远,再看到一群流里流气的痞子就着围墙下席地而坐,对瓶喝酒里,略略地还是让桑雅有点心虚地道着:“什么鬼地方?”

    “贫民区呗,这地方安全。”

    “安全个屁,越是这种地方,雷子查得越多。”

    “你错了,这个地方有特点。”

    “什么特点?”

    帅朗一指不远处解释着,那边是火车站的货场,再一指前方,那是客运南站,又一指身侧方向,这是老城区没拆迁的地方,综合一指解释着:“从警务上讲这叫治安重灾区,但恰恰这个重灾区位于铁路公安和地方公安的警务衔接处,一衔接,那就得扯皮,一扯皮,就成盲区……你瞅瞅这地方,有的一百平的单元房,能塞七八十人,干什么的?不是传销就是民工宿舍;那小平房里人就更乱了,要清理这地方,得来一个特警中队,派出所的根本不管用……你放心,刚才吓唬你的,这地方很少有抢劫的,为什么呢?大家都穷光蛋,谁抢谁呀?都是去火车站抢了钱回这地方藏着呢,呵呵……”

    听着这话,没来由的让桑雅觉得几分可笑,俩人腻歪着,又走了不远,果真没遇到抢劫什么的,到了幢老式的单元楼前,直上了四层楼进门,老式的格局是一层三幢,房间狭小,只有四五十平一室一厅,一开灯,顿时又是另一翻景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房间,桌椅沙发俱全,拉开小冰箱居然还有方便面和火腿肠,桑雅随手拎了瓶饮料奇怪地看着帅朗问:“咦?你不会也是专业骗子吧?”

    “什么意思?把我和你并同类项?”帅朗倒着水开上壶,笑着问。

    “那你还搞这么个窝点?避难呀?”桑雅问。

    “猜对了,不过不是我避难,我一做盗版的哥们,隔三差五他得躲着。”帅朗笑着道,这是程拐的窝点,但凡有人查盗版,这货一堆窝这地方吃睡几天,风头过来才出来。

    “哦……看来你的生活比我想像中丰富多了啊。”桑雅揶揄地说着。

    “那当然……”帅朗随意道着,一回头,桑雅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随意一甩高跟鞋,无聊地翻看着杂志着,帅朗紧张地一喊:“别动……”

    “我偏要动……耶…”桑雅偏不信邪,偏被邪撞了,一翻杂志马上惊了下扔了,惊得她一扔不悦地瞪着帅朗,帅朗嘿嘿奸笑着道:“说了你别动……嘎嘎,这是火车站的畅销版,无数单身旅客就靠这玩意。”

    “你个坏蛋……”桑雅脸有点红地骂了句,这边一骂,这边一勾指头:“过来。”

    一声过来,暧昧之极,只见得桑雅一手持着饮料放在唇边,一手勾着弧线、双腿蜷在沙发上,帅朗没来由的心里一动,得儿得儿凑上来,眯着眼看着桑雅征询似地问着:“过来干什么?”

    “想也别想……”桑雅笑着踹了帅朗一脚,轻轻地,随即脚腕一勾帅朗,把帅朗拽着坐到身边,手揽着:“嗯,我有个事和你商量下。”

    “没事,不用商量,跑路费不够,只管开口,我给你。”帅朗拍着胸脯,很爷们,这爷们样子很让桑雅感动,手指撩拔着帅朗的耳垂,摇摇头道着:“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事?”帅朗问,心里狐疑着,要人不就更简单了。

    “我其实今天到景区是想带你走……”

    “什么?带我走?”

    帅朗愣了下,没想到桑雅心里一直揣着这事呢,一愣,桑雅笑了笑,放下了饮料,缓缓地说着:“是啊,我也漂了这么多年了,有时候想想,逃来逃去、骗来骗去也没什么意思,就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生生过日子……本来想这次捞了一笔,和你一起走,不过现在……我以前其实以为你是个小混混什么地,没想到你在景区还能呼风唤雨,手里也不缺钱,所以呢……算了,我干脆直说吧,愿意不愿意跟姐一起走……”

    桑雅说得很不确定,不过很温柔的语气,记忆中好像只有在长曷的那个晚上这么温柔,说话着,身体慢慢的倾斜着,头伸着,伸到帅朗面前观察帅朗的表情,有种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帅朗霎时觉得感动了,一瞬间,一听桑雅居然是这个来意,一下子让帅朗懵了,不确定问着:“你是说……你和我,一起走?”

    “嗯,对呀。”桑雅点点头。

    “去…哪儿?”帅朗皱着眉问,没想到这一茬。

    “随便,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给你当老婆,要不要?”

    桑雅美目瞥着,极尽诱惑,这下子搞得帅朗更懵了,挠挠脑袋愕然说着:“是不是呀?那坏事了,咱俩一对骗子,再生一群小骗子……完蛋了。”

    “多好,老了有人养着……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桑雅说了句玩笑,不过瞬间反应过来了,有点失望。帅朗赶紧解释着:“不是不是……那个这事得从长计议,先把风头躲过再说,再说我景区那么大生意,还有到手的钱没洗白呢,一下子扔不下呀……那个……”

    说话着,话停了,却是桑雅起身了,帅朗患得患失伸手要抱,不料玉人已去,起身的桑雅抿抿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侧头说着:“当我没说……我洗个澡,明天我就走……”

    说着,步态优雅地到了卫生间的门口,轻轻喟叹了一声,进去了。

    帅朗有点懵,很懵,枯坐在沙发上,听着哗哗的水声,拍着懵懵的脑袋,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第49章 山重水复 难觅归处

    嘭声指挥部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紧急通知通知归队的续兵队长、范爱国主任和童辉副政委三位外勤带队急匆匆进了办公室,对着稍稍发愣的技侦、经侦几乎是吼着道:“什么情况?”

    这几日神经渐渐紧绷得快像神经质了,方卉婷笑着道:“沈组通知你们回来开会,暂时没有新情况。”

    一说没情况,仨人跌坐到椅子里,吁了口气。

    “情况还没有,我看你快有病了。”李莉蓝发了句牢骚着,训着童辉道着:“老童,你儿子都快上大学了,怎么还跟我派出所见你那时候一样?”

    一训,续兵和范爱国吃吃笑着,沈子昂如果不在,李莉蓝当之无愧地在年龄上是老大,谁也斗不过人家这张利嘴,童辉自嘲地笑了笑:“李大姐,咱好歹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留点面子啊,别拿我这年龄说事。”

    “年龄怎么了?哎老童,你是不是看着技侦组里三十岁的警督衔很受刺激呀?告诉你,你羡慕嫉妒恨吧,没用,就咱们警校小中专的学历,这辈子在基层现成了……”李莉蓝取笑着,一取笑,续兵和范爱国笑得更欢了,平时可都是童副政委给大家做思想工作,不过自打进专案组,童副政委一直就这样理屈词穷无言以对。这不,被李莉蓝取笑了几句,不愠不火,笑笑摆摆手:“羡慕、嫉妒都有,恨可没有……现在的高科技玩意我还真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啊,要是这么高科技都逮不着人,我这羡慕、嫉妒可也就没了。”

    “你还甭说风凉话,人家技侦上没摸过枪的,抓得人不比你们少,就二楼那小胖子,小行,清网英雄,那次追逃不逮着几十个来……上回鞋厂投毒案的嫌疑人都跑到边境了,还是被他们定位了。”李莉蓝道,胖手指点着,似乎非要贬低外勤一般,一听这话,范爱国听不下去了,插了句道:“李大姐,他们可只会定位,不会抓捕呐……上海咱们同行被一个普通嫌疑人闯进派出所,一把刀造成死伤六人的事,还都是警察,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过份依赖高科技的结果,但凡有一个半个我们这号拼过命的,他刀都掏不出来,直接拿下……”

    “就是啊,李大姐,我记得你被抢过一条金项链呀?有没有这回事?早到我们外勤训练几天,别说被抢,你抢别人都没问题……”童辉突然想到了个笑话,是经侦上这位科长上街购物被人抢了项链的事,一说这个几个人笑得更欢了,李莉蓝拍桌子指着这几位取笑的外勤喝斥着:“你们……你们还好意思,这充分证明,你们这些外勤不作为………小方,说句话,这仨老爷们枪口一致对准我了,可好意思……”

    拉方卉婷做挡箭牌了,那三位却是不好意思和太年轻的方卉婷开玩笑,正吵着,沈子昂进来了,也是一脸笑意,看现场这么热闹,愣了下:“咦,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没有……”李莉蓝瞬间正色了。那几位脸色一整,也恢复严肃表情了,这又让沈子昂愣了愣,隐隐地觉得好像在这个氛围着自己反倒有点不合群了,拉着椅子坐下来,开口先说着:“大家别这么严肃,就咱们中州参案的几位开个非正式短会……打扰大家的休息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今天下午被好好上了一课,很有点心得体会,咱们分享一下,如何?”

    说着话,把一摞打印的资料递给方卉婷,方卉婷按着人头分发着,一看还是对拍卖会的分析,几个人倒觉得意兴索然,偏偏沈子昂很有兴趣说着:

    “这东西严格地说不是我做的,是咱们省的反骗专家帅世才前辈的手笔,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他收集整理的诈骗类案例有两千多宗,甚至于比我们CCIC掌握的罪案还要丰富,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他不是从警察的角度来看诈骗,而是从……我不是有意贬损帅前辈啊,他是从犯罪者的角度来看骗局的组织和实施,所以在看到不少罪案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兴奋感……小方,这在心理学上叫什么?”

    “这叫犯罪心理体验,当控制欲得到发泄时,会让犯罪实施着得到类似事业上成就感的心理满足,可以作用于人的生理机体。”方卉婷冒出一堆专业术语,不过大家听得明白,就是很爽的意思。

    “对,就是这种感觉……”沈子昂像是此时还在兴奋之中,笑着道:“我重新捋了一下思路,我当一回事后诸葛亮啊,如果我是这个庄家,组织实施了这么大一个骗局,大家说说,我能得到的好处有多少?……谁先来?”

    “圈钱,圈走一大笔钱……应该上亿了,而且走得是灰色地带。”李莉蓝很专业地道了句。

    “对,这是第一层,最直接的诉求,干得很漂亮,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圈走了多少钱,光聚艺阁的转账就到一点三个亿了……谁来接着?”沈子昂道。

    “第二层应该是让当托的出来闹事,并直接上诉到区法院,既然到了法院,又是民事诉讼,即掩人耳目,又可以规避我们的介入……把水搅浑。”范爱国头脑清醒,说了一条线。

    “对……”沈子昂赞道:“没错,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我不知道他怎么撬动了这么多名流,不过干得也非常漂亮,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太大动作,毕竟社会反响很大……谁来接下面?”

    “再有,就是转视我们的视线了吧?”方卉婷道,感觉今天的气氛很好,大胆地说着:“引出来了端木,把我们的视线牢牢转移在这个重点嫌疑人身上,随后再通过聚艺阁栽赃……由聚艺阁引出瑞昱,让另一个重点嫌疑人徐凤飞,也就是徐丽雅浮出水面,表面看貌似徐丽雅设计的骗局,但恰恰又给了我们一个矛盾,让我们发现徐凤飞和端木的密切联系……他好像是通过栽赃的方式举报,引导我们去查。”

    “对……‘引导’这个词用得好。”沈子昂不吝言辞赞美着,很确定地说着:“没错,就是在引导,他通过引导我们去找嫌疑人,成功地掩盖了他圈钱的目的,也成功的掩护了他们逃之夭夭,庄家消失了,举报人田二虎消失了、随即拍卖行的也堂而皇之消失了……其实即便是他们不消失,我们也没有什么有力证据指控他们……所以我说,单从犯罪的手法来讲,这个可以进教科书了,不管是谁实施的它,大家想想,卷走一大笔钱,然后把对手扔给警察,躲起来看事态发展,那感觉该有多好?没有比这种报复更快意的了,大家觉得呢?”

    笑了笑,都笑了,似乎话题谈得有所不妥,大悖这位沈督察的平时作风,不过这样的气氛倒是很轻松,轻松间童副政委问着:“沈组长,那我们该怎么办?好像从头到尾一直就是任他们摆布的棋子……”

    “这就是咱们共同要想的办法,咱们一屋子臭皮匠,怎么也要顶一个诸葛亮了吧?现在咱们抛开一切,不管他圈走多少钱,这个暂且咱们查不出来,查出来也逮不着人……也不管他骗了多少人,这个合法的骗局恐怕已经成定局,追回赃款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咱们也不要管楼下关着的这个不开口的混蛋,这些死不悔改的嫌疑人都非常有信仰,绝对不会和警察合作的……咱们直奔目的,看资料。”

    沈子昂道,翻着资料解释着:“帅前辈的资料给了我一个思维方式,那就是顺着骗子的思路去想问题,大家刚开始说了,他的目的无非在于圈钱、报复以及实施之后全身而退……现在,还有那一个没有实现?”

    “报复!?”童副政委脱口而出。

    “对,报复,他试图把端木、徐凤飞都交到我们手里,照片、线索、举报,以及聚艺阁有意地给瑞昱转账,都是在提示我们。”方卉婷道。

    “是啊,这就是我发现的东西,既然设计得这么精巧,而报复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端木和徐凤飞还逍遥法外,这对于另一方是一个重大的威胁,那么,是我们忽视了什么他提供的线索,还是这人放弃报复了呢?”沈子昂说着,终于从被动中第一次主动地开始想此案的得失了,狐疑地看着几位外勤:“大家觉得,会放弃吗?”

    不会,肯定不会……罗列出来的事,吴清治十年牢狱,田二虎残疾,这份仇放普通人恐怕都忘不了,更何况这么深的江湖恩怨。

    “那就是我们有忽视的地方了……小方,把卷宗,现场的证据,勘察资料,图像全摆出来,咱们从头过一遍……”沈子昂道,方卉婷调试着电脑,几个人对着屏幕,又一次很专心的开始看上了……

    拍卖的镜头,几件重点证物,包括帅朗、包括华辰逸、包括王修让以及一干名流的场面都在,还包括已经被捕的嫌疑人加上那位不知所踪的88号买家,足足放了半个小时,讨论了一番,从这个上面对比拍卖行闹事以后的录像,差不多能看出实施的轨迹,庄家和部分买家之间的猫腻昭然若揭……只不过这种合法的欺诈,对于警察也是毫无办法。

    证词,田二虎到省厅举报的录像,一位长相朴实,断臂的中年人,如果不是知道现在的结果,就可怜兮兮的录像,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骗子……再播,聚艺阁的搜查录像,空荡荡的房间,加上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留下的一个影像,这个人很年轻,明显不是徐凤飞,在专案组看来应该是骗子的同伙……快完了,讨论中,各人渐渐焦灼,似乎这些已经看过无数遍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新意,到了田二虎住所的搜查录像,同样没有什么发现,空荡荡而且很零乱的屋子,一桌一床,斑驳的墙皮还有不少地方贴着旧报纸,整个一个贫困户的房间………

    完了,随着画面的定格,全部完了,像是纵览了一遍骗局无形实施的过程,仍然是没有什么发现,续兵挠着腮边诧异地说着:“没发现什么呀?要我说,这些买家肯定有知道情况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没法开展工作呀?”

    “那个那个……那儿不对劲。”李莉蓝在喊着,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偏偏这位胖婶也不知道自己喊什么,叫着方卉婷:“倒倒倒……把画面倒回来……对对,就这儿?”

    是窗户的照片,玻璃有点糊,窗边的墙上贴着一片旧报纸,童辉看了半天诧异地问着:“这有什么不对?”

    “你傻呀?那有把旧报纸贴窗边上的?”李莉蓝道。

    “不贴那儿贴哪儿?”续兵随口问。

    “这一对傻啊……你们继续看,墙皮掉的地方不贴,墙面脏的地方不贴,偏偏在沿窗边贴一圈……过去咱们农村家里怎么贴的,首先是怕墙灰蹭了被子,沿床边贴,次之是那儿墙皮裂了,贴着图个省事美观……我就没见过沿窗边贴的……那地方最不容易脏……嗨,都跑什么?”

    李莉蓝解释没完,这几位外勤加上沈子昂,加上方卉婷,趿趿踏踏往外跑,果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被人一说,才觉得那儿贴一圈报纸似乎很不合理,扎眼的厉害。

    没二话,不约而同地下楼,上车,到了车门相视一笑,对于这瞬间抓住了灵感,当然是实地验证了,两辆车趁黑出了机动车检测中心,鸣着警笛,直驰向田二虎的住处。

    不多时,这帮急色匆匆的到了目的地,好在早有安排,让房东保留着现场,等进门时,几个脑袋凑着一看,沈子昂顿时解了个心结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果真留下的线索,肯定是精心收集的报纸,有十几年前的信函诈骗案报道,有内蒙的合同诈骗案、有宁夏的集资诈骗案,还有没有掌握的几处诈骗案报道,细细再一看,范爱国指指一则报道说着:“这是新加坡的《联合早报》,报道的是当地实业公司捐赠,华州电子原器件贸易公司………还有这家,昶盛信息咨询公司,我现在都敢说,这是端木和徐凤飞海外的窝点………”

    “你怎么知道?”续兵不客气了句。

    “就知道你不看案情通报,端昱和昶盛根本就有账务往来。”范爱国笑了笑,指头点点续兵,续兵眯着眼,看了方卉婷一眼,方卉婷也在吐舌头,这是俩人最初来查的地点,却把这个放在眼前的提示漏了,多了糗色,只不过这时候沈子昂被兴奋包围着,没有注意到俩个人的不自然,安排着:“叫一组技侦来,把这些东西都提回去……小方,通知CCIC罪案信息中心,回头把涉及的案子卷宗全部调出来,跨省的通过行组长协调……看来,我还得跑一趟省厅外事处了,说不定这次得国际刑警帮咱们忙了……对了,范组、续队、童副政委,我听说你们刑侦中队有庆功宴的惯例?”

    “有啊。”童政委道。

    “那这次如果我们真抓到人,能不能把买单的荣幸给我呢?”沈子昂笑着道,像是示好,放下了高高在上的架子。几个刑侦上来人点点头,相视一笑,前嫌俱泯。

    不多会,技侦组里来人了,开始小心的提取这些跨度十几年的报纸,院子里站着沈子昂抬眼看看忙碌的同行,心情很豁朗,仿佛刚刚打开了一扇门,让思路跟着开阔了,是一扇,通往真相之门………

    ………………………………………

    ………………………………………

    门没锁,虚掩着,帅朗也推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向卧室的门,房间里一片黑暗,不过帅朗知道,桑雅肯定躺在床上,肯定还在生着闷气………洗澡出来,披着衣服进了卧室就一言未发,把帅朗冷清清扔在外间的沙发上,帅朗枯坐在沙发上等了两个小时没动静,终于按捺不住,推开这个通往美人之榻的房门了……

    在帅朗看来,俩个人萍水相逢、一夜浓情,就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发生非郎不嫁非妾不娶的托付终身之事,可偏偏不久前又发生了,帅朗有那么份感动,可从没有这样想委身下嫁的,这一感动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当然,感动间也有那么份迷懵、那么份茫然,甚至隐隐地心中或许还有点抗拒。

    是因为她是个骗子?好像不是,帅朗自忖自己也好不到那儿。

    是因为她身边的危险,好像也不是,帅朗想着从拿了那五百万开始,自己的危险就接踵而来了。

    那么是因为什么?帅朗说不清,可也不忍心俩个人这么冷淡,一夜过后再各分东西,形同陌路,如果那样的话,似乎比私奔带给他的遗憾会更大……于是他鼓着勇气推开门了,但一推门又望而却步了,这是一朵悬崖边上的玫瑰,采摘的芬芳和粉身碎骨的危险俱在,此时的心理很像一位伟人的得瑟:

    生存,还是毁灭!

