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三色菱
皇后一只手拉住南宫墨,道:“无瑕,你快给他们看看,到底”今天哪怕有一位王妃在这宫中死了,这事儿都没法善了。南宫墨点点头,“母后不用担心,两位姑母可还好?”
孙妍儿道:“两位姑母都安好,去外面招呼诰命女眷去了。只有晋王,周王,齐王,康王,吴王,几位王婶”
南宫墨点点头,快步走到最严重的晋王妃跟前。还在为晋王妃诊断的太医立刻退开,让出位置来给南宫墨。南宫墨坐下来一只手执起晋王妃的手把脉,一边问太医,“怎么回事?”太医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南宫墨,南宫墨沉声道:“直说无妨。”
太医低声道:“几位王妃是误食了三色菱中毒。”
三色菱是一种水生的植物,花开小巧精致,却又白蓝浅红三种颜色。这种植物本身并没有毒,但是它的跟形状与江南常见的菱角十分相似,却有剧毒。食之轻者呕吐眩晕,重则吐血乃至死亡。其实太医的话大家都明白,这宫里哪样吃食都恨不得能检查八百遍,哪里有什么误食的事。不过是有人下毒罢了。听了这话,众位王妃的脸色又有些难看起来。
南宫墨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给太医道:“给诸位王妃每日一粒,用水服下可稍减几分毒性。“说完,就将其中一粒要喂给晋王妃,旁边的周王妃沉声道:“等等!楚王妃你怎么能这么随便给二嫂用药?万一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
南宫墨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这是清毒丹。”
周王妃一脸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想”
太医已经查看完了药,连忙上前恭敬地道:“启禀皇后娘娘,王妃,这确实是上好的清毒丹。用了这药,虽然不能祛除全部的毒术,至少也能去了五分了。”周王妃皱了皱眉,好像要说什么,南宫墨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既然是我的药,自然是由我负责。既然周王婶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用。横竖您身上的毒也不严重,就算拖到出宫之后在找信得过的大夫解毒,也是一样的。”
周王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有些不满地道:“你这孩子我也只是担心二嫂,谁见过哪个大夫这么随便就给人喂药的”
“好了,六弟妹!”皇后有些烦躁的沉声道,你有什么话,等无瑕治好了二嫂再说!”
闻言,周王妃也只得忿忿的住了口,依然靠在椅子里望着南宫墨。
南宫墨替晋王妃把完了脉,修眉微蹙。晋王妃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太好,所以中毒的反应才会这么严重。看着晋王妃苍白的容颜和黯淡的眼神,南宫墨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今天果然是多事之秋。
“二婶,你别担心,没事的。”南宫墨轻声安慰道。
晋王妃点点头,微微扯了下唇角没什么力气说话。南宫墨对这位晋王妃影响不深,不过却知道她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样地无妄之灾,真是
“太医,银针。”南宫墨道。
旁边的太医连忙从药箱里取出银针送到南宫墨面前摊开摆好。南宫墨抽出一根银针看了看,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她身上也有针,不过暂时就不在这些王妃跟前现了。一根银针轻轻刺入了晋王妃的穴道,晋王妃微微蹙眉一下眉,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南宫墨继续抽针,刺穴,只见晋王妃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了一丝血色。几位太医都纷纷看了过来,楚王妃的银针刺穴之术相传是早已经失传的乾坤普度针法,就算学不会,能够看一看也是长见识了。
站在旁边替南宫墨打下手的太医忍不住问道:“王妃,针灸之术能够解毒?”这不太科学啊。
南宫墨淡淡一笑,“自然不能,只是先锁住毒术流动,另外也可激发人体自身的潜力对抗毒素罢了。然后依然需要用药才能彻底解除。”
“原来如此,王妃果然高明。”
南宫墨摇摇头,“太医谬赞了,各位太医解方可有了?”三色菱也算是常见的毒,所以解方也并不困难。所以南宫墨对之前宫女所说的束手无策有些奇怪。太医垂首请罪,“王妃恕罪,三色菱的毒确实并不难解,但是解毒之后今晚的宴会”
三色菱的解药服下之后,人会元气大伤。至少要歇息好几天才能恢复。但是如果拖到晚宴结束之后再解毒更不行,这毒对人的肺腑肠胃伤害颇大,时间拖得越长伤害越大。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妃们可不是那些误食菱角皮糙肉厚的普通百姓,未必能够受得住。
南宫墨也想到了这个,凝眉想了想道:“我先给晋王婶下针,各位先合计出方子来我再斟酌吧。”
“是,王妃。”
众太医领命,连忙到一边去商量药方去了。
孙妍儿凑过来,低声问道:“大嫂,要不要让人去请弦歌公子来?”
