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说客,陵夷公主
宫筱蝶很快就被人带下去了,失去了那张脸之后已经没有人会再关心她了。她是燕王府的侧妃,必须是建立在她拥有宫筱蝶的脸的前提下,而现在她只能是张无心。张定方的义女,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与燕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不得不说,宫驭宸对宫筱蝶的利用很彻底。从头到尾,宫筱蝶其实就只是宫驭宸放在明面上一个弃子罢了。出了生了一个有着大夏皇室和北元皇室血统的孩子以外,宫驭宸没有利用她做任何重要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棋子。宫驭宸将她押在燕王身边吸引燕王的注意力,方便在暗地里布置更多的暗棋。燕王将她留在身边,让宫驭宸放心,偶尔透过她给宫驭宸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两个男人的博弈,宫筱蝶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灰。
南宫墨也没有去关心宫筱蝶的去向,那是燕王的事情。但是她相信,以后只怕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女人了,燕王不会让宫驭宸有机会利用宫筱蝶攻击自己的。至于萧千烁,萧千烁年纪还小,就算宫驭宸想要利用他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宫驭宸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未可知呢。
弦歌把玩着手中的面具,有些遗憾地道:“真可惜,多好的一副面具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做面具的人。”南宫墨无奈,“面具不是在你手里么?”对于人皮面具这种玩意儿,南宫墨是敬谢不敏的。更何况,能让弦歌公子露出如此遗憾的表情,显然这张面具的工艺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至少南宫墨见过的人皮面具,从来就没有如此精良的效果。
弦歌白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这玩意儿只能给一个人用。被人用过之后别人再带上去就会有破绽,毕竟每个人的脸型都是不一样的。”
南宫墨耸耸肩,也不跟他争辩。
弦歌公子看了一会儿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也就放到一边了。毕竟这玩意儿是需要真的人皮来做的,弦歌公子虽然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却也对剥皮这种事情没多大兴趣的。这张面具能做得如此完美,还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呢。
“宫驭宸又跑了,这次不知道又要到哪儿去找他!”蔺长风有些头痛地道。
卫君陌淡然道:“这次他不会躲太久的,很快他自己就会出来。”
蔺长风点点头,道:“希望如此,说真的…本公子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念远那厮怎么会是宫驭宸?”一个是大貌岸然的假仙和尚,一个是性格恶劣的疯子,宫驭宸那混蛋该不会是真的有病吧?
弦歌公子叹气,道:“我突然想起来,宫驭宸为什么想要杀我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弦歌,弦歌道:“想当年…我好想确实是给宫驭宸看过病,也给念远看过病,他大概是怕我想起来拆穿他的身份。”所以这几年念远极少在他面前出现,也从来不请他看病。
蔺长风翻着白眼,“你怎么不不早说?”
弦歌公子义正词严地道:“因为本公子根本不记得,你会莫名其妙的记住一个七八年前医治过的人的脉象身形是不是跟一个虚伪的和尚一模一样?”长风公子语塞,摸摸鼻子不做声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念远完全不会武功是怎么装出来的?”卫君陌问道。
弦歌公子摸着下巴道:“装?念远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把武功全废了好么。想要伪装不会武功,一会半会儿的没问题,一下子好几年却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在战场上这种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而且总是遇到高手的地方。端起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本公子就知道一种锁穴封脉之法。一旦使用可以让人三五天内武功全失。就跟没练过武一模一样。不过这种法子…会让人承受很大的痛苦。我怀疑…宫驭宸这么变态就是锁穴封脉之法用多了。”
蔺长风问道:“所以,宫驭宸现在会恢复武功?”
弦歌摇头,“不可能,现在他是真的一丝一毫的内力都不剩了。前些日子不趁机试探过他一次,他应该是三四年前就已经自费了武功。封脉之法一年之内使用超过一定的次数会全身瘫痪的,更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天连续使用。”
长风公子松了口气,“宫驭宸没有武功就很难搞了,若是恢复武功他还不上天?”
弦歌公子笑眯眯道:“他若是有办法隐藏自己武功靠近燕王又能正常发挥,燕王府的人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看着萧千炽和萧千炜脸色僵硬的模样,弦歌公子挑眉一笑。南宫墨叹了口气,“宫驭宸费这么多心思,也不是为了杀燕王吧?”要杀燕王,当初就不必下慢性的妖花红昙,以当时念远的身份,毒死燕王绝对不是难事。
弦歌公子耸耸肩淡笑不语。
深夜的山谷路,一道人影飞快地掠过阴暗的小道朝着前方而去。突然,她身影一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唔……”
宫七狼狈地倒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心口,浑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动起来。不过片刻间,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被汗水浸湿了。没有多少血色的唇角也跟着溢出了一丝血痕。
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一颗树苗,闭着眼睛忍耐这一波痛楚结束。
即便是从小经受了最严酷的训练,但是这样的痛楚还是让宫七觉得度日如年。浑身上下,血脉里仿佛有什么虫子在爬,仿佛有什么再噬咬她的骨头一般。就连耳边都仿佛能够听见骨头被咬得咔擦咔擦的声音。
“啊!”坚韧如水阁头号杀手,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楚的惨叫。宫七有些茫然地响起了南宫墨放在她手背上的那只虫子。
半个时辰后,宫七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狼狈的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慢慢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方才朝着前方继续前行。
“见过阁主。”
一处布置优雅地庭院里,宫七跪倒在地上恭敬地道。
座上,一个黑衣男子正握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听到她的声音才抬起头来,俊美尔雅的容颜,是属于念远的脸。但是此时那张本该平和慈悲的容颜上却仿佛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邪气。似笑非笑的唇给人一种冷酷而多变的感觉。哪怕长着同样的面容,只怕也很难让人将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宫驭宸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边,看着宫七淡淡问道。
宫七低声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请阁主降罪。”
“嗯?”宫驭宸挑眉,宫七虽然是女子,却是他手中最优秀的杀手,只要是他的命令她都会没有一丝含糊的去完成。
宫七将路上毒发的事情说了一遍,宫驭宸微微蹙眉,想了想沉声道:“宫八。”
“属下在。”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门口,恭声道。
宫驭宸抬起下巴向宫七挑了一下,“给她看看。”
“是。”
黑衣男子伸手替宫七把了一会儿脉,好一会儿才道:“启禀阁主,宫七应该是中了弦歌公子的毒。”
“嗯?不是星城郡主的那只虫子?”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道:“宫七身上并没有蛊毒,而是被下了一种很厉害的毒,属下一时半刻无法解除。属下无能,请阁主降罪。”
宫驭宸想了想,道:“本座总还是不放心星城郡主。宫七,以后你不得靠近那个小丫头在的地方,说不准,星城郡主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呢。”总不至于是真的只想让虫子咬宫七两口泄愤吧?
“是,阁主。”宫七沉声道,突然响起什么,宫七皱眉道:“阁主,若是星城郡主真的…那岂不是阁主的行踪也……”
宫驭宸浑不在意,摆摆手道:“无妨,星城郡主若是觉得找到本座就能找到那小丫头只怕是要失望了。最重要的护身护,本座岂会让在那么容易让人找到的地方?至于本座的行踪,我没打算瞒他们啊。你先去休息吧,宫八尽快找到解药。当初果然不该让秀水那个女人死得太早了。”虽然秀水仙子用毒可能不如弦歌,但是总比宫八要强一些吧。
“是,阁主。”
“是,阁主。”
燕王军中,两个侍卫恭声禀告道:“启禀公子,郡主。宫七去了金陵。”
南宫墨蹙眉道:“这么说,宫驭宸在金陵。”
侍卫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小小姐好像不在金陵。”侍卫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筒打开,飞飞和阿白从里面爬了出来。侍卫道:“按照老先生的吩咐,妖妖小姐只要在七里之内,飞飞都能找到。但是我们到了金陵城门外之后,夭夭并无反应。倒是阿白一直想要往里面跑。”所以,宫七在里面,但是夭夭却不在。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南宫墨还是有片刻地失望。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下去吧。”
侍卫将两只虫子放到南宫墨跟前的桌上,恭声告退。
帐子里只有南宫墨和卫君陌两人,南宫墨蹙眉道:“宫驭宸在金陵,他想要干什么?”
卫君陌淡淡道:“他想要大夏乱起来,越乱越好。当初极力怂恿舅舅起兵是为了这样,一边帮助舅舅攻打朝廷兵马,一边又帮着萧千夜对付舅舅同样是如此。总之,大夏内耗越厉害,他就越是满意。”
南宫墨点头,“那么这一次,他应该会挑拨萧千夜跟咱们决一死战了。”
卫君陌道:“就算他不这样做,萧千夜也不会投降的。”
南宫墨叹气道:“若不是夭夭被他抓了,我还真希望他先帮舅舅攻破金陵再说。至少能少死一些人。”好歹,宫驭宸的能力是相当让人赞许的。
卫君陌道:“就怕到时候他拉着双方同归于尽。”
“说得也是。”南宫墨耸耸肩道。
卫君陌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夭夭不会有事的。”
南宫墨面前一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夭夭不会有事。我只是有些想她了。”
卫君陌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嗯。”
虽然燕王再一次病倒,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幽州军的前进速度。毕竟冲锋陷阵的事情也用不着燕王亲自出马。不过几天功夫,幽州军就已经渐渐逼近金陵皇城,金陵十三卫步步败退,防守的范围也越来越小。随着幽州军的推进,金陵皇城里更是一片混乱,表面上虽然因为萧千夜的压制还算安宁,安定里确实暗潮汹涌,个人都在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等到幽州军到了距离金陵最近的一个小城的时候,守军的抵抗也越发的激烈起来。这里已经是拱卫金陵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这个地方失守,就真的是兵临城下,国之将亡了。
这日,幽州军军营外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陵夷公主站在军营外面,望着眼前守卫森严的大营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是不想来的,只是她却不得不来。即便是她身为大长公主,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随心所欲的。想起这两年金陵城中的各种事情,陵夷公主倒是忍不住羡慕起找找离开的长平公主了。
“见过陵夷姑母。”萧千炽和萧千炜从里面走出来,齐声问好。
陵夷公主淡淡一笑道:“千炽,千炜许久不见,你们父王母妃可还好?”
萧千炜含笑道:“多谢姑母挂念,父王和母妃一切安好。姑母里面请。”
陵夷公主点点头,在萧千炽两人的陪同下进了大营。
进了燕王地大帐,见到倚坐在软榻上的燕王时陵夷公主却是一愣,“三哥,你这是……”燕王这个模样可算不上是一切安好。陵夷公主记得三哥当年因为替太子挡箭,身体确实是有些问题。但是外人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却都是雍容端凝,一派豪迈之色的。现在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形容消瘦的男子哪里像是她想象中原本应该意气奋发的三哥?
燕王轻咳了一声,摆摆手道:“前今天受了点伤,不要紧。七妹坐下说话。”
陵夷公主点点头,在一边坐了下来。
兄妹俩并非同母所生,也并不相熟。不过陵夷公主与长平公主关系不错,所以燕王也愿意给这个异母的妹妹几分脸面。帐子里沉默了片刻,陵夷公主才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三哥想来已经猜到我是为何而来?”
燕王微微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萧千夜有什么话想说?”
陵夷公主叹了口气,看着燕王道:“陛下说,希望三哥能够停手,以黎江为界,双方罢兵从此与三哥双分天下。”
燕王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来。
“双分天下?”燕王语带嘲讽,“陛下以为父皇传下来的江山是饼子么?可以让他随手下刀切?七妹,还请转告陛下,本王起兵只为勤王,清君侧。只要陛下诛杀了身边的逆臣,善待众位皇兄弟,本王自会退兵。”
陵夷公主苦笑,“三哥知道,陛下绝不会同意的。”燕王的话是真是假她不想知道,但是萧千夜是绝对不会同意燕王清君侧的提议的。等到把自己的亲信都杀完了,就算燕王不跟他抢皇位,他也只能当个任由燕王摆弄的傀儡了。
燕王也不在意,淡然道:“七妹既然只是来传话的,只管转告便是。”
陵夷公主叹气,望着燕王道:“三哥,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么?都是一家人,兵戎相见,父皇九泉之下只怕也难安心。”
燕王淡然道:“这是皇帝陛下逼本王的,并非本王逼他。七妹不必再说了。”
陵夷公主也知道自己劝不住燕王,从头到尾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如果凭她一个根本不亲的妹妹就能说服燕王退兵,那她就不是陵夷公主,而是苏秦张仪了。只是萧千夜亲自请她来说,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得不走一趟罢了。
叹了口气,陵夷公主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三哥了。小妹告辞。”
燕王也不多留,淡淡点头道:“我让人送七妹出去。”
陵夷公主淡淡一笑,看看燕王道:“三哥年纪也不小了,还当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七妹关心。”
出了燕王的大帐,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南宫墨和卫君陌。
“无瑕?君陌?”陵夷公主有些惊讶地道。几年不见,这两人倒是变化不大,依然和在金陵的时候一般形影不离。
南宫墨同样有些惊讶,“陵夷姨母?您怎么会在这里?”话刚问出口,南宫墨就明白了。看来萧千夜还是慌了。
陵夷公主无奈地一笑道:“来看看三哥,看来你们这几年过得很不错?”
南宫墨浅笑道:“劳姨母挂念,一切都好。”
“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在辰州,一切都好。”
如今双方身份尴尬,这军中也不是闲聊的地方。寒暄了几句,南宫墨和卫君陌便亲自将陵夷公主送出了大营,看着她的马车慢慢朝金陵的方向而去。陵夷公主身份特别,如今虽然两军对峙,但是她却也能够来去自如,并不会有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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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9、大坏蛋!
“没想到萧千夜竟然会请陵夷公主来当说客。”南宫墨回头看向卫君陌道。
卫君陌淡然道:“病急乱投医罢了。只怕连陵夷公主自己都没有抱什么希望。”萧千夜若不是真急了,又怎么会以为一个陵夷公主能够对如今的局势有什么影响。既然幽州军已经打到这里了,只怕就是先皇再生也改不了不了什么。
南宫墨点点头,“说得也是。”
卫君陌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咱们回去吧,应该就是这两天,就要准备发兵金陵了。”眼前这个小城对幽州军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幽州军之所以在这里暂歇不过是为了暂时的休整,为攻打金陵做准备罢了。
南宫墨浅笑道:“看来你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得不到实现了。”
卫君陌并不在意,“谁知道。”
陵夷公主回到金陵,还没来得及回府就被萧千夜召进宫了。御书房里,不止是萧千夜,周襄韩敏等几个重臣都在等着。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派肃然,陵夷公主带回的消息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虽然其实大多数人心中都早就有数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期盼那一点点的可能。
萧千夜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想向燕王认输。但是形式比人强,他不得不认。一旦幽州军真的攻破了金陵,等待他这个皇帝的将是比所有的人更加悲剧的结局。
“启禀陛下,陵夷大长公主求见。”门外,侍卫恭声禀告。
“宣!”萧千夜沉声道。
不一会儿功夫,一声风尘仆仆的陵夷公主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过陛下。”
“姑母快轻起。”萧千夜连忙道。陵夷公主谢恩起身,萧千夜才道:“辛苦姑母走这一趟了,不知燕王那里怎么说?”萧千夜一只手握紧了龙椅的扶手,面上平静地问道。陵夷公主垂眸,“本宫无能,让陛下失望了。燕王”陵夷公主环顾了一眼周围,欲言又止。
萧千夜心中一沉,沉声道:“姑母尽管直说便是。”
陵夷公主叹了口气,道:“燕王说他出兵之位勤王匡扶皇室。只要陛下清除身边的奸臣,他自然会退兵。”
“荒谬!”闻言,萧千夜果然大怒。燕王以为他是三岁的孩子么?靖国难,清君侧?他想要清的是谁?不就是他身边的这些老臣忠臣,他若真的听了燕王的话杀了这些人,他萧千夜只怕也只能做个傀儡了,而且还是个短命的傀儡。
底下的韩敏等人也是又惊又怒,燕王所说的奸臣是谁?不就是他们这些支持陛下削藩的臣子么?真是好不要脸!
萧千夜看了一眼众臣,沉声道:“各位放心,朕绝不会向燕逆屈服的!”
“陛下英明!”众人连忙齐声道。
陵夷公主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兵戎相见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你死我活,哪儿还有什么退让的可能。只是,如今的局势却显然是对这个皇帝侄子更加不利了。
陵夷公主没有想要帮着萧千夜谴责燕王的打算,不说她本身对这个侄子的一些不满以及和长平公主的交情,就是燕王和萧千夜的能力就严重不对等。无论最后坐在皇位上的是燕王还是萧千夜,都是萧家的人。到底做大长公主还是长公主,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差别。至少她没有打算为了这差别配上自己的性命。
“若是陛下没事,本宫先行告退了。”陵夷公主沉声道。萧千夜也不留他,点了点头道:“姑母慢走。”
陵夷公主走出御书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方才抬步继续往外走去。终究没有将燕王身受重伤的消息告诉萧千夜。
等到陵夷公主离开,萧千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些疲惫地靠进了身后的龙椅里。揉了揉没心问道:“周先生,韩先生,咱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周襄和韩敏对视一眼,周襄沉声道:“启禀陛下,金陵城池固若金汤,只要我等君臣一心,燕逆未必便能攻破金陵。”
“先生的意思是死守?”萧千夜道。固若金汤?金陵确实是固若金汤,但是难道彭城的城池不够稳固么?时间久了,还不是一样的攻破。韩敏倒是有不同的意见,沉声道:“陛下,老臣建议迁都。”
萧千夜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迁都往哪儿迁?”
金陵以及附近的几座大城是大夏最繁华的地方了。但是这些城池距离金陵并不远,根本不可能作为新的都城使用。再往南除了一些不算大的城池以及几位藩王的封底,就是蛮夷之地了。虽然那些藩王已经被撤了,但是他们经营了十多年的势力却还在。真去了哪些地方莫说是东山再起,能不能立稳脚跟都是个问题。
韩敏沉默无言。连黎江天险幽州军都已经跨过了,他们能够退到哪儿去呢?
御书房里气氛一片凝重。萧千夜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罢了,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犹豫了一下,只得起身告退。
良久,萧千夜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御书房,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寒冷刺骨,“皇祖父孙儿该怎么办?”
“启禀陛下,礼部右侍郎求见!”门外,侍卫通报道。
“滚!”萧千夜一把抓起桌上的镇尺砸向了门口,厉声道。管理礼部的能有什么大事,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书房外面安静了片刻,就听到侍卫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启禀陛下,礼部右侍郎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萧千夜沉默了一下,方才沉声道:“让他滚进来!”
一个穿着礼部侍郎官府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萧千夜沉着脸色抬头正要说话,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不由得楞了一下,厉声道:“你是谁!”礼部右侍郎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眼前的男人容貌俊美,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倒是有几分眼熟,但是萧千夜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宫驭宸再见陛下。”宫驭宸含笑道。
“宫、驭、宸!”萧千夜眼神冷厉,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敢出现在朕面前!来人!”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大殿的四周,就等着皇帝下令随时能够将敌人一举歼灭。
“谁放你进来的?!朕要灭他九族!”萧千夜怒不可遏。
宫驭宸却并不担心自己孤身一人进入皇宫的威胁,淡淡道:“陛下何必如此生气?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么?”
萧千夜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你弄走了南宫怀”
宫驭宸丝毫也没有愧疚之色,耸耸肩道:“南宫怀么?就算南宫怀在,云都该破还是要破,不过是多拖延几日而已。所以,如今这种情况陛下实在是怪不了我啊。更何况,虽然我抽走了南宫怀,但是结果确实十分让人满意的。”
萧千夜冷笑,显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宫驭宸也不在意,含笑道:“如果我说,我抓了卫君陌和南宫墨的女儿,陛下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诚意么?”
“那又能说明什么?”萧千夜冷然道:“难道你想要告诉朕,就靠着一个小丫头就能让燕王撤兵?”
宫驭宸遗憾地耸肩,“只怕是做不到。”已经到了这一步,哪怕是燕王自己也早就没有退却的余地了。萧千夜冷艳看着他,宫驭宸却兀自笑得愉快,“这个小丫头虽然不能让燕王退兵。却可以牵制住南宫墨和卫君陌不是么?”
“那又如何?”
宫驭宸道:“陛下被逼到这样的地步,难道就不想报复燕王么?在下,可以帮你哦。”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萧千夜还没傻到底,南宫怀这次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宫驭宸坑了。再相信宫驭宸一次,他连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宫驭宸叹气,“陛下的疑心病太重了。如今燕王士气正盛,你我除了联手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陵夷公主从幽州军回来,只怕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陛下吧?”
“什么事情?”萧千夜有些敏感地问道,身处如今的境地,萧千夜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
宫驭宸道:“燕王身受重伤,卧病在床。陛下知道么?”
“是你做得?”萧千夜问道。
宫驭宸点头道:“不错,为了这个,我可是不惜牺牲了一个妹子,暴露了一个最得力的属下呢。陛下还有时间可以考虑,是跟在下合作呢还是等待燕王攻破金陵然后跪倒在燕王脚下求他给你一条活路。”
宫驭宸的声音仿佛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对了,还有卫君陌。陛下一心想要将卫君陌踩在脚下,可惜啊以后陛下想要过好日子,只怕还要看卫公子的心情好不好了。您说,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卫公子会如何回报陛下?
御书房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萧千夜干涩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响起,“你想要怎么做?”
一间布置的十分舒适宽大的房间里,夭夭独自一人坐在一张软榻的一角面向墙壁背对着外面。不远处,黑衣女子端着饭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叹气。照顾小孩子永远都是一件辛苦的事情,特别是当这个小孩子还对你不太友好的时候。如果是面对寻常人,可以讲道理,可以威胁,可以恐吓,但是面对一个三岁的孩子,很可能你说破了嘴皮子她却听不懂你再说什么。更不能打她骂她,若是弄哭了,小姑娘一哭起来,被迫必须每天跟她同在一个房间是个时辰以上的黑衣女子觉得自己很可能被那哭声弄疯。
宫驭宸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挑眉道:“这是怎么了?”
“阁主。”黑衣女子转身行礼,有些无奈地看了夭夭的背影一眼,“小小姐不肯吃饭。”
宫驭宸身手接过了她手中的饭菜,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来。”
黑衣女子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宫驭宸,不是她想要质疑无所不能的阁主,而是给孩子喂饭这种温情脉脉的事情,真的适合阁主么?
虽然心里吐槽着,黑衣女子还是只得恭顺地退了下去。
宫驭宸走到软榻边坐下,随手将手中的饭菜放到了身边的桌上,笑道:“小丫头,又怎么了?为什么不吃饭?”
夭夭背对着他不理不睬。
宫驭宸挑眉,伸手拎过小姑娘与自己面对面。就看到小姑娘睁着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怒瞪着他,“啧啧,这又是怎么了?难道宫九欺负你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哭成了兔子可不好看。”
“大坏蛋!我要娘亲!”夭夭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宫驭宸皱眉,有些为难,“小丫头,你娘亲可没有你这么好抓。这个有点难办啊。”
“哇!大坏蛋!我要娘亲!娘亲!”许久没有见到娘亲,连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阿峤哥哥都不见了。这么多天之后,夭夭小朋友终于爆发了。宫驭宸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没震得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嘘,小丫头,你可真能哭。小心哭成小哑巴。”
夭夭哪里肯理他,直接扑进宫驭宸怀里拳打脚踢。宫驭宸无奈,只得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小手。虽然说小孩子也打不了多痛,但是万一让这两只小手在他脸上抓上两下,他可又得戴面具出门了。
夭夭见打不到坏人,更加着急起来,哭得更加伤心了。
宫驭宸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连连叹气,“早知道你这小丫头这么麻烦,就该抓你哥哥才对。”
闻言,哭声窒了一窒,夭夭睁着一双水眸瞪着他。宫驭宸笑眯眯道:“好吧,不抓你哥哥,还是夭夭更可爱一点。你乖乖的,过些日子我就带你去见你爹娘怎么样?”夭夭轻哼,“大坏蛋,骗子!”
宫驭宸挑眉,“你再闹我就把你一个人关在这里,让你永远也见不了你娘了。还有你那个阿峤哥哥,他现在还没吃饭呢。”
夭夭眨了眨眼睛,“阿峤哥哥不吃饭么?”
宫驭宸轻哼一声,道:“每天都是你先出了我才会让人给他送饭。你若是少吃一顿,他就陪着你饿一顿。可怜他还受着伤呢,不知道会不会饿死”
夭夭明亮的大眼睛有些游移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撅着小嘴委屈地道:“吃饭。”
宫驭宸挑眉,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哦?以后会乖乖吃饭么?”
“吃饭。”
“以后每天都要好好吃?”
“吃饭!”夭夭怒叫。
宫驭宸点点头,摸摸她的小发髻道:“这才是乖孩子。来,咱们吃饭。”
说着就将夭夭抱进怀里,回头端起旁边的碗筷要喂饭。
黑衣女子担心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宫驭宸给孩子喂饭的姿势虽然撑不上十分的高明却也还算标准和熟练。夭夭被他一口一口的喂着饭菜,不一会儿就吃饱了。
“阿峤哥哥,饭饭!”刚吃完,夭夭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宫驭宸无奈,“真是没良心的小丫头,本座还没吃饭呢。”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换了人进来吩咐给商峤送饭过去。进来的黑衣女子看看旁边明显已经吃了不少的饭菜,在看看坐在宫驭宸怀里怒目圆瞪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恭声应了。
刚刚被人家喂完饭,夭夭也不好意思闹了。或者说闹累了。侧首看看坐在一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的宫驭宸,夭夭有些无聊地戳了戳他。宫驭宸侧首看她,挑起了一边剑眉。
夭夭扬起小脸望着他,“大坏蛋,你别做大坏蛋了好不好?”
闻言,宫驭宸饶有兴致地低头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哦?我要怎么不做大坏蛋?”