    不过帅朗没有这么高境界,站了半晌没见搭理,开口轻声问:“你睡着了么?”

    那一位更没境界,直接骂了句:“滚出去,老娘没心情?”

    “我不是想。”帅朗解释着,确实没想,这当会危机重重,那还顾得鸡动那玩意。

    “管你想干什么,老娘都没兴趣,滚。”床上的桑雅轻叱着,没给帅朗任何机会。

    但这对于有男人所有缺点的帅朗而言,脸皮的厚度足以承受这些,不但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倚着门轻声说着:“桑姐,我在想,我不走,你也别走……我们都该换个活法,可躲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走,而是不想和你一起躲,要走,我也是堂堂正正带着你走,谁也管不着咱们………”

    没说话,床上的那位没说话,不过帅朗看到了黑暗中隐隐地动了动。

    “可现在,咱们恐怕都掉进一个坑里了,中午一起时咱们说过,我拿的是另一伙在拍卖会上做局的骗子的钱,你拿得是那帮被骗人的钱,你躲的就是梁根邦,可躲来躲去却躲到了他的上线手下,听你说好像你那位女老板还有上线……你想想,梁根邦涉嫌的一起重大的电信诈骗案,这起案子我多少有点了解,跨了几个省手法雷同,操纵者可能在海外,我想这个上线说不定就是最终幕后人……梁根邦、徐丽雅都认识你,你在他们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肯定留下了很多很多线索……这条不归路,我糊里糊涂踏进来,你也踏得够远了,即便我们一起躲,总有躲不开的一天………”

    黑暗中,听到了一声重重的叹息,似乎被帅朗的话说动了,旋即“啪”灯开,桑雅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副绝美的画,画中的人,轻启着嘴唇,招着手:“过来……坐我身边来。”

    很轻,帅朗像被磁石吸引着,踱着步,到了床边,眼睛眨眼,很为难地说着:“要不,还是把灯拉了说话吧,看着你我精神集中不了。”

    “那你别看……捂着眼睛……”桑雅拉着帅朗,坐下来,背朝着床,果真捂着帅朗的双眼,仅仅是捂了一下下,然后从背后伸着双臂,环着帅朗,整个人贴在帅朗的背上,枕着那副宽厚的背,脸摩娑着,搪搂得很紧,似乎生怕失去这唯一的依靠、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似乎就像这样唯愿已足。

    很久,俩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都没有动,只是帅朗感觉到,脖子里,湿湿的、凉凉的,像是身后无声啜泣的桑雅在洒着莫名的泪………

第51章 曲径通幽 既疏且漏

    差一点刻八点,帅朗刚要打电话催催,见得货场通道里一辆器材装备车开出来,下意识地招着手,一眨眼看到了车里呲牙咧嘴的大牛,正笑着鸣着喇叭打招呼。

    嘎声车停,大牛跳下车来,屁颠屁颠奔上来,自打饮料上赚了个钵满盆盈,这会对帅朗可是推崇得紧,今天的事就是充分证明,一般情况下,就亲爹妈七点多都叫不起这货来,奔上来随手一扔车钥给了帅朗,尔后是大惊失色:“咋了,哥,谁打你啦?不想混了……”

    是额前那片於伤,在大牛看来说不定是挨了谁一板砖,帅朗顾不上和这位瞎扯,拿着钥匙问着:“东西呢?”

    “在车上。”

    “好了,那我走了,明天给你还车啊。”

    “没事,咱后勤处的车,你爱开就开着呗,回头油票拿来我找我舅给你报去……嗨,这就走啦?中午喝两盅去,好长时间没聚聚啦……”

    “喝个逑啊,程拐都喝进去了……”

    帅朗伸着脑袋斥了句,呼着开车走了,把大牛一个人翻眉瞪眼扔在当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今天帅朗是咋地拉,可从没见过帅哥这么严肃……不过知道程拐酒驾被交警提留走的事,想想也是,说不定帅朗心情不好的厉害,目送的车好远,这才缩着袖筒拉着衣襟回去了,这天气渐渐凉下去了,一眨眼,又心揪上饮料滑坡的销量,把帅朗给忘了。

    车驶过路口转进巷子,又驶了几分钟直到了这所老式小区的楼下,帅朗提着一包东西蹬蹬蹬上楼,开门,乍开眼前一亮,桑姐正对着镜子梳妆,抬头嫣然一笑间,素面白皙粉嫩的脸蛋配上两道浓似深黛的叶儿眉,较之以赤裎相见却是更多了几分风韵。

    “馋死你呀?跟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嫣然一笑间,桑雅来了个女为悦己者容的得意,不过接下来不好听了,直斥着帅朗:“表现一点也不过硬……呵呵。”

    “我现在明白红颜祸水了,谁娶你,谁他妈非得英年早泄……”帅朗逗了句。

    换衣服,眨眼把这身制服外套换到身上,很合身,桑雅穿好站到了镜前,深蓝色的工装,长裤,还带着帽子,一换整个人的形象大变,特别是长发挽起掖进帽子,整个人被制服衬托得很文静,庄重,从来没穿过,桑雅倒看得饶有兴致,出声问着:“帅朗,这什么制服?”

    “铁路公交制服。”

    “穿这个干嘛?”

    “这都不懂,制服是第一道挡箭牌,为什么骗子都喜欢扮成医生、警察、公务员、国家干部之类的身份呢?那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这些职业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我爸说了,阶级观念在中国人的意识里从来没有消亡过,你不服气我给你找身环卫工的衣服你上街一趟,一多半人看你的眼光是怜悯的……”

    “稀罕呀,姐什么没扮过,这还用你教……啊!?”

    桑雅刚不屑了句,回头看着帅朗从卫生间出来,立时是失色惊叫了一声,愣在当地了。帅朗嘿嘿一笑,摆了个POSS问:“帅吧?”

    很帅,桑雅咬着嘴唇,惊讶地点点头,眼光里甚至有几分恐怖在内……吓住了,帅朗正穿着一身鲜亮的警服,肩章、胸号、金属扣熠熠生辉,一看桑雅这表情,帅朗又教育上了:“……注意,想骗倒别人,你首先得骗倒自己……你这种看到警察下意识一惊惧的目光一闪,有经验的老警察一眼就能盯上你不是块好料,比如我爸在火车上抓坑蒙拐骗的,其实根本不用费劲,几个警装的一路走过去,提留几个出来,十有八九错不了………甚至于有时候歪打正着,能揪出个逃犯来……眼光,要自然,你看到警察,要当没看见一样……”

    帅朗走上前来,给桑雅解释着表情上的漏洞,桑雅怎么也自然不出这一茬来,弱弱地问着:“你一大早出去,就是找警服去了?”

    “嗯,我回了趟家,把我爸的穿出来了……不怕查,铁路公安和地方是分开的,普通人分不出来……准备好了吗?走……你得自然啊,你要不自然,我还不敢带你了,要你坐家里等着?”帅朗问。

    这一问,桑雅倒不悦了,挽着胳膊不放了,帅朗笑了笑,被挽着出了门,出门便把桑雅的手拉开放过一边又是教导着:“你现在穿得是铁路公交制服,乍一看呢,和警服制式有点相似,这第一印像会让很多的忽略……不过你不能和警察这么腻歪,像同事,同事知道不?保持五十公分安全距离……还有,你看人,别抛媚眼,怎么看来看来都像个小姐,靠……哦哟,别拧,疼死了……”

    俩个人嬉笑着,下了楼,不过桑雅倒觉得这话的确有点道理,毕竟自己接触过的生活方式并不算很多,很多层次也是自己所不了解的,而帅朗呢,似乎在这个上面,要比她强不少,最起码一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架势,让桑雅感觉,好像和自己记忆中见过的警察还真没有什么两样。

    八时,在聚仙茶楼吃早餐,大方大方、大大方方,一直是帅朗强调着内容,聒噪了一顿饭,出来时,桑雅学得挺快,倒还真显得大方了几分。

    九时,华艺商厦,帅朗陪着桑雅大摇大摆进商厦,原本这种过于公众的场合桑雅一般不会轻易真面目示人,在帅朗的左哄右诌下,还真陪着逛了一圈,偶而看看身上不同以往的打扮,渐渐地那份戒备放松了,或许是因为帅朗在身侧的缘故,根本没有什么戒备的。

    出了商厦,帅朗驾着铁路后勤处那辆器材装备车,绕行着街头,有时候还故意在交警、巡警车跟前绕一圈,第一趟遭了桑雅拧几把,帅朗解释着,要破除把自己定格为嫌疑人的心理痼疾,见了警察要大大方方,不管真的假的;第二趟,绕过个十字路口,停车的当会桑雅学胆大了,敢直视了……第三趟,还笑着向一位巡警示意……第三趟,无所谓了,不过桑雅却是指着骑摩托的巡警评价着:“咦?老公,我怎么觉得警察好像都比你帅嗳?”

    “废话不是,咱山寨的和人家真货怎么比?走,不看了,再看你还得勾真警察去……”

    帅朗调着车头,走了,自尊被伤了一下下。

    第二站,却是到了邮电大厦,车绕着大厦行走的功夫,桑雅指点着昨天是什么什么地方见到的梁根邦,帅朗却是眼光四下打量着,停车场正对的有几个摄像头,这个场景恐怕要给全录下来了,安排着桑雅坐在车里别动,自己却是大摇大摆下车,腋下夹了公文包,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办公务的警察,桑雅在车上看着,很快看明白了,自己同伙原来那装扮是貌似,而这位扮警察,简直是神似,比如人家进大厦门厅,是挺胸昂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一般人他都学不来的。

    进了门厅,帅朗掏着口袋亮了下警徽:“铁路公安处的,我们要调阅一下昨天上午六时四十分左右的停车场监控录像……”

    总台叫着保安队的来了,帅朗很大气地和这位保安队长握握,寒喧了几句,又是正色说上了:“……高队长,据我们的掌握的情况,我们铁路警方追辑的一位抢劫嫌犯很可能入住你们宾馆,怕影响你们正常营业,所以我们大队人马没来,先调用一下你的监控……”

    那位保安队长,客气地领着这位山寨警察,进电梯了……

    …………………………………

    …………………………………

    用了半个小时才出来,桑雅看得目瞪口呆,特别是俩保安把帅朗送出来的时候,那份恭维和客气劲道,比真警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了车,桑雅略有不解地问着:“你就不怕查你证件?”

    “这和你们骗汇时搞个穿警服的坐那儿是一个道理,人都有心理惯性,我要是骗钱去说不定他们会怀疑会细看看,可办公务,他敢怀疑么?”帅朗得意一笑,驾着车,驶离了这里,随行回来的还带了两张光盘,却是升级后的监控所做的备份,找了一个地方,把画面调出来,桑雅给帅朗指示着那位是梁根邦,那位是徐凤飞,88号买家对上了,而梁根邦却是第一次见,那张普通削瘦的脸让帅朗端详的很久,监控的水平相当好,虽然是远景,不过放大后能看到清晰脸型和五官轮廓。

    “帅朗,你认他们干什么?”桑雅终于按捺不住问上了,不但指示的是谁,而且帅朗还了家图片社冲印出来一撂照片,等再上车时,桑雅显得狐疑了几分,帅朗笑道:“总得认识吧,别人家站我面前我都不知道是谁,那多丢份……再说我就不找他们,他们肯定回头要来找我,我得先准备好呀?”

    “那你准备怎么办?”桑雅问。

    “他们这么一堆案底能怎么办?能送进去就送进去呗,他们一进去,你一溜,都安生了……冲他把我装麻袋里揍一顿的事,捅他我一点都不内疚。”

    “呵呵……那你要送不进去他呢?”

    “送不进去他,那我把我自己个送进去,谁也没治?”

    “啊?你自首?”

    “什么自首,不能举报呀?你一走,没后顾之忧,我回头弄一堆消息坐到公安局,他们得把我把大爷供着,几相权衡取其重懂不?和这几个嫌疑人比起来,你那些案底就是毛毛雨了……那玩意一掀,你就成漏网之鱼了,漏网的美人鱼,哈哈……聪明吧?”

    “嗯,凑合……不你说找身份去吗?怎么找。”

    “这不就去吗?别说话啊,你一句话也别说……”

    聊了儿句,对于帅朗的想法桑雅却是知道了个大概,揣度着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这倒放下了几分心,不多会,车驶到了肿瘤医院,车停打完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医院停着的功夫,桑雅听见帅朗打电话找谁,不解地问着这地方似乎和在长曷碰上做假证的不同,帅朗呢笑而不语,只安排着别吭声。

    神神秘秘地几分钟,就见得一位披着大外套缩着脑袋的爷们循着车号上来了,桑雅看着这像号街头混的痞子,帅朗一摇玻璃的功夫,那人却是一扭头,作势便走,帅朗在后面喊着:“老康,不认识了?”

    咦,那人回头,正是康医闹,细细一打量,来了个恍然大悟,上来直往车后钻,帅朗驾车发动的功夫,那人直埋怨着:“哟,我说兄弟,吓死我了……你穿这身干嘛,吓我一跳。”

    “康哥,你还怕警察呀?”帅朗笑着问。

    “不是怕,是不想惹上麻烦呗,这年景混俩钱多难,让警察盯着,生意耽搁得心疼,要逮着,那得罚得咱肉疼,有点事犯人家手里,得揍得咱浑身疼,我就不能看见这身衣服……哎兄弟,你怎么这身打扮?”康医闹出声问着,有点惊讶了。

    “泡妞去啊,这衣服多帅气,你不喜欢,小姑娘们都喜欢……没准上了白上,钱都不付,哈哈……”帅朗一句玩笑化解了狐疑,后面那位咧着嘴哈哈跟着笑,不经意瞥了旁边坐着桑雅一眼,笑声立止,心里嘀咕着这丫旁边就坐这么漂亮个妞还去泡妞,真是暴殄天物了。

    嘎然车停在医院后墙下,帅朗回过头来,问着:“东西呢?”

    “人长得什么样,得先见见,我得给你找个差不多点的。”康医闹很有专业素质地道。

    “就和我位同事长得差不多……没她漂亮,你凑合着弄一个有七八成像的就成。”帅朗指指桑雅,打了个马虎眼。

    桑雅微微一瞥,异相立现,那货从大外套的腋下拽出来厚厚的一个大纸袋,瞟了桑雅一眼,帅朗干脆摸着桑雅的脸,扭了个位置,笑着对康医闹说着:“老康,你今天得优惠点啊,不能白让你看美女……哥这妞漂亮不?”

    “漂亮,漂亮……”康医院真心来了句。

    “那你看过一定忘不了了?”帅朗故意问,此时桑雅不悦地打掉了帅朗的手。那位康医闹笑着道:“放心吧兄弟,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您就把我当成太平间躺的那些烂肉,根本不会说话。”

    嗯?桑雅狐疑了下,听懂了,这其中是帅朗在暗示,其实俩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康医闹在给俩人吃定心丸,意思是放心用吧,不会让别人知道……厚厚的一摞身份证被翻了一遍,挑了一张,直递帅朗,帅朗看了看,名字叫张茜茜,脸型差不多,确实没有桑姐漂亮,不过年龄上看二十七八,凑和了……递给桑雅,桑雅微微蹙蹙眉,有几成相似,不过明显还是差了点,后面的那位康医闹解释上了:“没办法二位,最像只能到这程度了,不过也没什么,有几成像就差不多了,派出所大头像失真的厉害,就真人真证差别也是有的………这和办假证不一样,那玩意过不了的地方太多。”

    帅朗看看桑雅,桑雅勉强点点头,帅朗回头问:“其他呢?”

    “那,都在这里……”康医闹递过一摞东西来,一看,连桑雅这个外行人士眼睛也亮了亮,是一摞证明,户口本、学生证、居然还有中州辖区县城一所中学的学籍,家庭住址和人口都有了,再一翻还有一张办的银行卡资料,像这种休眠卡桑雅最是喜欢,只要一存钱就可以用,什么事都省了,看了看帅朗,这次衷心点点头了。

    “多少钱?”

    “3500。”

    “开玩乐吧?老康,净拣熟人宰?”

    “兄弟呐,我真证和假证有实质性区别呀?就这证,你上飞机、住店、办驾照甚至办护照都没问题,那第四代防伪身份证,那可货真价实从派出所办出来的……”

    康医闹极尽言辞自夸着自己的真证假用,桑雅却是冷不丁问了句:“有那么玄乎吗?确实有点贵啊。”

    “您二位知道这证怎么来的么?”康医闹解释着:“我告诉您二位,这可是真实存在的人、也是个真实身份。”

    “那撞车怎么办?”桑雅问。

    “这你放心,贵有贵的理由。”康医闹一摆活,说上了,敢情是中州所在省人口众多,每年的高考录取线比其他省份高出不少,于是人民群众就开动小脑想办法了,把闺女小子送外省考试,本来只能考个专科,到其他落后省份,能上大本了;本来能上大本,没准能走全国重点……一送走,那得解决户口问题呀,一般情况下都是到当地乡镇一级再造一个农村户口注册、参加考试,考走考不走,那可就都成双籍人了,有新身份,而原驻地的身份户籍资料还没有注销,这倒好,让这些户口贩子钻空子的,不少人花点钱买回这个户籍来,奇货可居着呢。

    “哦,那可够费劲啊,听说过囤金囤银囤粮食的,敢情囤户口也能发财,哈哈……别瞎摆活着老康,你从别人手里买顶多几百块,废户口能值几个钱,咱们省光黑户多少呢……降降,顶多给你一千五。”帅朗坐地还价了,一口砍得老康满脸茄子色,桑雅正待掏钱,倒觉得这么多无所谓,不料帅朗使着眼色制止着,似乎还有话要说,这倒让桑雅停下了,笑着看着俩人打嘴官司。

    东西肯定要,不过就在价格上了,讨价还价了几回,还到了两千八,那康医闹想起个事来,直拍巴掌:“兄弟,你别搞价……你要不砍价了,我告诉你件事,不,两件,一准值钱。”

    “哟?是不是?那你说说。”帅朗来劲了,自己的意图还没有说,老康倒有新鲜玩意了。

    “第一件事呀,你查的那死人吴清治,你走了两三天吧,警察来查过一回……还把死亡证明提走了,刑警队的。”老康正色道。

    帅朗眼珠没动,不过谑笑消失了,不动声色问:“第二件呢?”