南宫墨摇摇头道:“算了,师兄是男子到底不便。不用担心,我能解决。”见她脸上毫无为难之色,孙妍儿也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南宫墨看了一眼殿中,问道:“三弟妹呢?”
孙妍儿也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你走了之后不就,苓香公主就回来了,却没看到三嫂。”
南宫墨点点头,吩咐道:“先让人准备一些清淡养胃的东西,待会儿再送过来给各位王妃用。”
“好,我去吩咐。”孙妍儿点头应道。
扎完了针,晋王妃的脸色更好了一些。南宫墨一边抽针,一边轻声问道:“二婶,可好一些了?”
晋王妃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好多了”
南宫墨含笑安慰道:“二婶不用担心,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毒,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晋王妃正要说话,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南宫墨皱眉,取针的手却一丝一毫的颤动也没有,平稳的一根一根将银针取下来。
“怎么回事?”皇后不悦地问道。
门外宫女匆匆进来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诸位王爷求见。”
皇后脸色微沉,到底还是开口道:“请各位王爷进来吧。”
“是。”
很快,几个穿着蟒袍华服的男子就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看到正在取针的南宫墨不由大吼,“你在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南宫墨手下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那男子立刻冲了过来,却被南宫墨一只手一挥甩了出去。
“哟,二哥,小心啊。”宁王从后面伸手一把扶住了甩回来的晋王笑道,“楚王妃再给二嫂取针呢,你吓到楚王妃事儿小,吓到二嫂可就麻烦了。”
晋王这才看清楚,脸色依然有些难看到底还是忍住了。
皇后沉声道:“各位王爷,这是做什么?”
晋王转身面对皇后,道:“皇后娘娘,听说本王的王妃中毒了,本王正想要请娘娘给本王一个交代。”
皇后脸色微沉,一出事她就命人封锁了后宫,没想到消息还是传到了前面。正想说话,外面内侍来禀告,陛下问后宫里出了什么事?皇后看向南宫墨,南宫墨抬头,慢条斯理的收好银针一边道:“回禀父皇,诸位婶婶并无大碍。”
内侍看向皇后,皇后点点头道:“照楚王妃的话回禀吧。”
等到内侍退下了,周王方才轻哼了一声道:“这叫没事儿?本王的王妃和几位嫂子可都中毒了。”
南宫墨起身在一边宫女端来的水里净了手方才道:“周王叔尽管放心,周王婶定然安然无恙,至于今天的事,相信母后和父皇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今天是父皇的寿辰,各位皇叔难道要拿这种事情去扫父皇的兴?让外邦使臣看笑话?”
几位王爷神色微动,都不再说话了。齐王开口笑道:“二哥和六弟都是担心王妃的,说实话弟弟也有些担心呢。还望三嫂勿怪。”
皇后笑了笑,自然不能跟他们计较,笑道:“既然来了,不看着想必你们也不能放心,都坐下吧。”
众人齐声谢过,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大殿里也无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南宫墨又给另外几位不太严重的王妃把过脉之后,才走到另一边几位正在商议药方的太医身边。见到她过来,几位太医连忙起身见礼,南宫墨含笑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问道:“如何了?”
为首的太医连忙呈上了一个方子,有些为难地道:“臣等议出了两个方子,只是”宫中从来没有人中过三色菱的毒,所以太医们也只是知道怎么解毒而已,谁也不会去考虑怎么改良方子。而再坐的几位王妃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没有实验过方子,谁敢给她们用?南宫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很多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仿佛显得有些无能一般。其实并非他们的医术真的有多差,很多病啊毒啊他们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只是不敢罢了。当真没有几把刷子,哪里敢进太医院?
南宫墨结果方子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坐下来从新写了一张药方递过去问道:“几位大夫看看,这样如何?”