夭夭道:“我们去找娘亲,跟娘亲说你不做大坏蛋了。娘亲和爹爹就不会揍你了。”
宫驭宸冷笑,捏着她粉嫩的小腮帮拉了拉,道:“你现在还在我手里呢,你爹揍我之前我可以先揍你。”
夭夭被捏着脸蛋呜呜哇哇连话都说不真切了,宫驭宸只好放开,夭夭大声道:“我爹爹最厉害!”
宫驭宸笑道:“不如这样,你别回去了。跟着本座去做个小坏蛋好不好?”
夭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夭夭是好孩子,夭夭才不是小坏蛋!”
宫驭宸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等你跟着我久了,咱们就可以一起我做大坏蛋,你做小坏蛋了。”
“夭夭是好孩子!”夭夭坚定地道。
宫驭宸轻抚着她的发丝,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真是个傻孩子,这世上哪儿有人一开始就是大坏蛋啊。”夭夭眨了眨眼睛,有些是懂非懂,“你也做过好孩子么?”
宫驭宸笑道:“我当然也做过好孩子。”
“神马时候?”夭夭十分好奇,大坏蛋看起来就像个坏蛋。
宫驭宸伸手闭了闭她的身高,笑道:“大概就是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吧。”
夭夭想了想,伸手摸摸他道:“真可怜,你怎么就长坏了了呢。我就不会长坏。”
宫驭宸冷笑,“哦?你不会长坏?那咱们试试看。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本座学着做小坏蛋吧。”
“才不要。”
“不要我就捏死你的阿峤哥哥。”
“坏蛋!”夭夭大怒,扑向宫驭宸,狠狠地一口咬向他的手背。担心她掉下矮榻去,宫驭宸只得伸手接住了她扑过来的小身子,一口小牙撞上了宫驭宸的手臂,人没咬着,牙撞痛了,捂着小嘴呜呜叫。
歪斜在宫驭宸怀中的夭夭,一块小巧的玉佩从夭夭脖子上滑了出来。宫驭宸眼神微闪,抬手接在了手中。
410、玉坠
“坏蛋!夭夭的!”夭夭不高兴地叫道。这是祖母给她带上的,祖母还说要好好保管不可以丢掉了
宫驭宸握着手中的玉坠微微眯眼,“这是你的?”
夭夭哼哼两声表示不满。宫驭宸皱眉,“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哒!”夭夭不满地道。
宫驭宸再次唤来了黑衣女子,“这块玉坠是她身上的?”夭夭身上也有不少饰品,而且件件都是精品,不过却是水阁的人准备的。黑衣女子看了一眼点头道:“回阁主,这玉坠是一直挂在夭夭小小姐的脖子上的。小小姐不肯取下来,属下也就没有在意。”
宫驭宸点点头,拿着玉佩站起身来道:“好好照顾他,本座有事。”
“是,阁主。”
看着宫驭宸拿着玉佩要走,夭夭怒了,“大坏蛋,夭夭的玉玉!”
宫驭宸回眸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玉坠道:“白吃白喝本座这么多天,这个就当是饭钱了。”人小力微,夭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驭宸拿着自己的玉坠扬长而去。
“果然、不是好蛋!”
旁边的黑衣女子一脸黑线,以阁主往常的脾气,如今对待这小姑娘的模样简直称得上是圣人了。还有,好蛋是什么蛋?
紫霄殿的人得到的消息并不准确,夭夭其实就在金陵城中。只是,夭夭所在的地方是在金陵城中一座府邸地底下的密室里。飞飞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透过厚厚的地底和重重石门以及蜿蜒的走道找到自己的小主人。
穿过一道一道的暗门,宫驭宸出现在了一个素雅的书房里。
“阁主。”书房里,早有人在等着了。
宫驭宸随手将手中的玉佩扔给他,沉声道:“去查查,这块玉佩什么来历。”
黑衣男子连忙将玉坠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道:“阁主,这玉坠有什么问题么?”玉佩的质量不错,雕工也不错。似乎并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宫驭宸皱眉道:“本座觉得这个玉坠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属下明白,立刻去办。”虽然不知道阁主查一块玉坠的来历做什么,但是既然阁主吩咐了他们自然要去办到。
“尽快。”宫驭宸沉声道。
“是。”
三日后,幽州卫再下一城。金陵最后的防线被攻破,所有的守军全部退守金陵皇城。几十万幽州军与辰州军兵临城下,直指皇城。
金陵城中,权贵众臣们人心惶惶。有人誓死守城,有人暗中盘算着弃暗投明。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种低沉衙役有仿佛十分浮躁的气氛之中。
春风阁
紫嫣坐在二楼的美人靠边上,低头望着楼下喧闹的大堂,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即便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些王孙公子依然还不忘饮酒作乐。就算有朝一日龙椅上换了人做,他们这些世家权贵也未必就会受到影响。忠君报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紫嫣站起身来,漫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一个穿着春风阁中最寻常的仆役衣衫的男子正站在房间里等着她。紫嫣淡定地开口问道:“郡主有什么吩咐?”男子转过身看向紫嫣,沉声道:“水阁中人现在绝大部分应该都已经聚集在金陵城中,郡主要你千万小心。”
紫嫣点点头,含笑道:“我知道,请郡主尽管放心便是了。另外,水阁阁主现在的下落也查出来了,他应该是在礼部右侍郎府。”
男子凝眉,“这么容易就查出来了?会不会有诈?”他们之前利用阿白跟踪宫七,也只能确定对方是进了金陵城而已。跟得太紧被发现了反倒是得不偿失。却没想到紫嫣这么快就能够查清楚。
紫嫣摇头道:“宫驭宸这次并没有掩饰,他之前以礼部右侍郎的身份进宫见过萧千夜,被我们的人看到了。”他们的人自然不会去监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礼部侍郎,但是萧千夜却是他们重点监控的对象。宫驭宸偏偏还盯着一张跟礼部右侍郎截然不同,却跟念远一模一样的脸进宫去,显然是根本没打算隐藏身份。
“这么说,礼部右侍郎是宫驭宸的人?”男子沉声道。一个江湖组织的首领,竟然可以将手升向朝廷二三品的大员,并让他们为他所用,这个水阁果然是不简单。
提起这个,紫嫣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若不是因为这个礼部右侍郎,咱们只怕还想不到去查这些。礼部右侍郎并不是被宫驭宸收买的,他本身就是水阁的人。不然以他一个寒门学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才三十七八岁就爬上了礼部右侍郎的位置。而且有着跟他一样的身份的人并不在少数,只不过这其中,这位礼部侍郎算是最出类拔萃的罢了。”
闻言,男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难怪公子如此忌惮这位水阁阁主,如果他们没有查到这些事情的话,就算最后公子杀了水阁阁主,他隐藏在朝中的那些棋子只怕也会造成不小的破坏,“可有详细的名单?”
紫嫣摇了摇头,“有几个怀疑的,但是还需要时间证实。”查证这些事情需要不少的时间,这才短短几天紫嫣能够筛选出几个值得怀疑的名单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就辛苦姑娘了,尽快。”男子道。
紫嫣浅笑道:“请郡主和卫公子放心便是。另外,这些日子金陵各大世家暗地里也小动作不断,还请郡主和卫公子千万小心。”
黑衣男子点头道:“我会转告郡主和公子的。”
紫嫣走到一边的梳妆镜前,伸手在桌上的铜镜背后拨动了几下,咔的一声轻响,梳妆镜往一边一开,露出了空荡荡的墙壁。紫嫣蹲下身在墙壁上轻轻叩了几下,墙壁被打开一个小小的空间,紫嫣从里面取出几封火漆封印的信函递给他道:“别的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黑衣男子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将信函收起点头道:“在下告辞,姑娘千万小心。”紫嫣含笑点头,“慢走不送。”
等到男子离开之后,才有一个小丫头进来禀告道:“姑娘,朱家三公子来了。”
紫嫣嫣然一笑,“朱三?高义侯府的那位?”
小丫头点点头,道:“朱三公子点名了要见姑娘。”这几年,因为楼心月的退隐,紫嫣俨然成为金陵城中新的一代名妓。虽然几年间不断有更加年轻美丽的女子冒出来,但是因为有春风阁在,而紫嫣有可以算得上是春风阁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紫嫣的名声也并没有被那些后辈压了下去。依然还是金陵城中的名门公子纨绔子弟们追捧的对象。
紫嫣勾唇一笑道:“也好,这个时候还能来春风阁,想来高义侯府也是信心满满了。请朱三公子上来吧。”
“是,姑娘。”小丫头抿唇一笑,转身而去。
御书房里,坐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人。萧千夜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众人没说话。殿中的人明显分为两边,一边是以韩敏和周襄为首的一众文官。而另一边就相对复杂了许多,为首的是前些日子刚刚打了败仗的鄂国公元春,再往后却坐着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的下首坐着的人倒是认识,前些日子从云都临阵脱逃的南宫怀。再往后才是一些武将之类的人物。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鄂国公这些日子只怕早就被这些文官喷的无颜见人了。更不用说像此时这般还能跟他们坐在一起议事。至于南宫怀,从一开始萧千夜要将南宫怀从天牢中放出来,其实就有很多人不同意。之后南宫怀除了一开始沾了一点上方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战果,最后甚至临阵脱逃。在这些文官的眼中,更加觉得当初南宫怀被关进天牢是罪有应得,果然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伪君子罢了!
如此情况下,双方见面场面自然称不上和睦。
萧千夜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好了,不管之前怎么样,如今燕逆兵临城下,各位该想的是如何联手抗敌,而不是计较过往的那些琐事。明白么?”犹豫了一下,周襄等人还是齐声硬是,虽然迂腐,但是他们总算也还不是完全不知道轻重不顾全大局的人。不管对这些人再怎么不满,也要等到打退了叛军再说吧。只是……
“陛下,不知到这位公子是?”韩敏盯着宫驭宸问道,总觉得宫驭宸的样貌有些眼熟,却想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也不怪韩敏记性不好,他被先帝流放了几十年,也只有刚回来的时候见过念远一次罢了。不久之后念远就离开了金陵往北方去了。而且,两人虽然面貌相似但是神态气质差别太大了,只怕就是大光明寺的高僧们也没有几个敢一口咬定这是一个人吧。
宫驭宸含笑道:“在下,宫驭宸。”
众人都是一愣,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毕竟,水阁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江湖组织,水阁阁主的身份更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萧千夜韩敏等人自然知道,但是同样的,韩敏周襄也知道萧千夜被宫驭宸给坑过好几次。这样的人…能信?
两个老者都齐齐以怀疑的目光看向萧千夜。萧千夜偏了一下头避了过去。他不是不知道宫驭宸不可信,而是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相信宫驭宸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叹了口气,萧千夜道:“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朕希望现下诸位能够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是,陛下。”
萧千夜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守城的事情就交给鄂国公和…楚国公了。”顿了一下,萧千夜还是选择了这样一个称呼来叫南宫怀。虽然自己也觉得膈应,但是如果真的能够打退燕王的话,就算真的再封他一个国公也没什么。
鄂国公点点头,沉声道:“老臣遵旨。”
萧千夜道:“军中的事情交给两位朕放心,只是城中的事情不知各位还有什么高见?”
宫驭宸淡淡笑道:“启禀陛下,以在下之间陛下现在最需要防备的只怕不是城外的幽州军,而是城中的一些人。”萧千夜微微眯眼,“怎么说?”萧千夜笑道:“在座的各位自然都是忠君爱国的仁义之辈。但是…却也不能否则这皇城中还有更多的墙头草吧?如今幽州军大军压境,若是有人……”
宫驭宸的话没说完,但是他的意思确实所有人都明白了的。萧千夜脸色阴沉,咬牙点头道:“宫阁主说得不错!”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宫驭宸挑拨离间,因为他心里清楚坏着这样的想法的人如今在金陵城中只怕不是少数。
“宫阁主可有什么办法?”
宫驭宸抚掌笑道:“很简单,请陛下将各家家主以及成材的子弟招入宫中暂住一些时日便是。”
“宫阁主是想要软禁这些人?”周襄皱眉,对于宫驭宸这样的江湖中人,以及江湖中人的诡道并不十分看得上眼。宫驭宸笑道:“权宜之计而已。如果咱们能够守住皇城这这些人自然没事,但是万一咱们在城上守城,城下却有人开门请贼入门,那该如何是好?万一城门失守,还可以退守皇宫,这些人暂住在皇宫里,也免得他们死在乱军之中不是么?”
周襄沉默地不在开口,虽然不喜欢宫驭宸的做法,但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一旦燕王破城,他和韩敏这样的人是必死无疑的。既然如此,与其看着那些人出卖他们谋求自己的荣华富贵,还不如到时候一起为陛下的江山陪葬!
“鄂国公怎么看?”宫驭宸笑容可掬地侧首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鄂国公。
鄂国公神色默然,沉声道:“老夫没有意见。”
“鄂国公果然深明大义。”宫驭宸笑道。
鄂国公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宫驭宸一眼,宫驭宸坦然一笑并不在意他打量的目光。
鄂国公对于宫驭宸知道的却比萧千夜等人还要多一些。鄂国公夫人笃行佛教,以为自己的丈夫一生杀孽过重,经常去为丈夫祈福。鄂国公夫妇鹣鲽情深,陪着一起去大光明寺的时候自然也见过念远几次。
另外,宫驭宸和卫君陌之间的恩怨鄂国公也是略有耳闻的。至于友情提供的人,自然就是当初奉命护送鄂国公离开辰州的简秋阳了。再讲宫驭宸的身份联系到念远身上,鄂国公面对宫驭宸也就只剩下了满满的防备和怀疑。只是…看了一眼龙椅上双眸带着血丝,神情亢奋的萧千夜,鄂国公只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出了御书房,宫驭宸心情愉悦地追上了鄂国公。比起心情凝重的一众臣子,宫驭宸的心情可以说得上是轻松写意了。宫驭宸深深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去燕王身边简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若是当初没坑萧千夜,直接留在萧千夜身边帮他削藩多方便啊。萧千夜那么好忽悠,一个偌大的帝国支援可以任由他调用。哪里会向在燕王身边劳心劳力最后还半途而废?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当初留在萧千夜身边只怕也不会太顺。朝中那些老不死根本看不起他这样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暗地里做个幕僚还好说,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上,除非他把那些老不死的给宰了。
“鄂国公,留步。”
鄂国公回头,淡淡地看了宫驭宸一眼道:“念远大师有何指教?”
宫驭宸俊雅的容颜上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挑眉道:“鄂国公好眼力啊。陛下说的不错,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国公何必对在下如此防备。在下只是…有一些东西想要送给国公而已。”说着,宫驭宸取出一卷纸卷递了过去。鄂国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一愣。良久才道:“大师好才华。”那是一卷金陵皇城的布防图,以鄂国公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份图纸的价值。
宫驭宸也不隐瞒,叹气道:“这原本…是打算给燕王殿下用的呢。在下辛苦研究了两年,倒是有些可惜了…。”
鄂国公道:“善变之人必无信义,宫阁主可知?”
宫驭宸微笑,“在下相信国公是聪明人。而且,就算陛下知道了我的身份,您觉得他现在还会跟我闹翻么?”鄂国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拱手说了声告辞转身离去。
宫驭宸含笑看着鄂国公朝着内宫的方向而去,想必是去见皇后去了。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信义?那是什么东西?
“你真的觉得金陵还能守得住?”身后,南宫怀沉声问道。
宫驭宸笑道:“楚国公何必想那么多,如今除了这金陵,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只要一出金陵,你立刻就会被紫霄殿的人追杀。哦…或许在金陵城里也不太安全呢,毕竟,紫霄殿的杀手可是无孔不入啊。所以,待在军中是最安全的不是么?”
南宫怀眼底闪过一丝愤怒,我被弄得没有容身之地还不是你害得!
宫驭宸肆然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怕,只要这次你我都能或者离开金陵,我保证紫霄殿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你。如何?”
南宫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不是相信宫驭宸,而是跟萧千夜一样,除了相信宫驭宸他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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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傻的人是她自己
金陵城外,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金陵城上,守护皇城的士兵同样披甲持戈严阵以待。
仿佛连老天都知道这样君臣叔侄兵戎相见的惨剧,一团团厚重的乌云覆盖了金陵上方的天空,让人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
南宫墨骑着马站在卫君陌身边,他们都没有站在大军的后方并没有参与攻城,只是远远的看着前方两军对垒的局面。
“攻得下来么?”南宫墨看着城楼上的守军,皱眉问道。
卫君陌淡淡道:“难。”
南宫墨点头,她也这么觉得。金陵毕竟是皇城,城池之坚固高大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拟的。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城上的守军依然还军容整齐,显然萧千夜并没有惊慌失措。被逼到这个地步,若是城中的守军众志成城,拼死守城,他们想要攻下金陵城也没那么容易。
“你真的不去?”南宫墨挑眉道:“舅舅可是有些生气呢。”燕王自然是希望卫君陌能够亲自率兵夺下这个旷世功勋,但是卫君陌却显然对此并无兴趣。燕王这么希望不仅仅是因为信任宠爱外甥,更有大局上的考量。无论哪个将军率先攻入金陵,将来都必定是一等一的功臣。万一萧千炽三兄弟哪一个走狗屎运率先攻进去了,那将来另外的两兄弟就不好看了。如果是萧千炽还好,万一是萧千炜,只怕萧千炽这个世子之位是真的坐不稳了。
譬如李唐开国之时,太子李建成当真是不学无术的无能之辈么?不是。跟唐太宗相比所差的,并非才智,也不是手下无能人,只是军功而已。燕王想必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将来再弄出一个玄武门之变吧?
卫君陌摇头,“不去,先等着。”
等什么?
很快就知道等什么了。
一个穿着寻常百姓服饰的男子被侍卫带到了两人跟前。只看了一眼南宫墨便知这人不是普通人,对方显然也并不是故意想要隐瞒,十分干脆地奉上了一封信函,“见过卫公子,星城郡主。”
卫君陌冷然地扫了他一眼,“宫驭宸想说什么。”
对方一愣,很快便笑道:“卫公子果然厉害,阁主想说的事情都在信中,请两位过目。”南宫墨接过信封打开,里面的内容并不怎么新奇,两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数。宫驭宸要求的自然就是南宫墨和卫君陌两人不得参与攻城之战。
南宫墨挑了挑修眉,转手将信函递给了卫君陌。卫君陌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知道了。”
“卫公子的意思是……”对方显然没想到两人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一时大傲世有些愣住了。卫君陌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我说知道了,不想走?”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跳连忙道:“多谢卫公子,在下告退。”
其实这种给敌方送信的活儿,差不多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做的了。既然人家根本没打算对他出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是卫君陌改变了主意,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是在等这个?”
卫君陌淡淡道:“宫驭宸既然想要拖时间,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南宫墨笑道:“只是不知道如果宫驭宸知道你根本不想参与这场仗,会是什么表情?”
卫君陌道:“他还是会写这封信。”宫驭宸够聪明够厉害,论智谋绝不输给卫君陌。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不会相信卫君陌真的对攻下皇城的偌大功劳不动心。即便是这个功劳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危险,在宫驭宸眼中那也是利大于弊的。
南宫墨点点头,想来也是。只是…“现在大家都忙着,咱们就这么闲着是不是不太好?”凡是不能太过的特立独行了。卫君陌并不在意,“他们能够理解的。”南宫墨侧首朝前方的战场看了一眼,不由莞尔:少了一个人强有力的竞争者,必须能够理解啊。
“咱们现在干什么?”南宫墨问道。
卫君陌道:“找夭夭。既然宫驭宸想把赌注都压在金陵。想必…外面的势力是不想要了。那我们就替他解决调吧。”
南宫墨清丽的容颜上闪现一丝笑意,“说的不错,不过水阁的人只怕十之**现在都在金陵。”不过这指的是有战力的例如水阁杀手侍卫之类的。但是例如那些开在各地的铺子,安插的眼线之类的,宫驭宸可没有办法一下子搬到金陵去。此战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宫驭宸这个名字在中原以后都无法立足了。除非他再换一个名字。既然如此,不如他们动手帮他解决掉一把群的累赘?
“你们两个倒是清闲。”南宫绪策马走过来,看了看站在这边围观的两个人淡淡道。
南宫绪之前留在云都善后,倒是比大军晚了一些感到金陵。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赶上了攻打金陵的战役。南宫墨和卫君陌不需要这个功劳,但是南宫绪既然已经从军,军功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南宫墨嫣然一笑道:“大哥,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南宫绪道:“今天只是试探,燕王令我负责攻打西门。”
南宫墨点头,“是怎么安排的?”
南宫绪道:“陈将军攻打东门,薛江军打北门,萧家三位公子一起打南门,我负责西门。”
南宫墨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燕王这个安排算是相当妥当了。薛陈两位将军自然是各领一路,南宫绪虽然资历略低,但是他毕竟是辰州军卫君陌以下的最高统领,而且以他的年纪,战功已经颇为不俗。萧家三位公子联手负责一处,既是因为他们年龄资历和战功相对较弱。也杜绝了三人以后互相攀比的可能。只是,南宫墨有些怀疑,之前将萧千炯从宁王那边拎回来到底对不对?说不定,让萧千炯跟着宁王要比掺和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要好得多。
仿佛知道南宫墨在想些什么,卫君陌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无瑕,这些事情与你我无关。他不可能逃避一辈子。”等到金陵城破,对许多人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南宫墨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南宫绪听了他的话微微皱了下眉便跟着放开了,卫君陌问道:“守军如何?”
南宫绪道:“似乎刚刚调整过防御,负责守城的应该是个高手。”金陵皇城的守御,南宫绪也是研究过的,“方才东门那边试探着打了一下,守军非常厉害,被挡了回来。”
卫君陌点点头道:“现在守城的应该是鄂国公,南宫怀,还有宫驭宸。”
南宫绪一惊,他来得晚,回来的时候念远已经不在了。军中众人对这事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南宫绪只是听长风公子闲聊的时候说了几句。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对于念远的身份倒是不怎么意外。但是也是因为之前折腾过念远,他也知道念远的能力如何。这三个人联手守城…这金陵皇城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不过,两军交锋防守的一方是不占优势的。现如今幽州军可以说已经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区区一个金陵城,就算是磨也能给他磨下来,慢慢来吧,不着急。
南宫墨笑道:“祝大哥旗开得胜。”
南宫绪淡然一笑道:“放心。”
不必卫君陌和南宫墨开口,南宫绪都能想到为什么卫君陌不参与这场攻城之战。既然卫君陌参与不了,那么…属于辰州军应有的功劳他就必须帮着夺回来。金陵城如果由卫君陌亲自打开了,那会被所有人忌惮。但是如果是由辰州军打开的,那只会增加众人对辰州军的看重。辰州军毕竟是一支新军,必须要有足够出色的战功才能够自立。至于功高震主什么的,还远没有到那个份上。
金陵城头上每日厮杀声不断,城中百姓纷纷躲在家里,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鲜少在街上走动。值得庆幸的是,在鄂国公和南宫怀的严防死守之下,金陵皇城依然稳固,并没有因为幽州军的声势浩大而有所动摇。金陵皇城中的文人世子更是高谈阔论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都是抨击燕王谋逆的。一时间无数的诗词歌赋,文章策论横空出世,恨不得将燕王骂的狗血淋头。这些文章甚至还有不少传到了金陵城外的幽州军中。燕王看了一眼,便轻哼一声扔到一边弃之不理。
紫嫣面带轻纱,坐在一家茶楼的厢房里,一边听着从外面传来的高谈阔论,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章。看到有趣之处不由得低笑出生。站在她身边的小丫头有些无奈,“姑娘,您怎么还笑得出来?”这些文章可都是骂燕王殿下的,其中还有不少连带着公子和郡主的。这些书生最是讨厌,就只会写几笔酸溜溜的文章,张嘴就是什么忠孝节义,也不见他们哪一个爬上城楼去帮着守军守城的。果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紫嫣弹了弹手中的文章放到一边道:“突然这么热闹,你觉得是这些人突然迸发了忠君爱国的心思么?”
小丫头翻着白眼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了,定然是有人在暗中煽动。不过,这些人就不怕等到燕王殿下赢了之后他们要倒大霉么?”
紫嫣喝了口茶,淡淡道:“这些人只怕是觉得,又不是他们一个人再骂。到时候燕王总不能把所有人都给砍了吧?俗话不是说了么,法不责众。”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道:“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最厉害的时候满朝文武都能杀掉一大半呢。”燕王可是性格最肖先帝的人,法不责众这种事情在他眼里根本不存在吧。最过分的是…“居然敢骂公子和郡主,回头我让人去弄死那几个嘴坏的!”
虽然他们只是紫霄殿收集和传递情报的地方,武力并不如何出众。但是要悄无声息地弄死几个酸儒还是没问题的。
紫嫣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休得胡闹,这短时间城中有不少水阁的人,咱们不是对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小丫头想了想,也只能无精打采的点头。最近城中突然出现了很多水阁高手,他们这些人也只得小心翼翼的夹紧了尾巴做人。公子和郡主不在,殿中的一流高手也不在,他们几个小虾米可没有本钱和水阁阁主硬碰硬。
紫嫣往窗外看了一眼,往日里金陵皇城的大街上总是人声鼎沸,如今街上虽然说不上是寂然无声,却也一眼可以看得出至少少了七八成的人。还敢在外面走的,除了确实是有事的意外也就是那些有些家世第底气的人了。幽幽叹了口气,紫嫣道:“城楼的布防咱们是接触不到了,礼部右侍郎府和皇宫那面一定要好好的盯牢了。剩下的人,都不要在轻举妄动了。”
他们也想过探查一下皇城的防御,可惜好几次都折戟而归。甚至险些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公子和郡主信中也说了不可勉强。紫嫣也只得放弃了。
“姑娘放心便是。”
紫嫣点点头,“也没什么新鲜好听的,咱们回去吧。”
“是,姑娘。”
紫嫣起身,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厢房的们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闪身进来低声道:“姑娘请暂且稍等。”紫嫣凝眉,“怎么了?”
男子关上门,低声道:“外面来了一个人,可能是水阁阁主。”
闻言,紫嫣心中也是一凛,“你没看错?”