    “管用不管用,别我白说了。”康医闹看不出表情来,不放心了,帅朗一说管用,这货又是神神秘秘道:“第二件呀,还是这事,警察走了不久,又来了一拔人,还是查吴清治的死……不过他们没找上我,找上太平间那位管事的,就上次你见过的那家伙,塞了个五百块钱的红包,问了几句,给他糊弄走了。”

    “为什么糊弄人家?”帅朗问。

    “太平间那位,一瞅就是群不是正经来路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啊,我是一声没吭,要不是今儿碰着你,我还想不起来呢。”康医闹说完了,很凛然地来了个结束语,标榜着自己嘴牢什么的。

    有点意思了,帅朗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忽视这事了,桑雅没吭声,这事她也插不上嘴了,只是觉得帅朗纠缠的事好像比自己身上的还多,停了停,在康医闹很贪和眼神里,帅朗拿了一撂钱,整撂的一万,一扬,待康医闹伸手要接,又调戏了下,收回来了,接着才把自己的意图亮出来了,笑着道:“老康,钱是小事,你知道兄弟我从来不小气,对吧?”

    “对对……”

    “那我还有个事咨询下,像你这号办证的,中州有多少人?什么渠道……”

    “………”

    “吭声呀,就按你说的,三千五,不打折。”

    “哎,好!”老康一听乐了,摆活着:“不多,像我们这种手法非常隐敝,不用就都是休眠身份,一用就是合法身份,只要你就杀人放火把警察招来深挖细查,铁定没事……中州像我这号囤身份资料的有十几个人,我们差不多一路,各医院有几个,还有做中介的,这帮人接触的人多,也能拿到身份……其他的和我们不是一路。”

    “其他的是什么人?”

    “那就杂了,比如专业造假证的,中州没一万也有八千……还有劳务市场,有些纯粹是骗民工到那儿打工,连人带证全蒙走了……再有就搞信息类的,比如专业信息贩子,都是批量买,从银行买储户资料或者股市、楼市里买个人身份资料,很便宜,几十块钱买回来,克隆身份,也不安全……再有就是人才市场里,学生资料更便宜,一份十块八块就能买上,高峰期成车拉出来,更便宜……不过这些也不安全。所有的里面,我们是最老套的,但也是最安全最隐敝的,我们只和行家打交道,一般人买,咱还不买给他呢……”

    “呵呵……各行有各行的道啊,真他妈生财有道,看来你这三千五拿定了……”

    帅朗笑着,钱在手里一掂一掂,那康医闹眼珠一动一动,看得帅朗蛮有意思,压着声音问:“要不老康,这一万我也懒得数了,全给你?再给办点事。”

    “您说。”老康眼睛快绿了。

    “你说行家才和你们这号打交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有个欠了我钱的,也是个行家,没准就是通过你们这号渠道买上真实的假证藏起来了,帮我找出来怎么样?”帅朗道,这才是真实的目的。

    一听这个,老康脸拉下来,摇摇头:“兄弟,那行有那行职业道德,医生没医德咱管不着,可咱不能干这事不是?坏人好事以后谁还找咱们做生意。”

    “你误解了,我不是让你捅别人……有这么个身份,叫王丽,家住中州市光山县小韩乡固始村,绝对是个假身份……要查很简单,我觉得这个人在购买这种身份时候买的不止一个,买了很多个,买的是一男一女的身份,年龄在四十左右……像这样的大客户,不管谁卖出来的,我想他一定忘不了,对吧?”

    “理是这个理,不过谁卖了他也不吭声,比如我卖给你,我肯定谁也不说。”康医闹道。

    “那就不一定了。”帅朗把一撂一万直扔到康医闹怀里道着:“全归你了,剩六千五那是定金,就这么个不疼不痒的消息,你真挖出来,我再给你一万……不用告诉我谁买的,告诉我同时卖走的资料都叫什么名就行了……简单吧,不违反你的职业道德吧?”

    咝……那位康哥们直吸凉气,被这笔不菲的收入激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职业操守的职业收入面前有点难以选择了,帅朗催了句:“老康,我相信你的人品,不过我不相信别人的人品,您说两万块,能不能从其他人手里买到消息?要不我到其他地方撞撞运气………”

    “要找不出来呢?”

    “无所谓,车马费总是要给的。”

    “成,等我消息。”

    老康咬咬牙,挟好自己的东西,下车了,貌似没事人似的遛达着走了,不过帅朗知道这些人有的是野路子,在他们的本专业之内,那找人肯定是一找一个准,要这种货色都找不出来,其他人就更甭想了。

    “你真要把人家都挖出来?”侧面,桑雅小声问了句,帅朗看了眼,看着桑雅脸上多有不忍,不过还是点点头道着:“当然要找出来,你不找他们,他们就要找你……怎么?你有点负疚感?”

    “徐姐对我不错……”桑雅道了句。

    “拉倒吧,就你说的那什么集资一准是骗局,到时候把你一扔,自己个卷钱先溜,和拍卖会这套有什么区别?既然都是骗子,还讲什么道义,真要让梁根邦逮着你,徐丽雅要是知道你黑过他们的钱,你觉得她会念旧情么?”帅朗劝道。

    “随你吧?就这么走?要是老康也泄了底怎么办?你相信他。”桑雅问。

    “不相信,你先安顿下来,随后我亲自给你找个身份……走了啊,还得几小时路程,天黑我得赶回来。”帅朗道,发动着车,桑雅幽幽地叹了声,看着正色一脸的帅朗,没有说话,只是有点黯然。

    车驶出了中州市,一路平静,只是在南关出口收费站停了几辆警车像在协查什么,不过看到俩位制服男女,还有一位是铁警同行,开得又是铁路局的装备车,查也没查便即放行了,随着驶上高速路,桑雅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下来了,此时才省得帅朗的良苦用心,临阵在市里警车边上绕几圈,那是让自己熟悉这种感觉呢。

    其实,网没有那么严那么密,总也会有漏网的一个两个,这两位,疾驰在出省的高速路上,车渐行渐远,渐渐不见踪影………

第52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市局刑侦中队的,帮我们查一下20日晚九点在这里入住的记录………就这个人,九时三十五他的车开进你们的停车场……”

    颐宾大酒店,吧台边站了两位黑衣夹克的男子,亮着货真价实的警证,服务员自是不敢怠慢,敲着键盘调着记录,而这俩位,等待的当会,还不忘看看PDA上恢复的路线记录,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技侦员们把那辆嫌疑车辆四十多个小时行程的记录通过交通监控全部逆推回来了,找到了落脚的酒店、找到了富贸大厦的停车记录、甚至找到了车上闪过一男一女的两个影像,不用说这是消失的端木和徐凤飞了,这一点也体现出了端木和徐凤飞反侦察意识的高超之处,两个人加上一个司机,根本不同路,根本也没有入住同一所酒店。

    不多会,服务员把记录调阅出来了,扫描过的身份证,外勤打电话直接通知着专案组传回去,谢了声旋即急匆匆地出去了。

    接收的同时,范爱国和童辉政委正在技侦室等着,一张彩喷吐出来了,老范拿手里凭着经验一判断:真的。身份证没假。只不过一看身份证号和登记的住址愣了下,递给童副政委诧异地问:“许昌人?对不对呀?”

    “发一封协查,直接到许昌公安局,调阅户籍记录……老范,你看像咱们这儿人吗?”童副政委道了句,老范一摇头:“绝对不是,南文北武中棒槌,你看长那熊样?一口东北话,你让他说两句许昌话听听?”

    “是啊……可这证件?”童副政委狐疑了下,踱了两步追问着行双成道:“行组,搞茬了吧?长相也不怎么对得上号。”

    “那没办法……入住监控和登记吻合,证件有效。”行双成笑着道,提了个意见:“除非证和人不对号……哦,这不,调阅出来了……咦?这证是真的,有记录。”

    户籍资料中调出来的叫“张和顺”的人名,和登记入住的身份证吻合,是出于许昌市某街道派出所办理,如果证件吻合而且没有案底资料,这样的往往会被技侦略过,只不过这是案子牵扯到了身份,那就不得不重视了……怎么重视呢,童辉和范爱国互视了一眼,很确定地指着:“假的……又是个假身份,嗨,我我说这小子行呀?咱们反查了十几个小时,查出来的居然还是假身份……行组,有没有办法查到假证的来源。”

    “童政委,您太迷信高科技了啊……中州七百万人口,还不带流动的,光每天丢的身份证有多少?光每天收容到的无证人员有多少?还不敢加上遍布全市的假证贩子……您让我们怎么下手,更何况,人家这张证件根本就是真的,不信您往下查,不是民工丢了的,就是被贼偷了的……”行双成一脸难色,说了半天难处,正说着,沈子昂进来了,问着反查的效果,童政委粗略一说,小小的一个假证,还真把一屋子高科技难住了,就着椅子坐下来,沈子昂思忖的片刻来馊主意了,摆活着新想法道:

    “大家说说,咱们能不能换一种思路查,已知徐凤飞和端木都是中州人氏,我想他们对中州是非常了解的,刚刚技侦上也确认,两个月前的鉴宝会上就见到徐凤飞露过面,我觉得是不是她在中州本身也有假身份……”

    “肯定有,我估计都不止一个。”范爱国道。

    “嗯,应该是这样,这些人已经习惯隐藏行迹了,每每在那儿之前,一定会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童政委点头道。

    “那来源呢?”沈子昂反问道,上路了。行双成一愣道:“您是说,查假证来源?”

    “对呀……这条线我想他未必隐藏得住,咱们这样,由专案组统一指挥,直接到分局、派出所,抽调警力,把徐凤飞、端木和下面这位嫌疑人照片发下去,还有涉及到的三个假身份,一路排查各大中小酒店旅馆;另一路找有制贩假证前科的人………不管能不能找到端木和徐凤飞的落脚点还是找到假证的出处,都值得一试,也正好籍此对外来人口做个临检……大家要没意见,我向省厅申请一下………”

    这是老办法,没办法的办法就得死马当活马医了,现在犯罪事实渐渐浮出水面的越来越多,偏偏就是找不犯罪的人的踪迹,道路、民航、列车以及口岸都没有发现有出逃的迹像,省厅籍此的判断是这俩位仍然在中州。

    点头了,都点头了,没战术的时候,就是大规模使用人海战术的时候了……

    命令下发的时候已过中午,是市局的命令,各分局直至各街道派出所被这个临时行动召集起了队伍,一动又是雷霆万钧,小警车的警报拉得哧拉哧拉直响,出入于中州的大街小巷以及各犄角旮旯,一通扫过去,不少车里载着市井里的牛鬼蛇神就回来了……

    十四时,中原西路派出所,三个有制贩假证前科的被传唤回来了,一个卷毛、一个长毛、一个头顶上没毛,瘌痢头,所长虎着脸讲了一翻要遵纪守法、脱胎换骨、改过自新的话,尔后把这几张照片和身份证影印件摆着辨认,毫无例外,挨个头摇得像拔郎鼓:不认识。

    “再好好瞧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底下干了点什么,别人干的也算……”所长诈唬着,点着烟,很不客气地挨个剜过去,那长毛瘦个子一个激灵紧张地道:“杨所长,自打您教育以后,我已经痛下决心改邪归正了,不认识您不能逼着我们认识吧?”

    “就是……真不认识,要认识我们还不敢说是咋的?”那俩位也附合着。

    “那这些呢?谁能做得出来?”杨所长拍着证件的影印件,那位秃脑袋的拿到手里,细细一端详,然后是和仨位同行一嘀咕,很有专业眼光地看出来了,笑着推回来道:“杨所,你考我们吧?这个是你们派出所出的真件,比我们做的好……”

    “严肃点。”杨所长斥了句,换着话题问着:“据你们所知,咱们辖区有没有贩真件的?”

    三个假证专业户互相看看,卷毛的胖子说话了:“有,那个区也有……杨所,不是我们不帮您,这没法查呀?工地、黑市上、火车站那片、汽车站周围,就有人专业收,也有专业卖,其实人家出来混懂行的,都不做假证的,只要找准地方找准人,卖个真的比假的还便宜……您不能找我们,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您得找平时在街上拉包的贼,这玩意他们知道往那儿卖………”

    这仨货,不知道是真心帮忙还是有心开脱自己,给杨所长指了条新路,被训了一番,打发走人了,回头杨所长又翻着辖区的治安记录,挑了一摞档案往外勤面前一放:

    “把这帮有盗窃前科的,全给我传回来………”

    收获少不了,几个小时,各基层派出所上报汇总的情况:抓获制贩假证人员多少多少名,现在查获查获身份证、驾证以及学历证件若干………每每有行动,下面总有相应的成绩汇总上去,一方面是这些人根本抓不完,另一方面,这些被抓的,出来照样还犯,这种平衡是由市场需求决定的,所以也是禁而不绝的,其实大家都看得开。

    下面的看得开,上面的可就为难了,中州几十所街道派出所,这些最少的执法单元流水介地传回资料来,技侦的设备都快吃不消了,嫌疑人、证件、照片、几个小时又累加了超过一个G的文件夹,上面拉锯、下面扯皮,找回来的净是些毛贼,看得行双成吧叽声摔了鼠标,就没见一个有用的。

    …………………………………

    …………………………………

    各派出所的联动另一路是查找嫌疑人落脚地,专案组的外勤化整为零了,手持着照片,在片警的带领下,挨着个酒店、桑拿、旅馆、洗脚城……凡是可能留下住宿的地方一个一个排查,续兵、范爱国、童辉各负责一个大区,坐在车里不时询问排查的进展。

    其实这种大海捞针的手法谁也知道,能找出来只能凭运气,即便是找得出来也应该是一个过期的落脚点,案发后没有马上发现徐凤飞的涉案事实,其实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排查和抓捕时机,而端木呢,几个专案组外勤心里嘀咕着,要是这种手法能抓住这个名闻瑕迩的骗子,那这个骗子应该是浪得虚名了。

    “童政委、续兵……你们来我这儿,有个新情况……暂时保密,来了再说……”

    步话里,传来了老范的声音,续兵从躺着的座位上一骨碌翻起身来,看看时间又到下午五时多了,安排了几句,先行驾着车到老范指示的地方去了:邮电大厦。

    发现什么了,估计应该是重大情况。

    续兵和童政委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个人奔进保安室的时候,范爱国正和一位保安队长说着什么,起身告辞直把三个人送出来,续兵和童政委有点莫名其妙,不料老范一直使着眼色走,出了大厅上了车了,俩人追问不休着,老范这才惊讶异常地把情况说了下,敢情是排查徐凤飞、端木三人的照片,查到这儿时那服务员小声嘀咕了句:上午不是查过了么……结果外勤多留了个心眼,不但查了一遍,而且还询问下谁来查过了,结果一查,把老范吓了个目瞪口呆……

    “怎么了老范,有发现?”童辉政委急了,追问着。

    老范一递,收集到剪影,一瞧,童辉懊丧不已,果真是徐凤飞,正从门厅拾阶而进,虽然戴着墨镜,可这两天都在这个人影上晃悠,一眼都认出来了,如果能提早十几个小时话,恐怕这人都逃不走了。

    “还有更意外的,续兵……看看这是谁?”老范又翻了张,续兵一瞅跟着凸眼咧嘴大声惊叱着:“梁根邦?这小子真在中州?哟喝,可把我们找苦了……”

    “想不想看看是谁在找他们?”老范突然问了句,剩下那俩一愣,老范把照片一拔拉,这次连童政委也看晕了,两个人、四只眼、瞅着小PDA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诧异地一互视,不约而同的迸了俩字:“帅朗!?”

    对,是帅朗,穿着鲜亮的警服,正从门外大踏步地进了邮电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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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渐渐看到中州的城市轮廓时,天色已晚,高速路上的指向灯已亮,下了收费站,城市在即,帅朗摸着电话拔了老康的电话问了一地址,直驶着进城了,这康医闹很小心,电话上不肯说,帅朗估计不是在意安全问题,而是怕知道了消息不给钱……消息还真让这货挖出来了,这事也充分证明了,凡职业道德,都不怎么经得起金钱考验。

    不多会,到了约见的正兴酒店,老康缩着脖子正在停车场等着,看着帅朗驾着的铁路设备装备车,一个箭步上来坐到副驾上,帅朗倒奇怪了,这地方和肿瘤医院相去甚远,没想到这货的活动半径还挺大,说话嘛,自然是车上说话方便,驶离了停车场上了路,帅朗心情颇好的问着:“说说呗老康,说完请你吃一顿。”

    “哦哟,甭提多难了,我今儿腿都跑细了,光磨嘴皮得费二两唾沫……您不了解这帮人,净搁耗子洞里钻着,可难找咧……哎我说兄弟,不会有什么事吧?今儿怎么派出所的都抓做假证的哥们,正兴街这场弄走好几个,怪吓人的,还有的都洗手不干了,也被传唤走了……”老康得啵着,点了支烟,帅朗听得这话微微一愣,旋即转着话题:“甭废话,废话不加钱的啊……说主题,本来有心情请你吃饭,搞得现在都没有了。”

    “得,吃饭就免了……我还真找了一个,可不知道是不是,七月底有个人从我同行手里一次性买走十七个休眠身份,十二个男的、五个女的,里头就有这个王丽,女,38岁,身份证号1404511…………”

    “十七个,要这玩意煮着吃呀?你确认?”

    “当然确认。”

    “那就不对了,既然买走了,别人为什么告诉你?”

    “兄弟,咱说句不好听的话啊,完全保密的事您甭指望有,就我给你的身份,你要真拿那身份杀人放火让警察提留住我,我是立马坦白从宽啊……买走这十几个身份的呢,已经过两个多月,估计也没啥后账了,我那朋友才透了个底……”

    “都叫什么呀?光说十七个,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还有身份证号,不让你拉个清单么?”

    “那是容易的么?人家肯定不给呀?”

    “你要是没拿到,那可没钱给了啊……”

    “我是说不容易,可没说没拿到,那……全拿到了,您给我那一万,我可全扔给他了,那丫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收这么多钱,乐得回乡下去了……那可说好了,您不能害我啊,我正心虚指不定出什么事了呢?”

    康医闹得啵着,没准是听到了点风声,有点坐卧不安了,嘎声车停在路边,帅朗一把拽过来,写在纸烟盒皮上的一张名单、名字、住址、身份证号,密密码码一堆,还不止十七个,估计是把养身份人的登记单买回来了……一看帅朗乐了,直揣进口袋里,一掏钱拍在康医闹手里,又多数了十几张塞一块,边塞边说着:“你也发账了,乐得屁颠屁颠走吧……”

    康医闹又是拿了厚厚一摞钱,暂时忘了危险,刚嗒声开车门要走,帅朗一把揪住了,正色道着:“对了,老康,我看你这人实诚,得,有个内幕消息,我免费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

    “您说,您说。”老康自然是不推拒免费的东西。

    “知道为什么警察现在大规模抓制贩假证的吗?”帅朗问,老康吓了一跳,摇摇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花高价买你这个消息吗?”帅朗再问,老康又摇摇头。

    “告诉你吧。”帅朗胃口吊足了,正色解释着:“我有几个哥们是警察,帮过我的大忙,他们现在有麻烦了,我不能坐视不管不是,所以我得通过这事给他们帮个大忙……什么事呢?你们这群卖假证的里头,有人把假证卖给杀人嫌疑犯了,老康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少说也得坐几年,进去得脱几层皮……”

    老康被帅朗忽悠得浑身一激灵,吓了一跳,看着帅朗不像开玩笑,这倒紧张地拿着钱不知道该不该揣进怀里,不过要还回去,明显舍不得,帅朗很知情达意地把老康的手一挽,钱给塞兜里安慰着:“你别担心,兄弟我罩着你……钱你放心拿,就警察提留住你,说不定我也帮上忙……不过,你是不是得告诉我消息从那儿来的?”

    老康又是吓了一跳,眨巴着看着帅朗,可没想到怎么一转悠二转悠,自己倒还不得不说这个秘密了,不过明显警惕地看着帅朗,一时摸不清头脑了。

    “康哥,兄弟这是在帮你……知道这个内幕,回头你得赶紧溜,最起码消失两个月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在哪儿……你钱也赚了,事也办了,放放心心去玩呗,对不对,回来还继续做你的生意,兄弟帮你这么大忙,你不能没点表示吧?”帅朗道。

    康医闹眨巴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帅朗急了,掏着刚取的一摞钱,往车前台上一摔:“和他妈你说话真费劲,就这么多了,不说我自己想办法,你还别蒙我,肯定就在正兴街这一带,我找几个街上混的,三两张就办事了……要不要?”

    康医闹想了想,手伸了伸,试探了两次才很坚定地把钱揣兜里,开着车门,回头说了句:“正兴街168号,找豆腐干……你还别吓唬我,他还就是专门给身上有事的提供跑路服务的,要不他也不会把卖出去的身份告诉我,你就想找买身份的人也未必找得到。”

    啪声关门,康医闹两手缩在袖筒里,大摇大摆走了,看样把帅朗当二球摆了一道。

    不过帅朗倒觉得此行不虚,如果是普通的跑路嫌疑人倒还真没地方找,那一次买这么多身份,而且是两个月前,这就有的说道了,首先这肯定是徐凤飞未雨绸缪,其次肯定是通过当地人买的,那她在当地肯定有经营的关系;再次,能找到中州这种耗子窝的都是本地人,生打生没这种水平,这个关系帅朗此时觉得除了梁根邦没有第二人选了。

    “弄这么多身份,不是来的人多,就是准备来回换着支应呆的时候长……吡…”帅朗摁着车厢灯,粗粗一看歪歪扭扭的笔迹,从身份证号上判断着年龄,十二个男性证件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还真是五花八门,看了半晌,又想了半天,虽然摸到了线索,可细细一揣摩,这玩意得强大的技术支持才能起到作用,比如在什么地启用,得在第一时间知道才有效,如果像自己这么两眼一抹黑,那揣着也是白揣,根本无从通过这玩意找人。

    “我弄的是盛小珊的钱,而梁根邦却找上我了……盛小珊和梁根邦扯不到一起呀?这应该是两伙……哟,坏了,古老头用英耀篇骗了人家八百多万,不会是报复到我身上来了吧?妈的这托又不是我一个,干嘛呢跟我过不去………”

    帅朗又想到一层,把自己吓了一跳,那天拍卖明显买走《英耀篇》的人和徐凤飞一路,要是把气撒到自己身上,这八百万,还真不是自己赔得起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帅朗沉吟了片刻,来回捋了一遍思路,现在十成十确认,这个祸水已经引到自己身上无疑了,可想想古清治的手法,好像不声不响摆人一道也不像他的风格,有些事,总会有什么端倪可寻,可这次……帅朗有点迷懵,现在人都消失了,这唱得是那出呀?难不成留下我一个唱独角戏!?

    “哟……我怎么把这货给漏了,他应该知道不少东西,说不定这是老古留下的一个楔子……”

    帅朗灵光一现,发动着车,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第52章 重访故旧 温故知新

    老城区、状元胡同、牌坊巷12号,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摸到这曲里八拐的地方,看了看铁艺大门居然还是狮口铁环,帅朗暗骂了句,咚咚咚直踢着门,踢了半天又发现纯粹是装饰,一边还有问铃呢,又连摁了几次门铃才听到院子里脚步声,来找的人是王修让,就和古清治搭伴坑人老头,不过让帅朗没想到的是这王老头居然住着这么一所房子,看样有些年代了,不过地方实在牛叉,要是拆迁的话,怕不得赔偿好几百万,光院子门庭一瞧,足有三四分地大小,中州像这样的独处小院已经是非常罕见了。

    门开了,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开得门,直请着帅朗进来,先前电话打通了,本来以为王老头根本没记得当时寻龙时这位小跟班,却不料老头记性不错,一口就叫上帅朗的名字来了,这倒更让帅朗确认,这老头肯定知道点什么。

    开门的妇女没怎么说话,看样像家里的雇的阿姨,只把帅朗请上二层会客间,一进门,让帅朗微微诧异了下,框架式的梨木桌,四方四正的太师椅,向阳面是一整块大玻璃当窗户,窗两头还悬着老式的琉璃灯笼,装饰得古色古香,虽然瞧着不伦不类,可也并不扎眼,框架条桌正面的墙头挂着两条横幅,帅朗瞄着眼睛认了半天才认了一句“横笛弄秋月”,另一条幅写得忒潦草,帅朗没认出来,不过中间那幅山水画很有韵味,近处的芦苇荡子、远处的湖泊、中间的垂钓老头,很有点意思。

    文人不分古今,都有这么点酸味,明明追名逐利钻城市里那儿也不想去,还非搞个什么宁静致远、心远地偏,真把他们扔乡下,估计又得哭爹喊娘想回城涅………帅朗根据一惯的判断把王老头也归到这一类里,不为别的,上大学时候中文系那群讲师教授都这得性,言行就没一致过。

    “小帅……幸会幸会,怎么?我这此破家什还入得了法眼?”

    声先至,人后到,王修让大踏步进来了,伸手和帅朗,后面那位果真是端茶倒水的阿姨,此时端着盘瓷碗细壶,到了太师椅中间的矮几上斟着茶,帅朗不料老头出口有这么一问,笑了笑,很做作地说了句:“喜欢。”

    “这是仿清代书法家盛光传的手笔……你是古大哥的高足,一定看得出其中的韵味吧?”王修让坐下来了,一问把帅朗问迷糊了,不敢吭声,韵味倒是有那么点,只是字没认全,一皱眉头,王修让以为有什么地方不对,征询似地请教着:“这幅行书用墨过浓,笔意未达,是我父亲当年的临蓦……也是因为胸中怨气过重,恐怕在书法在难以登峰造极了。”

    越听越他妈听不懂,帅朗愣了下干脆一指第二幅问着:“大爷,这是个什么字,我还真不认识。”

    扑……王老头急喷一口茶水,呲眉瞪眼,尔后是糟牙硬咬没敢笑出声来,诧异了下,不解地道:“小帅,你不是开我老头的玩笑吧?”

    “大爷,开什么玩笑,真不认识………”帅朗道。

    “前一句是横笛弄秋月、后一句是长歌吟松风……是说一种生活态度和一种生活境界,不谈这个也罢,你找我,有事?”王修让看帅朗不像做作,干脆绕过这个话题了,再一瞅帅朗,不但这个人让他惊讶,连衣服也让他惊讶,穿着身警服,帅朗呢,斜着眼瞟了几眼,这满脸皱纹,一身清瘦的王老头倒有古清治有几分相似,一等老头问,帅朗来了个以问代答道:“您应该有事告诉我吧?”

    “是吗?”老头笑着问,像打机锋。

    “不是吗?我找您这么大人物,好像没见您有什么惊讶的,是不是知道我的来意了?”帅朗再问。

    “呵呵……能猜出一点半点来,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喝茶……”王修让谦让着,帅朗天天看老头喝这玩意,也摸出点门道来了,一揪盖碗,是杯绿龙井,抿了口,帅朗单刀直入了,问着王修让:“大爷,咱们一共骗了多少钱?”

    扑……王老头又被雷了一家伙,愣了愣眼,旋即笑了,抽了张纸巾拭拭嘴巴笑着道:“老古说你这人和普通人不一样……呵呵,确实不一样啊?为什么用咱们?为什么要用这个骗字呢?”

    “当骗子不丢人,骗不着别人还走光了,那才叫丢人……要不我这样问吧,分了您多少?”帅朗促狭地问,王老头哈哈一笑,点点头:“好好,既然这么说,那咱们就直说,都不少……我肯定没你多,怎么小帅,你嫌少。”

    “不嫌少……我是说,有后患吗?”帅朗问。

    “肯定有喽,有多大回报就应该有多大代价。”王修让道。

    “那我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或者说,这个骗局里受益的人有的是?为什么偏偏让我付出代价呢?还有,王大爷,我知道您有机会见到古清治……麻烦您告诉他一声,要白拿这个钱嘛,我倒不怎么介意,不过他要想玩点什么花招,我还真介意……我想了万全之策,反正现在我手里钱不少,要不我去办了个国际旅游,出去玩上半年一年的、要不干脆再找一座城市定居,隐姓埋名,就像他一样,谁也找不着,谁也拿我没治……怎么样?王大爷,我这个想法如何?”

    帅朗翘着二郎腿,得瑟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卖弄了几句,凑到王修让跟着问着,那欠揍的表情搁谁看谁心里也舒服不了。

    一说,明显地看到老头不自然了,额上的皱纹波形拉了开,腮边少肉多皮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抿了好几口绿茶才憋了句:“你要非这样,我也没办法……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以为老古看上的人眼光应该没错,可不料这么个结果。”

    “什么托不托,当托我不都当完了……还有什么事?今儿可有人找上门了,十好几个大汉,差点把我小命搭进去,不能我拿俩钱,替你们挡枪吧?你们干什么去了?”帅朗翻着白眼问,老头摆摆手:“这个……我可爱莫能助了,你说要是我个老头挡枪,你们年轻人壁上观,是不是更说不过去?”

    “嗨,这倚老卖老上了?”帅朗一愣,斥了句。

    “倚老有点,卖老可没有……严格地说,你现在的事和拍卖的关系不大,那是两码事。”王修让道。

    “好,说说,我就想听听到底中间有什么事?”

    “这可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呗……”

    “从那儿说起呢?”

    “那还用问?从头说起……”

    一问一答,问是自问,答是帮答,一点也不客气,几句咽得王修让手指点点直斥着是帅朗,帅朗拧着脑袋不理会这倚老卖老的货,直吓唬着,你不说拉倒,我还懒得听呢……一诈唬把王老头倒逼住了,老王苦心婆心解释着:“其实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先说,你看到什么了?”

    “装什么装?还不是这样……”帅朗摆活了一番,老古设局,卖家和拍买行坑瀣一气,说白来不过是窝骗个局,本来就是求证来了,根本不需讳言,不料王修让摇摇头解释着:“看来你还嫩了点,这个局有四层,我现在确定你一定没有看完整……”

    “四层?”帅朗吃了一惊,敢情还有自己没看穿的。

    “对,第一层,司空见贯的圈钱,谁也知道;第二层,庄家和拍卖行联合欺诈,钻的是‘拍卖不保真’的法律空子;第三层,庄家和拍卖行、买家,共同做局,形成一个虚假的抢购风潮,诱导不知情的人入局………其实你能看到这第三层已经很了不起了。”王修让笑着道。

    “那第四层是什么?”帅朗问。

    “第四层是,根本就没有庄家。”王修让道。

    “什么?没有庄家?”

    “对,没有……绝对没有庄家。”

    王老头这么确定一说,倒让帅朗纳闷了,要没有庄家,那这乱七八糟的事就没有个提纲契领的用于理解了,要没有庄家,那这骗到钱的去向就无法自圆其说了,要没有庄家,那说不通的事就更多了。

    看着帅朗不解了,王修让笑了笑,丝毫不隐瞒地解释着:“如果非要说有庄家,那庄家就是买家,也是卖家,而且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而且也不是你想像中的古清治,你想想,毕竟这里面有上亿的资金,就古大哥的身份,能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多钱消化了吗?给你一个亿,你试试去洗白………”

    “哎,对呀,我没想到这一层,要说古老头,还真没有这种本事,那是谁呢?是……我明白,你是说,是华辰逸这一伙?他老婆就是经营画廊的,肯定不缺假货;他本人又是个资本运营高手……身边的名流各人手里收藏都不少,组织这么个局问题不大………难道说,这伙人才是主谋?”帅朗摸着脑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有点不敢确定地看着王修让,王修让笑笑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也,当然是华总了,光鉴宝会给电视台的赞助几家民营企业就出了八百多万,你总不会认为他们会做赔本生意吧?………中州也只有这帮名流的手里能拿出真品来,当然,也能拿出膺品来,以前的艺术品拍卖那叫良莠不齐,而现在艺术品拍卖,基本上是假货充斥,一般是流拍的多,成交的少,而这一次这么多名流齐聚,先鉴宝后拍卖,人气是十足了,籍此大出一批积藏的膺品,自然是顺理成章喽。”

    “哦……懂了,这是本地人合伙坑了外地人一把。”帅朗翻着眼睛理顺思路,自言自语着:“先坑他们一把,随后当地的再站出来声讨拍卖行无良欺诈,把祸水引到拍卖行……这扯皮官司一打,原告不急着赢、被告也不怕输,扯来扯去,看得真正上当也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了?对不对?……也不对呀?寻龙时候没见华辰逸多聪明呀?被你们俩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把别人当傻瓜的人才是傻瓜。”王修让斥了句,驳着道:“籍此炒坟那事,你都看出来了,你以为华辰逸看不出来?你以为他那十几亿身家是凭运气捡来的?能混到这程度不倒,那个不是人精……我还告诉你,这次的大头全部被这帮名流瓜分了,古大哥和他这一帮人包括你,能拿到的都是很小的一份子。”

    “那古大爷在里头扮演什么身份?”帅朗问。

    “哦,总设计师……有炒坟那档子事,华总对他的能力就深信不疑了,本来这个事嘛,华辰逸和一帮热衷收藏的名流早就想炒一把了,不过怕出了纰漏不好收场,古大哥呢,给他们设计了这么一个贼喊捉贼的办法,不但规避了一些可能出现的意外,而且把警方的视线也引开了……来了个一箭数雕,那,你看得出来,应该算很成功的,最起码舆论很同情这些受害的买家……”王修让道。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帅朗摸着鼻子,翻着白眼,咬着嘴唇,有点无言以对,看王老头说话这得性,倒是蛮得意的紧,似乎干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让帅朗觉得肚子里的气那个方向不怎么顺,骗人就骗人了吧,骗了人还这么无耻的得意,那就让人看得眼不舒服、气不顺当了。

    “这个话题……看来可以结束了,别说你不是警察,你就真是警察,对此也无力回天了……抛开道德要素,单从骗局的角度来讲,你不得不佩服,古大哥的设计还是很巧妙的……”王修让不动声色道了句,转移着话题问:“对了,小帅,今天找你的是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看看,受了这么重伤?”帅朗把酒驾受的伤摆出来了。

    “那你知道这中间的蹊跷了吗?”王修让隐晦地问着。

    “知道还来找你?我就纳闷了,托这么多,干嘛找上我?下次再有人找我,我直接把真相告诉他,让他来找你。”帅朗撂挑子刺激着,不料没吓住王修让,这老头一笑道:“没用,那个是冲着英耀篇来的,咱们合伙把假英耀篇卖给人家了……而你呢,又是古大哥的传人,所以他不会找我,只会找你。”

    “什么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传人了?”帅朗问。

    “不是么?我听说他把真的英耀篇传给你了,有英耀篇就是江相派当家师爸,你不认这个规矩,可别人认这个规矩?”王修让道。

    “啊?传给我了?”帅朗一愣,登时明白了,自己还锁在银行租赁保险柜里那玩意没准还就是真的,不过有点理解不了了,诧异地问着:“不对呀?我和他非亲非故,认识没几天,他怎么传给我了……给倒是给了一本,谁知道那真的假的。”

    “非亲非故这就对了……江相派的规矩是内不传亲、外不传仇,还只能传给不相干的人,以防自己身边的人世代都成骗子……恭喜你啊,你就是未来的江湖之相。”王修让笑着道,不过听得帅朗有点刺耳,本来就不太清楚“师爸”这个称呼的含义,还没整清楚,自己倒成了师爸了,想来想去,觉得这事里透着邪性,弱弱地问着:“王大爷,是不是这个师爸不怎么好当?”

    “你怎么会这样认识呢?”王修让故意问了句。

    “明摆着嘛,古清治激流勇退、徒子徒孙全溜没影了。又卖出去个假英耀篇,要像你所说有人冲真英耀篇来,那不等于这账全算我头上了?”帅朗凭着推测,说了几句可能。

    不幸言中了,王老头呵呵一笑,没开口帅朗都知道自己糊里糊涂栽坑里了,而且不管拿不拿那笔钱,这坑都早给自己挖好了,想了半天,眼骨碌乱转着,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快有答案了,半晌弱弱地斜着眼问王老头:“王大爷,古清治是不是有给人钱财,让人消灾的意思?……不过,这中间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办?他应该给我留点什么话吧?要不我糊里糊涂被人做人、逮了、收拾了,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甭说还冲什么英耀篇来,就骗人家八百万,足够拿我脑袋顶账了……”

    “呵呵……看来你见事很明,那我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取点东西……”王修让起身了,先行告辞出去了。

    这屋里,只剩下的帅朗一个人了,今儿是过得糊里糊涂,送走了桑雅,本来觉得自己可以轻装上阵了,哨过此时又接触到了这么邪性的事,还真让帅朗的脑子没有一点时间空闲了,想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不过直觉应该是和梁根邦找上自己有直接关系,但关系究竟有多深,还真揣不透。

    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五百万没那么好拿,帅朗知道其中肯定牵连上了什么事;有时候觉得吧,这五百万干脆扔出来,要不还给凤仪轩,要不直接交警察手里,那倒自己落得个清静,只不过呢,到手的钱再拿出来,好像也不容易。

    那我怎么办呢?帅朗转着贼眼,心思转悠着想着,正常情况下,自己还是有做人原则的,什么原则呢,这钱要咱能拿了,千万别客气;不过要消化不了千万也别小气,大不了扔出来就当咱没沾过,只不过这中间的度得把握好,要是拿不着钱还被扣一盆屎(事)、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膻,那就背了………

    想了很久,毕竟钱在自己手上,总是占据着主动位置,怎么说也心安了几分。

    ……………………………………

    ……………………………………

    不多会,王老头带着个档案袋子进来了,直递给帅朗,帅朗粗粗一览,复印件,几起诈骗案子,其中就有自己曾经看过了冒充中华残疾总会的信函诈骗、有合同诈骗、集资诈骗……几样都是见诸于报纸的粗略报道,看到一个人名时眼睛亮了亮,徐丽雅,再看到一个人却不认识,叫王平,大致的东西一捋顺,帅朗拿着王平的照片问道:“就是他?”

    “对。”

    “开什么玩乐?人家新加坡的富豪,想到一个等级上斗斗,那你们得把我先变成亿万富豪呀?”

    “那可不一定,这个王平原名叫端木界平,十几年前是老古的再传弟子,他的起步还不如你……这十几亿的身家,可都是骗回来了。”王修让示意了几份见诸报端的诈骗案,提示着,光信函诈骗当年就卷走一千万,之后动辄上亿的诈骗案,这个人都是以幕后设计人的身份出现,数年间还真累积了亿万家资,略略几句勾勒出了一个巨骗的成长过程,听得帅朗大为赞叹,凛然点着头:“厉害、厉害,这才叫爷们……牛逼,骗得政府把公安局大楼炸啦,哈哈,人才呐……那这个女的呢?”