男子摇摇头,“虽然没见过水阁阁主,但是,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是水阁众人,不会认错的。”
紫嫣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做了回去。宫驭宸该不会是冲着她们来的吧?想着这些天她们做的事情,紫嫣心中略有几分不安地想着。
宫驭宸悠然地坐在窗口听着那些儒生骂娘,既不参与也不评论。那些儒生虽然说的兴致高昂却也有几分眼色,宫驭宸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情气质,抑或者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都不像是好惹的模样。
宫驭宸端起茶杯眯了一口,极品的好茶让他眉宇更加放松了几分。
对于周襄韩敏这几个老头子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宫驭宸并不怎么看好,他并不认为燕王会是一个被外界的言论所左右的人。不过也没有阻止,读书人在大夏朝廷上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如果这些人都跟燕王作对,就算不能对燕王有什么实质的伤害,给他添添堵也是可以的。
“阁主。”宫七从楼下上来,走到宫驭宸身边低声道。
宫驭宸挑眉,“怎么?”
宫七低声道:“朱家那边有动作。”
“哦?”宫驭宸并不意外,淡淡问道:“朱家那老头想要干什么?”
宫七低声道:“高义侯收到朱初瑜的密信之后就一直犹豫不决,如今幽州军兵临城下,想必他终于做了决定。朱家那老头听说皇帝打算招他们入宫的消息,正在暗中联络几个世家……”
宫驭宸轻哼一声,“萧千夜那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宫七道:“想必萧千夜还指望着这些世家出钱出粮呢。”连续打了几年败仗,如今金陵皇城中最富有的不是国库而是这些世家的私库。宫驭宸思索了片刻,淡淡道:“派人盯着他们,别的不用管。只要别让他们坏了本座的事就行了。萧千夜那里也提醒一下,连自己的老丈人都拉拢不住,活该被燕王逼到这个地步。”
“是,阁主。”宫七点头道。想了想,宫七问道:“阁主可要警告一下朱初瑜?”
对于朱初瑜,宫七这两年还是熟悉的。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只可惜…太过自以为聪明人。明知道阁主在金陵,还敢拆他们的台,显然是阁主这几年对朱初瑜太过宽厚了。
宫驭宸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朱初瑜那女人,可怜聪明一世,本座只怕她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朱初瑜真的能帮燕王兵不血刃的拿下金陵,以燕王的性格只会对她更忌惮,绝不会对她更看重。哪怕将来燕王真的打算立萧千炜了,朱初瑜那女人也没命当上皇后。以燕王的精明可不会真的放任儿媳妇骑在自己儿子的头上。
燕王为什么看重南宫墨,无论南宫墨再怎么厉害都依然喜爱如故?因为燕王看得明白,南宫墨对卫君陌的感情是真的,南宫墨没有野心。无论南宫墨再出色耀眼,她和卫君陌的利益永远都是一致的。她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野心做出对卫君陌不利的事情。朱初瑜若是一开始就能够做到这一点,未尝不能成为第二个南宫墨,可惜…那个女人的野心太大了,有偏偏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比她傻。殊不知,在真正的聪明人眼里,傻的人是她自己。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宫七忍不住道。
宫驭宸挑眉笑道:“留着她比杀了她更有用,好歹也是本座养了好几年的。你好好看着,有她在,呵呵…燕王府那一家子太平不了。”
宫七想了想这几年朱初瑜的总总,这才恍然大悟,“阁主英明。”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警告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412、龙凤佩
“阁主。”宫二匆匆上来,走到宫驭宸身边低声道:“阁主之前要属下查的东西,查到了。”
宫驭宸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尽头的雅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看来,本座是没有这个福气见见金陵第一名妓了。罢了,先回去吧。”
“是,阁主。”
一行人起身下楼去了,又过了好好一会儿,紫嫣才带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没走到楼梯口就被店中的小二拦住了,“可是颜姑娘?”紫嫣一怔,转过身微微点头道:“正是。”小二捧着一封信函道:“方才有一位贵客要小的将这封信转交给姑娘。”
一封黑色瞄着金色花纹的信封看起来有些诡异,不像是信函到像是催命帖。紫嫣心中一颤,不动声色地伸手接过道:“多谢小二哥。”身后的小丫头机灵的赏了小二哥几钱碎银子,小二顿时笑逐颜开的转身离开。虽然他觉得送这种一看就不吉利的的东西有些奇怪,但是看看这赏银显然还是值得的。
“姑娘。”小丫头也看到了那信函,低声道。
紫嫣神色自若,只是隐藏在衣袖下的素手握得有些发白,沉声道:“回去再说。”
“是。”小丫头点点头。
紫嫣想了想,还是吩咐道:“立刻传令所有人,全部撤退。新的联络方式回头等候通知。”
“是,姑娘。”
回到右侍郎府,宫驭宸坐在书案后面把玩着手中的玉坠问道,“说说看,这玩意儿有什么来历?”
宫二沉声道:“阁主说对这玉坠有些眼熟,属下命人暗中查了金陵城中各家府上,都没有这有的玉坠。各家首饰店里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坠子。而且这玉坠上刻着凤纹,应当是皇室众人所有。”
宫驭宸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多废话了?”他自然知道这是皇室众人所有的,夭夭是长平公主的孙女,用这个玉坠倒也不算逾越。但是这明显不是新刻的玉坠,形状有这么奇怪,而且还让他觉得眼熟,才让宫驭宸更加想要知道这玉坠的来历罢了。宫驭宸心中有个预感,这个玉坠的来历非常重要。
宫二连忙道:“属下知错。根据这玉坠的年头,属下查过可能送玉坠给夭夭小姐的几位。这是一块极为罕见的极品羊脂白玉,三十年前先皇赏给了燕王。不过当时并不是只有这么一小块的。燕王找当时最出色的玉雕师雕了两块玉坠。这是当时的样图。”
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找到三十年前的这些东西,着实是不容易。也只能情形当年那位玉雕师还活着,否则真的不太好找。宫驭宸接过来已开,是一块不太规则的圆形玉佩,上方雕刻地是飞龙,下方雕刻的游凤。除了一对龙凤以外,玉佩上还雕着不少代表吉祥的仙草和花卉。反面还刻着长乐安康四个字。宫驭宸翻过手中的玉坠,果然在背面看到了隐藏在花卉下方以阴刻方式刻下的长乐二字。想必另一半玉佩上安康二字应该是阳刻。
“燕王的?’宫驭宸眯眼,”既然是一对,为什么另一块却没有给卫景韶?“
宫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卫景韶是谁。摇头道:”另一块玉佩应该还在燕王手里。那位玉雕师说,这一双玉佩是他平生极为得意的作品,只是因为答应过燕王以后不得再雕刻同样的样式,所以才一直默默无闻。至于阁主说眼熟…那玉雕师说,宫中皇子成婚之时,皇帝大多都会赐下这样一对玉佩给新婚夫妇。虽然形式不尽完全相同,但也都是上龙下凤,加以吉祥仙草。对皇子来说,是新婚贺礼,对皇子妃来说也算是皇子嫡妃的身份象征。燕王当年之所以会雕刻这样一对玉佩,是因为他和王妃成婚的早,当时大夏新立许多规矩也还没有立起来。所以前面的极为皇妃包括太子妃都并没有这样的玉佩。正好燕王得到陛下的赏赐,就奏请陛下允许他也雕刻一对一样的送给王妃。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先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先皇后也很高兴儿子媳妇感情和睦,亲自下懿旨让那位玉雕师雕刻的玉佩。之后另外几位亲王也曾经效仿。阁主觉得眼熟,应该是在那位王爷或者王妃手里看到过吧?“
宫驭宸思索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想起来,几年前似乎看到萧千夜的皇后戴过这样的玉佩。只是不是像夭夭这样当玉佩挂在脖子上,而是缀上了精致的丝绦,打上了漂亮的络子挂在腰间的。惊鸿一瞥只觉样式新奇,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既然是燕王妃的遗物,又是代表王妃的身份,不是应该在现在的燕王继妃手里么?”
宫二摇摇头道:“这个…似乎只给嫡妃的,而且,嫡妃要传给谁也是全凭自愿,别人并不能管。据属下调查,当今太后的玉佩给了皇后,皇后的那块玉佩给了大皇子,同样王妃早逝的宁王妃,玉佩并没有还给宁王,而是宁王妃临终前给了自己的母亲。周王妃将玉佩传给了最小的郡主。”虽然说是代表王妃身份的,但那也得是那这玉佩的人是王妃才行。那可不是见令牌如见皇帝的金牌令箭。虽然宫驭宸只是要求查玉佩的来历,但是身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宫二还是将跟这块玉佩有关联的许多事情都查的清清楚楚,免得阁主询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宫驭宸摩挲着玉佩,抬眼看着宫二问道:“燕王妃的玉佩被燕王送给了南宫墨的女儿,你怎么看这件事?”
宫二有些不解,“这…燕王素来看重卫公子和星城郡主,送块玉佩给夭夭小姐也不奇怪吧。”
宫驭宸轻哼一声道:“如果他连那块龙佩一起送,就不奇怪了。”
“……”好像是有点奇怪,有谁送礼只送一半的?难道燕王只喜欢夭夭却不喜欢安安,这也说不通啊。
宫驭宸挥挥手道:“罢了,本座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宫二恭声道,转身退了下去。
宫驭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把玩着手中的小巧精致的玉坠沉思,“难道是本座想太多了?”不会,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并不依赖直觉,但是但凡他觉得不对劲的东西或人总是有一些问题的。比如说当初他认定卫君陌和紫霄殿会成为自己的麻烦,再比如第一次见到南宫墨他就觉得有趣。一块小小的玉坠而已……
宫驭宸垂眸,面上一派平静脑海里却在急速的运转着。
龙凤玉佩,燕王妃,夭夭,燕王…卫君陌…
燕王妃流产早逝…卫君陌生辰不利,长平公主和靖江郡王…卫君陌的眼睛…
宫驭宸在脑海中搜索了许久,紫色眼睛的男人…能让长平公主看上的断然不会是普通人,紫色的眼眸即便是外族也并不多见。不有一个…燕王和长平公主的母妃,就是一个异族女子。长平公主是先皇的女子,当时与靖江郡王感情不错,除非发生意外她不可能会跟别的男子有关系,更何况是异族男子。那个时候…又有哪个异族男子敢在皇城对公主不利?卫鸿飞这个蠢货!
脑海里想的越多,宫驭宸的心也不由跳快了两拍。
卫君陌的身世…枭雄乱世,江山易主…
“碰!”书房里传出一声巨响,门外的宫二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阁主?!”却见宫驭宸稳稳地坐在书案后面,只是神色阴郁的脸上的狠戾几乎要化为实质。原本摆在跟前的茶杯和砚台等物都被扫落在地,一般狼藉。若不是阁主现在内力全失,看着神色只怕整个书房都要被他毁了。
“阁主?”
宫驭宸冷声道:“没事,出去!”
“是,阁主。”宫二连忙退了出去重新关上门。
门里,宫驭宸眼眸中满是阴霾,“好一个燕王,好一个卫君陌!看来,要重新部署一下了。之前的准备…好像还不够呢。”
“大坏蛋,你怎么啦?”
密室里,夭夭睁着大眼睛望着眼前一脸阴郁,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宫驭宸。当然,夭夭还并不能理解什么是复杂的眼神,她只是觉得大坏蛋今天怪怪的而已。
宫驭宸将她拎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捏起她的小脸蛋左看右看还是摇了摇头。夭夭不高兴地扒拉下他的手,不高兴的等着他。宫驭宸挑眉,“小东西,胆子倒是不笑。本座昨天教你的东西学会了么?”
夭夭眨眨眼睛,“不会。”
“哪儿不会,说来听听。”
“都不会啊。”夭夭道,她为什么要学什么算计,什么人心?又不好吃。还不如跟飞飞和阿白一起玩儿呢。想起许久没有见到飞飞和阿白,夭夭不由得叹了口气。宫驭宸抬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小孩子叹什么气?”
夭夭摇摇头,“你不会明白哒。”
宫驭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既然你这么笨,以后我让宫九每天念给你听,不明白就给我背下来。”
夭夭顿时垮下了小脸,“我不喜欢读书。”
“你娘好歹也算是个才女,你居然不喜欢读书?”宫驭宸道。夭夭做了个鬼脸,道:“才不是捏,娘亲偷偷跟我说,她不会作诗,最讨厌人家说之乎者也了。”
“哦?前几天你不是还在背”抬头望屋顶,低头思爹娘“么?不是你娘教的?”宫驭宸挑眉。夭夭怒目而视,“抬头往明月,低头思故乡!笨笨哒!”
宫驭宸捏着她的小脸,“不管你思什么,不学好小心我饿死你的阿峤哥哥。”
“大坏蛋!”夭夭委屈地道。
“你不是一直叫我大坏蛋么,现在才知道?”宫驭宸不以为意,挑眉道。
夭夭从他腿上趴下来,爬到一边背对着他不说话。宫驭宸也不去管他,低头思索起自己的事情来了。想到自己不久前的推测,宫驭宸的心情就好不了。虽然还未经证实,但是宫驭宸对自己的推测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小孩子闲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工夫见没人理她,夭夭又忍不住回头看宫驭宸。见宫驭宸一脸阴郁地想着什么,撇了撇小嘴。大坏蛋肯定又在想害人的事情,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宫驭宸抬起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夭夭故作老成的抬手拍拍他道:“娘亲说想太多了容易老,你这样不好,不好。”
宫驭宸不由得乐了,“看来本座没白养你这么些日子,还知道关心本座啊。”
“……”呵呵哒,愚蠢的大坏蛋。
金陵城外和金陵城内的水阁以及紫霄殿的人们同时经历着差不多的悲剧命运。金陵城内,宫驭宸突然下令剿杀城中紫霄殿的探子。虽然有紫嫣提前下令撤退,但是损失依然还是不小。城外,紫霄殿的人也对水阁势力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扫荡。金陵附近甚至更远的地方,几乎水阁谁又被查知的势力都遭到了攻击,一时之间被这些日子一直撇着气的紫霄殿众人打得叫苦不迭。
比较起来,自然是水阁的损失更大一些。水阁除了金陵以外的地方几乎无一幸免。但是论重要程度,却是紫霄殿要悲剧一点。因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金陵,金陵才是最重要的战场。但是在金陵城中,有朝廷和军方支持的水阁显然才沾上方。
深夜,应天府尹何文栎被管家叫醒,略带火气的起身去偏听见人。若是寻常时候,这深更半夜的何文栎是绝对不会起身见客的,但是对方带着蔺长风的信物,何文栎就不得不重视了。只要想起那个据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损友,何大人就忍不住无数次想要吐槽“早知道你这么坑,当初还不如让本官去死一死呢。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总算,蔺长风还没坑到家,这几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联络过他。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应天府尹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呢。
“大晚上的什么人…?紫、紫嫣姑娘?”看到等在偏厅的人,何文栎不由得一愣。虽然他是官员,也不喜渔色。但是前两年风头极盛的金陵第一名妓,连楼心月的风头都被压下去了的紫嫣他还是见过两面的。只是最近这一两年紫嫣才渐渐地沉寂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紫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蔺长风的信物。何文栎蓦地想起来,紫嫣当年跟那个什么阮饭的官司,好像就有蔺长风的手脚啊。想到此处,何大人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紫嫣穿着一身布衣,脂粉未施,看上去比平时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清秀。
“见过何大人。”紫嫣微微一福,轻声道。
何文栎点头道:“姑娘客气了,不知姑娘深夜来此…所为何事?”何文栎毕竟是朝廷命官,并不适合与风尘女子交往过密,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暧昧的时候。当然何文栎也明白,紫嫣带着蔺长风的信物上门,肯定不是为了风月之事。肯定是…又要来坑本官。何大人有些悲愤地想着。
紫嫣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找何文栎,绝对是给人家添麻烦的,而且还是巨大的麻烦。
“长风公子曾说若有什么紧急之事,可寻何大人帮忙。”紫嫣道:“紫嫣惹上了一些麻烦,想请何大人寻个地方避一避。”
果然如此。
何文栎倒也不意外,只是问道:“在下能不能问一问,姑娘到底惹上了谁?”
紫嫣微微一笑,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何大人忍不住抚额,紫嫣犹豫了一下道:“还有…水阁阁主,大人知道吧。”
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段时间水阁在金陵行事颇为张扬,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隐秘慎重。何文栎身为应天府尹岂会不知道?何文栎看了看紫嫣,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若是如此,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紫嫣摇头道:“能保全性命已经是侥幸,有何委屈?”
何文栎点头,道:“姑娘想明白了就好。”
何文栎唤来了管家,管家是他的心腹,一家人都在何文栎手中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只是细细问了有没有知道紫嫣的到来。管家能成为何文栎的心腹,自然也是有些本事,发觉紫嫣身份不一般就立刻去将今晚负责守门的门房看起来了。一一回了何文栎的问题,何文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把这位…送牢里去。”
“啊?”管事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自家大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这姑娘得罪大人了?
何文栎轻哼一声道:“府里的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本官东西,丢进牢房里受点教训。明天一早就扔过去。”应天府衙门和何文栎的宅子是连在一起的。牢房也就在何府旁边倒也不费事。
紫嫣也是一愣,很快便嫣然一笑拱手道:“如此,劳烦何大人了。”
何文栎轻哼一声道:“本官会跟蔺长风收账的!”
眼看着皇帝要不行了,他虽然在朝为官却没打算为以身报君。收留紫嫣虽然有风险,但是这点风险是值得去赌的,万一赌输了,只能说明他运气不好罢了而已。
413、入宫为质
皇宫里,虽然这几天守城还算顺利,但是萧千夜的心情依然不太好。他心里也清楚,被动的防守永远都不可能长久,只是看他们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罢了。瞥了一眼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宫驭宸,萧千夜咬牙道:“宫阁主,你手下的人不是很厉害么?难道就不能直接将燕王给……”
宫驭宸耸耸肩,“如果没有卫君陌,如果本座的武功还在的话可以试一试。”
萧千夜咬牙,这不是废话么?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燕王!”萧千夜咬牙。宫驭宸挑眉,“杀了燕王对本座有什么好处?”萧千夜以为他蠢么?当初他若是直接杀了燕王,现在萧千夜会把他放在眼里?萧千夜之所以需要他,不就是因为燕王的存在么?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金陵城破的那一天?”
宫驭宸含笑不语,金陵城破不破跟他有什么关系?这天下又不是他的。
见他如此,萧千夜心中暗恨却也不可奈何。只得换了个话题道:“听说你这几天在金陵城里到处抓人,是为了什么?”宫驭宸道:“本座仔细想了想,金陵城里那些个眼线探子什么的,还是清理干净比较好。免得到时候,陛下再在阴沟里翻船。”
“紫霄殿?”
宫驭宸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本座也有些佩服陛下啊,金陵第一名妓,这样名声显赫的人物陛下竟然都不知道她的底细。你说这几年,这些人暗地里给卫君陌送了多少情报?”
萧千夜咬牙不语,脸色顿时也黑了下来,“抓住了么?”
宫驭宸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道:“不愧是星城郡主看重的人,那丫头倒是机敏,提前跑了。”半点也不觉得是自己打草惊蛇了。“原来水阁也不过如此。”萧千夜讥讽道。宫驭宸并不生气,“呵呵,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陛下倒是将她给本座找出来呀。”萧千夜轻哼一声,让人传令给应天府尹和五城兵马司。宫驭宸也不阻止,其实能不能抓到紫嫣对他来说并不是绝对的,他只是要毁掉紫霄殿在金陵的情报系统而已。偶尔几个漏网之鱼无关大局。
“本座听说,几个世家这些日子走动十分频繁呢。陛下当真不考虑一下本座的建议么?”宫驭宸旧事重提。萧千夜知道他说得是将各家家主暂时软禁在宫中的事情,微微皱眉道:“朝中的重臣倒是好说,就当留他们在宫中办公了。但是那些世家,沃恩还需要他们出钱粮。”
宫驭宸冷笑,“陛下现在还想要跟那些人打好关系?难道打好了关系城破了他们就肯跟你同生共死不投靠燕王了?只怕到时候骂你骂的最凶的就是这些人了吧?”萧千夜脸色僵硬,宫驭宸说得是事实。在这些世家大族的眼中,忠孝节义没有家族繁衍来的重要。
“至于钱粮,这个时候还不肯出钱出粮,不就是想要叛国么?这种人需要客气?”宫驭宸懒懒地道。
“这…”萧千夜低头思索着。
宫驭宸也不催他,淡定地饮着茶坐在一边。许久,才听到萧千夜的声音响起,“来人,传十大世家家主及府中嫡子进宫!朕有事相商。”
“是,陛下。”
见状,宫驭宸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才对么,陛下,有的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萧千夜轻哼一声并不领情,只是盯着宫驭宸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宫驭宸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微笑道:“我自然是想要帮陛下,如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陛下放心,计算金陵城破了,本座也保证会让陛下看到一个满意的结局的。”
萧千夜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即便是不信任宫驭宸,他也想要赌一把。他绝对不能接收就这么将天下皇位拱手让给燕王,从此跪倒在燕王脚下摇尾乞怜的结局。
宫驭宸笑道:“陛下相信我就好。”
看着眼前有些失魂落魄地萧千夜,宫驭宸唇边勾起了一丝愉悦地笑容。这次真的没骗你啊,这个结局一点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此时,金陵几大世家中确实人心惶惶。谁也想不到这个时候萧千夜竟然会下令宣他们进宫。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个宫门进去容易,但是想要出来只怕就难了。虽然有心拒绝,但是看到门口那一群虎视眈眈地侍卫,许多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走了。
皇权最不可抵抗的地方便是无人能比的武力。即便是几乎不将皇家放在眼中的世家大族,也只能以计谋玩弄权利,而没有人敢轻易去用武力碰撞。面对这种皇帝不管不顾直接派兵来请的时候,再多的想法也是空想了。
谢府
“谢侯,几位公子,请。”
谢家身份超然,派去请人的侍卫统领也不敢怠慢,依然十分的尊重。
“父亲…”
谢佩环站在谢老夫人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父亲和几位兄长。虽然当年林贵妃临死前说了谢佩环可以自由婚配。但是这几年局势变幻莫测,一时间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等到燕王起兵打起仗来,谢家就更不急着将自家姑娘嫁出去了。谢家至少还可以保全姑娘的安危,万一未来女婿卷入了皇帝和燕王的斗争,哪怕不卷入其中也难保不会被炮灰掉。那才是倒霉了。既然原本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身的打算,如今有了婚配的自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凭谢家的声望,说实话也不怕姑娘嫁不出去。
谢侯对着谢老夫人微微一揖,“儿子先进宫去了,府中还要劳烦母亲和夫人。”
谢侯夫人也知道谢侯这次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不由得红了眼睛微微点头,“老爷放心。”
谢老夫人一头鹤发,精神倒是还好。显然是个能得高寿的老人家。老人家点头道:“尽管放心,有我这老太婆在,府里不会有事的。你们父子叔侄进了宫也不必担心外面,照顾好自己便是。”
“多谢母亲。”
谢侯道,起身看了侍卫一眼,沉声道:“走吧。”
“谢侯请,各位公子请。”
谢家几位公子也纷纷上前跪拜谢老夫人拜别之后,跟在谢侯身后走了出去。
“祖母,父亲和兄长他们,真的不会有事么?”谢佩环有些担忧地望着谢老夫人,忍不住问道。谢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就算有事,咱们又能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只要萧千夜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天,他就是君。他又不是要杀人,只是要谢家人进宫去而已。若是谢侯不去,那才是真的给了皇帝把柄。违抗君命,死有余辜。
闻言,谢佩环清秀的容颜也不由得白了白,谢老夫人抬手握住孙女的手背拍了拍道:“怕什么,还不到那个时候呢。去跟你娘和嫂子们说,沉住气,好好看着家里就是了。有我这个老婆子在,谢家倒不了!”
“是,祖母。”谢佩环也知道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神色端凝地点了点头应道。
见她如此,谢老夫人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老妇人一身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这样的情况还不足以让她就此乱了阵脚。只是……“陛下这样做,只怕心中对能守住皇城也没报几分希望啊。”
谢佩环点点头,秀眉微蹙道:“若是守住了皇城还好,万一城破了,父亲他们……”皇帝突然招各家家主和子弟入宫,想必是怕他们生出异心与燕王里应外合。如果皇帝败了,若是性子软一点就此向燕王投降还好说。如果性子硬气一些,说不定就要拖着金陵各大世家的家主陪葬了。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谢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道:“老身早年也曾见过当今几次,优柔少决断,逼急了却易走极端。他与燕王和卫公子的恩怨折腾了这么些年,只怕是难以善了。”
谢佩环也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她虽然跟萧千夜交往的并不多,但是仅仅是那几次的交往就让她没有太好的映象。萧千夜软弱寡断不说,当初皇长孙的身份却又让他多了几分自以为是。更不用说其人喜走偏门,身为帝王虽然免不了阴谋诡计,争位需要阴谋,但是主政天下却须得靠阳谋。萧千夜立身不正,难怪容易被人带偏了。先帝一世英名,却没想到竟然会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犯下如此大错。
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吧。谢佩环望着门外的天空,有些茫然地想着。不期然地响起了许久未见的友人,如果在这里的是墨儿,一定不会向自己一样的手足无措吧?
金陵城外,南宫墨看着手中的信笺,秀眉紧锁。
“怎么了?”卫君陌从伸手搂住她,轻声问道。
南宫墨抬手将信笺递给她道:“我有些担心紫嫣他们,宫驭宸对城里的人动手了。”
卫君陌看了看,倒是并不怎么担忧,“不用太担心,他们应该没事。”
“嗯?”南宫墨挑眉,卫君陌道:“就算是宫驭宸,也不是无所不能。总是有一些地方是他想不到的。”南宫墨回头看他,“你早就知道宫驭宸会动手?”