    “可以说是她的情人,也是帮手,原来是中州环东路上歌厅的妈咪,也就是老鸨,他们的联袂干了十几年了,都没成家……”王修让道。

    “哟,性情中人呐……嗨这还真是人物,敢娶小姐的这都算人物,别说老鸨了……”帅朗敲着桌子,看得兴高采烈,似乎颇觉有几分知音的意思了。

    不过这表情,让王修让难受了,直说了一番古清治的设计,前台是华辰逸一帮名流边圈钱、边表演,后台是开了个聚艺阁古玩经营公司,已经能线索成功地引向徐凤飞的端木界平,而根据古清治对端木的了解,肯定会对这事追着不放,捎带着王修让把这一对十几年的恩怨也提了提。

    不提还好,一提把帅朗听得无名火起,啪声一拍桌子骂着:“你们这太没风度了吧?有本事你真刀真枪把人做了,背后乱捅一气算怎么回事?对了,那既然是你们举报的,那假英耀篇上是不是搞鬼了,没抓着人呀?!”

    “古大哥故意留了个破绽,他心想以端木的聪明肯定会发现……否则只能怨他倒霉了,果不其然,端木发现了,成功地溜走了,这也算古大哥对他仁之义尽了。”王修让道。

    “呸,你拉倒吧,老头阴险着呢,没准放端木一马,是准备把他连根拨了呢,这些东西露出水面,又涉及这么多赃款,得了,不管那国警察,都得像恶狼见了肉扑上来……”帅朗撇着嘴道。

    “那说来说去,你准备怎么办?我怎么看你像和端木一路的?”王修让纳闷了,看不明白了,帅朗口口声声是对古清治的讨伐,一点也不为端木犯下的滔天罪行所动,没有嫉恶如仇的意思,仰慕的味道倒有那么点。

    “我不跟他一路,我就不认识他……你纳闷,我还纳闷呢,有什么想不开的,十好几年了都,老古也不是什么好鸟,各骗各的,揣上钱自己个逍遥去不比什么强,非扯进这些说不清的对错恩怨里………要我说,就此打住。”帅朗吧唧一声,一堆辛辛苦苦收集的东西,被帅朗弃之如敝履了。

    “哎…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浑人……”王修让拍着脑门,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了,或者,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王修让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劝慰着:“咱们这样说,你觉得这事很难吗?就既便是难,看在五百万的份上,也不算很难吧?古大哥只是想让所有的骗局终结在他这里,今天的事说起来还是他一手造成的,而且他也很难亲自把这事了结……”

    “少来了,这里头危机重重,别老子有命挣没命花,不干……”帅朗不废话,一屁股坐起来,瞪了王修让一眼,痞相外露着刺激了句:“钱也不退,不能白给你们当托……明儿我就消失,看你们谁找得到我……”

    一句气得王修让老头直翻白眼,看着帅朗起身就走,王修让急喊着:“等等……我认识你爸。”

    “少拿我爸说事,认识我爸的人多了。”帅朗一回头,瞪了眼。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出名,那时候是他专程上门来请教我……你父亲在编撰《春运防骗指南》时,是我第一个看的草稿;十几年前他还是个普通乘警的时候我就认识他,连你父亲见我都要称呼一声王老师,我真奇怪了,你父亲那么耿直个人,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王修让说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烂泥不上墙的意思。

    一提老爸,帅朗心思动了,退了几步回来了,看着王修让老头,眨巴着眼,王修让以为帅朗要问上一代的渊源,却不料帅朗却是很八卦的口吻问着:“那……王大爷,我爸不是江相派的吧?”

    哈哈哈……王修让哈哈一笑,摇摇头,摆手示意着帅朗坐下,重唤着阿姨沏茶,这一说上一代的渊源,倒让帅朗安生了,听着听着,愣眼张嘴,愕然地合也不拢了………

第54章 恩恩怨怨 一世难泯

    “事情就是这样………”

    王修让老头抿了口水,顿了顿,一段辛酸的往事,伴着老头饱经沧桑的皱纹,慢条斯理地叙述出来,再看帅朗,已经惊讶得两眼发滞、大嘴合也不拢,呆呆地看着王修让,原本印像中,像古老头这号家伙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应该是个吃喝嫖赌游戏人间的主,却不料是两代罹难的遗孤,这样的人,就即便你不给予同情,现在也觉得有点恨不起来的感觉。

    “真的假的,不是忽悠我吧?”帅朗半天反应过来了,拍着桌子愣愣地说了句:“爹妈被人活活打死,爷爷坐监也被人整死了………要搁我,我他妈先整个炸药包,挨个把王八蛋们炸死逑拉倒。”

    “有些事都能像你这样快意恩仇那倒也罢了……真的假的你有时间向你父亲求证一下就知道了,你父亲今年四十有八对不对?那个年代的事对他有所记忆。”王修让道着。

    “那我爸怎么会和你们扯上?”帅朗问。

    “刚才说了,古学舆死后,是他同在劳改农场生产小队的几位同伴凑了几块钱买了副门板当棺木安葬的,我父亲王官亭就在其中,文革前在省文化馆当馆长,因为出身问题被打成右派,在劳改农场和古学舆成了莫逆之交,之后出狱落实政策,他的研究转向社会学,特别是对于在中原流传甚久的江相派骗文化进行了研究,而且著书立说……呵呵,只不过这等偏门东西被人当作异说,别说欣赏,连看过眼的人都没有,不过有一个人能看懂,是我父亲回乡时在列车上遇到了一位警察,就是你父亲……我听说老爷子和你父亲相谈甚欢,之后你父亲又专程来我家请教过几次,他对于江相派也有所研究,我父亲去世后,他专程到我鹤壁老家吊唁,这份天大的人情,我还没机会报答呢……”王修让说道,很客气,或许是因为帅世才的缘故才对帅朗这么客气,又看了眼帅朗,这坐没坐相,说没说样,实在和记忆中那位正气一身的警察相去甚远。

    “这倒有可能……我也是从我爸那堆破玩意里知道的江相派骗子,这有什么可研究的,不就是些骗人玩意吗?”帅朗诧异道。

    一说这个,让王修让很不赞同地撇撇嘴,不悦了,直摇着头:“差矣,骗是个中性词,本身并没善恶好坏之分,江相派所列种种奇术,不过是给人一个求生的法门、求活的偏门,你读读历史就知道,有人形容说苦难深重的中国一点都没有错,特别是改朝换代、政权更迭、饥荒遍地、战火连年,但凡乱世,那里还有升斗小民的活路,真要逼到那份上,别说当骗子,当歹徒当土匪都可以理解。”

    “呵呵……这个我相信,不过这就不对了,那这案子怎么解释?十几年前骗走上千万这是个什么概念?那时城市公务员工资才多少钱?这不至于是活不下去才干的吧?”帅朗指头点着老头提供的那些剪报资料,诈骗案报道。

    “这就是恩怨的来源了,说来也话长了……”

    王修让斟着茶,慢条斯理地说着,这个人年纪应该和古清治相仿,而现在帅朗也的揣明白,古清治的年纪应该没有那么大,从话里听得出,应该是五零后出生的,这么算还不到六十岁,当初看到眉发皆白仙风道骨,他娘滴没准是盛小珊给设计的神仙形象,想到这儿多看了王修让两眼,这个人却是比实际年龄大了点,一脸褶子似乎写着灾难深重四个字,连说话的口气都像,就听他说着:

    “………当年信阳劳改农场那个小生产组,其实来历都不凡,一个是文化馆长,我父亲;一个是奇骗宗师,古学舆;一个是中州当时有名的资本家;还有一位淮海战役投诚的国民党军官,后到地方任职;还有一位是研究殷墟的学者……详细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进去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古学舆天生的领袖气质即便是在这帮人里也是鹤立鸡群,后来当了生产小组组长,不过他交待不清的历史问题太多,不但和国民党有牵连,和当时湖北的大土匪,白朗残部也有瓜葛;查了几年之后居然和国民党的特务组织也有扯不清的关系,后来外调的急了,把他们这个问题大的小组集中起来,让他们互相揭发……这招很毒啊,查出来没他的好,查不出来就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古学舆情急之下和调查的人拍桌子争辨,几乎大打出手,这也正好给了上面一个‘抗拒改造’的借口,被人五花大绑押走了,之后的强制措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隔了一天抬出来时已经是具尸体了………”

    “也被打死啦?”帅朗心惊肉跳地问道,那个荒唐的年代牛逼大了,比现在强拆还狠。

    “不知道,不过那时候叫‘自绝于人民’”王修让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搁你说,他就是一退役的骗子,没什么危害了呀?也不涉及政治问题,又是个傻老头了,怎么有人非把他整死呢?”帅朗愕然一脸问着。

    “呵呵,有果必有因呀,他儿子儿媳被人活活打死,家里藏金三十根条子被抄走……因为这事他入狱天天写申诉材料,我想是有人怕翻案故意整他吧……他是湖北麻城出的事,被解押到信阳本身就说明问题了,即便是奇骗宗师也没有看破那个年代的弥天大谎,还以为到了清平盛世,至死还相信公道和正义………民间藏宝的流失就是从文革开始的,即便是在那个年代,也是当官当权者肆意践踏民生,借机中饱私囊,一个运动从民间掠走的财富何止亿万,这些东西有下落的寥寥无几,都进了当年军干、革委、以及当权派腰包,成为他们子弟后来发迹的资本,相比而言,你觉得骗子更无耻吗?”王修让说话嘴唇有点颤抖,有点激动。

    “大爷,您别激动……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再说这人和人之间,还不就是掐来掐去,坑来坑去,就这会都没有什么变化吗?”帅朗劝慰着,来了个以今论古,欲说还休。

    “你又错了,别人是这样,古大哥不一样……”王修让端着茶水,水已尽,又轻轻放下了,脸色缓和着娓娓道着:“我在探监的时候见过他,都是黑五类后代彼此也很谈得来………因为那个生产小组帮他葬亲的事,他念念不忘,落实政策以后,我父亲回到中州他还专程上门来拜访,开门别的不说,先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哭着来,哭着走的,之后他又陆续找到了其他人,那些黑五类子弟大多数已经家道中落,你可能认识,爆玉米花的冯山雄、收破烂给人点坟的吴荫佑、走乡串户换大米的寇仲,还有那位田二虎,他父亲是国民党一位少校军官,后来落实政策把他分到钢厂上班,他没去,在中州宁愿跟着菜刀队流氓团伙混……当然,还有端木,古大哥我想他当时是想还这一份人情,他把这帮人聚集起来,用他的方式给大家伙找一条出路活路……”

    “哦……我懂了,骗子团伙就这么诞生了。”帅朗道。

    “这么说也没有错,古大哥家学渊源,从小跟他的祖父一起生活,奇门遁甲、星相占卜都懂一点,又听过他祖父讲过了江湖种种,真带人实践起来,那自然是如鱼得水了……但是他犯了个错误,江相派的规诫是:但取饱暖之资、莫贪奢淫之财……我想这个规诫的涵义在于把骗限制于一个限度之内,不去触及任何法律底限,即便是曝光出来,当权者也会看作是刁民顽劣伎俩不加深究,这也是江相派能历传十几代的奥秘所在,因为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江湖民间组织,上不搭官、下不涉黑,不对任何人形成威胁……可他没有把握住,这个团伙从走村里乡间算命卜卦到城里走街串巷骗财,之后又慢慢升级,冒充地方单位来回诈骗,最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特别是这位天资聪颖的端木界平,在十几年前设计了这个冒充中华残疾人总会蓦捐诈骗,在几个省市都设工作站,甚至于发展到和当地的民政部门合作……不到一年,从各地敛到了财富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是端木设计的?”帅朗诧异了。

    “当然是他,古大哥两代死难,就再不堪也不会和官家合作骗财,再说这和江相的规诫是相悖的……因为上一代的恩泽,古大哥几次阻拦都未见效,端木那时候已经几近疯狂了,不但不停手,而且还逼着古大哥要江相派的不传之秘《英耀篇》,因为传说得到英耀篇的骗子最后都能善终,里面隐藏着一个只有江相掌门才知道的秘密,古大哥自然不会交付给他,于是端木一不做二不休,把前去阻拦的古大哥和田二虎全部绑了,逼问英耀篇的下落,之后没有得逞,他干脆把这个窝点捅给了警察,全部的诈骗账目和各地联系人记录都在,等于把诈骗栽赃给了古大哥,再之后,就是十年牢狱了………”王修让几句寥寥,概括了骗子的一生,像所有的团伙一样,生于忧患、毁于内讧。

    不过这个故事听得帅朗似乎那里很不舒服,评价了句:“点有点背了啊,一分钱没着,坐了十年?干嘛不当年把端木交待出来,我可听说这案子一直证据不足,最后是硬判的。”

    “交待了端木,等于把其他都扯出来了,寇仲、冯山雄、吴荫佑,还有不少古大哥不想牵扯到的人都参与了此事,所以他和田二虎选择了沉默。”王修让道。

    “这事办得倒挺爷们啊,没看出来这老头还是一身傲骨啊……那端木和他的师兄弟们不是一起做局的吗?怎么后来又和古大爷走一块了?”帅朗问。

    “端木卷着钱只带走了一个女人,把他们也扔下了……”王修让解释道。

    帅朗翻白眼了,看来最大地赢家是端木和徐凤飞了,这他妈才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听到此处终于全盘明白了,哦了声释然道:“懂了,养精蓄锐这么多年,卷土报复来了是不是?”

    “不能算是报复,要是报复,十几年前不顾一切捅出来,端木肯定逍遥不了这么多年;要是报复,把真英耀篇拿出来,端木发现不了破绽,说不定早栽了;要纯粹是为了报复,那雇个杀手就办事了……端木干得出来,古大哥干不出来。”王修让摇摇头道。

    “不是报复费这么大劲,有意思么?”帅朗不相信了。

    “当然有意思了,有了从拍卖会上得到了报酬,他的心事基本都了了,寇仲、冯山雄、吴荫佑,还有几位该谴散的都散了,《英耀篇》也找到传人了,他也可以放心地走了……他都走了,还报复什么?”王修让反问道。

    “哦,古老头比端木高明,相同的东西我想你们一定捅给警察了,怪不得警察揪着我乱问拍卖会、什么聚艺阁,问得晕三到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事办得忒不地道啊,把不少和这事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了,包括我……现在呢,他躲起来了逍遥,把无休止的麻烦带给端木了,以端木现在的案底,怕不得警察泼出命来得抓他归案,他一归案,诸事全了……然后,还能成全古老头一个义薄云天的美名,再怎么说是端木多行不义自毙了,是吧?”帅朗拍着王修让提供的东西说道。

    “你要非这样理解,也对。古大哥当然希望端木罪有应得,但他也不想端木毁在他手上,所以他提供的仅仅是发生过的事实,丝毫没有端木的藏身信息,甚至于他就知道,也不会去举报。”

    “所以,就把麻烦引到我身上?”

    “是啊,他知道你可什么都敢干,还敢在警察眼皮底下玩爆炸……”

    “呃………”

    帅朗被噎了一下下,白眼翻了王修让一眼,看来古老头这数月着实是摸清他的路数了,有些事瞒得了外人,估计瞒不住眼如鹰隼的古清治,一噎帅朗没表态,王修让笑着道:“其实不一定非找你,但古大哥看重的是你的自保能力,他不想害谁,包括你,包括那位用假身份注册聚艺阁的女人,他也安排妥当了……其实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难,只要能达到自保的目的就行了,甚至于躲起来让端木根本无从找到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端木来中州估计他想不到他后院已经起火,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他的路也就到头了……”

    “这个也不难吧?要不这样王大爷,你告诉我端木下落,我当个小人举报他得了……咱们都省省事。”帅朗出了馊主意。

    “要知道那事就好办了……端木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骗子,又和警察打了十几年交道,本身又是市井底层出身,而且后来又混迹到了上流社会,不管在那个层面他都是如鱼得水,真想把他从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挖出来,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安下你这么个楔子用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就是以你为坐标让警察围着你转,因为迟早端木会找上你……”王修让解释帅朗以及给帅朗五百万的用途,可能帅朗也没想到自己糊里糊涂成了“人肉坐标”,听得又大翻白眼,直挠脑袋,暗骂着这两老谋深算的老家伙,这个坑挖得实在叫好,还是个活动的坑,别说有英耀篇那事,就没那事自己也是一身烂事被警察追个不休,端木要找上自己,那简直等于是自曝行藏了。

    “看来,我好像没选择了?”帅朗问,瞪着大眼。

    “其实你拿走钱就已经上船了,那五百万足够毁了你了,如果凤仪轩现在国外的那位经理告你一项私自挪用公司款项的罪名,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毕竟是公司钱直接进了你的私人户头……说你私吞都没问题……”王修让笑着道,软绵绵地给了个威胁。

    骗局,这是个把所有人都网在局中的骗局,包括帅朗在内,说不清正邪,说不清对错,只有目的是真实的,至于手法将会怎么变化没发生之前谁也说不清,帅朗看着王老头得意的眼神,还真相信那事没准那位不认识的凤仪轩经理办得出来,真办出来,自己这冤枉官司那是吃定了。

    “好吧,听你的……爱来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可不是君子,我没事大家都没事,我要有事,你甭想好过了,就你家这房子,我得先给你点了……你不是知道我会爆炸吗?告诉那什么凤仪轩狗屁经理,轮到炸他一点都不手软……”

    帅朗起身着,虽是就范,但也免不了几分狠话外露,大步出了客厅,回头间那王修让却是送也没送。

    出了门,出了巷子,上了车,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发动着车,昏暗的胡同驶出来,大街上来车来车往,一驶入其间,走了很远,纷乱的思绪一时间找不到方向,想不到去处,在中州生活的二十几年,第一次,也是最清晰的一次,失去应有的方向感了……

    “哎呀,我可该怎么办呢?”

    帅朗停下了车,就停在不知名的路边,摸着胸口的位置,一张硬硬的银行卡,那里面存着五百万的巨款,这笔钱虽然更改的密码,可帅朗根本没敢动,对于账务的操作他不太清楚,但这么大的数额真出点问题,嘴上虽然放狠话,可心里也害怕。

    对,害怕!现在回想,自己是一步一步陷到这个泥沼里的,好像温水煮青蛙一般,等惊省过来已经为时晚矣…………

第56章 若即若离 履险如夷

    零时,连霍高速、一七国道交叉出入口,一辆奔驰S系列靓车在前方黑衣荷枪的特警的手势下缓缓地停到路边,车里,一男一女,这位年纪不大的特警对着一张排查对象仔细瞧了瞧,驾车的男士随手递着支烟,铂金苏烟,很昂贵,特警摆摆手制止了,要着证件,出声问着:“这么晚了,上哪儿?”

    “六堡村,家在那儿……幸苦了啊,警察同志。”

    男士既儒雅且客气,而且是个连鬓胡子,副驾上的女人很艳,隔着车窗都闻得到香水味道,设卡拦截的警察看着证件,对着人,再看看车,这位男士很配合地摁开了后盖,一圈审视,排查的特警挥手示意着一队同伴:放行。

    不是,体貌特征不符、年龄不符、似乎也不像潜逃的人,这么招摇开个奔驰拉个妖冶的女人,更不符,一队特警看着车影消失,排查的这位叹着道:“这才叫生活啊,驾最贵的车、上最靓的妞。”

    “反了反了,应该是驾最靓的车、上最贵的妞。”

    另一位补充了句,惹得几位哈哈大笑,零点了,此时身处的是中州市的一个出入口,这数日,特警中队三班倒连番排查根本没有什么效果,牢骚倒是生了不少,嬉笑着,点着烟驱着深夜的寒气,除了定点清除和定点围捕,连种疲劳战可不是特警们的特长,明显地懈怠了几分。

    倒视镜里,最后一个人影消失之后,端木不屑地道着:“看……我们是自由的,我们可以随意出入中州,中国的警察最讲形式主义,说什么天罗地网、说什么天网恢恢,他们以为自己是神仙……就这些娃娃,抓个小毛贼吓唬老百姓还成。”

    摇着头,几近鄙视了,每每从警察的眼皮下从容走开,每每和警察擦肩而过,热衷于猫鼠游戏的端木,已经习惯了在这种危险的场合保持着变态般地从容,这种挑战总会给他带来都会给他带来一种异样的兴奋感,像毒瘾一样无法戒除的兴奋感。

    徐凤飞此时刚刚稍定,嗔怪了句:“平,你今天怎么了,又是让闫律师租奔驰、又是粗粗化个妆就上路,多危险!?”

    “不不,你错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一点危险没有……即便是追兵就在身后,他们一定会想我们在惶惶不可终日、一定会判断我们会隐藏形迹、也一定会判断我们会找机会仓皇出逃,可我偏偏大摇大摆开着豪车、伴着美女出行,还专往盘查最严的出入口走,越是这种荷枪实弹的地方,他们会判断嫌疑人根本不敢往这儿走,所以,这儿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然,说不定他们根本不是找我,一定认为我们早已经走了……”

    端木平稳地驾着车,很平静,声音和人同样地平波澜不惊。徐凤飞又一次被说服了,相处日久,已经习惯了服从,因为至今为止,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还没有错过,笑了笑,提醒了句:“还是小心为上,再说我觉得你应该来见梁根邦,他算什么东西?提个款都能出事,差点被警察连根拨了,咱们十几条下线,就数他蠢。”

    “呵呵……这个我不反对,不过中州就这么一条下线,不找他找谁,再说我喜欢和蠢人打交道,和这种在一起会体现出我们智商上的优势……”端木笑道。车已过了六堡村,还在向前走,上了一七国道,已经到中州远郊的范围了。

    开了车窗,吹着丝丝的凉风,闻着野外空气中似乎还有麦香和草根的气息,徐凤飞长长的呼吸了一口,仿佛肺部被凉气充斥着要兴奋地大喊一般……惯于按部就班毫无波澜生活的人总是向往刺激,而惯于在危险中刺激的人却总是向往安宁和普通,徐凤飞其实属于后者,每每在俩人独处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格外地强烈,回头瞥着镇定如斯的端木,笑着问:“平,其实我还是觉得中州的生活好,我真想在这儿修一幢房子,哪儿也不去了……要是就咱们俩个人,多好。”

    “你又在担心了。”端木答非所问,不过直指徐凤飞的心事,徐凤飞闻言黯然了下,这些天每每想劝端木走总是未能成行,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不料也被端木听出来了,一听出来,干脆关着车窗直说着:“是有点担心,值得吗?咱们已经走到这步了,有必要在中州纠缠不休吗?”

    “值得,不管是《英耀篇》还是师爸,都值得……”端木道。

    徐凤飞有点不悦地道:“你一直说这话,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仇是结定了,还有那本书,不就一本骗经吗?咱们现在的水平和身家,就不去做这些都够两辈子花了……”

    每每遇到这种口气,端木总是很有耐心地,像说服一个小女孩一样,和声悦色解释着:“你错了,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退路,中山瑞昱集资已经快到临界了,随时可能穿帮……你这徐丽雅的名字马上也会上通缉名单;而我呢,就更不用说了,桩桩涉及的都是重大诈骗案件,只要我以真实的身份出现,马上就招来成群的警察,甚至于我用假身份都逃不过去……我曾经想过到一个没引渡条约的国家,不过那样的话等于给咱们自己上了个笼子,永远也出不来了。……或者我们永远隐姓埋名潜藏下去,可行性倒是有,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身家,你想低调都难,从几地调走这么大的资金做个投资移民,那等于自暴身份了,越有钱你越不会过安生了,想来想去,我一直没有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我们总不能骗一辈子吧?”

    “那你是说,我们在做的事,和退路有关?”徐凤飞惊讶了。

    “当然……《英耀篇》是传说中的骗中圣经,传说得到英耀篇的江相宗师,最终都能全身而退、颐养天年,这件事我们师兄弟几个都知道,但谁也不知道秘密究竟是什么。”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有点玄乎?”

    “所以我得找出真假来……不过我觉得真的成份多,单论骗术,即便是我,也难望师爸项背呀。和他在一起呆了十年,我几乎没有看到过他重复使用过相同的手法,每次得手马上消失,永远不走回头路,我以前对他这种方法很不屑,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他比我高明,我的手法有规律,每每奏效的手法我总想把它利润扩大到最大化;而师爸的手法,从来就无迹可寻;我的手法一穿帮,就必须换个身份隐藏形迹;而他的手法根本不会穿帮,或者即便是就穿帮了,他也不需要逃命……”

    端木细细罗列着,说到了手法,由衷地赞叹着:

    “……比如这次通过拍卖设局,纯粹就是钻了大陆法律的‘不保真’空子,这个局究竟有多深如果不是他亲自告诉你,你永远理解不完整……现在就即使穿帮了,对他也毫无损害,这就是他比我们高明的地方。”

    “那他以前还栽到你手里?”徐凤飞反问着。

    “不是栽在我手里,是他不想我栽在那件案子上,否则他进监狱只要供出我来,我恐怕逃不了这么久,不过那样的话,会把我们师兄弟几个一窝全端了,仁慈是他最大的弱点,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骗子都当了,还要仁慈这层假面具干什么………他身上我看不懂的东西太多,本来我想坐监十年,出来就是个糟老头子了,恐怕生活都难自理,可你看现在,不到五年光景,他又能翻云覆雨了,光这点本事我自认都不如他,我要是像他那样栽一下,肯定翻不了身,所以,我觉得那份江相师门的《英耀篇》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端木轻声说着,或许就是消除路途的寂寞,不过徐凤飞听出来了,他是在想俩人的后路,已经不再像数年前殚精竭智聚敛,单凭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徐凤飞也觉得值了。

    于是,她沉默了,听着端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叙述的往事,叙述着他们师门几个兄弟走乡串户,算卦看相、捉鬼去邪,好像那时候才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徐凤飞听着往事,也被这貌似笑话的故事逗笑了几次。

    ……………………………

    ……………………………

    车行了近十公里,转上了村道,停车的时候,突兀可见地只有伸向天空的圆形屋脊耸立地夜色中,阴森森地有点可怖,端木电话联系着独了下了车,徐凤飞很默契地坐到了驾驶的位置,把车开到隐敝的地方,熄了灯,静静地黑暗中等着。

    端木悠闲地走上了村路,听着夜虫的低鸣,吹着凉凉的夜风,这种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不多会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奔上来的梁根邦有点激动地轻声喊着:“是不是王老板?”

    “这深更半夜,还会有别人吗?”端木低声回了句。

    “失敬失敬……请……”黑暗中,梁根邦客气着,暗暗打量了一眼,中等个子,偏分头,走路背着手,腰有点佝,像村里的大队会计,可是他不敢丝毫怠慢,这是传说中能点石成金的王老板,自己几年前的发迹全靠着这位的点拔,能见一面,还真有受宠若惊的意思,走了几步,端木轻声问着:“人呢?”

    “就在前面冷库地下室,安全得很……那位吴老头我们昨天早上就关起来了,呆了这么长时间,屁事没有。”

    “他还老实吗?”

    “挺老实,钱也带来了,足额……这钱怎么处理。”

    “当然归你了,没事,我就来看一眼,再给你找点小麻烦,不过有报酬……邦子,这次完事了,跟我走怎么样?我听说你可大陆公安追得四处躲藏,这地方呀,恐怕咱们都不能常呆,还是去国外吧,只要有钱,你的人权和稳私权还是有保障的……”

    “那是,我早就想走了,这不没门路吗?王老板,您真能把我带出去呀?”

    “你说呢,我既然能来去自如,带个把人问题不大吧?其实没你想得那么难,只要到了沿海,就是点路费问题,要不你觉得这么多走私货是怎么来的?集装箱走私都能来去自如,何况个把人,可能你不了解,中国的人头多,蛇头更多,每年光往欧美走私人口就要有数十万了……”

    “这个我听说过,还是王老板您的见识自然比我们大多了……”

    梁根邦不吝恭维,端木不动声色地伸了橄榄枝,几步路功夫梁根邦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端木在暗笑着,很奇怪这位当骗子居然对另一个骗子深信不疑。就带走,恐怕也不会带走这么一位浑身是事的嫌疑人。

    进了铁大门,几十米走过,下了地下台阶,再行不远,隐隐透着灯光的地方,梁根邦小声解释那是几个兄弟看着吴奇刚的地方,端木绕过去了,谁也没见,听得里面摔扑克着声音在叫器着喝酒,绕了两间到了仅容一人进出的地室,端木抬眼四下看看,应该是冷库的地下恒温室,废弃的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潮湿得已经长出苔藓来了,开了木门,室内一角蹲坐的人听着灯光一个激灵起身了,尔后是瞪着端木,嘴唇哆嗦着,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是吴荫佑,比记忆中老态了不少,屏退了梁根邦,端木笑了笑道:

    “吴师弟,别来无恙。”

    “我……我就知道是你。”吴荫佑憋了句,没骂出来。

    “智商和涵养都见长了,呵呵,知道是我你还来。”端木笑着,不动声色。

    “师…师…师哥,我没坑过你,也没害过你,你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放过他,有什么冲我来……我都土埋半截的人了,可孩子还小……”吴荫佑说着,抹了把鼻子,失态了。

    “坐……吴师弟,别这样,要不是没法找你,我也不会对大侄动手……我和你们无怨无仇,怎么会害你们,坐坐……”端木很意外地客气,拉着师弟的手,俩个人席地而坐,坐下来给吴荫佑点了支烟,这才问着:“就是有些小事想打听打听,我毕竟走了十几年了……”

    “师哥,我知道你想找师爸,找不到了……”

    “别告诉我他死了,那是个假坟。”

    “死倒没死,不过他把我们谴散了,你知道他说一不二,他说从此退出,不再过问我们的事……”

    “吴师弟,那你的意思是准备让我白忙活一场了,既然退出,那《英耀篇》传给谁了?我走时候卷了一千万,你们回头又骗走我八百多万,咱们扯平了,钱我不要了,可咱们师门的重宝,你总得告诉我下落吧?”

    “肯定不在我身上。”

    “这我知道,你还没资格拿这东西……我问你是传给谁了?”

    “帅朗……一个新人,师爸培养的接班人。”

    “咝………”

    端木脸色一凛,貌似难为了,电话上就知道了梁根邦一伙被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痛殴一顿的事,正发愁不知道怎么下手呢,却又听到了这个名字,吴荫佑生怕端木不相信似的,赌咒发誓让师哥好好查查,数月之前这个人还是个街头混混,现在已经被师爸变成拥资百万的小富人,光在拍卖会就攫走上千万,放眼中州,除了师爸,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本事……

    骗子,都是骗子,吴荫佑口是心非,在想着谴散之前师爸最后的安排是谁要是出了事,尽管把所有的事往帅朗身上推,就说他是江相传人、就说英耀篇在他身上、甚至可以说拍卖会是了设计的,反正找这么个顶缸的替罪的吴荫佑自己也介意,添油加醋地说着,暗暗观察着师哥的表情,那样子恐怕已经遇到难处了。

    没错,以毒攻毒,吴荫佑此时暗叹着师爸的高明,要是把这个骗子引得和那个流氓交上火,后果是什么,吴荫佑一想那次莫名的爆炸就有点兴奋……

    “再问你件事,咱们兄弟几个,就你爱打听事……我藏身新加坡,是不是你打听出来的?”端木突然间话锋一转,问到这问题上了,吴荫佑点点头:“是我。”

    “消失来源呢?就你这水平还查不到那儿?”端木追问着。

    “寥厚卿,锐仕猎头公司的经理,主要是靠他打听,锐仕是个全国连锁的猎头公司,在查人方面有独到之处,除了卖人才,他们还卖消息,无意中我查到徐凤飞的消息,追着她我找到了你在新加坡的信息咨询公司……查了两年多。”吴荫佑照实说了。

    “呵呵……刮目相看了啊,有长进。”端木笑着起身了,似乎要结束谈话,吴荫佑下意识地跟着起身,端木见状安慰着:“师弟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咱们毕竟是同门,我保证,你和你儿子活着从这儿走出去,我还没有杀人的胆子………给了点时间,我把事处理完,咱们各奔前程……”

    说着,不容吴荫佑哀求,起身出了暗间,回头有点怜悯地看了灯光中可怜兮兮的吴荫佑一眼,旋即梁根邦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走着,向外走着,在应急灯的光下走着,梁根邦不敢发问,绕过那些喝酒打牌的手下在的地方,又出不远,端木突然停下了,回头问着:“根邦,咱们虽然素昧平生,可你应该了解我从不虚言吧?最起码我告诉你那儿有钱错不了吧?”

    “那是…王老板怎么了?”梁根邦很谦恭地道。

    “没怎么,现在就有个地方有好几百万,保守估计……你想不想要,就在你身边。”端木问。

    “我身边?这儿?”梁根邦不相信了。

    “是啊,就关在那个小屋子里。”端木指指关押吴荫佑的地方,小声道着:“我告诉你,他和咱们一样,是个骗子,刚干了一大票,就在拍卖会上,他应该是单干,藏钱的地方应该只有他知道……我建议你,想想办法,榨榨油水,这家伙很肥的啊,呵呵……”

    “嘿嘿,那行,有您这话我就敢干,我们还以为您要这人有用呢,要这么说,没问题,我们有的是办法。”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不能出面,可你需要找不少人来干,有办法吗?”

    “看什么事了?”

    “帮我抓个人,姓帅名朗,活的,他手里有我要的东西,连人带东西我都要……”

    “这个……”

    “有两种付报酬的方式,一种是给你现金,一百万;另一种是给你存到海外户头,你出去随时可以兑现,任你选……你知道我说话从不打折扣,钱明天早上就可以给你。”

    “那没问题……只要有钱就好办事,这人这么横,我也想收拾他了,我准备找一帮收烂债放高利贷的家伙去收拾他,大不了多花点钱,钱没事,现在我手里暂且有用的,不过王老板,我那事……”

    “我让律师团给你办个护照,再给你一个新身份如何?在这地方,您是地头蛇,呵呵……我可是外来户啊。”

    “放心,包我身上……”

    “留步……把人看好了,不管你们怎么对付这俩人,事成之前千万别走漏风声。”

    “没问题……”

    直送到了院门口,端木出门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感觉这地方找得蛮不错,距离公路有四公里,步行不远就是造纸厂的排污沟,左侧远处是大棚林立的菜地,右侧是耸如炮楼的窑口,再往远处是火车道两旁的违章建筑,就这种脏乱地方,恐怕还真不好找一个两人失踪的人口。

    步行了不远,蓦地车灯一亮,换乘到了副驾上,端木一摆手:“去原阳。”

    “原阳市?”徐凤飞诧异地问。

    “对,离这儿一个多小时行程,咱们不走,也不在中州,围着中州转圈,即便还有人在查我们,也只会在非走即留上判断,不会考虑到我们不走也不留。”端木笑着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徐凤飞笑了,驾着车,拐上了国道,提速了,一路顺风顺水毫无阻碍。

    此时,中州的临检还在大规模的进行着………

第57章 初识此奇 架炮退敌

    “三分局滞留的二十一位嫌疑人里,没有发现目标……”

    “中原分局滞留的嫌疑人里,没有发现目标……”

    “南郊分局滞留的制贩假证嫌疑人里,没有新发现……”

    “第二看守所询问嫌疑人没有新发现,有一位能确认是四号嫌疑人,但提供不出真实姓名……”

    “设卡拦截的特警外勤组没有发现目标……”

    “……没有发现目标……”

    “…………”

    一条条信息在临检的通信频道里传输着,技侦室里,嗡嗡作响的主机声音和劈里叭拉机械键盘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不断地有各分局、派出所传输的疑似信息,一条条在熬得眼睛通红的技侦员里筛选,尔后对着不远处的行双成,失望地摇摇头。

    对于现在技侦,信息决定一切,不管是手机通话记录、不管是体貌特征、不管是社会关系,那怕是有一点信息也可能成为侦破大案的切入点,可怕就怕没有任何信息,这些花巨资引进的研发的设备就成了废铁一块,坐在电脑后的警察就成了聋子、瞎子,没有了后台的信息支撑,在七百万人口的中州市,那些放出去的外勤同样会成为聋子、瞎子……行双成渐渐焦灼了,以往但久这种撒大网的方式,多少会有所收效,有时候甚至会有意外之喜,捕获几个网上追逃的嫌疑人,之前想今天查找的这些嫌疑人是紧松适度的布置,除了家里、社会关系、常去的场合重点查找,还有外围这么大声势的临检,按理说,运气再不好也应该有所收获,可邪了,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群骗子是和一般嫌疑人不同………行双成下了个定义,不过这个定义对于现实的工作困难却是无济于事,思忖了半晌才拿起电话向指挥部的沈子昂报告着,一句话: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在铁路家属院找到了帅朗家里,也没有发现,沈组,根据他家里人说,帅朗这几个月一直在黄河景区做生意,我怀疑他在当地有住处,是不是把我们组撒到景区蹲守………”

    步话里,续兵在汇报着,这一汇报,枯坐的沈子昂起身了,拿着步话,同意了这个提议,边说边出了指挥部。

    身后,灯火通明的指挥部里都还没有休息,临检到了尾声,大撒网、没捞鱼的结果让众人都有点悻然,唯一还保持着常态的是省厅来的郑冠群,这位白胖的老头除了偶而关注一下临检的情况,大多数时间都在翻阅厚厚的一摞卷宗,遇有诧异之处,每每发问总是问心不在焉的沈子昂,沈子昂把解释的工作交给了方卉婷,方卉婷倒成了这个案子的活档案了,不少细节居然还能记得很清楚,微微让郑冠群多看了几眼。

    “小方,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郑冠群不经意间问了个题外话。

    “长沙警官大学,犯罪心理学专业。”方卉婷道。

    “哦,学校不错,我听说前段时间的银行卡诈骗案是你最先找到突破口的?”郑冠群瞟了眼对面这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很有好感。不料这位很有好感的姑娘却说了句让他意外的话:“不是我。”

    “不对呀,我看了案情通报……”

    “通报和事实总是有出入的……”

    “那事实是什么呢?”