卫君陌道:“并不意外,就像宫驭宸同样知道我会对他的人动手一样。”同样算得上是被舍弃的人,不同的是宫驭宸是真的毫不留情的抛弃了那些人,而卫君陌至少会提前替他们安排好退路。所有就算有损失,也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的遭人屠戮。
听他这么说,南宫墨也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宫驭宸在金陵,水阁大部分高手也在金陵,紫嫣认为夭夭很可能也在金陵城中,只是我们一时半刻早不到而已。”这也是紫嫣送出来的最后这封信上的猜测,再往后,至少在幽州军攻破金陵之前,紫嫣是无法为他们提供太多的消息了。
卫君陌微微蹙眉,“无瑕有什么想法?”
南宫墨沉默了片刻,道:“密室。只有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密室,如果夭夭长时间被关在密室里的话,咱们的人就算进了右侍郎府也未必能找到的,而飞飞也无法靠这味道在金陵城中找到夭夭。”
卫君陌点头,“确实有可能。”
南宫墨眼睛一亮,“那咱们现在进城么?”
卫君陌摇摇头,轻声道:“宫驭宸现在肯定让人盯着咱们,冒然行动对夭夭不利。”宫驭宸不用派人一步不离的紧盯着他们,只需要他们有一天没在人前露面,宫驭宸就能够猜得出来他们的行踪和目的。若是因此对夭夭不利,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南宫墨愣了愣,也值得苦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卫君陌轻哼一声,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娇颜,“谁是鱼肉,还不一定。”
“表哥,表嫂。在么?”帐外传来萧千炯爽朗的声音。卫君陌开口道:“进来。”
萧千炯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笑道:“表哥表嫂好悠闲啊。”南宫墨苦笑,她们哪里悠闲了,昨晚刚刚灭了水阁的一处据点,四更的时候才带着一身血气回来呢。
“这几天战况如何?你怎么还有功夫过来?”
萧千炯耸耸肩,有些无奈地道:“金陵守军看起来非常顽固,严防死守,一刻也不松懈。好几天了,都是徒劳而归。”
南宫墨点点头,并不意外。金陵本身城池就很坚固,城楼外面还有一条护城河,如今大夏朝廷最后的精锐力量都集中在这里了,想要短短几天时间就撬开城门是不可能的,“慢慢来,不着急。”
萧千炯点点头道:“陈将军也是这么说的,咱们都走到金陵城下了,难道还会急于一时么?”
南宫墨笑道:“你想得明白就好。”
萧千炯耸肩道:“我倒是能想明白,就怕大哥和二哥想不明白啊。这几天,他们俩都在使劲儿往金陵城里使劲呢。”不要以为只有萧千炜才有力量,身为燕王府的嫡长子,萧千炽天然的就能够得到一部分人的支持。金陵那些世间自然也是一样的。萧千夜眼看就要不行了,这些人自然也急着选定下一个靠山,有人看好萧千炜的能力,自然更有人看好萧千炽的身份。
南宫墨叹气,“只怕他们要失望了。”
萧千炯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这是怎么说?”
南宫墨道:“刚刚接到消息,萧千夜打算将金陵各大世家的家主和子弟全部召进宫中。”
闻言,萧千炯半晌无语。良久才道:“萧千夜这是打算…玉石俱焚么?”
南宫墨耸肩,“如果被逼到绝路,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现在他应该只是想要防备这些人趁机在背后给他捅刀子。”
“难得的有先见之明。”萧千炯没什么诚意的称赞道。
卫君陌挑眉,“你来干什么的?”萧千炯摸摸鼻子,跟表嫂吐槽起来忘了正是。这也不能怪他,平时太过苦闷,许多话不能跟父王讲,自然更不能跟军中的将领同袍讲了。难得有空来见表哥表嫂,就忍不住想要吐一下苦水。反正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表哥表嫂都不会像别人一样传出去的。
其实,这明显是萧三公子太高估这两位的人品了。之所以不传闲话,是因为那些闲话传了也没用,就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如果哪天真的有需要的话,无论是南宫墨还是卫君陌想来都是不介意出卖一下天真的小表弟的。
萧千炯摸着脑门道:“父王请表哥表嫂过去议事。”
卫君陌微微蹙眉,刚要说话就被萧千炯给打断了,“父王说,就算你们两位不参与攻城的事情,也应该过去听一听。反正也不费什么时间不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这次到了金陵之后表哥对军中的事情放任了许多。即使是平常议事,除非父王开口否则表哥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辰州军的事务也大多托付给了南宫绪。囚响起下落不明的夭夭,萧千炯又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表哥了。
对于表哥表嫂来说,夭夭的下落和安危只怕是比整个金陵城都要重要的多吧?
卫君陌略微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道:“也好。”夭夭在金陵城中的话,虽然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却依然还是忍不住担忧。再看看无瑕这些日子一直因为夭夭而郁郁寡欢的模样,卫君陌认为金陵皇城还是早些破了的好。
南宫墨一边收拾着手中的卷宗,一边也点头笑道:“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哪里需要你亲自来跑一趟。”
萧千炯嘿嘿一笑道:“都在父王帐子里扯皮呢,我懒得听他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宫墨扬眉,“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萧千炯也是一脸的无语,“谁知道啊,大概就是谁的兵马多,谁的兵马少,哪个门更好打。谁当先锋,谁殿后之类的吧?”当然抄的最厉害的还是他们三个兄弟的,当然不需要他们自己亲自上阵吵什么,只是各自的部属一句句你来我往含沙射影的话就足够让萧千炯头疼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军中的铁血汉子竟然能比娘们更加嘴碎!
414、趁火打劫
到了燕王军中,果然十分地热闹。燕王如今身体不好,也没有精力去管他们,倒是让这些人越发的起劲了。见到南宫墨三人进来,大帐里倒是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
燕王睁开原本在闭目养神的眼睛,抬眼看向卫君陌,“你们来了,坐吧。”
卫君陌牵着南宫墨的手走到一边坐下,一众将领看到南宫墨倒也没说什么,这些日子他们早就习惯了卫公子无论去哪儿都跟星城郡主一起,就连燕王传召往往都是传两个人一起。既然王爷都没有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他们做部下的说什么。更何况,这些军中的将领们都是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即便是各自的立场有异至少都还是有些眼力的。这些日子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的心情都不太好。特别是最近几天,总是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那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都让人怀疑到底是他俩上战场去了还是他们上战场去了。
“既然都来齐了,有什么话你们说吧。”燕王坐起身来,淡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沉声道。
南宫怀有些怪异地看了看众人,再看看燕王微微蹙眉。
大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将领沉声道:“启禀王爷,如今金陵城池防御坚固,我军强行攻城损伤惨重。末将想…不知是否可以请求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相助?”南宫墨挑了挑秀眉没说话,卫君陌侧首看他,“说来听听。”
将领道:“听闻卫公子麾下的紫霄殿高手如云,每一位都有万夫不敌之勇。如果请这些高手来的话……”
南宫墨听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要紫霄殿的高手在前面替他们趟雷。啊…说趟雷不恰当,这个时候应该是要紫霄殿的人当敢死队,先一步冲上城楼。
听了这话,不少人都隐隐有些心动。攻城,特别是金陵皇城这样的城池,完全就是那士兵的命往里面填。更多的时候,往往士兵还没度过护城河,就已经被城楼上的守军给射杀了。
“不行。”卫君陌根本没有考虑,直接拒绝。
那将领一愣,有些不高兴地道:“为何不行?末将知道卫公子爱惜属下,但是难道紫霄殿的人的命是命,普通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一个弄不好卫君陌能把在座的除了南宫绪以外的将领都得罪了。毕竟,没有那个将领愿意自己的士兵死得毫无价值。
南宫墨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住了卫君陌的手,卫君陌原本微冷的眼神渐渐缓和没有说话。南宫墨笑吟吟地道:“这位将军可知紫霄殿一共有多少人?”那将领顿了顿,粗声道:“末将不知,请郡主指教。”
南宫墨淡然道:“紫霄殿下侍卫最多也不过数百人,而能被将军称之为高手的除了君陌和长风,只有二十八人。其中九人已经从军,不再是紫霄殿的人,如今在军中最少也是千户之职。另有三人殉职,六人留在辰州保护母亲和孩子的安危,两人这两天受了重伤。也就是说,将军所谓的高手,就算君陌和本郡主亲自出马一共也不过十一人。金陵城楼每一门守卫兵马不低于三万。一旦动手可是真正的万箭齐发。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十一个人去试试看是不是有不死之身?”
闻言,那将领脸上不由得一红,“末将并不知道……”
南宫墨抬手,淡淡笑道:“我知道将军是心疼手下的将领。若是将军所说的法子当真可行,本郡主和君陌也愿意身先士卒。但是…君陌武功虽然高强,到底也还没到金刚不坏的地步。十几个人…哪怕我们都顺利上了城楼,又能如何?”
十几个人想要在几万大军之中制造混乱以便城下的兵马攻城,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虽然说每个城门的守军三万左右,但是幽州城中现在的兵马至少也该有四五十万。哪怕他们杀了一万,还可以随时再替补上两万。能想出这种主意,显然是昏头了。
那将领羞愧地无地自容,抱拳道:“是末将胡思乱想,望郡主和公子恕罪。”他也是听说了卫公子的彪悍战绩,以及紫霄殿的许多小道消息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的。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紫霄殿,竟然只有这么一点人。
其实,这绝对是属于军中将领对江湖组织的误会。在这些将领的眼中二十几个高手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但是在江湖中无论那个组织门派能够一下只网罗二十多名一流高手都绝对足够名震江湖了。毕竟,那个江湖势力,杀手组织也用不着打一次架就派出上万人马吧?
南宫墨浅笑道:“将军言重了,大家都是为了正事。”
见她如此宽宏大量,那将领倒是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在座的众人看在眼里也是神色各异。有人觉得卫公子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任由妻子开口,未免显得太过放纵妻子。也有人觉得星城郡主不愧是连燕王都看重的外甥媳妇,不仅聪慧伶俐,而且大气宽厚,不比寻常女子小家子气。
见他们说完了,燕王方才抬手叩了下桌面引来众人注意。众人连忙齐齐看向燕王,恭敬地听他训示。燕王轻哼一声道:“本王倒是不知道,这仗越大你们倒是越浮躁起来了。什么时候…打仗还必须要江湖高手做前锋了?要不,咱们先不忙着攻城,本王先让人替你们招募一批江湖高手再说?”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最先提议的将领更是羞愧的满脸通红。
燕王淡淡道:“当年本王追随父王攻打北元重镇,连续八十一天不下,也没见父皇着急上火。这才几天?就算是之前在彭城,打了几天?”
众人齐声道:“王爷教训得是。”他们确实是有些浮躁了,眼看着金陵皇城就在眼前,一旦攻破了这座城池,等待他们的就是封侯拜相,锦衣玉食,封妻荫子怎么能让人不激动?
燕王微微点头,道:“都给本王定下心来,急什么?现在该急的不是咱们。”
“是,王爷。”
燕王这才神色稍缓,微微点头看向薛真和陈昱二人道:“这几天下来,你们有何看法?”
陈昱和薛真对视一眼,薛真拱手道:“回王爷,守城的是高手,城中士兵目前也是军心稳定,众志成城。不过…末将认为,假以时日不愁无法动摇军心。”
军心也是人心,只要有人的地方心是永远不会统一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人撑不住的。
萧千炯坐在一边,一直拿眼神瞟南宫墨和卫君陌。南宫墨冲他一笑,微微点头。萧千炯这才轻咳了一声道:“父王,听说萧千夜将金陵各大世家的家主和有能力的子弟都召进宫去了。”
“哦?你听谁说得?”燕王不动声色,也不知道是猜到的还是在金陵城中另有消息来源。
萧千炯撇撇嘴,指了指南宫墨二人道:“刚刚表嫂告诉我的。”
见众人目光都设了过来,南宫墨无奈地摊手,“这是最后一条消息,宫驭宸和萧千夜刚刚对我们放在城里的细作下手了,情报线现在大概已经瘫了。”
闻言,期待的目光顿时转为了失望。
燕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道:“你们这两天也没闲着啊。”宫驭宸整瘫了他们在金陵的情报网,但是这两个可是挑了水阁在金陵以外的绝大部分势力。宫驭宸这一次大概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竟然对留在外面的这些水阁势力不闻不问。
南宫墨耸了耸肩,浅笑不语。
燕王也没打算管他们这些事情,凝眉问道:“本王招你们来,不是为了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看这个。”
燕王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递给了坐在最前面的薛真。薛真接过来一看顿时变了变脸色转手给了陈昱。陈昱看完脸色也不太好看,南宫墨凑到卫君陌跟前跟他合看,这才知道为什么大家脸色那么差。安静了两三年的北元人又开始不安分,在边关附近屯兵了。虽然暂时留守幽州的朱宏还没有什么压力,不过却还是要事先禀告燕王一声,免得到时候被弄得措手不及。
其实这也不意外,既然宫驭宸是北元人,那么他做的这些所有事情自然都是为了北元了。幽州军和朝廷厮杀了两三年,双方同样损失惨重。若是在这个时候北元人再横插一手,一旦朱宏抵挡不住北元人攻势,而他们有来不及回援的话,说不定北元人还真的要又一次马踏中原了。这还是因为燕王起兵导致的后院失火,到时候不管结果如何,燕王这个千古骂名是背定了。
燕王淡然道:“有什么看法?”
众人无言,纷纷以视线交换着各自的看法。
卫君陌微微蹙眉,刚要开口就听到燕王道:“你闭嘴,本王没问你。”
卫公子一脸无语地望着燕王,燕王没好气地道:“边关不缺你一个,没事就给本王好好待在金陵。”
“舅舅你想太多了。”卫公子淡定地道。夭夭还没救回来,他怎么可能跑去幽州?是什么让舅舅以为在他眼里边关比女儿重要么?
燕王殿下咬牙,“你想说什么?”
卫君陌道:“宁王在辰州,请他带泰宁卫北上协助朱将军即可。”
“老十七?”燕王微微皱眉,倒不是他信不过宁王,而是老十七那个性格,跟朱宏能处到一块儿?他可不想边关还没打仗,自己人先掐一架了。
南宫墨笑道:“宁王舅舅知道轻重,舅舅放心便是。”宁王其实只是性格看起来有些浪荡不羁罢了。一个能够统帅几十万大军坐镇一方的藩王,怎么可能真的百无禁忌不知轻重。浪荡不羁,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保护色。
燕王点点头,“既然你们两个这么说,回头本王便传信给十七弟。薛真,陈昱,你们认为如何?”
陈昱笑道:“有宁王殿下出马,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陈昱可不会小看那位年轻的宁王殿下,如果不是那样的性格,论才智能力,宁王只怕并不十分弱于卫公子。就算稍有不及,至少也远超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众年轻人。
薛真也笑道:“泰宁卫名动天下,有宁王殿下镇守幽州,我等自可安枕无忧。”
听了两人的话,燕王紧锁的剑眉也微微展开了一些。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定了。”
又聊了一些军中的事务,燕王便挥手让人退下了。只留下了卫君陌和南宫墨二人说话,看着退下去的一众将领各异的眼神,南宫墨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燕王问道:“夭夭还是没有消息?”
卫君陌微微摇头,道:“应该金陵城中,只是一时半刻找不到。”
燕王从桌案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扔给了卫君陌。卫君陌打开一看,有些惊讶地挑眉,“这是?”
这是一卷金陵城中的密道地图。看到图南宫墨才知道,金陵城地底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密道。看那长图上密密麻麻犹如蜘蛛网一般的线路,如果不仔细看说不定根本看不出来这是金陵皇城的地图。
见两人神色惊讶,燕王轻哼一声道:“金陵是数朝古都,千年古城,有几条密道有什么奇怪的?这是从皇宫里弄出来的地图,上面记载了截止北元末年金陵城下所有已知的密道。当然,也可能还有几条不知道的密道。既然你们说那个虫子那么神奇,夭夭应该被人藏到地下密室了。你们看看侍郎府附近的地图,有没有用。”
“多谢舅舅。”南宫墨道。不管有没有用,燕王为了夭夭也算是尽心了。
燕王瞥了他一眼,道:“你们的人若是不能用了,本王在城里倒是还有几个人能用,拿去。”说罢,又将一张纸笺递了过来,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名字。两人看了一眼记在心中,卫君陌将纸笺在手心一揉,很快便变成一堆碎屑掉落地上。
南宫墨有些惊讶,燕王安插的细作跟紫霄殿那样由春风阁收集传递消息不一样。燕王的人都是单对单,而且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上到街头的乞丐,下到朝堂的官员,世家的公子。坏处是消息传递的传递非常麻烦,好处是这些人很难被人抓到。燕王想必也很少联络他们,所以到现在在宫驭宸和萧千夜的联手扫荡之下,这些人依然安稳无忧。
不过这个是紫霄殿做不到的,紫霄殿毕竟是江湖组织,卫君陌再厉害也不是位高权重的燕王。能给这些人的东西就会变得有限,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金钱所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惧怕威胁,想要收服那些朝中大臣或者世家公子当细作,难于登天。
燕王看着两人叹了口气道:“自从当初长平离开了幽州,本王还没见过两个孩子呢。早些将夭夭找回来,大家也好安心。”
南宫墨点点头,轻声道:“舅舅放心,我们会尽快找到夭夭的。”
燕王这才满意,“本王估算着,一个月内金陵城必破,该准备将长平和安安接回来了。”
卫君陌微微蹙眉,道:“还是再等一等吧。”
“等?等什么?”燕王道。
卫君陌淡然道:“自然是等一些稳定。”燕王想了想,“也罢,随你。有了这次夭夭的事,本王总觉得,还是将人放在身边安心一些。对了,卫鸿飞你到底是想要用来干什么?”对此,燕王早有微词了。自从当初卫鸿飞被卫君陌带到军中,就一直被关在军营中,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也是烦人,还要防止他逃跑了。
卫君陌挑眉,“没什么,找个机会把他放了。”
“嗯?”燕王不解,“有什么用?你觉得萧千夜还会相信他?”一个被关了好几年的俘虏?
卫君陌淡然道:“正是因为他被关了好几年还没有变节,所以才可信。”
燕王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观点,“我若是萧千夜,直接就砍了他。根本不会听他说什么。”一个败兵被俘的罪臣而已。
卫君陌道:“萧千夜并不是舅舅,就算他心里不相信卫鸿飞,却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听一听他说什么的。”萧千夜多疑的性格早已经定了,就算是知道有诈还是会忍不住听一听,而恰巧,他的心志又不算坚定,很容易被外物影响到。
“然后?”燕王问道。
卫君陌道:“萧千夜想必还不知道宫驭宸的真实身份。”
“这……”燕王有些迟疑,被个北元人给耍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卫君陌道:“舅舅不必担心,现在跟宫驭宸合作的是萧千夜不是咱们。萧千夜不会自己把这种事情往外张扬的。至于念远的身份…那就让他永远都是念远便是。”宫筱蝶和张无心是两个人,同样的,宫驭宸和念远也是两个人。重用念远的是燕王,跟宫驭宸合作的是萧千夜。
“你想挑拨萧千夜和宫驭宸的关系?”燕王皱眉道。
卫君陌摇头道:“这两个人的关系用不着挑拨,原本就没有互相信任。只是,现在猜不到宫驭宸在城里给咱们埋了什么雷,那么,就先给他也埋一个雷吧。”
南宫墨含笑:我知道你想捅我,但是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哪儿捅我。那我就先找个人找机会捅你一刀好了。能够先下手为强固然最好,就算不行大家也是两败俱伤半斤八两。“卫鸿飞可信么?”
“我会让他变得可信的。”卫公子淡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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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废物利用
卫鸿飞的人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出生到少年时期,年幼丧父,日子开始过得略艰辛。但是后面有先皇后照顾,却也过得还算太平。第二阶段是与长平公主成婚之后,得封郡王,尚公主,春风得意世人羡慕。即便是后来长平公主生下卫君陌,夫妻决裂,卫鸿飞这二十多年依然过得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而第三阶段就是卫君陌成婚之后。卫鸿飞一辈子的运气似乎一下子用光了。先是被长平公主休弃丢尽了脸面,后事连番差事失礼,在朝中身份一落千丈。更不用说最后成了卫君陌的俘虏,一关就是两三年。最后被卫君陌从牢房里提出来却也没好到哪儿去。跟着燕王的军队东奔西走,风霜雨露,吃尽了苦头。
南宫墨再一次看到卫鸿飞的时候吓了一跳。之前从辰州地牢出来的时候卫鸿飞就已经够苍老了,现在才发现之前的远远不够。毕竟之前即便是被关在地牢里,除了不见天日吃住差一点以外,卫鸿飞着实没受多少苦。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被关在囚车里,跟着燕王的军队四处奔走,日晒雨淋更是寻常之事。如今的卫鸿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年过古稀的糟老头子。只怕就算是长平公主到了跟前也未必能够认得出他来。
此时的卫鸿飞也已经没有了当初跟卫君陌叫板的气焰。被人带进帐子里来也只是沉默地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卫君陌看看两人,跟着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做了而是多年的父子,虽然这两个人可能谁也没有将谁都成过父亲儿子。一个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年,最后走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该怪谁。不过不管是长平公主有错还是卫鸿飞的错,南宫墨倒是完全不认为卫君陌有错。不管最后的真相是什么,卫君陌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这么多年,卫君陌还一直留着卫鸿飞没有杀他,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见卫君陌无意开口,南宫墨只得自己开口了,“靖江郡王,一向可好?”
卫鸿飞看了南宫墨一眼,不冷不淡地道:“托福,还活着。”
南宫墨抿唇一笑道:“这世道,能活着也不容易。您说是么?”
卫鸿飞咬了咬牙,看着南宫墨道:“有话请直说。”
南宫墨莞尔笑道:“也罢,咱们的关系好像确实是不太适合聊天。是这样的,靖江郡王可想要离开这里?”
卫鸿飞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南宫墨会说出这种话。扫了一眼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卫君陌,问道:“离开这里?去哪儿?”南宫墨笑道:“自然是回金陵去,回靖江郡王府啊。”
“靖江郡王府?”卫鸿飞冷笑,“现在,这世上还有靖江郡王府么?”卫鸿飞也不是什么天真的不知事的人,当年那样的惨败之后,萧千夜不将靖江郡王府满门抄斩就算是网开一面了。
被人揭穿了,南宫墨也不觉得尴尬,这种事情本就瞒不住人,他也没打算用这种事情骗人。只是笑道:“当年萧千夜确实是将靖江郡王府一干老小全部下狱了。另外,两位公子已经处决。不过,令堂和夫人却还活着,只是如今……”南宫墨含笑不语,卫鸿飞却知道,老母和妻子如今的日子只怕是不太好过。
见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宫墨悠悠道:“两位公子虽然不在了,不过,靖江郡王应该还记得,您还有另外一位公子吧?”
闻言,卫鸿飞心中一动。有些震惊地望着南宫墨,“奕儿还活着?”当初卫君奕是跟他一起被俘虏的,但是卫鸿飞确实是没有想到卫君陌和南宫墨会饶他一命。南宫墨微笑道:“这是自然。”
卫鸿飞眼神微闪,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这些日子,卫鸿飞也算是受到了教训了。也不敢再在卫君陌面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自然也明白,这个时候卫君陌放他出来不可能只是因为一时兴趣。南宫墨笑道:“很简单,请靖江郡王给金陵那位带一些消息回去。”
卫鸿飞嗤笑,“你觉得,金陵那位陛下还会相信我这个被俘虏了好几年的人?”
南宫墨笑道:“相信自然有相信的做法,不相信自然有不相信的做法。何况,这么几年靖江郡王都没有投靠燕王府,不正是说明王爷您是大大的忠诚么?”
卫鸿飞无言,哪里是他不愿意投靠燕王府,而是燕王府根本就不会接收他的投靠。如果卫鸿飞能够选择,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不会考虑给萧千夜尽忠这种事情的,实在是他当初将长平公主和燕王得罪得太死了。
“我有什么好处?”卫鸿飞问道。
南宫墨有些惊讶地挑眉,想了想道:“事成之后,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卫鸿飞皱了皱眉,还想要说什么。南宫墨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王爷您考虑清楚,现如今幽州军已经兵临城下,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卫鸿飞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既然你们觉得胜券在握,又何必找我?”
南宫墨淡然道:“能少牺牲一些士兵总是好的,不是么。”
卫鸿飞咬牙道:“靖江郡王府的爵位……”
“不可能。”南宫墨一口回绝,冷然道:“卫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虽然重要,却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选。即便是没有人选,这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卫鸿飞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卫君陌一眼,卫君陌显然对他没有什么兴趣。坐在南宫墨身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连个眼皮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
见状,卫鸿飞心底不由的生出几分懊悔和遗憾。如果知道卫君陌有今天,是不是当初他就不会…如果他当初没有对长平公主和卫君陌那么无情,是不是今天的情形就会大不一样?卫鸿飞摇了摇头,他知道,即便是从来一次,当初他或许还是会那样做。
许久,卫鸿飞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南宫墨满意地一笑,抬手将一份信笺递了过去。道:“只要你将这些消息,告诉萧千夜就可以了。”
卫鸿飞接过来看了一遍,微微皱眉。这上面的消息确实是有些惊人,不过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军中,偶尔倒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他也明白南宫墨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交给他看。现在他还在他们的手里,就算最后谈不成,南宫墨也有的是办法保证他不会泄密。
“你想要离间…这个宫驭宸和萧千夜?”卫鸿飞皱眉道。
南宫墨微笑道:“算不上离间,只是不希望皇帝陛下被宫驭宸给坑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而已。就算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
卫鸿飞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南宫墨和卫君陌若真的能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就不会跟着燕王谋反了。
南宫墨也不在意卫鸿飞的态度,只是笑问道:“卫先生以为如何?”
卫鸿飞问道:“难道我就这样走到金陵去,然后告诉萧千夜这些?”