    “是一位知情人向我提供了翔实情况,我汇报给了防抢反骗工作组,要让我们自己查,恐怕打破脑袋也想不到,银行卡居然能成为紧俏商品在黑市流通……”

    “不错,年轻人不居功,难得……”

    郑冠群笑吟吟道了句,卷宗也看到了尾声,指挥部只剩下一位负责调度的技侦员了,外省的同行早事休息了,经侦上的几位用不上,也轮休了,沈子昂再一起,就剩下他和方卉婷一个人了,方卉婷也是悄悄打量这位老警察,和帅世才一脸苍桑不同的是,这位看样生活的很惬意,甚至于没有这个职业通有的烟嗜好,仅仅是喝茶好像和其他人的不同,用的是自带的茶,几个小时已经换了三次,上了若干趟厕所。

    这是位自制力很强的人,也是一位善于掩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更是一位睿智锋芒内敛的人……方卉婷端详了几眼,暗暗地下着定义,一晚上不见老头倚老卖老、不见人家插嘴、也不见人家多说那怕一句不得体话,让方卉婷对老头的好感也多了几分,最起码比公安上那些颐指气使,坐那儿就指点江山,不可一世的领导们强。

    “你在对我做性格分析?”郑冠群又来了个突然袭击。方卉婷眼神一闪避笑了笑:“那我怎么会?要有那本事,我早抓住端木了。”

    “这句话言不由衷喽,但凡那个职业都会有职业毛病,学心理学的毛病就在于,有时候会误认为自己能读懂对方……当然,有时候能有一个两个巧合,但大多数时候,你未必能深入到对方的心理世界,人脑是世界是最复杂的东西……比如我就看得出,你好像有心事,但我不知道这心事来自于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比如我能感觉到你坐立不安,但我不知道让你不安的是什么,这就是心理认识的局限性。”郑冠群笑吟吟地合上了卷宗,像开玩笑一样和方卉婷聊了两句。

    方卉婷眼睛一颤,被刺了一下下,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老头的利眼倒比她看到的更多,笑了笑,不敢否认,也不做肯定。

    “对了,要不嫌弃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心理学生,咱们聊聊?”郑冠群似乎对同行有所兴趣了,方卉婷点点头:“郑老您客气了,我们就是请您来多多指教了。”

    “得了,咱们谁也别客气,相互提问吧,你了解的比我早……我来开头啊,你对端木怎么看?”郑冠群问。

    “我觉得他不具备某种强迫症候特点。”

    “理由呢?”

    “他出现在中州几乎是来无踪去无影,仅仅是拿到英耀篇之后惊鸿一现,我们拍下了他穿着娱乐大世界制服的半个图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从十号拍卖会结束到今天,我们动用的各警种警力已经超过六千人次,依然是毫无线索,能把自己隐藏的这么深,说明他心思缜密,部署周到,用我们没有察觉的办法把他所有的行动放到了我们视线之外……如果是强迫症候,他骨子里应该有对警察的仇恨、对社会的不满、对犯罪行为的偏执,可到现在,这些东西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方卉婷侃侃而谈,听得郑冠群频频点头,不过旋即又摇摇头:“你的话前后矛盾,既然把形迹都放到了我们视线之外,就不能证明他没有对警察的仇恨和对社会的不满,更不能证明他对犯罪没有偏执,说不定现在也正在有犯罪行为实施着而我们无从发觉,毕竟我们不是神仙……”

    “对,郑老你说得对,不过我觉得不能从单纯心理倾向的角度判断他的行踪,这里的随机性很大。”方卉婷道。

    “说得好,我们仅仅提供可能,而不是肯定……该你问了。”郑冠群道。

    “我想问……”方卉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庞,坏笑着的面庞,让她放之不下又欲说还休的面庞,酌斟着语言问着:“如果有一个人,童年父母离异、少年缺乏管教、成人后又混迹社会没有正当职业,从心理学的角度,郑老您说这样的人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理论上这样的人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某种犯罪的嫌疑人。”郑冠群顺口道了句,不过话锋一转又说道:“我说过人脑是最复杂的东西,我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你这个问题:现在要选举总统,候选人A:不嗜烟酒、严于律己,而且当过军人,有艺术天赋,还是国家战斗英雄……候选人B:嗜烟好酒,笃信巫术,出生贵族,性格独断,甚至于建议用机关枪对付罢工工人。你会选那一位?”

    “当然是候选人A了。”方卉婷随口道,不过马上省悟了,一笑反口着:“这是个思维陷阱?”

    “对,候选人A是希特勒、候选人B是丘吉尔,至于结果,你应该知道了……所以我认为你这个问题,或者是你心里的担心是多余的,如果谁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那生活就失去它应有的意义了。”郑冠群道,很委婉,说得方卉婷由衷的嫣然一笑,点点头:“谢谢郑老,看来是我的思维走进死胡同了,一直把他当成个无可救药的人。”

    “别客气……我可能隐约猜到你所指是谁了,我对这个人也很感兴趣,从传销窝点被端开始,是他举报的;银行诈骗案,是他提供的消息;现在要抓的诈骗嫌疑人很可能又是电信诈骗案的主谋,而银行卡诈骗案又是电信诈骗案的一个案中案……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可能你也回答不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知道些什么呢?理论上他和我们要找的嫌疑人应该毫无生活轨迹交集的可能,年龄也对不上,是怎么搅和在一起呢?”郑冠群问道,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方卉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成了场场不离、回回在了。”

    “看来,这个人是关键了,我觉得他甚至比田二虎知道的还要多,说不定,他能成为解开谜局的解铃人。”郑冠群道。

    “他?可能么?”方卉婷不相信了。

    “呵呵……那我问你,你觉得现在咱们的排查和追踪能找到他吗?”郑冠群问。

    方卉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摇摇头,意思是:不能。

    “这就对了,对于熟稔市井百态的人,隐藏起来太容易了,他的生活经历甚至于和端木有某种类似的地方,最起码都熟知各种条件下的生存法则,这样的人,用我们惯常的方法是不那么容易逮着的……世界上有三种人,第一种是遵守各种规则,比如普通人、比如我们警察,我们的办事都有章可循;第二种人,是根本不守任何规则的人,比如端木和徐凤飞,这种人对于我们不可以常理度之,甚至于无迹可寻……”

    “那第三种呢?”

    “第三路就是既守规则,又游离于规则之外,惯于在灰色地带徘徊的人,比如帅朗,我看了这个案子快两天了,所有的文字、音像、嫌疑人我捋了几遍,我感觉这个人应该是解开僵局的钥匙,可为什么前期还重点监控,偏偏到关键时候全撤了呢?”郑冠群问。

    “这个……这个是专案组的决定,我们只能服从。”方卉婷打了个马虎眼。

    “这样没有错,不过我认为这一点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是吧?”郑冠群直言道。

    一句让方卉婷又讷言了,讪笑了笑。

    “小方,我无意了解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恐怕专案组迟早要盯上他,更何况这次确实有点出格了,居然扮警察出勤,能走通灰色地带的都是聪明人,但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毕竟这是险途,毕竟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郑冠群娓娓几句,入情入理,第一次有人这么劝方卉婷,也是第一次方卉婷觉得自己有点动摇,动摇了很久,再看郑冠群笑吟吟成竹在胸的样子,一丝狐疑泛上来了,诧异地问着:“郑老,您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什么了?”

    “呵呵……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不是我一个人知道,我来之前小沈向我介绍过专案组和这些嫌疑人的情况,他呢,有点担心你,我呢,现在也发现这种担心之虞还是存在的,别生气啊,我是谁也不帮,就事论事。”郑冠群道。

    “谢谢郑老,如果他再问,告诉他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我不是第一天当警察了,怎么当警察不用他来教我。”方卉婷不怎么客气了,收拾着东西,起身着,昂首挺胸着,喀喀喀的高跟鞋声响着,出了门,步声渐杳,背后的郑冠群笑了笑,心里暗道,这倒好,引起逆反心理了………

    不过总有一件事说对了,端木界平、徐凤飞、梁根邦、小玉、田二虎一个下落也没有,甚至于连着手的地方也没有,专案组的外勤只能把关注焦点集中到这个漏掉的疑似知情人帅朗身上了,铁路家属院、景区停车场、五龙村、景区派出所以及帅朗租住的光明里胡同,都留下的外勤蹲守,就等着守株待兔呢………

    ……………………………

    ……………………………

    “有情况……”

    步话里一声低叱,把在椅子上打盹的行双成惊醒了,惊声问着,几个蹲守点终于有消息传回来了,是黄河景区蹲守的两位,轻车熟路的续兵带队,问了问,却是几辆不明身份的车在工艺品商店的周围打转,以这些常年和嫌疑人打交道的外勤看来,一眼便瞧出不正常来了。

    行双成拔着电话汇报给了沈子昂,沈子昂披着衣服从办公室直奔下来了……

    几十公里之外,天色刚刚破晓,清凉的山区天气偶而能听到刮过车窗的山风呼呼,缩在车里的外勤数着默念着:“……三辆、四辆……四辆车,续队,您看,应该不是正常路数……”

    续兵接着望远镜,从停车场到五龙广场商铺有一公里稍多,望远镜里能清晰地看到几辆车时停时走,像拿不定主意,一辆轿车、两辆面包、一辆商务、无一例外都是车漆斑驳,车身上还能看到不少凹痕和锈迹,看了几眼又递回了望远镜笑着道:“看来不止咱们一家在找这小子,小傅,你看什么来路。”

    “这些车应该是汽修厂报废车零件拼装的,开这种车的有三种人,一种是赌场夜总会看场子的,纯属打砸分子;另一种是放水收水的,就是高利贷那群货色,您看车窗都贴着膜,还没准塞多少人呢……第三路吗,就是纯粹作案的,搞这种车既便宜又查不到来路。”车座后的外勤如数家珍,数着数着一指惊讶地说着:“哟哟哟,动手了……您看续队。”

    不用驾望远镜就看到了,车上蹦下来几个人,拿着什么东西在喷……磁漆,花花绿绿把黄河工艺品商铺的两侧喷了一墙,续兵赶紧拿着望远镜一看,那墙上歪歪扭扭喷着“欠债还钱”、“不还钱杀你全家”、写完字还在字上重重地喷个漆圈,一面磁砖墙全成了涂鸦,续兵看着骂了句:“暴力收债的,这帮王八蛋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小傅,把他们全拍下来了,回头收拾他们。”

    身后的,调着远焦卡卡嚓嚓拍着照,有点不太清楚,干脆调着摄录的焦距,录了下现场,又四下瞧瞧,一指景点的几处摄像头道着:“他们跑不了,这监控多了。”

    “是啊,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大白天上门催债来了,还这么大阵势?”续兵有点不解了。看看时间,已经清晨快七时了,这要是让景区观光游客全看到,影响恐怕不怎么好,请示了指挥部,指挥部的命令是按兵不动,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等正主出来再说……

    还没说呢,异相再生,景区路上呼呼又开来了两辆车,车厢里却是伸着两排十管的炮管,跟鬼子进村一样耀武扬威,喇叭里还喊着:“谁他妈不长眼画墙上了,找死是不是?”

    边喊着,两辆车嘎然停在离四辆挑恤车十米远的地方,炮口开始缓缓移向车群,续兵愣了,前后四个人愣眼互看看,那车纯粹是婚庆公司的礼炮车,这种用液化汽制作炮声效果的根本没有杀伤力,难不成改装了!?

    正拿不定主意,那边的现场乱了,车里出来个人跳到了车厢顶,叮叮当当敲着炮管狂骂着:“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他妈喷上墙上,给老子舔干净……”

    是大牛,正挥舞着一根铁管狂呼乱吼,那四辆车嘭嘭嘭车门洞开,趿趿踏踏倒下来二十几个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瞪眼着吐唾沫的,哗声一圈站下来,一下子倒把叫嚣的大牛吓了个目瞪口呆。

    “哈哈……这孩子怎么长得跟妖怪他弟似的……”有位染黄毛的在笑。

    “不能吧,就拿这炮吓唬人,嗨,小子,你打过炮没有?”另一位吊梢眉的大吼着,引起了一阵哈哈大笑。

    “下来下来……你是这个店的人吧?叫你们老板出来,今儿不还钱,我们拆了他们家店。”带头的一位彪汉一咧前襟,报纸包的片刀露了一角。

    一时间,笑话着车上站着的这位丑汉的、骂着这个傻吊的、哈哈笑着的,乱成一团,远处停车场两辆外勤车里,见惯群殴场合的外勤问着续兵:“续队,怎么办?看这样要出事。”

    “不会,不见正主他们不会动手,这些人目标明确,应该是冲着帅朗来了………再等等,既然有车来,帅朗肯定已经知道了……”续兵狐疑着,看着渐生乱像的现场。

    …………………………

    …………………………

    乱,那叫一个乱,本以为吓住车上叫器的丑汉了,却不料那位比想像中愣,一指一群取笑自己的呲牙咧嘴喊着:“……笑,笑你大爷……知道爷是谁么?到铁路工区打听打听你牛爷,妈了逼的,敢操我哥们生意,今不给你们放放血,你们就不知道牛王爷几只眼……”

    嗯,这么横,有人喊,砍死他……有人起哄,拖下来、拖下来……喊着说着动着,一哄而上来了,二十几个对一个,那几乎没有悬念,却不料这群暴力收债的刚动,牛必强钢管通声一敲车厢,雷霆一句:放!

    通…通…通…通…一阵闷声不绝于耳,边响两辆炮车边跑,炮声响时,沿着人群弥漫着黄烟,黄烟之内的持械悍人顿觉呼吸急促,眼睛流泪、口鼻不通,咳嗽、叫骂、喊声,不绝于耳,一眨眼形势逆转,看得停车场两队外勤倒真的目瞪口呆了,续兵急了,对着步话喊着:“拦住,拦住那两辆炮车,他大爷的,还有没有王法了,钢炮都拉出来群殴了……”

    两辆SUV急速发动着,却不料刚驶几米,不约而同嘎然刹车停在原地,炮车溜了,却来了几辆工程车,估计炮声是信号,泥渚大卡一停,腾腾腾从车上跳下一群工装猛汉来,武器是齐眉锹把,围着这群睁不开眼的没头没脑一顿乱打,续兵亲眼看着几位奔到滋事的车前一掀前盖,乱揪一通,那是毁了车电路让车趴窝在原地呢……来如劲风、疾如闪电,一通乱揍,车喇叭一摁,那群打人的猿猴似地攀着车帮直往车上窜,眨眼间三辆大卡轰轰隆隆的驶离了原地,一溜烟走了……

    “我靠,那来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家伙,比咱们特警还利索……”车上外勤胆战心惊地说着。

    “哇哇,我可第一次看到比收债这帮家伙还狠的人啊。”另一位也有点怵然。

    “续队,怎么办?追那头?”有人追问。

    “不对不对……现场肯定有指挥,这些人刚来不久炮车就来了,谁知道的、谁在遥控?……他就在现场……快快,把其余外勤组调过来卡住外围,我们控制现场,把这些打架全扣住,……动手动手……”

    续兵喊着,手下随手拉着警报,一组七八从车门飞驰而下,大声叱喝着朝着或躺或坐瘸的滋事人群奔上来了,稍有反抗,亮着手枪手铐外勤一个串两个、两个串四个,连踢加绊带扑,把这群刚刚还叫嚣不已的收债分子铐了两串。

    刚刚铐定,景区派出所的警车鸣着赶来了,一听是市刑侦中队的,又是专案组的,出勤的吓了一跳,赶紧地躲过一边给谁打电话,续兵翻着白眼,几乎能猜到没准派出所出警珊珊来迟都是指挥的,没理会这些,只是拉着外围警戒清理现场,拍照,有意识地在现场找到了几件群殴武器,扔掉的锹把裹了一层海绵,看来打人还留了一手,怕出事,不过最好奇的莫过于那礼炮里炸出来让这些瞬间失去抵抗力的玩意,在现场找了很久,终于在几个嫌疑人的衣服的抖搂下来些黄色的东西,嗅嗅、搓搓,有大胆舔了舔,小声给续队长汇报着道:“续兵,是芥末……礼炮是液化气引爆,一炸把这东西喷出来了……”

    续兵气得直咬牙切齿,再看墙上乱七八糟涂鸦,真是胃疼难忍,一群流氓无赖被流氓无赖手法整了个人仰马翻,还得刑警们来擦屁股,这指挥的,现在还没准躲在那儿偷笑呢。

    外围,闻讯的其余几组疾驰而来了,飞速地在景区路口设卡拦截,专案组全部被惊动了,紧急出动的轮休警员跳上了警车,呼啸着,向黄河景区赶来了………

第58章 连唬带吓 尔虞我诈

    四个、五个、六个……六个人从重卡上跳下来,挟持着一个人,看样被挟持的是刚刚趁混乱从人群里逮走的,挟持到路边避风坳里,六个人围在半圆逼问着什么,看样被逼的嘴硬,立时招来了一顿拳打脚踢,那位被打的哭爹喊姐求饶声音格外清晰,打打、停停、问问,话说恶人须得恶人磨、烂人须得烂招治,这办法直接且有效,那人不时地被揍得杀猪介地乱喊一气,不过估计是省得这荒山野岭不可能有救兵了,服软了,交待了……

    不交待挨揍、交待了好像也没好,等了片刻几个人挟着把这货扔到后来的一辆三轮车上,车上几位貌似贩猪售羊的村民,一篮子扣脑袋上,刹死猪一般把人摁到了中间,那几位挟持加逼问领头的正是牛必强,交待句:“送派出所,这家伙是放高利贷收烂债的,收派出所好好收拾他……”

    扣篮子那位一听送派出所,急了,嗯嗯啊啊挣扎着,扭捏着,就着说一句:不要啊,哥哥们……不料这些村里人可不客气,钵大的拳头咚咚一擂:老实点,再扑腾把你扔黄河里,看你扑腾……于是真老实了。一老实,三轮车的看这几位要走,提醒着:“哎兄弟,俺们村长说了啊,你们说话不能不算数啊。”

    “放心吧,不就几十吨水泥吗?回头给你们送来。”大牛头也不回招着手,村里人只听村长支书的,可村长支书都听钱的,不给点好处还真指挥不动这帮货。

    “那还有赞助呢?”开三轮的再问,村里修养老院,除了摊派就是靠村里化缘,关系大家的事可不能忘了。

    “朝帅老板要,他在你们地头混呢,敢不给你们赞助?”

    大牛招着手,打发走人了,这帮子最后撤走的却是步行着,到了村道的交叉路口,上了铁路装备车,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边三辆车拉着这个漏网之鱼突突突一路慢驶,又花了十几分钟才到了五龙中心景区,此时已经过八时,四A级景区端得是不凡,刚刚的现场已经收拾了个七七八八,开三轮的看到工艺品商店墙面已经刷得只剩下了个淡淡的影子,呲着牙笑了笑,直说后面逮着的这位不会办事,墙上刷什么字呀,直接开车把墙堆了,他一时半会肯定垒不起来……说得一干村里人哈哈大笑,这开三轮的驶到一辆巡警的电瓶车前问逮了个打架滋事的怎么办,这倒简单,那巡警一瞅车上,一挥手:你们自个送派出所吧,都在那儿呢。

    这几位村民一调车头,又是横冲直撞直向派出所开出去了,不远处,续兵看着迎上来了,问了句情况,巡警一解释:“村里人抓了个漏网的,送派出所了。”

    “嘿…他们什么时候学会遵纪守法了?对了,这位同志,这两天看到工艺品商店那个叫帅朗的了吗?”续兵随意问了句。

    “没见着……再说见着也未必注意,续队你看,第一班车已经到了,马上人一挤,每天好几万游客,又快到国庆了,又有高峰了,谁顾得他呀。”巡警道着,跳上了电瓶车,巡梭着开着喊着旅游大巴靠边停忙活上了。此时的续兵和几位现场留守询问的也到了尾声,商铺都开门了,摊主都开张了,举着各色小旗的导游们领着五湖四海的游客开始进场了,奔到了工艺品商店门口,那一胖一瘦两位刚刚刷完墙面,正端着回店里准备往后面倒,续兵揪着问:“你叫什么?”

    “你管我叫什么?”那胖子翻着白眼,这地方呆久了,都不尿一般来人。

    续兵不说费话了,直亮着证件,那胖子本来一副欠揍屌样,一瞅证件,表情瞬间变得眉开眼笑:“哟哟哟,警察哥呀,我说您这么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怎么也不可能是歹徒嘛,一定要给我们主持公道,这么一搅和对我们工艺品商店的损失那可得多大呀?”

    “废什么话,问你叫什么?”续兵道,干脆随着进了店里,那胖子把脸盆一递,给了另一位,又来了:“哎我刚才不已经询问过了吗?我说我叫田园,你们已经忘了?”

    这把续兵给气得呀,平时就见着杀人越货的都能镇得他们服服帖帖,偏偏今天遇到了这一群村痞、商痞、无赖、混混,说话办事那件都搞得他哭笑不得,干脆不废话了:“好好,你叫田园是吧?帮我给帅朗传个话。”

    “哟,警察哥,您这不难为我么?要是难听话,我们老板炒了我鱿鱼,我找谁说理去?”田园小嘴吧嗒了,软绵绵地就不配合。续兵火气上来了,瞅着身边没人,一瞪眼一扬手,大巴掌来了个耳光动作,那田园见机的得飞快,立时堆笑道:“您说您说……见了面我一准告诉他。”

    “告诉他,走得够远了,该回头了……再不刹车可回不了头了。”续兵莫名其妙说了句了,看田园愣着,提醒道:“告诉他,这是为他好,听到了吗?”

    “是是是,听到了……”田园点着头,小鸡啄米般,实在看着这位大个子警察有点凶恶,不敢招惹。

    不过那警察也没再说什么,撂了句,转身就走,田园直看着这几位上了SUV车疾驰而去,咂吧了半天嘴巴,其实想想,警察哥说的这话好像也并不错,就二哥干得这事,也真够吓人的………

    吓人吗?吓倒吓不住这帮外勤们,就是让大家觉得气不顺,现场仅仅是大致拍了几张照片,景区派出所出面就要解走人、拉走车,这里是敏感地区,出于大局考虑,还不能不怎么干,回头续兵再和周边经营的业主询问了一番,却是个个都不怎么配合,都说好多天了就没见那个帅朗,而且呢,这个工艺品店的口碑蛮好,现在各商铺都零售这个店里的东西,享受的统一批发价,也没听说和谁结仇的事嘛……这事续兵能想得出,不是群众基础太好大家合伙包着,就是个人名声太恶,没人敢惹,不过听话音更像前者,这倒让续兵对帅朗有点刮目相看了。

    车行的功夫,这地方渐渐热闹起来了,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不时地有大巴载着满车的游客从身边掠过,几位外勤相视了一眼,心思俱是相通,就这种环境,现在还没有消息,等一会儿人满为患,那就不可能有消息了,都没出声,生怕惹了续兵又遭一顿训斥,出警碰到烂事不少,可碰到这种让你浑身力气无处使的烂事,还真不多。

    片刻驶到了派出所,热闹了,专案组外勤车开来了七辆,那辆送人的三轮车却是刚走,一干村里呲着黄板牙笑着和所长打招呼,跳下车的续兵找到了童辉政委,童政委一指院子里刚铐上的那位,一脸血、鼻血,嘴里也殷着血,估计血色之下是鼻青脸肿,正被派出所往羁押室里带,童政委笑着道:“看见没,群众基础多好,老百姓把唯一一个漏网的都抓回来了。”

    “那几辆车呢,拦下了吗?”续问。

    “溜了,技侦从交通监控都没逮着,估计是从村道绕上二级路走了。”范爱国凑上来了,说了句,续兵一听直叹气:“怎么能让溜了,老范你没看着啊,这群殴真叫有水平,直接架着炮,几炮把这二十几个全轰晕了……接着下来就是两车人,三下五除一顿铁狂揍,几分钟就完事,这不用侦破我都猜得出是谁组织的,你查查帅朗的档案,干这个他是行家里手。”

    “你不要方向不明干劲大,怎么?让你处理打架斗殴去?”老范噎了句,续兵一愣,旋即很无奈地道:“那我怎么办?这么大景区,我上哪儿找人去?我估计呀……这小子没准和这些,穿一条裤子。”

    续兵的声音压低了,抬头示意着白所长和一干民警,童辉知道续兵的脾气不怎么好,拉着人,往所长办走着,边走边劝着:“水至清则无鱼嘛,群众基础是最重要的……再说也不是没有收获,抓了二十一个人,能给我们提供的情况可不少,你猜这些人什么来路。”

    “应该是收水放水那群人渣吧?”续兵道。

    “背后还有个大人渣,知道谁吗?”范爱国道。

    “谁呀?”

    “尚银河。华银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总经理。”

    “就他?前几年敲诈勒索被咱们办过的。”

    “对,就是他。”

    “也不对呀,就帅朗这没家没业,不符合放贷要求呀?”

    “呵呵……问题就在这儿,尚银河现在已经是公司性经营了,放贷的对象一般以中小企业居多,他手下豢养的这帮人渣呢,是个属于机动性质的打砸团伙,是尚银河直接指使,还是受了其他的雇佣,这就成为此事的关键了……你们觉得呢?”

    “哟,这事就难办了。”

    续兵为难了下,以自己的经验判断着,但凡豢养打手,都是战时为兵、闲时为痞,根本没有什么隶属关系,即便你查,主谋也是一堆二六五,一概不认,而你还丝毫没有什么办法,这也是法律之外的一个灰色地带,警察对此也毫无办法。

    “正因为难办,所以我们才要商量着办……来来,先等等审问结果,如果有确切口供,我们再作其他考虑……”

    童政委比较老成持重,三个人进了所长办,关起门商量上了………

    ……………………………………

    ……………………………………

    八时四十分,中原区华泰汽贸总部,帅朗出租车上下来,正接到了田园的电话,听了几句扣了电话,似乎被田园给的消息触动了一下,抬头看看巍峨的华泰大厦,拉拉领子,还是按照原计划到这里来了。

    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着,自己唯一的弱点恐怕就在景区的商铺上,辛辛苦苦拼下来的家业要是这事上毁于一旦,那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想了很多,想了很多可能遭遇的事,不过千变万化,大不了对方花钱找人对付自己,不管谁找人,找得肯定都是街头痞棍混赖,而对付这种人帅朗根本不惧,这帮软的欺、硬的怕的烂人,你越狠他就越软。只不过唯一意外的是,没想到来的是一帮收烂债的,大牛逮着那带头的揍了一顿问出了来路,帅朗立时感觉到有后患了,这帮货比地痞流氓还是烂三分,要是不彻底解决,那麻烦是无休止的。

    于是帅朗想到了这儿,想到了华泰这位华辰逸老总,这个身份,说不定能给自己当回挡箭牌。

    再看了一眼自己打扮,把最普通的一身穿着,很不合时宜的中山装、看着有点土的中式裤,配着一双老北京千层底布鞋,帅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打扮,可心里总觉得这样打扮好像蛮不错,穿的再好无非是引起点回头率,而自己这一身,回头率绝对高。不料进门时候还是被拦下了,保安估计看惯这种装束了,不客气地问:“找谁?”

    “找华辰逸。”帅朗道。

    “华总是你想找就能找的?有预约吗?”保安一瞅帅朗,再往帅朗身后瞅,那是瞅车呢,一看步行来的,脸色更不好了。

    “嘿嘿…兄弟,我建议您千万别以貌取人,我要是打个电话让华辰逸下来,你说到时候您多难做人不是?华总又得训你几句?”帅朗促狭似地说道。

    小保安愣了下,瞪了帅朗几眼,半信半疑问着:“那你是什么人,我糊里糊涂把你放进去,回头不还得挨训。”

    “你可以告诉刘秘书,就那个老拉黄瓜脸的刘秘书;要不你也可以通知陈副总,就说寻龙大师古清治的弟子登门拜访……你放心,要是通报不行,我直接打电话,不难为,怎么样?”帅朗忽悠着,突然觉得古老头这种生活方式蛮有意思,将来要没事,坐到公园里打打太极、晒晒太阳,哄哄中老年妇女,说不定也是逍遥得紧。

    这么煞有介事一忽悠,那保安半信半疑拿着电话,拔了个号码,尔后诧异地一指门:“进去吧,十七层,先到刘秘书那儿。”

    “谢谢……”帅朗双手合十,给了个稽首,江湖通行的礼数,看得保安一愣一愣,还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进去了,直进了大厅,直上十七层,敲响了秘书办的门,进门时刘秘书仅仅是眼皮微抬,心不在焉地问着:“是你!?找华总有事?”

    “是啊,有事……不过我找您没事。”帅朗扮了个愣头青,心里暗骂着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想当年寻龙这娘们低三下四去祁圪裆村求咱,现在倒装不怎么认识了。

    “华总很忙,他交待了,你是古先生的故人,当然不能吃闭门羹了,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呢,我们可以给你解决一下……这样吧,我给你一张现金支票,华总还是挺念旧的,如果你真没有生活出路,到我们华泰谋份职也可以考虑……那,这是给你的。”刘秘书轻轻推过来一张支票,刚写好的,然后有点怜悯地看了帅朗,敢情是把帅朗当成生活无着的小跟班了。

    过了,过了,装得有点过了,帅朗翻着白眼,估计是保安小声一报告情况,人家做了这么个直观判断,明显是给了俩钱打发走,省得你聒噪不清。一愣神刘秘书又把支票往前递了递,帅朗下意识地接着,一瞅数字:一万元……马上胆子反嗝骂了句:真他妈小气。

    “怎么?嫌少。”刘秘书估计已经认定帅朗的来意了,看着帅朗表情不悦,说了句,不料帅朗嘿嘿一笑,把支票往桌上轻轻一放道着:“大姐,您这不是笑话我吗?”

    “呵呵……还是嫌少了,再多我可没那么大权力了。”刘秘书准备开泡蘑菇了。

    “我直说吧,我师傅干什么的,您知道不?”帅朗问。

    “寻龙点穴的不是?”刘秘书笑着道,不是很崇拜表情,估计对内情略知一二。

    “是啊,表面上寻龙点穴,说白了招摇幢骗……”

    “有这么说师傅的吗?”

    “有啊,我不就是……你想想,我师傅从十八骗到八十,走的给我留下的钱,没你们华总,可卖你们这幢华泰大厦没问题,姐姐你给我一万块钱,我还真不好意思要……”

    “咝……”

    一句把刘秘书镇住了,亦真亦假,亦正亦邪,从帅朗促狭且坏笑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本来就是想花点小钱打发走,毕竟华总曾经答应过古清治要是后人生活无着,寻上门来定不让空走一趟,刘秘书却没想到,寻上门来的不是穷得发困,居然是个富得流油的,左右诧异看了看,问着帅朗:“那你究竟找华总干什么?他真的很忙,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处理。”

    “你处理不了……那好,不信我就告诉你,是什么事涅?”帅朗扮了个十足神秘的表情,勾着指头,逗着刘秘书,压低声音说着:“有人在秋季拍卖会上用假货圈了一大笔钱,你知道吧?”

    “不知道。”刘秘书摇摇头,眼神闪烁着。

    “不知道就对了,老板的事不可能让你知道。不过不是这事,是另一件事。”帅朗绕着弯,又绕了个弯道着:“圈走钱的骗子,把曾经是个骗子的也骗了,现在呢,有人想把这事翻个底朝天,你说华总能不能坐视不理呢?这可关系华泰的名誉啊,是不是啊刘秘书?”

    “对,那肯定的。”刘秘书下意识点点头,不过马上一愣,省得自己糊里糊涂漏嘴了,剜了帅朗一眼,把手里的笔一扔,凤眼一瞪:“这关我们什么事?”

    “态度太恶劣,得,懒得帮你们……那我走了。”帅朗一扭屁股,牛掰了,回头一迈步,后面的刘秘书果真急了,等等等等拉着帅朗,直请坐下,尔后是安排着稍等等,出门急匆匆汇报去了……帅朗在身后得意地笑笑,看来这事八成假不了,连刘秘书也知道了端倪,果不其然,眨眼光景刘秘书去而复返,笑吟吟一伸手,这回不回拒,直领着路:华总有请。

    请进门,刘秘书知趣地从外面关好门,帅朗一瞅华总,这才叫臃容大气,两米多大的大班台,摇晃的老板椅,一指豪华的真皮沙发示意着帅朗坐下,尔这位一支肘诧异地看着帅朗道着:“看不出来的小伙,在拍卖会上和我同台竞标的就是你吧?”

    “好眼力。”帅朗竖着大拇指给了华总一个夸张的动作,老华一笑,摆摆手:“别绕弯子,干什么来了,不是想讹我吧?我可赔大发了,一百多万买的瓷器是假货,正打着官司呢。”

    “咦?华总,既然你都赔钱了,我凭什么讹你呀?”帅朗反问着。

    “那你……哦,不说这个,那你有什么事吧?”华总睥睨的眼神掩饰了下,估计这是知道内情想来打点秋风的,不过看样又不像了。

    “我有什么事,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这两天一直有人找我麻烦,昨天几个人准备抓我……今天早上又有一伙人把我店给砸了……没砸,差点砸了,后来我一查,是帮收烂债的,里头有人说是尚什么老板的人,我们惹不起,我想华总您这面子大,给打个招呼呗,别让人一天没完没了找我麻烦……”帅朗含蓄地说着。

    不过一含蓄,听得华辰逸像吃了一嘴花椒,连麻带辣不知道什么味,皱着眉、苦着脸:“这…这我怎么帮忙?你是说尚银河吧?那可是华银老总。”

    “屁老总,就是个放高利贷的,以前放高利贷是私款,现在是官银,大家都知道。”帅朗道。

    “知道又怎么样?我们这帮子做实业的,不少人都从人家手里拆借资金……那没办法呀?银行比高利贷的还黑。哎我说,你怎么惹上这号人物了……”

    “什么叫我惹,是他惹我……他们来了二十几个人,我这儿呢,有他们两三倍人,他们打跑了……要不是咱有坐地生意,我根本不惧他。”帅朗得意洋洋地道。

    “什么……你把尚银河的人打啦?”华辰逸一个激灵,差点惊跳起来了。

    “打了……现在都关到派出所了。”帅朗道。

    “呃……”华辰逸吓了一跳,被噎得凸眼皱眉,万分难受,像这种放贷吃利的主,那个都半黑半白,背景深厚,就个身家不菲的老板都得依仗着人家,谁可知道这个不名一文的人却打这么号人物惹了,这要是有点事,华辰逸能想到后果,摆摆手:“这个……我帮不上你,你自便啊。”

    “不能吧华总,您怎么吓成这样?这事能比拍卖会的事还大?”帅朗反问着。

    华辰逸眼皮一跳:“什么?什么拍卖会?你什么意思?”

    “咱们自家人,你装什么呀?我都挣了五百万,你得比我多挣好几个零吧?”帅朗调戏了句,一句华辰逸直抿嘴,不予认可,帅朗接着道着:“本来我觉得这事咱们钱落袋、人安生,可现在不了了,华总您上当了……上了个大恶当。”

    “什么当?”华辰逸愣了。

    “记得拍走《英耀篇》那位吗?”

    “记得。”

    “您觉得八百万买那玩意,正常吗?”

    “肯定不正常,炒起来的。”

    “错了,这里面涉及到一桩仇杀,我后来才知道,我师傅当年混江湖,把他仇家人家老婆先奸后杀了,现在人家寻仇来啦……而且这个人,是个网上追逃多年的惯犯,我师傅那是要把祸水给咱们身上引,让咱们帮他解决仇家……真的,不骗你,不信您马上问问你警界的朋友,这个人叫端木界平,现在全中州的公安都在抓他……”

    “啊?这……这……”

    华辰逸愣了,已经出乎他这个阶层所能逆料和所能接受的范围了,愣了半天,还是一个字:“这……和我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现在端木界平找不到我师傅,把气全撒到咱们这群骗子身上了,他要把这个骗局翻个底朝天,您说要是人家真翻出来,咱们不一起倒霉吗?”帅朗翻着白眼,很郁闷地说道。

    受这个情绪感染,华辰逸也郁闷了,这个表情告诉帅朗,这货果真和自己一样,是“咱们这群骗子”中的一员。

    “那……怎么办?”华辰逸保持着清醒的理智,这事不怕警察查,但怕江湖人胡来,稍稍为难了一下,帅朗顺杆爬着道:“拦住呀,尚银河手里有人,谁也知道这帮收烂债的花俩钱就能收买了,可尚银河未必知情……你说他们这么大动静,这不把警察往他们家里引不是?再说尚银河那么大老板,这些小事肯定不是他主使,说不定是手下人拿人钱财挣外快去了……你给尚银河通个气,这不落个人情吗?谁愿意和通缉犯扯上关系不是?只要把这利害关系告诉他,您还怕他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入情入理,无懈可击,华辰逸想想,好像还真是如此,尚银河已经洗了个半白,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亲自组织这种上门暴力讨债,说不定还真就是下面人受人指使胡来,酌斟了片刻,再指眼,帅朗早侧立到了他的身边,把真皮外包的电话笑吟吟地推过来,华辰逸想了想,摇摇头,拿起了电话,一接通,立时又是商场通行的客套寒喧:

    “……喂,尚老弟吧……我华辰逸,没什么大事,就是好像你的人把我个远房亲戚的小店砸了……什么话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自家人谈什么损失不损失,不过尚老弟,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啊,您那几位手下手脚可不干净,好像和通缉犯有来往,您查查,要真是那样,那不是害大家么……对对,就是黄河景区………你刚知道这事呀?这事,千万别沾,我可听朋友说了,后面大队警察正愁抓不住把柄呢……”

    华辰逸说着,不时地和帅朗打着手势,帅朗听着对话,飞快抽着便签写了行字:问问是谁干的,踢出去……华辰逸非常有默契地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教唆着:“老弟,查查你手底谁接的这活,踢出去,这种害群之马不能留………”

    帅朗笑了,笑着自顾地掀着华总的雪茄盒,抽了一支来,得意洋洋地点上了,仰头喷着,好歹松了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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