南宫墨笑道:“自然不会,剩下的事情我们自会安排妥当的。”
卫鸿飞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一直被关在燕王的军中卫鸿飞不知道卫君陌留下自己是想要干什么。却能想到就算卫君陌什么也不想做等到最后燕王得到了天下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无论如何,这一次至少是个机会,至少可以博一次。
“希望郡主言而有信。”卫鸿飞道。
南宫墨含笑不语,面上的表情却已经清楚明了。她犯不着对卫鸿飞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出尔反尔。
卫鸿飞答应了下来,南宫墨侧首问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卫君陌,“君陌,你有什么话要说?”卫君陌淡淡地看了卫鸿飞一眼,一抬手将一个东西扔了过去。卫鸿飞反射性的抬手接了下来,才看到手中是一个青瓷的小药瓶。
卫君陌冷然道:“吃了。”
卫鸿飞打开药瓶,里面只有一粒褐色的药丸。捏着药丸,卫鸿飞看了看卫君陌,迟疑了一下还是吞了下去,“这是什么?”
南宫墨抽了抽嘴角,“吃完了再问,你不觉得晚了么?”
卫鸿飞一愣,苦笑道:“说得也是,不过…我只怕也没有不吃的权利吧。”
南宫墨笑容可掬地道:“卫先生果然是聪明人,这也是为了保证咱们双方合作愉快不是么?毕竟,咱们之前的关系可并不太和睦。”
卫鸿飞冷哼一声,“你们说了算。”
南宫墨满意地挥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卫带卫鸿飞下去。
等到卫鸿飞被人带了下去,南宫墨方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当初留下卫鸿飞,就是为了今天?”她怎么这么不信呢?就如他所说的,这儿计划并不是必须的,同样也不是非卫鸿飞不可的,他们未必找不到比卫鸿飞更而是的人选。
卫公子侧首,静静地望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眼眸幽深,沉默不语。
南宫墨无奈,耸耸肩道:“好嘛,我不问。”这世上谁还没有一点难以启齿的小**啊。就算卫君陌说他下不了手杀卫鸿飞她也可以理解啊。当然,南宫墨觉得卫公子绝不会是因为如此无聊而没有内涵的理由才留下卫鸿飞的。倒是更像是想要折腾某人。死亡从来就不是对人最大的惩罚。当然,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觉得自家夫君心理扭曲啊,敢爱敢恨才是好男人么。
紫霄殿的行动还是很快地,不过两天功夫,卫鸿飞已经顺利的出现在了金陵皇城之中。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卫鸿飞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其实南宫墨萧千夜也并没有用什么多么高深的招数。不过是制造了一场混乱,让卫鸿飞伪装成从幽州军大营里逃出来的罢了。然后正巧被萧千夜在城外的探子给遇到了。这些日子南宫墨和卫君陌全力打击水阁的势力,却没有怎么动萧千夜在城外的探子。于是,成功地达成了萧千夜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卫鸿飞,宫驭宸的人却是毫不知情的效果。
不管卫鸿飞可不可信,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卫鸿飞毕竟身份特殊,萧千夜的探子也不可能随意处置了他,只得禀告了萧千夜将人带回了皇城。
事隔三年多,再一次回到皇城卫鸿飞的神色有些恍惚。虽然如今金陵皇城已经是风雨飘摇,但是却依然繁华如昔。外城里还有些冷清,内城里的王孙贵族们的生活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而如今,虽然活着回来了,但是属于他的那些却都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连自己的老母妻儿在哪里都不知道。想到此处,卫鸿飞心中不由得生气一股怨愤。但是很快,这股怨愤和冲动就被腹部隐隐传来的微痛打的烟消云散,整个人顿时也萎靡了起来。
萧千夜走进御书房,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不由得愣了愣。在萧千夜的印象中,卫鸿飞虽然人品能力都让人十分的不悦,但是至少还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跟长平公主青梅竹马的卫鸿飞比燕王还要小上好几岁,如今虽然称不上正当盛年,却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模样。但是眼前的人,一身破败的囚衣,花白凌乱的头发纠结在一起。整个人也消瘦蜡黄,满脸皱纹,说他七十岁了只怕也没有人会怀疑。
微微眯眼,萧千夜打量着眼前的人,“卫鸿飞?”
卫鸿飞连忙俯身叩头,“罪臣…罪臣卫鸿飞,见过陛下!”
萧千夜扫了一眼卫鸿飞身后不远处的侍卫,侍卫暗暗朝萧千夜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查证过了眼前的人的身份,确实是前靖江郡王卫鸿飞。
萧千夜对卫鸿飞可没有什么好感,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卫鸿飞,你还敢回来!”
卫鸿飞老泪纵横,“老臣自知罪该万死,这几年在狱中一直忍辱偷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活着回来,亲自向陛下请罪。”
萧千夜冷哼一声,显然没有相信卫鸿飞的话。只是打量着卫鸿飞道:“看来,你这几年苍老了许多,朕险些都没有认出来。”卫鸿飞苦笑道:“罪臣被…逆臣卫君陌所俘获,陛下也知道罪臣和那贼子的关系,岂会…能活下一条命来,也算是老天垂怜了。”
萧千夜当然知道卫鸿飞和卫君陌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砍了卫鸿飞。他很清楚,以卫君陌的傲气就算卫鸿飞跪在地上求他卫君陌也绝不会原谅他的。不过,这并不代表卫鸿飞就是可信的。
“你是怎么回来的?”萧千夜问道。
卫鸿飞颤颤巍巍地道:“这些日子…卫君陌的女儿被宫、宫驭宸抓了,卫君陌和南宫墨根本不管幽州军的事,一直带着人到处截杀水阁的人。”
萧千夜微微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不过他并没有让人相助水阁。虽然宫驭宸现在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但是萧千夜还是觉得宫驭宸的人死得越多越好,最好是最后跟卫君陌的人同归于尽,死了赶紧。
“罪臣一直被囚禁在军中,时间久了看守的人便少了许多。前两天,水阁残余势力突然突袭军营,造成了一些动乱,罪臣就是趁着那个时候逃出来的。逃出来不久之后,就遇到了…几位宫中的大人,将罪臣带了回来。”
这些,萧千夜也已经听人禀告过了,倒是跟卫鸿飞说得没有什么差别。
萧千夜打量着卫鸿飞道:“既然你是回来领罪的,那么…你想必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罪过?”
“罪臣万死!”卫鸿飞跪拜在地。
萧千夜冷然不语,卫鸿飞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罪臣…罪臣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想要禀告陛下,罪臣不敢求陛下恕罪,只求问心无愧。先帝对罪臣皇恩浩荡,罪臣,永世难报。”
萧千夜沉默了良久,沉声道:“说罢。”
卫鸿飞看了一眼四周,沉默不语。
萧千夜了然,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半个时辰后,卫鸿飞颤颤巍巍地从御书房里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暗暗吐了口气。
身后,跟着一个内侍总管,尖声道:“卫鸿飞,陛下圣恩允你暂且出宫与家人团聚,剩下的事情日后再行定夺。卫家的人如今住在外城北街胡同,你可自去。”卫鸿飞连忙谢恩,心中却明白萧千夜自然不可能这么好心,之所以放他出去不过是想要看看还会不会有人找他罢了。暗地里自然不会少了人跟着他。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第一关总算是过来。最开始,他甚至有些怀疑他到底能不能从御书房里活着走出去。
“多谢陛下圣恩。”卫鸿飞跪倒在屋檐下,朝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磕了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慢慢地朝着宫门外走去。沿途不少侍卫都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不像是能够出现在皇宫里的人,全然认不出来这位便是几年前还高高在上的金陵城中唯一的异姓王卫鸿飞。
416、重聚
“阁主。”
书房里,宫驭宸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坠,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进来低声禀告了萧千夜召见卫鸿飞的事情。
宫驭宸挥挥手示意黑衣男子退下,挑了挑剑眉道:“卫鸿飞?有意思。”
站在他身后的宫二沉声道:“阁主,这个时候卫鸿飞突然回来,明显是有诈,咱们是不是…”宫驭宸轻哼一声道:“你若是能够在他见到萧千夜之前解决他也就罢了,如今萧千夜已经见过他了,该说的想必也说完了。现在杀了他,不过是向萧千夜证实了他所说的都是真的罢了。”
“阁主知道他跟萧千夜说了什么?”
宫驭宸淡然道:“卫君陌在这个时候将他放回来,还能说些什么?无妨,不管萧千夜是怎么想的,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除非,他愿意现在就开城门向燕王投降。”这些日子宫二也有些了解萧千夜这个人了。让他向燕王投降,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怕比让他死还要困难。
“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宫二道。
宫驭宸笑道:“你以为,卫鸿飞以后的日子会好过?无论最后谁胜谁负,卫鸿飞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如果萧千夜赢了,萧千夜是不会因为卫鸿飞今天的这点功劳就忘记他之前的罪过的。如果是燕王赢了,卫鸿飞更惨。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只能半死不活的活着了。这样的人,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悲催,想一想就觉得让他活着比让他死了要有趣得多。
见阁主如此,宫二也不敢再说什么。
宫驭宸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问道:“各处准备的怎么样了?”
宫二沉声道:“再有几天功夫就能够准备妥当了。属下保证万无一失。”
宫驭宸点点头,轻叹道:“那就好,成败就在此一击了。”
“是,阁主。”
卫鸿飞循着内侍总管提供的地址到了金陵外城的北城胡同。这个地方卫鸿飞从前是从来没有来过的。他当年跟随先帝入京就住在金陵内城最繁华的地方,而这里,却是金陵外城最贫穷的地方。从前的靖江郡王,长平公主驸马自然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还没走进去,就问道一股浓浓的腐臭味从里面传来。即便是坐了好几年牢房1的卫鸿飞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牢房里只是阴暗潮湿,味道自然也不好闻,但是跟这种不知道混杂了什么东西的味道比起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空气清新了。这里的人们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里是金陵天子脚下。这里本就是整个金陵最贫穷卑贱的人居住的地方,莫说是内城他们没有资格进去,就算是外城的人对他们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看到卫鸿飞,巷子里的居民也并没有感到诧异。因为卫鸿飞现在的形象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一路打听着,终于在巷子最深处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站在破败的院门外面,卫鸿飞干涩的眼睛也忍不住流下了浑浊的眼泪来。这破败的摇摇欲坠的院子,肮脏狭小的就连当初靖江郡王府最低等的下人也是不屑一股的。但是现在,这个院子里却住着他们一家老小这么多人。
自从卫鸿飞兵败被俘,卫君博卫君泽兄弟俩被押解回京之后很快就被斩首。卫家一家子原本是要全部被分配边疆的,最后还是一些原本原本跟靖江郡王府有交情的老臣1求情,这才作罢。只是贬为庶民,原本靖江郡王府的家产自然也都全部没入国库了。卫老太太只得带着一家子老小离开内城到外城来安居。但是这一家子锦衣玉食许多年,哪里知道平民的日子该怎么过?不过半年时间,原本卫老太太还剩下的一点儿梯己银子也被折腾的干干净净。最后无奈只得搬到了这城中最破旧的胡同里安身。
卫家一家子女眷,除了卫君博的妻子沈氏被娘家人接回了意外,剩下的都只能跟着卫老太太过了。至于那些不入流的侍妾通房之流,早就卖的卖跑的跑走的干干净净。如今这小小的院子里就住着卫老太太和卫鸿飞的继妻冯氏。替卫鸿飞生过儿女的两个侍妾香姨娘和韩姨娘,卫君泽和卫君奕的妻子分别带着一个嫡女和一个庶子,都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以及卫家的两个姑娘卫菲和卫茜。本就是庶女,原本冯氏也不怎么操心两人的婚事,等到卫家败落了就更加嫁不出去了。以至于如今卫菲都二十二了,卫茜都二十了依然还待字闺中。
这么小的院子,挤了这么多人日子自然是过得艰难。卫鸿飞还没进门就听到卫老太太尖锐的叫骂声从里面传出来。是在骂冯氏和两个侍妾偷懒,接着又骂卫菲和卫茜是赔钱货。就连两个孙媳妇都不能幸免,骂两人克夫害死了自己的孙儿云云。
卫鸿飞听得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疼痛。他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多少学识涵养的,别说跟谢家秦家这样的人家的老太太相比,就算是一直被他们权贵们看不上的朱家的妇人也比他娘有涵养的多。毕竟,他从小就习惯了他娘是个尖酸刻薄的乡下妇人的模样。这些年养尊处优,渐渐地也养出了几分修养和气质,再加上卫老太太很好面子,在外面面前一直端着郡王太妃高高在上的模样。可惜这几年的贫苦日子折腾下来,那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涵养也荡然无存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卫鸿飞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愣,卫菲看着门口站着发呆的老头子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卫鸿飞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菲儿,是爹啊。”
卫菲一愣,看着眼前的卫鸿飞半晌没说话。
卫鸿飞连忙道:“我真的是你爹啊,你祖母和你母亲可还好?”
“爹?”卫菲茫然道。
身后传来卫老太太怒气匆匆的声音,“死丫头!开个门也能磨蹭大半天,信不信老娘明天就把你卖了!”
“娘!”卫鸿飞高声叫道。
卫老太太顿时愣住,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卫鸿飞,好半天才颤声道:“你…你是鸿飞?”卫鸿飞连连点头,跪倒在卫老太太面前,“孩儿不孝,娘…孩儿回来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你知不知道,博儿和泽儿都…都…”
“我知道。”卫鸿飞沉声道,对于那两个儿子,说不怨恨是假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恨不得能掐死那两个逆子,但是好几年过去心里那点怒气也慢慢的被消磨干净了。想起儿子的下场,心中剩下的也只有惆怅和遗憾。幸好…他还有一个儿子。想起还在卫君陌手中的卫君奕,卫鸿飞心中又升起一点希望。
卫鸿飞的突然归来,不仅是卫老太太又惊又喜,院子里的一众女人也都吓了一跳。只是看到卫鸿飞这副模样,原本心中升起了的那一点希望却又立刻破灭了。只看卫鸿飞的模样就知道,他这几年过得只怕也不比他们更好。只有韩姨娘忍不住扑了过来,一把抓去卫鸿飞的衣袖叫道:“老爷,奕儿呢?奕儿怎么去哪儿了?”
这几年韩姨娘心中的煎熬甚至比死了儿子的冯氏还要多一些。冯氏至少是知道了她儿子的下落,逢年过节还能给儿子上一炷香。她却是一边担心儿子成了孤魂野鬼无人忌祭奠,又不敢真的去烧纸烧香什么的。万一儿子没有死岂不是在咒他么?一边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儿子还活着,但是好几年了无音讯,除了骗自己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卫鸿飞看了看眼一院子形如枯槁的女人,叹了口气对韩姨娘道:“你别担心,奕儿还活着。”
“还活着?”韩姨娘顿时呆住了,即便是在心中告诉过自己一万次儿子还活着,却也没有听到卫鸿飞这一句来的震撼。
卫鸿飞点点头道:“他还活着。”只是,他不知道在哪里罢了。
韩姨娘蜡黄憔悴的脸上顿时满是泪水,“还活着…还活着就好,老天保佑……”
听了卫鸿飞的话,卫老太太也很是兴奋,“奕儿还活着?”
虽然卫君奕在的时候卫老太太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孙子,毕竟前面还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卫君博和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卫君泽。但是现在,卫君奕确实卫鸿飞唯一的儿子了。虽然卫君泽还留下了一个庶子,但是那孩子自小就体弱多病,能不能养得大还要两说。
“那…那奕儿人呢?”卫老太太看看卫鸿飞身后,没有看到人影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卫鸿飞沉默了一下道:“他还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母亲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太好了。”卫老太太忍不住老泪纵横地道。虽然她是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但是对于为家族传宗接代的事情却还是跟任何一个女人一样看重的。如果卫家在儿子这里断绝了,她将来还怎么到地底下去见早死了的丈夫和公婆?原本还寄希望与儿子还能再生,但是现在看看儿子这比自己还要苍老的模样,卫老太太也忍不住掐灭了这个念头。就算儿媳妇和两个侍妾真的有人再怀孕了,谁又能保证就是个儿子,就能养大成人。如果卫君奕能或者回来自然是最好。
卫老太太和韩氏高兴,却不表示别的人也都高兴了。至少冯氏就非常的不高兴,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韩氏这个贱人的儿子却还活着?这不公平!
冯氏能够将卫鸿飞的心拉拢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自然也不是傻子。心中再怎么怨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老爷,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年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卫鸿飞侧首看了一眼冯氏,轻声叹了口气,“你这几年也消瘦了不少,辛苦你了。”虽然卫君博和卫君泽两个逆子让他生气,但是儿子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能责怪什么?看到冯氏憔悴的模样,卫鸿飞更是心软了许多。
冯氏低头,“老爷言重了,都是妾身应该做得。”半垂的眼眸,掩去了眼眸中的厌恶和嘲讽。如果说当初冯氏贪念卫鸿飞郡王的身份和英伟的身姿的话,现在的卫鸿飞就是一无是处了。即便是这几年冯氏也憔悴了不少,但是跟卫鸿飞站在一起依然像是父女而不是夫妻。自从卫府败落,卫老太太就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说都是因为博儿和泽儿才害得靖江郡王府落魄至此的。这几年,冯氏的日子并不比两个姨娘好过。
“父亲。”
两个儿媳妇,两个女儿也跟着上前见礼。卫鸿飞点了点头让人起来,虽然是一家团聚,除了卫老太太别的人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卫鸿飞如此落魄,即便是回来了也不会让她们的日子好过多少,甚至有可能会更加的难过。一个老头子能够找到什么好差事,能赚什么钱?说不定还要她们养着呢。
“菲儿,茜儿,苦了你们了。”卫鸿飞轻叹,两个女儿年过而是还没能出嫁,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耽搁了他们。
卫菲和卫茜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个角落了。这几年的生活艰辛,让她们已经不再是当初靖江郡王府那两个骄纵天真的千金小姐了。
卫老太太全然没看到这种的神色,拉着儿子叨叨絮絮地问个不停,“鸿飞,这几年,你都在哪儿怎么过的啊?娘担心死了。”
卫鸿飞沉默了片刻,“让母亲担心了,我这几年…都被…卫君陌关在辰州府的地牢里。”
“卫君陌?!”卫老太太念叨了一下这个仿佛有些熟悉的名字,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是哪个孽种!他竟然敢…竟然敢…”
“母亲!”卫鸿飞连忙扶住卫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别说了。”
卫老太太却不依,“怎么能不说!他竟敢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简直没天理了,长平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她会不会教儿子!”
想起离开辰州府的时候最后看到长平公主的模样,一身素衣,依然是清秀绝伦的容颜,除了眉眼间多了一点淡淡的岁月痕迹,几乎和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再想想卫君陌和卫君博兄弟几个,卫鸿飞在心中苦笑:不是长平不会教儿子,是他不会教儿子才对。
卫老太太还在兀自怒骂不休,卫鸿飞却突然没有了劝慰和解释的兴致。原本心中一家人团聚的喜悦在看到这样破败昏暗的小院和一群面黄肌瘦的女人的时候也散去了大半。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回来到底对不对,或许就这样终老甚至死在燕王的囚牢之中,也比现在回来亲眼看到自己的失败要好得多。
“母亲,你还是别骂了。”旁边,冯氏垂眸淡淡道:“辱骂大长公主的罪名,咱们家现在可吃罪不起。”即便是到已经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萧千夜终究还是没有去罢黜长平公主的公主身份。这里面自然有太后和陵夷公主劝告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说长平公主依然是大夏的大长公主,并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辱骂的。若是被外人听了去,不用黄家的人早他们麻烦,应天府下随便一个衙役就能让他们好看。
卫老太太原本高亢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显然这两年没有少受寻常百姓的苦楚。寻常百姓家哪里会不会官差的?真要找他们麻烦,她们也是无可奈何。原本卫老太太还会愤怒与这些原本在她眼中低贱的人竟敢踩在自己的头上。但是多了几次之后也就知道怕了。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何况,她们不是龙也不是虎。
此时整个院子里,唯一笑容满脸的大约就是韩姨娘了。韩姨娘也不在意卫鸿飞的狼狈依然如往常一般殷勤地上前来,“老爷,你一路回来辛苦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卫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韩氏说得对,飞儿你快去歇歇。晚上娘让她们做些好的,给你好好补补,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卫鸿飞心中有事,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任由韩姨娘领着进房间休息去了。
儿子回来了,孙子也有了消息,卫老太太心情也好了许多,“看什么看!还不快去买些酒肉,给飞儿洗尘。”
冯氏抬眼,看了卫老太太一眼道:“娘,咱们手里都没有钱了,哪里能买酒买肉?咱们家里已经有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卫老太太一噎,狠狠地瞪了韩氏一眼才骂骂咧咧地进屋去了。冯氏也不在意,这两年早就习惯了。她知道卫老太太是进屋去拿自己藏着的私房钱去了。侧首看了一眼卫鸿飞进去的屋子,冯氏憔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和喜悦。回来了又如何?卫家的日子真的就会好起来吗?她的两个儿子还能死而复生吗?厌烦地看了一眼眼前脏乱拥挤的小院,冯氏的眼神变得更加的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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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火烧城门
金陵南城门外,大军背后南宫墨和卫君陌跟南宫绪一起站着观看大军攻城。
南宫墨不是第一次看攻城,甚至他自己都参与过守城。但是似乎没有哪一次有这次的紧张和肃穆之感,便是她现在的只是一个局外人,都感觉没一次冲锋和每一次城楼上的守军的防守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旦城楼失守,就昭示着一代帝皇的终结啊。
南宫绪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前方的城头问道:“看看,有什么建议没有?”
金陵城楼相当的牢固,又有护城河围着,先要攻城原本就不容易。更不用说城楼上的守军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天,他们的损失远比城楼上的守军更重得多。
南宫墨侧首去看卫君陌,卫君陌望着城楼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城楼防御…几乎毫无破绽。”
南宫绪也不觉得失望,因为他看了好几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破绽。但是要这样对耗实力拼谁耗得过谁,实在是损失太大了。金陵是皇城,粮草物资不说充裕,支撑个三五个月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虽然最后他们八成还是能赢,但是那也太过伤筋动骨了。若是再有什么意外可不是好事。
卫君陌挑了挑眉,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南宫绪扬眉,示意他直说。
卫君陌淡然道:“火攻。”
“……”
南宫墨和南宫绪都是一愣,两双同样茫然的眼睛看向卫公子时倒是有几分相似。见卫君陌无意解答,两人又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城楼。过了许久,南宫墨终于咔擦一下将有些僵硬的脖子扭向卫公子,“你说得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卫公子紫眸微笑,伸出手替她捏了捏脖子淡笑不语。
南宫绪侧首看他,淡定地道:“太麻烦,实施起来有点困难,而且太损了。不过…总比没有办法好。”
卫公子淡然,“用不用是你的事,我只是随口一说。”
呵呵,说得好像辰州军是我的一样。
站在他们身后的长风公子有些不悦地戳了戳南宫绪,“喂,你们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火攻?你们打算在哪儿防火?”用火把护城河给烧干?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南宫绪低头,平静地看着长风公子戳自己的爪子。蔺长风呵呵一笑,淡定的将手收回去抹鼻子。墨姑娘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自从夭夭从眼皮子底下被抓走了,长风公子就一直有点怵卫君陌。所以也就只能戳南宫绪了。
南宫绪也不在意,道:“如果在城楼底下对上大堆的柴火一直烧,你觉得会怎么样?”
长风公子认真的想了片刻道:“城楼上会倒下来几桶水?”想在城楼下防火?城楼上的守军也不是木头做的。只怕你柴火还没有放好呢,城楼上的水就已经下来了。若是倒下来的是凉水还好说,若是倒下来都是滚烫的开水,那乐子就大了。
南宫绪叹气。
蔺长风不悦,“有话就直说。”
“没有,长风公子你说得对。”南宫绪说完,侧首吩咐身后的下属去准备大量的燃烧物。
“……”这种又被人鄙视了智商的感觉…。
南宫墨笑道:“护城河的问题,大哥想必已经解决了吧?”
南宫绪笑道:“这原本就不是问题。”护城河虽说是叫护城,但是如果打起仗来的话,用处其实并不大。金陵这个护城河算是不错了,因为他足够宽,所以还是给大军添了一些麻烦。不过这小小的麻烦开战之后不到几天基本上负责攻打四个城门的将领就都已经解决了。
南宫绪的方法最方便,辰州军有紫霄殿做后盾,奇人异士不少。南宫绪直接让人从水底打桩,在湖面铺了三座宽三四丈的浮桥。浮桥桥面上全部以铁链连接,铺上了铁板,就算城楼上的人想要破坏也无能为力。而且这个法子也并不费事,哪怕被破坏了,很快又能再搭出一座来。
最大的问题,还是眼前这座防御超强的城池。即便是南宫墨看了也只能在心中摇头叹气。这种永固防御工事,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有炸弹也未必能轻易炸开。而南宫小姐虽然前世今生都做过杀手,但是她不是恐怖分子,拆卸改装枪支没问题,做两颗效果一般般的地雷也还行。但是要做什么高爆炸弹之类的就太为难她了。最重要的是,还得找得到材料。
从头到尾,南宫墨都没想过拿未来的高科技欺负古人。因为…当年她的化学成绩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南宫怀。”
旁边,简秋阳沉声提醒道。众人抬头看起,果然看到南宫怀身披战袍站在城楼上似乎正在朝这边看过来。长风公子眼神不错,顿时怒了,“他在挑衅咱们是吧?”
简秋阳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南宫绪道:“他应该是在挑衅南宫公子。”
南宫绪垂眸,神色淡定似乎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一般。蔺长风有些好奇,“我说南宫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要是真的被堵在这座城墙外面了,可就丢脸了哟。”其实也不算丢脸,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人赞赏。但是儿子打不过老子才是大多数人心目中理所应当的事情。
南宫绪淡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办法了。”
没能套出话来,长风公子怏怏不乐的走了。
之后的两天,南城楼的攻势比起别的几个城门都有些不温不火的。看得城上的守将也有些奇怪,虽然辰州军是新军,但是战力却丝毫也不弱于幽州军。这副模样,是主将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鄂国公和南宫怀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明显就没怎么尽力的辰州军直皱眉头。鄂国公皱眉问道:“楚国公,城外领兵的是令郎?”
南宫怀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点了点头。只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鄂国公只得在心里叹气。南宫怀虽然父子决裂,好歹长子还是个有能力的。当初南宫绪骤然发难打的南宫怀措手不及,鄂国公就觉得这小子是个厉害人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够独立领兵攻打金陵了,之前的战绩也颇为客观。反观自己那几个儿子,孝顺倒是都孝顺,但是能力总是差了那么一些,让人忍不住叹息后继无人。
“这两天南门这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对,还要小心一些。对方只怕是有什么诡计。”
南宫怀沉默地点头,“老国公放心便是,我会注意的。”
不管南宫怀有什么诡计,他都会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要攻破金陵,南宫绪那点本事还不够!
第四天早上,南门的攻势终于开始了。城楼上的守军只见城下许多辰州军一个个冲过来将柴火往城楼下堆,不由得都放声大笑了起来。南宫怀站在城楼上,冷厉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冷笑,“备水!”
火很快便被点燃了,并不是普通的柴火而是被加了助燃的油料的柴火。一遇到火立刻便燃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城楼下就燃起了熊熊火焰。城楼上的守军,一桶桶热水当头倒了下去。很快,原本燃烧的正烈的火就被扑灭的只剩下几处零星火光以及滚滚烟雾了。
大军后面,见状长风公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指着城楼下那仅剩的几点可怜的火光道:“这就是你的火攻?真是好壮观啊。”从头到尾染了有半刻中么?想想都有些可怜啊。
南宫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突然,城楼上一个守军一头从城楼上栽了下来。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还有的没有栽下城口的也摊到在了城楼上。见此巨变,城楼上自然是一片混乱,城下的蔺长风也没好,“你下毒?”
南宫绪不以为意,一挥手沉声道:“继续!”
很快,干燥的柴木和火焰再一次燃气。
南宫怀气急败坏的赶过来,只看到了躺了一地的守城士兵。虽然没死,但是在战场上失去战力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冷艳少了一眼远处,南宫怀冷声道:“准备沙石,灭火!”
这一次要略慢一些,等到守军准备好沙石送来灭了火的时候,城楼下的辰州军也险些就爬上城楼了。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的守住了,却还是将南宫怀气得不轻。
看着火再一次被扑灭,长风公子侧首看向南宫绪,打算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城楼太高了,想要用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不是城楼上的守军那几桶水下来腾起的毒雾,计算南宫绪在城楼下烧上一天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现在南宫怀怀了沙石不用水了,这毒显然也就拍不上用场了。
南宫绪淡定地道:“收兵。”
“……”本公子都搬好板凳准备看戏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看着长风公子扭曲的俊脸,南宫墨忍不住低头闷笑,“长风,今天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拿来那么多那么好用的毒啊。第二轮的木柴里面根本就没有毒。”能够隔着十几丈高度伤人的毒药是相当贵的,而且用火烧然后借水化为毒雾能发挥的效果不到十分之一。既浪费又不实用,还会被人防备。南宫绪哪里会真的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今天这样做,说是想要攻城不如说想要气一气南宫怀罢了。
长风公子轻哼一声,翻着白眼道:“算了,本公子才懒得管南宫大公子想要怎么攻城呢。不过提醒你们一句,听说陈将军那边还有萧家三位公子那边好像已经有计划了啊。”
南宫墨笑道:“那又有什么关心?谁赢不是赢?”
“墨姑娘真是想得开。”长风公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长风公子很快就知道南宫绪想要干什么了。城楼坚不可摧,高不可攀。但是城门可不是。金陵的城门建造的固然是十分坚固,精铁打造厚度惊人。但是…如果将城门口堵上了柴火源源不断的烧呢?
南宫绪准备的十分周全,现实拼命的让人往城门口扔柴火扔木炭,也不点燃。即便是南宫怀同样不停地往下倒水倒沙石他也不在意。直到整个城门附近几乎都成了一堆柴山。据说为了准备这个,南宫绪让人砍掉了金陵附近好好几座山上的干柴,收买了金陵附近方圆百里的所有木柴桐油等等。甚至还派人到更远的地方去收买,反正不断有木柴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不愁烧光了没得烧。
等到木柴堆积到了比城口还高几乎将大半个城墙都给遮住了的时候,南宫绪才让人疯狂的泼油放火。这个时候,当大火再烧起来的时候,南宫怀哪点水和沙就已经不怎么管用了。更何况,虽然城门口被烧着但是别的地方辰州军也没有放弃攻城啊。所以南门的守军还要继续打仗的。
大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莫说是城外百步之内无人敢靠近,就是城口上也被烧的守城士兵根本无法站立,只能往两边撤退。就连负责另外两处城楼的的陈昱和薛真也问询跑过来围观了一次。陈昱将军看完之后啧啧称奇。只可惜无法在效仿了。因为别的城门只要守军一发现有人试图往下面丢柴火,人家不倒水了,直接放火先帮你少了。想要火烧城门需要的是长时间的烈火,这种小火就算烤一百年也未必能有什么坐拥。
城楼上,几个将领脸色难看地望着依然燃烧着熊熊烈火,城外的守军还在用抛石机远程投柴的南城门,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南城门城楼上特别是城垛上现在被大火烤的滚烫,守军根本不敢站过去。一旦城下的大火熄灭,肯定就是城外的兵马攻城的时候。现在的城门只怕经受不起敌方的几次撞击就要倒了。
“混账!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杀出去跟那些王八蛋杀个痛快!”
“……”现在连出都出不去了。
“南宫绪那龟孙子真损!”
“……”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着背后脸色阴郁的南宫怀。南宫绪是龟孙子,南宫怀这个当爹的是什么?说话的将领显然也知道说错了话,不过话已经出口而且自觉也没骂错,更拉不下连来赔礼道歉。只得轻哼一声匆匆走了。南宫怀如今在军中的声望早不如前,许多将领也并不怎么见他看在眼里。见状都有些尴尬,也纷纷拱手溜走了。
跟在后面过来的鄂国公也听见了最后那一句话,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南宫怀的肩膀。他也不齿南宫怀的人品,不过到底现在还是并肩作战的。另外,他也十分羡慕南宫怀能有这样出色的一双儿女。只可惜,南宫怀生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将自己逼到如今这个地步。
“令公子,了不得啊。”鄂国公叹息道。
南宫怀冷哼一声,道:“孽子!”
鄂国公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城门既然保不住了,那么接下来就只能准备将辰州军堵在城门外面了。至于能堵住多久,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当天傍晚,城门口的大火终于开始弱了一些了。南宫绪早有准备,直接引护城河中的水大量冲向城门,快速降温。然后早就准备在一侧的士兵根本不等温度完全降下来,就已经带着装着巨大的原木的攻城车冲了过来。沉重的撞击声在金陵城外响起,几乎震动了大半个金陵。
三天两夜的烈火燃烧之下,城门许多地方都已经不及原本的牢固。再加上猛烈的撞击,城门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两边的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依然在跟试图攀上城楼的敌军厮杀,但是靠近城门的地方却几乎没有人,最多也只能站在距离城垛远一些的地方往下面投掷石头。但是这样的攻击对于攻城车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撞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一般。
城楼上,鄂国公叹了口气,沉声吩咐道:“一旦城门打开,全力堵住城口,绝不能让敌军冲进来。”
“是,老国公!”身边的将领一脸肃然,沉声应道。
“去吧。”
另一边的薛真军中,燕王脸色依然憔悴,但是精神却十分不错。听到远处传来的撞击声,燕王朗声笑道:“老薛,看来你们俩这次要输给年轻人了。”
薛真有些无奈笑道:“老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倒是要恭喜王爷得此良将。”南宫绪不仅是良将,最重要的是年轻。跟他们这些四五十岁的半老头子不一样,南宫绪还不到三十岁,只要不出意外,随随便便还能再用三十年。
燕王摆摆手道:“本王可指使不动他们。你们两个也别跟本王偷懒,若真让年轻人抢在前面,你们好意思?”
薛真摸摸鼻子没说话,他和陈昱确实是留了点力。但是也绝没有多到可以马上就攻破金陵的地步,所以南宫绪比他们快还是事实。当然他们留劲儿也不是为了南宫绪,而是为了另外一边的萧家三位公子。如今被王爷拆穿了,但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这话也告诉陈昱,半个月内拿不下两座城门,你们俩自己看着办吧。”
“是,王爷。”薛真无奈,只得苦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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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侯门千金,身分尊贵,却被众人觊觎暗害。
他是她捡来的护卫,赐名阿贵,一根筋的以为,她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守护对象。
外祖母的为难,叔叔的贪婪,甚至还有一堆极品亲戚的惦记,安潇潇觉得,她的人生,重来一世,唯一的改变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他。
他第一时间认清自己的心,便开始步步为营,小心算计,只为了想要偷走她的一颗心。
京城的人都说他配不上她,不过一介小小的护卫,怎么配成为大渊第一美人儿的夫婿?
当他的身份揭晓,四方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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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飞飞寻主记
皇城中,宫驭宸听着一声一声沉重的撞击声挑了挑眉,“南门?”
身后,宫二点头道:“回阁主,是南门。”
“南宫绪还真的将城门给烧开了?”宫驭宸有些好笑地摸着下巴道。这几天南门火光冲天他当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没有理会罢了。他并不在意城门会不会攻破,事实上…他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宫二道:“就算城门开了,想要攻入内城只怕还需要一些时候。”城门就那么大,南宫绪有本事越过守军把自己的兵马全部挤进去不成?
宫驭宸皱了皱眉,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还要不少日子?”
宫二道:“也不会,陈昱和薛真都留了手。若是南门破了他们肯定也会尽全力。到时候若是四门破了三个,守军只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宫驭宸点点头,“那就好…可不要让本座等久了。”
“启禀阁主,宫中召见。”门外,有人恭声禀告道。
宫驭宸有些厌烦地轻哼了一声道:“萧千夜该不会是害怕了,要请本座进宫去替他壮胆吧?”
门外的人没有搭话,宫驭宸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一边往外走,宫驭宸一边吩咐道:“一旦南门破了,城里只会更乱。让人小心府里,别让紫霄殿的人来给本座捣乱。”
“是,阁主。”
宫驭宸带着人出了右侍郎府匆匆朝着宫里的方向走去了。在他走过的街边上,一颗大树的树干上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虫子。小虫子原本是趴在树干上睡觉。突然抬起头来扭了扭几乎看不出来的脑袋。然后飞快地蹿下了树干,靠着墙角不以言的地方以一种不同于虫子能有的速度朝着皇宫的方向爬去。
皇宫里,萧千夜焦躁地在御书房里踱来踱去。远处隐隐传来的低沉的声音每响起一下他的脸色就忍不住变得更难看一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紧紧握着的手指在发抖。不过御书房里时候的宫女太监都只能低头跪伏在地上,自然没有人发现他隐藏在焦躁之下的恐惧。
“陛下,宫阁主来了。”门外,侍卫禀告道。
“快让他进来!”萧千夜道,“都出去!”
“是,陛下。”众人齐声告退,宫驭宸从外面走了进来。
“宫驭宸,现在该怎么办?!”一见到宫驭宸,萧千夜立刻就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宫驭宸侧首避过,淡定地道:“陛下,你急什么?”
萧千夜脸色难看地道:“我怎么能不急?城门那边……”
宫驭宸道:“城门那边一时半刻还倒不了,就算到了一时半刻敌军也还攻不进来。所以,陛下不用害怕。”
宫驭宸越是这么说,萧千夜的脸色越是难看,“一时半刻……”
宫驭宸摊手,无奈地道:“陛下自己不也知道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想要守住金陵是不可能的事情。咱们能做的只能是拖延时间而已。”
萧千夜脸色凝重沉默不语,宫驭宸走到一边坐下,悠然地道:“好吧,不如陛下先说说,召在下入宫所为何事?”
萧千夜有些颓然地坐回了龙椅上,闭眼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难道…皇祖父传给朕的天下,朕真的守不住?”宫驭宸眼底掠过一丝嘲弄地笑意,脸上的神色却是万分诚恳地,“逆贼强势,也不是陛下之过,何不看开一些?”
萧千夜痛苦地抱着头,咬牙道:“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宫驭宸道:“就按照咱们之前的所说的不是么?在下也说过,到时候保证陛下太后和两位皇子的安全。必定会让人送几位到安全的地方,或许有朝一日,陛下还能够东山再起呢。”
“东山再起?”萧千夜一怔,有些茫然地低喃。
宫驭宸地声音仿佛带着惑人的意味,“不错,东山再起。燕王是逆贼,陛下才是皇室正统。就算暂时失去了一切,有朝一日也必定能够东山再起的。到时候…陛下若是看得起在下,在下也愿意为陛下助力。再次之前…陛下尽管放心,本座会替陛下解决掉燕王的。”
萧千夜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头来神色木然地道:“如此,就听阁主的吧。”
宫驭宸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地笑容,“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如此,本座还有事情要安排,先行告辞?”
萧千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宫驭宸起身走了出去。空荡荡的御书房里只剩下萧千夜一人,许久才响起了悲凉地笑声,“东山再起?哈哈…好一个东山再起……”
城外的军营中,卫君陌看着手中的信笺微微皱眉。南宫墨探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卫君陌道:“飞飞不见了。”
飞飞被侍卫带进城中一起寻找夭夭,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侍卫每天都会将飞飞放出去,因为有特定的药香,每天飞飞都会自己按时回来。但是今天侍卫却发现飞飞没有回来,想要在一座城里寻找一只虫子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当这只虫子连用专用的药香都招不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它自己不愿意回来,二是它被人抓了回不来。
南宫墨微微凝眉道:“你怎么看?”
卫君陌道:“飞飞应该是找到夭夭的线索了。”虫子自然不能指望像人一样会想到回来告诉你一声发现了什么线索。南宫墨心中一喜,抬手握住挂在眼见的另一只玉瓶道:“我们现在进城去吧。”
卫君陌点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南门已经打开了,只是守城的士兵堵在城门口还在苦战罢了。陈昱和薛真那边也加快了攻城的速度,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缺口,再往后的就要容易很多了。半个月内,金陵皇城必破。
南宫墨起身笑道:“咱们快走!”
知道她挂心女儿,卫君陌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站起了身来。
右侍郎府里,一只七彩的虫子围着整个府邸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累得受不了趴在墙角下的花盆后面不动了。明明小主人的味道就在这里,为什么找不到找不到?
飞飞晃了晃脑袋,实在是爬不动了只得懒懒地爬了回去。
小主人就在这里,它也要留在这里,它要香香软软的小主人。
一个黑衣女子提着一个食盒从旁边走过,飞飞头顶细小的触须动了一下。飞快地射了出去,然后整只虫子飞快地黏在了食盒底下。宫九脚下顿了一顿,总觉得方才有什么东西响动。不过一只小虫子的声音实在是太微不足道,停顿了一下发现周围并没有外人,便继续往前走去。
趴在食盒底部的一角,将自己盘起来缩成小小一团的飞飞被带着转了一圈一圈,走了好多条路。整条虫都开始兴奋了起来。它问到了小主人的味道!
宫九提着食盒走进密室,就看到夭夭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软榻里发呆。看到她进来,也只是幽怨地望了她一眼便撇过了脸去。宫九有些好笑,随手将食盒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笑道:“夭夭小姐,吃饭了。”
虽然是敌人的女儿,但是夭夭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宫九又奉了宫驭宸的命令必须好好照顾她,时间久了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她们这样的身份,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刀光血影见多,这样软萌温情的小东西却是嫌少接触的。夭夭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除了刚开始几天哭闹不休,在明白了自己无论怎么哭闹都不可能见到爹娘之后也就不闹了。
夭夭爬起来端坐在软榻上望着她,宫九叹了口气微笑道:“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别怕,过几天咱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夭夭嘟着小嘴不说话,宫九慢慢将食盒中的饭菜拿出来摆放到她跟前,一边道:“这两天阁主很忙,没空来看你。不过阁主跟我说,功课还是要按时完成,不然阁主回来了会生气的哦。”
夭夭眨眨眼睛,闷闷地点了点头。大坏蛋教的都是坏东西,她才不要学呢。
“真是个乖孩子,宫九喂你吃饭。”宫九含笑坐在榻边笑道。
“自己吃。”夭夭道。
“好吧,自己吃。”宫九将方才摆好,才提起食盒放到桌上去。一边回头跟夭夭说话的宫九没看见,一个小虫子啪嗒一下掉进了铺着绚丽地毯的地上,然后飞快地爬进了软榻底下。
吃过了饭,宫九又陪着夭夭逗着她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未免夭夭一个人待在密室里闷出什么问题,宫九奉命每天至少要陪着夭夭说一个时辰的话,逗她笑逗她玩儿。开始的时候可是为难坏了宫九,身为一个杀手,她哪里知道该怎么逗小孩子啊。幸好夭夭还算给面子,熟悉了之后也没有那么排斥她了。原本宫驭宸还打算抓两个小朋友来陪夭夭,可惜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哪怕是再大几岁的小朋友都没有夭夭那么大的胆子。被抓了之后除了哭还是哭,别说陪夭夭玩儿了,不要夭夭照顾她们就算是不错了。
至于商峤,宫驭宸从头到尾救没考虑。若是将这一大一小放在一起,夭夭只怕没现在这么听话了。
看着宫九走出去,密室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夭夭撇撇小嘴从床上趴下来,趴在软呼呼的地毯上,将小手伸向软榻下面。不一会儿就从软榻下面拽出来几张纸,纸上还歪歪斜斜的写满了字迹。夭夭看了看,将纸扔在地上又伸出小手往里面抓,却不由得楞了一下。慢吞吞地将小手收回来看着手里软乎乎的小东西发呆。
飞飞舒服的扭了扭身子,高兴地夭夭手里转圈。不过它身子太胖,夭夭的手心太小吧嗒一下从手心里掉到了地上,顿时摔得头晕眼花。
“飞飞?”夭夭惊讶地道。不解地看了看周围,紧密的大门,封闭的房间,不知道飞飞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飞飞,你怎么来啦?”夭夭伸手见它抓回来,好奇地问道。
飞飞自然不能回答她,只是兴奋的在夭夭的手心和胳膊上爬来爬去。它终于找到香香软软的小主人了。
夭夭偏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明白,点点头道:“好吧,飞飞肯定是来找夭夭地对不对?不过这里有个大坏蛋,飞飞一定要藏好哦。”
飞飞听不懂,继续高兴的爬爬爬。
夭夭却十分高兴,“我就知道飞飞最聪明了。乖乖。”小心翼翼地将飞飞放到身边的凳子上。夭夭继续往软榻下面摸。不一会儿摸出来一支炭笔。这是宫驭宸拿来给她玩儿的,不过完了两天就没兴趣了,扔到一边宫驭宸也不在意这点小玩意。
夭夭抓着纸和笔爬回软榻上,又找了个小盒子将飞飞放进去然后也放在软榻上,才心满意足地趴在软榻上开始写写画画。
小朋友自得其乐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快,等听到石门传来动静的时候,夭夭飞快的爬起来抓起床上的东西扔到了榻底。
宫驭宸进来只看到夭夭将什么东西扔进了床底下,不由得挑了挑眉。夭夭立刻缩到了一角,大眼睛圆圆的瞪着他。
宫驭宸饶有兴致地笑道:“小丫头,告诉我你刚刚把什么东西藏到床底下了?”
夭夭撇过小脸不理他。宫驭宸也不在意,只是捏了捏她的脸蛋道:“笨丫头,你不说本座难道不会自己看么?”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床底,然后拽出了被夭夭扔进去纸和笔。
“哟,原来小丫头已经会写这么多字了?”宫驭宸笑道,“让本座看看你写了什么?嗯,圆圈九,好人。圈圈,大圈圈叉叉,这是什么鬼?夭夭,娘娘…还会画小人啊?还有一只…这是什么玩意?”宫驭宸看了半天,十分真诚地看着夭夭道:“小丫头,其实这玩意儿你不用藏起来。”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看得懂。
“哼!”
宫驭宸一把将她拎到自己怀里,笑道:“来,你给本座解释一下,你这写的是什么?”
夭夭很有个性的将小脑袋扭到一边,宫驭宸挑眉,“好吧,让本座来猜一下。圆圈九,是宫九吧。你觉得宫九是好人?圆圈…然后大圆圈还大个叉叉是什么意思?”夭夭轻蔑的仰视他,“笨蛋,明明是蛋蛋。”
“哦?蛋蛋啊。明白了。说我是大坏蛋是吧?”宫驭宸笑道。
夭夭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不说话。
宫驭宸也不在意,继续,“这个娘什么的,大概是想念娘亲的意思?你会写娘居然不会写宫!回头给本座把宫字写一百遍,不,把本座的名字写一百遍。这个…弯弯曲曲的是什么玩意,飞飞?你想飞啊?”
夭夭翻了个白眼,大坏蛋真烦!
好几张纸写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玩意,有字也有画。夭夭虽然学习方面远不如安安,却也认识不少字。不会写的字儿就用画儿代替,虽然很可能画得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宫驭宸随手将那些东西扔到一边道:“有空写这些东西,本座布置的功课背会了没有?”
夭夭直接趴在他怀里装睡,宫驭宸无奈拎起她的小下巴看了看,道:“真是个小坏蛋,这么小就这么多心眼儿,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南宫墨的女儿果然是可爱又聪明,如果带回去养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宫驭宸摸着下巴思索着,如果这么聪明的小丫头让自己教养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还是娇俏天真的小姑娘,或者是骄纵邪恶的小魔女?
这么想着,宫驭宸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如果将小丫头教导成一个小魔女,呵呵…卫君陌和小墨儿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吧?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等到本座离开的时候,你就跟着本座一起走吧。”宫驭宸心情舒畅地道。
又叨叨絮絮地跟夭夭说了好一会儿话,其实是宫驭宸单方面的唠叨。直到心满意足了宫驭宸才扯过旁边的小被子替她盖上起身走了出去。
等到宫驭宸出去好一会儿,夭夭才睁开眼睛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皱了皱眉小脸道:“大坏蛋越来越唠叨了,比太公还吵吵。飞飞,飞飞?”
飞飞拱着色彩斑斓的身子沿着软榻的一条腿爬了上来。
夭夭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要是被大坏蛋抓住了就惨了。”
飞飞蹭了蹭夭夭的软乎乎的手指头,夭夭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甜美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忧郁地叹气,“要是白白也在就好了,我们就可以要白白咬大坏蛋一口,然后逃出去。”小小的孩子自然不会考虑,白白咬完了宫驭宸之后她们到底能不能逃出去。这么复杂的事情显然还不是她能够考虑的到的。
“不过没关系,有飞飞陪着我也很不错呀。飞飞陪我谁吧,娘亲和爹爹也要来了对不对?”
飞飞继续蹭他的手指,夭夭高兴地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嗯嗯,睡个好觉就可以看到爹爹和娘亲了。”将飞飞放到枕边,夭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闭上眼睛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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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重回金陵
时隔四五年,再一次重回金陵皇城的感觉有些微妙。上一次他们算得上是逃跑,不过却是由鄂国公亲自护送,大摇大摆的出城的。而这一次他们才是占据了上方的那一方,却又是悄无声息的暗中潜入城中。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情。
比起当初离开的时候,如今的金陵皇城显得有些寂寥。原本繁华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内城虽然还算平稳,却因为各大家族的家主都被招入了宫中而少有人敢方式。竟是显得比外城更加冷清,听到最多的倒是远处城门口传来的厮杀声。
“最多两天,大军应该就能进城了吧?”坐在一处隐秘的厢房中,南宫墨望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道低声道。
卫君陌微微点头,道:“差不多了。”只要有一处城门被攻破了,想要再守住这座城池基本上就是不可能了。南宫绪攻破了南门带给守军的不仅是战场上的打击,对全军的心理更是造成了不小的重创。
南宫墨叹了口气,微微蹙眉道:“希望能在这之前,找到夭夭。”
越早找到夭夭越好,南宫墨不希望拖到最后,因为这意味着夭夭很可能被拿来当做最后要挟他们的筹码。不说他们和燕王要如何为难,南宫墨也实在是不希望才三岁的女儿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卫君陌抬手握住她一只手,“别担心。”
南宫墨淡淡一笑,无声地点了点头。
两人此时正坐在内城中一处极不起眼商铺二楼上。城中人少也有坏处,那就意味着他们的行踪越是容易被人察觉。两人进城之后并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处游走,即便是做了易容,却也不能小觑水阁中人的能力。卫公子的气势太过显眼,即便是改变了容貌,或许旁人认不出来他的容貌,却能够一眼注意到他人本身。所以,卫君陌是此人是绝对不适合去做间谍一类的工作的。南宫墨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她有经验,也长于各种角色扮演。只要她不开口说,即便是身边熟悉的人也很少能够看破她的身份。
“公子,郡主。”头发苍白的老掌柜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朝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紫嫣近日可有消息?”南宫墨轻声问道。
老掌柜这才直起身子,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气,恭敬地道:“回郡主,自从水阁那位动手之后,紫嫣姑娘就没有在联络过了。不过,最后她留下讯息说已经有了去处,请郡主不必替他担心。”
南宫墨点点头道:“那就好。”因为宫驭宸,紫霄殿在金陵的情报网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若不是紫嫣见机快,先一步切断了许多联络处,只怕这件铺子也保不下来。这是内城中一家还算不错的绸缎庄,平时也打探不到什么重要消息,只是偶尔从来光顾的贵妇千金们身边收集一点消息,或者是做一做情报转递罢了。不起眼,所以身份暴露的可能也小的多。
“右侍郎府可有消息?”南宫墨问道。
朝中的侍郎不少,但是老掌柜却明白此时的南宫墨问的是哪个侍郎。恭敬地道:“因城中的人手不足,消息并不多。不过,前两日小人从同行锦绣阁得到一个消息,前些日子右侍郎府在锦绣阁买了一匹从绵州来得雪青色丝雨锦并几匹名贵的料子,还特意要最顶尖的绣娘绣上了花纹。看来绣纹应是给孩子穿的,右侍郎府确实有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不过却都是庶子庶女。”
绵州的丝雨锦虽不及金陵贵族喜欢的云锦名气大,却因产量少,路途遥远等许多原因价格反倒是更贵。右侍郎府就算是再富有,也不会给庶子庶女用那样的名贵料子的。更不用说,锦绣阁的绣娘更是金陵皇城中第一流的。许多权贵之家都是有自己的女红上的人的,并不喜欢用外面的绣娘,却也对锦绣阁的顶尖绣娘趋之若鹜。
南宫墨点点头,其实她们已经能确定夭夭就在那侍郎府中了。不过听了掌柜这么说,至少知道宫驭宸没亏待了夭夭,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侍郎府里,可有咱们的人?”卫君陌沉声问道。
看了一眼卫君陌,老掌柜更加恭谨起来,“原本并没有,前段时间紫嫣姑娘开始怪异那右侍郎的时候往里面放了几个。但是那府里规矩十分森严,进去的人完全接触不到内院,所以也……”
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也不意外。那右侍郎既然是水阁的人,又能够做到侍郎之位自然不会是简单角色。
侧首去看卫君陌,卫君陌轻声道:“晚点再去看看。”
南宫墨无声的点了点头。
燕王给的地图确实是很有用。侍郎府的警戒出乎意料的森严,几乎还没有靠近侍郎府百步之外,就能感觉到阴暗出被警惕的目光盯着的感觉了。再往里走,更是能够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不下于上百人。外面都是如此,更不用说里面怎么样了。
若是赢闯,以南宫墨和卫君陌联手杀个来回未必不能。但是那必须是他们完全确定夭夭的位置,并且有把握一进去就能够找到的人的情况下。若是找不到人,闯进去一次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
走上面行不通,自然就只能走地下了。金陵皇城下面的地道果然发达的惊人。如果不是有燕王提供的地图,南宫墨很怀疑自己会不会转晕在下面。
走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行走过得阴暗地道里,南宫墨心中感叹不已。
嗖地一声轻响,一个小东西从南宫墨地腰间冲了出来。低头一看,却见挂在腰间的小玉瓶已经被打开,原本待在瓶子里的阿白已经跑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趴着。阿白在地上转了两圈,然后便调转方向朝着地道的另一头奔去。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跟了上去。
阿白虽然跟夭夭不算熟悉,跟飞飞却是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突然自己跑出来,阿白只怕是发现了飞飞的气息了。
两人跟在阿白身后在一条一条的地道里面转了一个多时辰,南宫墨几乎要以为阿白迷路了的时候,就看到阿白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沿着地道的墙壁往上爬,最后从上面的一个小洞转了进去。
被抛下的两个人类对视一眼,有些无语。他们总不可能变成虫子也从那个小洞里钻进去吧?
南宫墨取出地图低头看了一会儿,道:“看来夭夭确实是被藏在了地下密室。我们现在就在右侍郎府旁边的地下。现在怎么办?”
卫君陌低头沉吟了片刻,沉声道:“找人来,继续开地道。”
南宫墨蹙眉,挖地道的动静不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发现。
卫君陌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低声道:“不用担心,不会被发现。”
南宫墨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两人正打算要回去,阿白既然跑进去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如果阿白找到夭夭最好,找不到它也会自己回去的倒是不用他们担心。还没转身,就见原本阿白进去的小洞口探出一个白白肉肉的小脑袋,然后吧唧一下阿白从洞口掉了下来,南宫墨连忙伸手接住。
阿白原本肉呼呼的身上被人在背上绑了一段小小的粉红色的丝带。幸好阿白的体型不小,不然被绑着这么个丝带,能不能爬回来还未可知呢。
“阿白?找到夭夭了?”南宫墨惊喜。
阿白扭了扭被绑的不舒服的甚至,翻了个滚爬进去玉瓶里。阿白跟飞飞不一样,它含有剧毒平时自然不会将它放出来到处跑。它也更喜欢待在那个含有让它喜欢的药香冰冰凉凉的玉瓶之中。
看着手中粉红色的丝带,南宫墨却忍不住红了眼睛。
“君陌……”
卫君陌眼神微动,搂着她轻声道:“相信我,很快,很快夭夭就会回来。”
“嗯。”
宫驭宸走进密室的时候夭夭正百无聊赖的趴在软榻上发呆。看到宫驭宸进来有些恹恹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了。宫驭宸挑眉,含笑将她拎起来抱在怀里,笑道:“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夭夭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宫驭宸也不生气,叹了口气道:“算算时间,你爹娘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夭夭立刻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听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我不理你的模样。宫驭宸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只能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道:“小丫头,你说…他们能找到你么?”虽然还没有收到卫君陌和南宫墨进城的消息,但是宫驭宸凭着多年和卫君陌作对的经验和直觉,这两个人不可能真的一直等着什么都不做。不过,想要从他手里抢人,只怕也不容易。
“本座可舍不得你这小丫头被抢走了。”宫驭宸笑道,“你说是不是也舍不得我?”
夭夭给了他一个鬼脸。她才不会舍不得大坏蛋,爹爹和娘亲会来救她哒。
宫驭宸不由得乐了,伸手拉扯着她粉嫩的腮帮笑道:“真是个养不熟的小坏蛋,本座对你不好么?”
夭夭呆了呆,亮晶晶的大眼睛有些犹豫起来。大坏蛋对她还挺好的,但是…大坏蛋关着她不然她出去呀,还把她抢走了,害她见不到爹爹娘亲和哥哥。大坏蛋还抓走了阿峤哥哥。想到商峤,夭夭立刻怒瞪着宫驭宸气鼓鼓的不说话。
宫驭宸挑眉,“又在心里骂我?”
哼!夭夭撇过小脸不理他。
宫驭宸伸手摸摸她的小脸叹了口气,“再过几天一切就该结束了。到时候…本座就带你一起走,不用每天都呆在这个密室里了。这几天你要乖乖的知道么?”至于小孩子想爹娘这种事,宫驭宸根本不作考虑。才三岁的孩子,再聪明又能记到哪里去?不用两三年时间,保管她记不得自己爹娘长什么样。再过两年,说不定能连她还有个爹娘都能忘记了。
想到此处,宫驭宸就觉得心情格外的愉悦。就连这么多年的计划几乎付诸东流都没有那么烦闷了。当然,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还有补救的余地不是么?
每天例行的陪夭夭说一会儿话,或者单方面的对夭夭吐槽完毕,宫阁主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去。果然,许多事情一个人闷在心里确实是不如说出来要舒服得多啊。所以,养个小娃娃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么。
不过,连心里的烦闷都只能对一个根本听不懂的小娃娃诉说,不得不说宫阁主的人生也孤独寂寞到了一定的程度了。
等到宫驭宸出去,夭夭才转身从被子底下抓出了卷成一团的飞飞捧在手心。对着飞飞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大坏蛋也不会那么讨厌,如果他放了阿峤哥哥和夭夭就好了。飞飞,你说是不是?”
飞飞被她拨弄的不舒服,扭着身子往手腕上爬去。
应天府衙后院,何文栎一脸疲惫的走进来,挥退了身后的人随手将手中的帽子扔到了一边坐在椅子里发呆。城门口的战事越发的激烈起来,很显然这金陵城是要守不住了。这几天城内同样也是人心惶惶。普通百姓还好说,无论谁当皇帝也都是那么回事。但是权贵之家却不一样,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别说是别人,就说何文栎自己,心中何尝又能够平静?想起还关在监狱里的那个女人,何文栎更加头疼。
“何大人。”一个清越地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谁?!”何文栎一惊,飞快地抬头便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两个人来。
“两位…卫公子?”看清楚来人,何文栎愣了愣方才认出那高个的男子身份,在去看那矮一些的少年,迟疑着道:“星城郡主?”
南宫墨噗嗤一笑,点点头道:“何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何文栎苦笑,心中暗道,现在我宁愿不见到你们。
只可惜,这两位都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只得叹气道:“多谢郡主,一切都好。两位请坐。”
两人也不客气,走到何文栎对面坐了下来。
来者不是客,何文栎也懒得叫人上茶了。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两位……”
南宫墨含笑不语,侧首去看卫君陌。卫公子淡然地看着他,何文栎被他一双紫眸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得无奈地叹气道:“我知道两位是为何而来,不过…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应天府尹,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人物。”
南宫墨笑道:“正是因为何大人是应天府尹,所以我们才走这一趟啊。”
应天府尹论品级绝对算不上是什么高官。但是却个顶个的必须是皇帝的心腹,哪怕不是心腹至少也该是皇帝信任的人。至于何文栎这个应天府尹,在换了个皇帝之后居然还能够坐得稳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当然萧千夜也不是没想过换一个,甚至这几年见金陵已经换过了两个应天府尹。可惜天子脚下的父母官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两个加起来还没撑过一年时间就阵亡了。最后只得重新启用何文栎,至少何文栎不结党,也不是哪一方势力的扶持的人也就够了。
虽然何文栎曾经和蔺长风有些交情,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台面上的。跟卫君陌就更扯不上多少关系了,何文栎又是自己科举考上来的官员,在朝中清流之中也混得开,于是才让他一直给混到了现在。
南宫墨都这么说了,何文栎也不能敷衍了事。只得直言道:“郡主,不是在下敷衍两位。在下虽然如今还任着应天府尹之子。但是说实话,如今除了府衙这几个衙役,在下调不动金陵任何人马。”
原本应天府尹是有一小部分可以紧急调动金陵城中守卫的权利的。但是那是平时,如今这情况萧千夜更是看谁都像叛徒,哪儿还可能给他这样的权利。
卫君陌淡然道:“不必。”
“嗯?”何文栎有些惊讶地挑眉。
卫公子道:“大军入城之后,你只要负责城中的秩序即可。”一旦大军入城,城中必定大乱。五城兵马司他们未必搞的定,而且必定是萧千夜的心腹。到时候,何文栎这个应天府尹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何文栎脸色有些发苦,无奈地道:“卫公子,这样一来,在下的名声……”背主投敌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就算做不到以身殉国,这主动和被动的差别来是有点大的。
卫君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么说,何大人是打算殉国?”
何大人无语凝噎,半晌才幽幽道:“不,在下没这个打算。”他确实是没这个打算,何文栎自问做官就算不是两袖清风,却也对得起君王百姓,至于别的…以身殉主什么的,他还没有伟大到那个份儿上。
南宫墨笑吟吟地看着何文栎道:“这么说,何大人是答应了?”
何文栎叹了口气道:“在下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南宫墨道:“自然是有的,何大人和长风是朋友,我们也不愿强人所难。”
“……”这对夫妻,真是够了!
何大人咬牙切齿却不可奈何。只得暗暗翻了个白眼,转变话题道:“前些日子有个姑娘拿着蔺长风的信物来找本官,应该是卫公子和郡主的人吧?”
南宫墨笑道:“原来紫嫣在何大人这里?多谢何大人照顾了。不过还要劳烦和大人多照顾几日。”紫嫣不会武功,现在出来也不好在城中行走,倒不如待在这里安全些。
“不知,她现在在哪里?”
“大牢里。”
“……”果然是个安全的地方。
420、散尽家财
金陵皇城外厮杀声不断,皇城内也是一片肃杀。
皇宫里一处偏殿中,一群神色肃然的人或坐或立,但是眉宇间却都毫无意外的带着几分焦虑和忧愁。秦家家主独自一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不言不语。若是往常众人定然都会围着他商讨意见,不过这几年秦家着实是低调得很,极少参与这些世家的聚会,即便是参加也都很少会说什么。以至于众人都有些习惯了这样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的秦家家主,却忘了他几年前依然还是几乎将谢家风头压下的金陵第二世家的掌舵者。
谢侯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同样也没有参与这些人的讨论。众人倒也不意外,毕竟谢家从不参与朝中事务是众所周知的。就算燕王真的攻破了金陵改朝换代,只要谢家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什么事。
谢家几位公子都站在谢侯身边,神色肃穆恭敬,从容若定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秦家主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微微叹了口气。抬头对谢侯笑道:“谢兄,不如移驾手谈一局?”
谢侯了然,含笑道:“秦家主请。”
两人起身往旁边往大殿旁边的厢房走去。虽然说是被软禁在宫中,但是毕竟是各家的家主,萧千夜也不想太得罪他们。只要他们不离开这座大殿不随便乱走,在大殿中各处却是可以随意的。两人起身离开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有谢家的两位公子和秦家的一位公子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侧翼的一个幽静的厢房坐下,几位晚辈已经上前摆好了棋盘。双方落座,却并没有急着落子。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谢侯淡淡道:“听这声音,外城只怕是守不住了。”南门被破的消息传来已经有两天多了,外城的守军能够将幽州军堵在外面两三天已经不容易了。但是,既然城门已经破了,还想将人给挡回去就更不容易了。
秦家主也叹了口气道:“谢侯说得是。”
谢侯抬眼看了秦家主一眼,挑眉笑道:“旁人便罢了,秦家主何必如此忧虑?”
别人怎么样先不说,秦家的大公子如今可是卫君陌麾下的得力之人,一旦燕王登基,秦家只有更上一层楼的份儿,哪里需要忧虑叹息?秦家主此时的叹息,若不是谢侯心胸宽大,旁人未免觉得他故作姿态。
秦家主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良久方才落下了一子摇头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这…天子与天子也有不同。棋局重开,祸福谁知?”平心而论,比起燕王其实各大家族还是更喜欢萧千夜这个皇帝的。毕竟,对臣子来说压在头上的人自然是越好侍候越高兴的。萧千夜对自己的皇叔们够狠,但是对手下的臣子至少比起先帝来,算得上是心慈手软的了。而燕王,先帝众多皇子之中,最肖似先帝的便是燕王了。
可惜,萧千夜实在不是燕王的对手。若是让各大世家拼尽了全力相助萧千夜,又没有人愿意。更何况,萧千夜领不领他们的情还要两说呢。
谢侯点点头,“言之有理。”
秦家主叹气道:“所以,在下才羡慕谢侯啊。”不入局,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那些风云变幻的危险。以谢家的威望和名声,只要谢家不叛国不欺君往上,不出什么荒唐的纨绔后代,谢家就能够长长久久的安享太平。可惜,秦家不可能这样做,也没有这个条件。即便是秦家有一天风头真的完全压过了谢家,比起谢家的底蕴也是万万不及的。
谢侯摇摇头,道:“秦家主想这些,不如想想你我是否还能走得出这皇宫吧。”
秦家主神色微动,抬头看着谢侯,再看看站在谢侯身后的谢家大公子和谢七公子,有些无奈地摇头笑叹道:“若是命该如此,在下又能如何?”萧千夜招他们进宫的目的他们并非不知,只是强权之下便是知道也无可奈何。
幸好…
秦家主在心中暗暗庆幸,就算他出了什么意外,就算跟着他进宫来的几个子弟都出了什么意外,等到长子回京之后总还是可以稳住秦家的局势的。秦家也不至于因此就一败涂地。
谢侯就更不着急了,谢家有谢老夫人坐镇就不会乱。不管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等到将来新皇登基都会安抚加恩谢家。过些念头,谢家总还是会慢慢恢复的,甚至还可避开新皇登基之后对世家的清洗。毕竟,燕王确实是一位相当强势的王者。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泰然和从容。同时,显然两人都不觉得萧千夜还能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这边的两个人淡定的对弈,另一边的偏殿里却已经吵成了一团。高义侯坐在一边同样脸色阴郁,没想到皇帝下手竟然这样快。他们确实是动了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皇帝全部给请进宫中了。如今却是什么都做不得了,燕王那边是别想了,现在能够安然脱身就算是运气了。
“见过高义侯,贵妃娘娘有请。”门外,一个内侍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道。
闻言,原本还闹哄哄的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纷纷射向高义伯,隐隐带了些敌意。他们都被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得,高义伯却被女儿派人带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对陛下说出什么不利于大家的事情。
只是再是怎么敌意,在这个地方这些权势赫然的家主跟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差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高义伯被带走。
高义侯随着内侍来到朱妃的宫殿,朱妃正跪在后殿的佛堂里诵经。听到内侍的禀告才起身走了出来,淡淡笑道:“父亲。”
高义侯忧心忡忡,连忙问道:“找为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朱妃坐了下来,淡淡微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陛下所父亲在宫中,便让人请父亲来聚聚。这几日,父亲可还安好?”
高义侯看着眼前神色温婉,却不失皇妃贵气的女儿,神色有些复杂。他们入宫已经有数日,朱妃自然不可能是今天才知道的。前两天不闻不问,如今却……朱妃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一边悠悠道:“听闻…这些日子父亲和长姐颇多书信往来?”
高义侯闻言神色一变,有些讪讪道:“哪里…”朱妃身在宫中,这些消息自然不会是她自己打探出来的。
朱妃幽幽道:“我知在父亲心中我是万万比不上长姐的。但是,我皇儿也唤父亲一声外祖父。父亲当真忍心让陛下失了江山,让我儿沦为阶下囚甚至是性命不保?”
高义侯连忙道:“娘娘慎言。”
朱妃美丽的容颜上勾起一抹冷笑,“慎言?父亲难道没有联络各大世家,想要投靠燕王么?父亲莫非忘了,就算是陛下如今…这皇城里还是陛下说了算的。”
高义侯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女儿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她自己想要说得还是陛下的意思?但是眼前却绝不能承认,朱妃说得没错,就算是皇城已经危在旦夕,但是至少现在这皇城里还是萧千夜说了算的。
“娘娘误会了,为父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高义侯心中,其实并没有绝对两个谁更重要一些。如果萧千夜一直屹立不倒,他放弃的自然就是朱初瑜。但是现在明显是萧千夜不行了,朱家自然要向着嫡长女。毕竟朱初瑜还是燕王二公子的嫡妻。当然,因为朱初瑜的聪慧能干,这些年里他确实是更疼爱看重这个嫡长女一些,却也没到为了她能放弃家族利益的地步。
朱妃岂会被他三言两语糊弄,只是笑道:“父亲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听了朱妃的话,高义侯心中却蓦地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只听朱妃笑道:“父亲愿意为陛下尽忠,我想陛下也是十分高兴的。”
高义侯干笑,“这是自然。”
朱妃点点头,“如此,我便替父亲做主了。将朱家的全部财产都用来充当军饷,以助我军守城。若是将来击退了燕王,论功行赏陛下必定不会忘了父亲的。”闻言,高义侯有些绝望了。朱家的全部财产…朱妃这是要毁了朱家么?当然,现在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拿到朱家的全部财产,因为朱家还有许多产业在金陵以外的地方。但是紧紧是朱家在金陵的产业和朱家库房的全部财产就足够让朱家一蹶不振了。
“娘娘,你不能……”
“嗯?”朱妃挑眉。
高义侯咬牙,论功行赏?萧千夜还有论功行赏的那一天么?若真是将这笔财产捐献出去,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不说,将来到了燕王面前就是个巨大的洗也洗不掉的污点。
“娘娘,若是如此,朱家,朱家只怕就撑不下去了啊。”高义侯道。
朱妃微笑道:“父亲一向深明大义,忠君报国岂不比一家一户的利益更重要?”
深明大义个屁!
“娘娘,你也要为二皇子想想啊。万一将来……”朱妃笑道:“我正是为皇儿着想,将来陛下定然会看在父亲慷慨解囊的份上,厚待皇儿的,不是么?”
高义侯哑口无言,朱妃道:“看来父亲是没有意见了。女儿代陛下谢过父亲。”
“不行!”高义侯叫道。
朱妃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挥手吩咐身边的人拿了高义侯的印信去禀告萧千夜。高义侯独自一人哪里比得过宫中的内侍和侍卫,即便是再怎么挣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家家主的印信离自己而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高义侯终于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顾不得规矩愤怒地朝朱妃叫道。
朱妃勾唇浅笑,温婉如旧,“父亲当初因为长姐一句话,便将女儿送给了陛下。父命难为,女儿不敢有怨言。如今女儿既然已经做了陛下的妃子,自然要全心全意为陛下着想。就算陛下有什么不好了,女儿自然也只得陪着。但是,难道父亲如今又要为了长姐而弃女儿于不顾么?这几年…父亲因为女儿这贵妃的身份,也赚了不少罢?朱家原本不过是世家中的末流,如今却是声势浩大。若是父亲能携着朱家的财势扶持长姐,朱家必然能够更上一层楼。只是…女儿怎么能看着父亲如此无情的抛弃我和皇儿,去为长姐铺路?父亲,这不公平啊。”
没想到朱妃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想法,高义侯一时间有些窘迫。但是却也只是瞬间的,更多的确实愤怒和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这个一直都温婉柔顺的庶女竟然对自己对朱家有着这么多的怨怼。她是想要毁了朱家啊。
朱妃也不在意高义侯的愤怒,笑道:“这几年,我天天想,日日想,直到最近才终于想通了一些。我虽不及长姐聪慧能干高瞻远瞩,但是…却也不想让她踩着我和皇儿的肩膀往上爬呢。朱家有今天的声势,依仗的是我这个庶女。但是只要父亲先一步投靠燕王,燕王殿下感念父亲的忠心,自然会更加看重朱家,也更加看重长姐。只是…如果朱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呢?而且还是为了资助陛下守城而倾家荡产的。父亲你说,燕王殿下会如何看待长姐这个儿媳?如何看待朱家?”
高义侯指着朱妃,手指头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妃微笑着,最后悠悠道:“朱家本就是末流世家,父亲利用女儿得到了这些,便还给女儿吧。横竖…我大约也活不了多久了。”朱妃虽然身在后宫,却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对萧千夜不利。身为一个有着皇子的皇妃,这样的情形对她比那些没有皇子的妃子更加不利。而她,也不想再仰仗朱初瑜的恩赐过日子了。一旦城破,以燕王的性格陛下只怕…而她的皇儿也未必能保得住。若是皇儿不在了,她还活着干什么。让她看着朱初瑜踩着自己春风得意,还不如让朱家为自己和皇儿陪葬罢。
“带高义侯下去休息吧。”朱妃看了一眼脸色一阵白一阵紫的高义侯,有些意兴阑珊的吩咐道。
“是,娘娘。”两个侍卫入内,一左一右拉着垂头丧气的高义侯走了出去。
大殿里,朱妃独自一人沉默了良久。两行泪珠静静地划落了脸庞,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了寂寥的笑声,“长姐…这一次,是我赢了吧?”
御花园里,宫驭宸坐在假山上远远地看到被人拉着路过,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高义侯。挑眉道:“这是怎么了?”
正好走过来的宫七看了一眼那边了然道:“禀阁主,听说方才高义侯将朱家的所以财产都献给了皇帝。”
宫驭宸有些好笑,高义侯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再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想来也不是自愿的。思索了片刻,宫驭宸也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不能小觑了女人的报复心啊。”只是片刻,他便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由。别看那朱妃无论当初在家中还是入宫都不起眼,如今这一招…宫驭宸都可以想象出朱初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扭曲的模样了。
想了想,宫驭宸道:“既然如此,让人将咱们的财产收一收,别便宜了萧千夜。”水阁这几年暗地里跟朱家合作并不少,高义侯未必知道,但是朱初瑜却是知道的。既然朱妃将朱家卖给了萧千夜,他们自然要抽身了,总不能一起被卖了。宫驭宸暗暗有些惋惜,朱家别的本事没有,赚钱的本事倒是还不错的。
“是,阁主。”身后宫二沉声应道。
“阁主,刚刚收到消息,卫公子和星城郡主应该已经入城了。只是…咱们的人一时半刻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宫七继续禀告道,如果卫君陌和南宫墨隐藏在暗处可以不露踪迹,他们确实是很难找到这两个人。
闻言,宫驭宸脸色微沉,思索了片刻道:“不用去管他们了,他们必定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的计划。除此之外…别的全部放弃也无妨。”
宫七神色也是一肃,点头道:“属下明白。”
宫驭宸点点头,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很快,皇城就该破了。在中原待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宫二和宫七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属下誓死追随阁主。”
宫驭宸沉默不语,只是挥了下手示意两人起身。
宫驭宸站起身来,转身越过宫墙望向宫外的皇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这么多年,本座早就有些等不及了。想必,所有人都等不及了吧?卫君陌,让本座看看,这一次你要如何破我的局?不过,这一次本座可不会再跟你多做纠缠。”仔细想想,宫驭宸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几年实在是有些失败。他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卫君陌和南宫墨的身上,几乎要忽略了本身的目的。事实上,卫君陌从来都不该是他的目的啊。只不过…一个强者遇到另一个强者,自然而然的不是惺惺相惜,便是不死不休罢了。
说罢,转身漫步走下了假山,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身后,宫二和宫七望着前方的不紧不慢的身影,有志一同的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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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城破
承安五年八月十五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只是这一天金陵皇城内外的人们却没有谁有心思庆贺中秋佳节。因为这一天傍晚,尚且还没有看到中秋的满月,金陵皇城的另外三座城门也都陆续被打开了。至于南城们以南宫绪为首的辰州军更是已经先一步的杀入了城中。无奈之下,守城的将士只能放弃了外城退守内城门。只是,外城都守不住,内城又能守多久?
鄂国公站在城楼上,望着外面正在奋力攻击的辰州军和幽州军,心中只觉得一阵无可抑制的悲哀和无奈。
“国公。”南宫怀一身战甲快步走了过来,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远远望去,在乱军中第一眼就能够看到坐在马背上的身形单薄却依然坐的笔直的南宫绪。南宫怀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欣慰还是羞愧。父子敌对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只看结果的话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输了。
鄂国公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怀,神色淡然,“楚国公啊。”
南宫怀叹了口气,与鄂国公并肩而立,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问道:“国公觉得,咱们还有胜算么?”
鄂国公良久不语。
南宫怀也不真的是全然没心没肺无血无泪的人,即便是自私自利,但是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却也难免有几分感触。当年他们追随先帝驱逐北元人的时候是何等的豪迈气概,跟随先帝入住皇城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可惜,先帝驾崩不过区区数年,就连金陵皇城都守不住了。
南宫怀知道他们没有胜算,他也没打算要替萧千夜死守金陵城。只是如今他只能依靠宫驭宸了,宫驭宸没说能走他也就只能继续待着。但是南宫怀知道,宫驭宸是不可能陪着萧千夜一起死的,所以他也不着急。
暗暗叹了口气,南宫怀有些后悔起当初答应宫驭宸去帮他抓夭夭了。若不是因为这个,他又怎么会被紫霄殿的人盯上?一旦离开了数万大军的包围又没有水阁的护卫,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紫霄殿的追杀的。
“启禀国公,大事不好!”几个将领匆匆跑来,还未走进便高声叫道。鄂国公心中一沉,沉声道:“什么事?”
将领道:“城中多处地方突然起火,另外,崇华门…崇华门破了!”
其实不用那将领说话,他们也看到了远处突然冒起来的火光和烟雾。崇华门是内城九门,但是…怎么会这么快?!
南宫怀脸色也是一沉,心中却已经有了退意,沉声道:“内城中有燕王府的细作!”
鄂国公摇头,有些无力的道:“只怕…不是燕王府的细作,而是……”而是有人做内应,背叛了陛下吧。就算是有细作,又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打开城门?只能是城中位高权重之人所为。
匆匆而来的将领也道:“老国公说的不错,是庆王和宜春侯带人打开了城门。此时…辰州军已经入城了。”
众人齐齐望向鄂国公,想要他拿个主意。鄂国公苍老的容颜上却只有无奈和悲伤,无力地挥挥手道:“罢了,都去吧。”
“老…国公?”
鄂国公道:“想要做什么便去吧…”内城不比外城宽阔,原本以为虽然退守内城,但是凭着城池坚固和留守外城的士兵以巷战也能阻挡一些时日。但是现在看来,只怕留在外城的将领已经都投降了吧?内城九门,一旦有一个门破了剩下的也都保不住了。更何况…早就已经知道金陵皇城守不住,又何必再让这些将士去送死呢?鄂国公苍老的容颜望着依然驻守在城楼上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苍老的容颜上只剩下一片苦涩。
叔侄相争,君臣相残,皇位更迭…又跟这些普通的士兵有什么干洗?够了……
鄂国公转过身离去,只留下一个颤巍巍的苍老身影和一众无措的将士们面面相觑。
“这…楚国公,咱们该如何是好?”那将领显然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得问站在一边的南宫怀。虽然南宫怀如今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毕竟还是追随先帝的开国功臣,鄂国公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还能拿的了主意了。
南宫怀看着鄂国公离去的方向,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挑眉道:“老国公不是说了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去。”说完,摆摆手也转身走了。
“鄂国公!”南宫怀追上了蹒跚而行的鄂国公,开口叫道。
鄂国公回头,平静地望着南宫怀半晌不语。南宫怀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笑道:“老国公为何这般看着在下?”
鄂国公道:“楚国公现下…是陛下的人,还是宫阁主的人?”
南宫怀一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笑道:“鄂国公说笑了。”
鄂国公摇摇头道:“这话老夫是白问了,楚国公若有半分效忠陛下之心,又岂会…千里迢迢的去辰州帮宫驭宸抢一个孩子。”
南宫怀沉默了片刻,只得叹气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鄂国公。”
鄂国公问道:“崇华门被破,与宫阁主有几分关系?”
南宫怀皱眉,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大概,是有那么几分关系吧?”他虽然如今算是帮宫驭宸办事,但是他跟宫驭宸的关系可着实不怎么样。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宫驭宸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什么机密的事情,就是这些也只是偶然听宫驭宸提起罢了。其实南宫怀也不明白宫驭宸一会儿帮着燕王对付萧千夜,一会儿帮着萧千夜杀燕王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按理说念远的身份败露,宫驭宸跟燕王可算是彻底翻脸了,但是一边帮萧千夜守城却又一边帮燕王开城门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老国公是为了这个放弃的?”南宫怀皱眉道,方才他还在心中嘲讽鄂国公,刚看到崇华门破了就撂挑子,也不见得比他要高明几分。
鄂国公抬头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道:“老夫多次提醒陛下宫驭宸不可信,可惜陛下…既然连陛下自己都放弃了,便放过那些无辜的将士罢。”
“老国公仁慈。”南宫怀心中不以为然,不过是自己怕死罢了。
鄂国公却没有闲心理会南宫怀的恭维和他的心思,摆摆手道:“楚国公不必理会老夫,有事便自去忙吧。”
南宫怀笑道:“还是在下送老国公回府吧。”
鄂国公没有再理会他,转过身慢慢朝着前方走去。南宫怀也不在意,不紧不慢的跟在鄂国公身后走着。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僻静无人的街角,跟在鄂国公身后的南宫怀不由得眼神一缩,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灰发的星危抱剑站在街边,他旁边不远处,简秋阳穿着一身战袍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靠着墙壁,笑吟吟的看着南宫怀。两人身后的街道上,是越走越远的鄂国公的身影。不知是没发现两人还是不想理会,鄂国公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依然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南宫怀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两人,简秋阳淡笑道:“楚国公,别来无恙?”
南宫怀勉力一笑,“简将军,别来无恙。”
简秋阳笑道:“前些日子楚国公带走了我们家小小姐,并杀了紫霄殿麾下柳寒,不知这笔账,楚国公是打算在这里算,还是跟咱们一起到公子和郡主跟前去算?”南宫怀忍不住变了脸色,侧首看了看周围。简秋阳笑道:“楚国公不必看了,跟着楚国公的那几个人自会有人招待他们。楚国公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军中。”
南宫怀心中郁闷,眼瞅着大军就要败了,他不离开才是怪事。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放着好好的攻打金陵的功劳不要,竟然这个时候跑来找他,更没想到的是,宫驭宸派来保护他的人竟然这么没用。
南宫怀自然不知道,宫驭宸早将全部的经历都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计划上,能派几个人保护南宫怀已经算是守信了。被宫阁主坑的血本无归的人比比皆是。
论武功,南宫怀绝对不是简秋阳和星危的对手的。面对此情形,南宫怀只得识相的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们走。”
闻言,简秋阳倒是有些遗憾。旁边的星危素来冷漠的眼眸中也难得的闪过一丝失望。从两人的表情,南宫怀就看出来这两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而不是想要带自己回去。这个理由大约就是出在那个叫柳寒的人身上,所以他也就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两位若是想要报仇可是找错人了,在辰州老夫没有杀过半个人。”
简秋阳冷笑一声,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南宫怀的话,只是侧首对星危道:“星危,劳烦你带他回去吧。”
星危没说话,直接一闪身出现在南宫怀跟前,南宫怀连反抗走来不及就被人一剑柄敲晕在地上。星危一手拎起南宫怀,朝简秋阳点点头转身离去。
“启禀陛下,内城破了。”皇宫里,内侍急匆匆的前来禀告。
萧千夜独自一人坐在御书房里,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暴跳如雷。依然俊雅却显得有几分憔悴的容颜上甚至没有一丝的担忧和着急,只是微微点头道:“朕知道了,退下吧?”内侍有些惊骇地抬头看了一眼萧千夜,心中有些不安却不敢多说什么,扣了个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萧千夜坐在龙椅里,抬头望着雕刻精美富贵的房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一刻,他心中一时间倒是分不清是在惶恐愤怒,还是该松了口气。五年多了…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没有过一时半刻的安宁和舒服,战战兢兢的做着一切对的不对的事情,惶恐地想要围护自己这身下的宝座。如今,终于该结束了。
“陛下。”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殿中,跪倒在地上沉声道。
“说罢。”萧千夜淡然道。
黑衣男子低声道:“内城九门已破三处,鄂国公弃守,南宫怀失踪。幽州军和辰州军已经向皇宫逼来。”
萧千夜点点头,“知道了,宫驭宸何在?”
“宫阁主依然在宫中。”
萧千夜唇边勾起一丝冷笑道:“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黑衣男子无声的消失在大殿中,萧千夜站起身来,出了御书房的大门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太后宫中,太后一身素衣正跪坐在殿中的佛像前诵经。听到脚步声方睁开眼睛转身,看到走进来的萧千夜略带些岁月痕迹的清秀容颜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夜儿,你来了。”
“母后。”萧千夜跪倒在太后面前,低声叫道。
大殿里有片刻的沉默,太后叹了口气道:“守不住了么?”
萧千夜沉默的点了点头,抬手伸手摸摸儿子憔悴疲惫的容颜,轻声道:“那也没什么,你已经尽力了。看在你皇祖父和父王的面子上,你三叔不会伤你性命的,至少…现在不会。”
“孩儿无能,连累了母后不能安享天年。”萧千夜闭眼道,虽然贵为太后之尊,但是从他登基开始就事情不断,太后也是操心的时候多享福的时候少。
太后淡淡一笑,“母后这一生也算是顺风顺水了,有你在,母后并无遗憾。”
听了太后的话,萧千夜脸上更多了几分愧疚,抬头望着太后道:“母后说的不错,燕王叔看在父王的份上,必然不会薄待母后。孩儿无能,只盼着母后将来了平安顺遂,安享天年。”
“夜儿,你想要干什么?”太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详之意,忍不住拉住了萧千夜急声问道。
萧千夜不由一笑道:“母后别担心,孩儿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的。事已至此,孩儿只是有些对亏父王和皇祖父罢了。孩儿…想起太庙向皇祖父请罪。”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心中仍有不安却也只得押了下来,轻声道:“也罢,你去吧。事到如今,我儿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孩儿多谢母后。”萧千夜又朝着太后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站起身来起身告辞。
看着萧千夜离去的声影,太后不由得有些出神。等到他的背影在大殿外消失,太后回过神来却已经是泪流满脸。叹了口气,太后转身跪倒在佛前,再一次默默地诵起了经文。
佛祖在上,信女不求今生不求来世,只盼我儿一世平安。
离开了太后的宫殿,萧千夜又去了皇后宫中,不过却并没有进去。如今宫中人心惶惶,甚至有不少宫女内侍逃出宫中,即便是皇后宫中也是人心涣散,侍候的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萧千夜进去,倒也没有惊动皇后。
皇后正抱着大皇子教导他读书,并不十分美丽的容颜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并不让人惊艳却令人觉得静谧而温暖。萧千夜有些失神的望了妻子和儿子一会儿,有些黯然的转身走了出去。自他登基之后与皇后的关系就十分冷淡,不,或许在更早之前他们夫妻的关系除了名分也就不剩下什么了。此时他又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呢?
出了宫殿,正巧与一个宫女迎面相遇。那宫女也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帝竟然会来皇后宫中。连忙跪下道:“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禀告娘娘……”
萧千夜挥了下手淡然道:“不必了,朕只是随便走走,不用告诉皇后。”
“是,陛下。”宫女有些茫然地看着皇帝漫步离去,暗暗松了口气。
“陛下。”出了皇后宫中,等在门外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叫道。如今这个时候,陛下又明显有些不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本想要再去朱妃宫中看看的萧千夜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扫了一眼内侍道:“怎么?”
内侍道:“方才侍卫来禀告,韩大人和周大人求见。”
萧千夜顿了一下,摇摇头道:“让两位先生回去,朕有事,无瑕见他们。”
“这……”内侍有些迟疑,陛下素来对两位大人十分宽厚,极少拒绝他们的求见。不过如今这个形势,倒也是情有可原吧?想到此处,连忙道:“是,陛下。”
萧千夜点点头,转身往前朝的方向走去。
“陛下…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太庙。”萧千夜淡然道。
宫驭宸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看着渐渐走近的萧千夜。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萧千夜淡淡道:“去哪儿,宫阁主不是知道么?否则又怎么会在这里等着。”
宫驭宸也不掩饰,笑道:“在下只是来通知陛下一身,燕王已经入城了,最晚明天一早,只怕就会入宫。”
萧千夜点头,“多谢宫阁主告知。”
宫驭宸叹了口气,“那么…陛下准备好了么?”
萧千夜定定地忘了宫驭宸许久,方才开口道:“朕还有什么好准备的,横竖不过是个亡国之君罢了。宫阁主准备好才是真的准备好了。”
“这是自然,比不让陛下失望。”宫驭宸微笑道。
“那就好。”萧千夜一笑,转身离去。
身后,宫驭宸的眼眸也越发的幽暗起来。
422、太庙之变
金陵城外,燕王端坐在马背上沉默的看着眼前已经大开的城门。萧千炽三兄弟跟在燕王身后没有说话,眼睛里却都忍不住冒出异样的光彩。其实不止是他们,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不可能忍住不激动的。数年苦战,冒着失败了就可能抄家灭族的危险,如今,这座皇城终于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父王?”萧千炽忍不住低声询问道。
燕王的身体依然还不算太好,脸色也依然有些苍白,不过打下了金陵皇城之后就可以好好修养了。
“王爷。”城门口,陈昱带着人策马而来,恭声道:“启禀王爷,内城已经打开。”
“这么快?”燕王挑眉,陈昱笑道:“城中有内应相助,打开了崇华门,我军才一鼓作气冲了进去。刚刚接到消息,负责守城的南宫怀已经被简将军所擒,鄂国公返回了鄂国公府,闭门不出。”旁人或许看不出来,陈昱对燕王的态度比寻常更多了几分恭敬和谨慎。一旦踏入这座皇城,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燕王点头道:“很好,这就入城吧。”
“王爷请。”陈昱提起缰绳让开了前面的道路,燕王一马当先朝着城中而去。
此时内城中的守军绝大部分也已经缴械投降,因为鄂国公的提前放手,金陵的战斗并不如之前设想的那般血腥。除了少数的将领依然带领守军在城中的一些角落据守,大多数地方都已经平静下来了。还有一部分的守军也撤入了皇宫。此时的皇宫已经被幽州军和辰州军的将士为的水泄不通。
“见过王爷。”见到燕王过来,领兵的薛真和南宫绪也同时上前见礼。
燕王微微点头,抬眼看了一眼眼前依然巍峨壮丽的皇宫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燕王才看了南宫绪一眼问道:“君儿和无瑕怎么不在?”
南宫绪摇头,“入城以后,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燕王沉默,南宫墨和卫君陌是为了夭夭提前进城了,既然还没有出现只怕是夭夭……
“王爷,这里…”薛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宫门。眼前就是皇宫了,但是到底能不能直接攻打却是个问题。毕竟…他们是来靖难的,不是造反的。
燕王沉声道:“将本王的折子呈给皇帝陛下吧。”
薛真楞了一下,点头道:“是,王爷。”
燕王的折子也很简单,依然是跟三年前一样的说辞。只要皇帝杀了身边的奸臣,恢复皇叔们的爵位和封地,燕王立刻就撤兵。这样的折子自然不会得到任何的回答,萧千夜只是看了一眼便冷笑着扔到一遍了。事已至此,还要他杀掉自己身边的臣子苟且求生?他若是真信了燕王的话才是傻了。
不仅没有理会燕王的折子,萧千夜甚至不打算据守皇宫。直接下令开宫门迎战。
内外两道城门都没能挡住燕王的大军,区区一道宫门又能有什么用处?黎明时分,皇宫的大门已经敞开。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幽州卫将士恭敬的站在宫门口,迎接燕王入宫。
燕王叹了口气,抬步踏入了宫门。
整个皇宫一片寂静,往日肃穆的宫廷侍卫换成了杀气腾腾的幽州卫。没有了往日穿梭在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也没有了小心行走在宫中的朝中官员。有的只是昨晚一整夜厮杀留下来的血腥。燕王一步一步的朝着皇宫最中央的大殿走去,萧千夜并不在这里。看了一眼大殿之上那明黄的龙椅,燕王回头问道:“陛下何在?”
身边的将领低声道:“回王爷,陛下在太庙。听说陛下昨天进了太庙之后,一直都没有出来过。”
“去看看吧。”燕王道。
燕王转身朝着太庙的方向走去,身后萧千炽众人也只得跟了上去。燕王沉着脸,别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太庙在皇宫东南侧。大夏立国不过数十年,皇宫也是前朝的故宫。先帝登基之后也并未大兴土木,因此太庙也只是一座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的宏伟宫殿而已。此时太庙的外围自然早已经被辰州军重重包围起来。
“王爷。”守住太庙外面的将领上前见礼。
“陛下一人在此?”燕王问道。
将领点头道:“里面确实是只有陛下一人。”
燕王点点头,转抬脚朝着大殿上走去。
“王爷!”身后众人连忙叫道。
燕王摆摆手道:“不必担心。”薛真犹豫了一下道:“王爷,还是让人陪王爷一起进去吧。”虽然说里面只有萧千夜一人,但是萧千夜也不是什么文弱书生,王爷如今的身体可不太好。
燕王微微蹙眉,倒是没有反对。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万一王爷坚持要自己进去,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陈昱和薛真对视一眼,两人齐齐上前一步跟在了燕王身后。萧千炽三兄弟见状也跟了上去。倒是后面的南宫绪蔺长风等人对此兴趣了了。萧千夜已经够倒霉了,他们就不去幸灾乐祸了。看着燕王一行人走向太庙,蔺长风拍拍手道:“看来没什么事儿了,君陌和墨姑娘也不知去哪儿了,本公子有事先走一步,南宫公子,这儿就劳烦你了。”听说他老爹被萧千夜弄进宫里一直没有放出来。虽然蔺长风不觉得自己对那个家还有什么感情,但是他跟他老爹毕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顺手把他拎出去还是可以的。
南宫绪淡然地看了蔺长风一眼,微微点头。
长风公子挥挥手,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宽阔的大殿里显得十分空旷,最前方的台面上摆放着五六个灵位。除了放在最前方的先帝的灵位和先帝下方左侧的先太子以及右侧的先皇后灵位,剩下的便都是萧家的列祖列宗了。饶是如此,在这宽大的宫殿中也显得十分寂寥。萧千夜就跪在灵位下方的蒲团上,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看向众人。
燕王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步,独自一人踏入了大殿。走到萧千夜身边不远处,朝着上方先帝的牌位恭敬的一摆,又捻了一炷香插入香炉,这才转身看向萧千夜。
在这里跪了一夜,萧千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看向燕王的眼神依然带着一丝冷漠和嘲讽。燕王淡然道:“陛下何必如此?”
萧千夜微微挑眉,嘲弄地打量着燕王一番道:“燕王叔说笑了,朕一败涂地果然固然落魄,但是看起来王叔也不算太好。”
燕王确实是不算太好,比起早几年萧千夜看到的那个雍容端凝举止间霸气侧漏的燕王,显然的燕王显得消瘦苍白的多。长期中毒和伤病,让他的面容也带了几分病态。萧千夜心中暗暗想着,若是从前见到的燕王是这副模样,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畏惧戒备燕王了?
燕王叹了口气,只是静静地望着萧千夜道:“陛下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么?”
萧千夜冷笑道:“成王败寇,朕自然是错了。”
燕王沉默良久,“本王并无此意。”
萧千夜冷笑不语,显然是不信。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萧家三兄弟,突然笑道:“无论皇叔是何意,将来的事情都不许朕操心了。当初皇祖父立朕,是未免皇室兄弟操戈。如今…朕倒是有些好奇,燕王叔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听说…三位堂弟这几年也过得很是精彩?”
闻言,燕王眼眸微沉,门外的萧家三兄弟也有些不自在。萧千夜的话自然是挑拨离间,但是却也点出了一个无法避免的事实。
燕王却并没有动怒,只是看着萧千夜微微摇头,淡然道:“千夜,你不明白。”
“什么?”萧千夜皱眉,心中却是有些动怒。他不喜欢燕王这种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眼光,就算他失败了,他也依然是一个帝王。
燕王淡然道:“皇家自来如此,本王又岂会强求圆满?”皇家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固然是人伦惨剧,许多时候更可能有灭国之祸。但是不争真的就好么?理所当然得到的没人会珍惜,没有争斗更不会有努力。从古至今,哪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不是从惨烈的争斗中厮杀出来的?就算不是兄弟之争,不也还有朝臣外戚么?燕王跟先帝不一样,先帝并没有做过皇子,即便是有着帝王的雄才大略,私下里却也一样与寻常百姓一般希望家宅和睦。燕王不讨厌有人争,他只是讨厌没有眼色,没有大局观,不知轻重的蠢货。
萧千夜轻哼一声不在理会燕王的话,只是冷然道:“朕就在此,要杀要剐燕王叔请便吧。”
燕王叹了口气,“陛下想多了,请陛下会寝宫吧。”
萧千夜看了一眼燕王,站起身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突然,还没走到门口的萧千夜身子晃了晃颓然到底。跟在他身后的燕王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也跟着倒了下来。
见状,门外的众人更是大惊。
“父王?!”
“王爷!”
萧千炽三兄弟飞快的朝殿中冲去,陈昱厉声道:“来人,护驾!”同时也跟薛真一起冲了进去。萧千炯冲在最前面,一剑劈开了一个突然从后殿扑出来冲向燕王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见一击未中,也不着急后退了两步站定了身子。
“别进来!”跌倒在地上的燕王咬牙道。
“来不及了。”一个清越的声音从后殿传来,萧千炽三兄弟和陈昱也跟着倒了下来。不过陈昱在察觉不对的时候,总算先一脚将跟在他身后的薛真给踢了出去。
两个黑衣人飞快地上前,一个抓起萧千炽一人抓起萧千炜拖到了殿门口。刚刚冲上来的辰州军将士一看两把明晃晃地刀架在了两位公子的脖子上,顿时愣住了。薛真脸色铁青,连忙拦住了众人,“后退!”
一身黑色锦衣的俊美男子从后殿漫步走了出来,墨色绣着金色花纹的锦衣,却是念远的面孔,不是宫驭宸是谁?
“宫驭宸。”燕王沉声道。
宫驭宸带着念远一般温和地笑容,微微点头道:“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念远,你想干什么?!”萧千炯挡在燕王面前,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宫驭宸。
宫驭宸叹息,“三公子可真是个小子。只可惜…本座生来无父无母,实在是无法体会三公子的心情。”
燕王冷眼看着宫驭宸道:“本王是否该称呼你一声北元王子?”
闻言,众人皆是一震,齐齐看向眼前的青年男子。容貌俊雅,雍容华贵,完全的中原人长相。谁又能想到他竟然会是北元的王子?
宫驭宸也不否认,只是叹息道:“若是早知道王爷如此难对付,本座当初实在是不该手下留情。”
燕王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宫驭宸却不在意,“幸好,本座现在还是赢了。王爷辛苦至此,却不想是如今这样的结果吧?”燕王有些怪异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以为,杀了本王,杀了陛下,你就能登基为敌了?”
宫驭宸笑道:“我岂会如此天真?如果我不仅杀了王爷和皇帝陛下,还有三位公子以及…朝中的所有重要官员呢?”
燕王沉默不语,若是如此即便是宫驭宸当不了皇帝,天下打乱也是免不了的。一旦乱了起来,如今还在幽州戒备北元人的朱宏和宁王军需补给不足,北元人再一次纵马中原只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燕王冷声道。
宫驭宸笑道:“好处?本座从记事起便被教导要这样做,哪里有什么好处?不过,幸好本座自己替自己找到了一些好处。待到北元再一次入主中原,北元王庭那个蠢货…自然也不用再活着了。”北元王室当初被先帝杀了不少,如今的北元王无论是兄弟还是儿女都寥寥可数。宫驭宸固然是从记事起就被教导要匡扶北元,但是他却不是愚忠的人。匡扶北元,灭了大夏的事情他会做,但是…那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这个天下,而不是为了那个只会窝在塞外什么都不会干的蠢货做嫁衣。
看着沉默的燕王,宫驭宸挑眉道:“王爷怎么不说话?”
燕王淡然道:“本王好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宫驭宸有些感叹地看着燕王,道:“如果不是敌人,本座实在是有些欣赏王爷这般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不怕死的人本座见过不少,但是…即将把天下握在手中,却依然还是不怕死的人,本座倒是从未见过。王爷是否认为…卫君陌和星城郡主会来救你们?”
萧千炯瞪着宫驭宸,道:“表哥和表嫂自然会来!”
宫驭宸冷笑一声道:“我觉得,王爷最好还是希望他们不要来比较好。陛下,不如你来告诉他们,这太庙…他们是否能够出的去?”
一直被忽略在一边的萧千夜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神色倒是十分平静。宫驭宸望着萧千夜笑道:“将陛下也算计在内实在是有些抱歉,不过…本座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没有陛下,燕王殿下只怕也不会那么轻易来此。何况,这不也是陛下的愿望么?”他只是没有告诉萧千夜,会连他一起下毒而已。
萧千夜似乎也不在意,抬头对众人道:“太庙下面被挖空了,里面全是火药。另外,他在太庙里准备了数百桶桐油和石脂水。”
陈昱咬牙,“这不可能!”既然外面的守卫说里面只有萧千夜一人,自然是事先检查过的。就算是事先隐藏,这么多人和物怎么可能瞒得过进来搜查的将士。
宫驭宸似笑非笑地挑眉道:“你是说…守在外面的人么?”
陈昱心中一沉,既然宫驭宸都能以念远的身份混入幽州军,水阁的人还能混入朝中成为侍郎,那么…幽州军中为什么不能有水阁的人?
宫驭宸挥挥手,一群黑衣人从后殿出来,提着一桶一桶的桐油放在宫殿的各处,很快整个宫殿中都传来了刺鼻的味道。
宫驭宸微笑道:“王爷现在明白,为什么本座说你们出不去了吧?”
燕王垂眸,淡然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杀了本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宫驭宸道:“王爷堪称一代豪杰,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多可惜啊。燕王谋反攻入金陵,最后却带着三位嫡子以及爱将与太庙痛皇帝同归于尽。王爷觉得…天下人会不会喜欢这个故事?”
“卑鄙!”
“卑鄙?”宫驭宸挑眉,看向义愤填膺地萧家三兄弟,“这世上谁不卑鄙?皇帝陛下明明得了萧纯的好处才能顺利登基,结果却抬手便恩将仇报算不算卑鄙?燕王殿下身为皇叔,图谋造反,逼宫金陵算不算卑鄙?嗯…还有卫公子,隐藏在幽州军身后,壮大自身,算不算卑鄙?萧三公子,不是这世人太卑鄙,而是你还没长大。”
“呸!”萧千炯愤怒地朝吐了口唾沫,可惜宫驭宸站的太远,并没有什么用处。
宫驭宸叹了口气,看向燕王温声道:“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燕王殿下,劳烦你下令,幽州军和辰州军退出皇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