太医接过去,几个人凑在一起观看。又互相商量议论了一会儿,才拱手道:“王妃果然医术了得,这方子确实比我等更高明一些。”南宫墨淡淡一笑,没将他们的恭维当真,“几位太医拟的方子也没什么问题,我不过调整了两位药的用量罢了。”
效果就算是比之前那两张方子好一些,但是也绝对不会强到哪里去。不过是让这些人放心罢了。
太医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殷切地望向南宫墨。不是他们不想出头,好歹也算是一个在皇后和陛下面前扬名的机会。但是这次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内里必定有些事情,他们可没有楚王妃那样强硬的后台。还是稳妥些的好。
南宫墨也不为难他们,转身将药方送到皇后面前,道:“母后,让人煎药给各位婶婶服下就好了。”
皇后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那这药”
南宫墨道:“还是我让人亲自去煎药吧。”
“也好,你身边的人我也放心。这宫里”摇了摇头,给几位王妃下毒的人现在还没查到,皇后不得不小心行事。
南宫墨抬手轻轻击掌,两个灰衣侍卫出现在了大殿门口,恭敬地道:“王妃。”南宫墨将药方递过去,道:“拿去给师兄看看,他说没问题就照着抓药煎药,你们亲自去。”
“是。”两个侍卫接过了药方,行了礼再次无声的消失在了门口。
在座的几位王爷见状,面色的有些微变,看向南宫墨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若有所思。皇后娘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朝南宫墨伸出手拉着她笑道:“今儿多亏你了。”南宫墨依从的在皇后身边坐下,笑道:“母后言重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三色菱的毒虽然也可致命,但是当真被三色菱毒死的人却少之又少。几位太医的方子效用也是极好的,不过我想让师兄看看,才多此一举罢了。”
旁边的几位太医闻言,都不由得感激的望向南宫墨。他们是不想惹祸上身,但是不代表他们向被皇后娘娘以为他们无能啊。
齐王看了看自己的王妃,问道:“无瑕,真的没事儿?”
南宫墨点头道:“齐王叔放心就是了,各位婶婶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晋王婶身子不太好,所以看着严重一些。过了今天,晋王婶若是有空不如到我府上坐坐,我再给婶婶看看。”
闻言晋王大喜,他和晋王妃也是少年夫妻,如今年纪大了或许没有了浓情蜜意,但是感情却还是极好的。晋王妃年纪大了,原本身体也确实不好,早就听闻楚王妃医术极好,若是能让她看看,自然是极好的。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作为有些对南宫墨不起了,“方才皇叔一时着急”
南宫墨笑道:“二叔担心婶婶的安慰才会一时失态,婶婶好福气,无瑕只有羡慕。”
几位王爷见南宫墨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应对自如,心中暗暗叹息老三好福气。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儿子不说,就连儿媳妇也是分外的让人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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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9、乱
亲自看着各位王妃服下了药,皇后才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身子也不由得往后颠了一下,被南宫墨不着痕迹的扶住了。南宫墨轻声道:“母后想必也累了,晚上还有许多事,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皇后点了点头,对孙妍儿道:“妍儿,你在这里照看各位王妃……”说道此处才顿了一顿,皱眉问道:“千炜媳妇儿呢?”孙妍儿摇了摇头,道:“三嫂…有事吧?”皇后凝眉,思索了一下也无暇多想,道:“让人去找她过来帮你一起吧,无瑕,你扶我去休息一会儿。”
“是。”南宫墨和孙妍儿齐声道。
南宫墨扶着皇后去了后殿,皇后靠着软榻坐下来脸上的疲惫显露无疑。南宫墨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道:“母后还望保重身体。”皇后的身体确实让人有些担忧,并没有什么病痛,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自从到了金陵城,皇后的精神明显的大不如前。之前几年,太初帝征战在外,皇后独自一人在金陵独撑大局,那是何其辛苦,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消瘦和疲惫。
皇后抬眼看向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抬手揉了揉眉心道:“陛下跟我说今天要小心一些,只怕会有事儿。没想到我千万小心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南宫墨摇头,“这怎么怪得了母后。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皇后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必须要给各位王爷和王妃一个交代,不能让他们对陛下心存不满啊。”一个宫女走进来,朝着皇后屈膝行礼,“娘娘。”
皇后坐起身来,沉声问道:“怎么样了?”
宫女摇头道:“回娘娘,所有接触过点心的人都审过了,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皇后冷笑一声,“难不成那毒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宫女道:“慎刑司的人用尽了办法,也没有人肯招。而且…今天后宫各处都分外小心就怕会出什么事。所有的人都不是单独行动的,大家互相监督着,就算真的有人不要命了,跟她同行的人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命了啊。”
皇后抬手抚额,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就是为了预防意外,她还特意将宫中的人重新分配过,这些人也不存在为了交情替对方隐瞒或勾结,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重要?那么…毒到底是谁下的呢?
南宫墨思索着,问道:“确定一个人都没有走脱?”
宫女点头道:“在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拿下了。绝没有人逃走。”
南宫墨道:“那就先查查这些人的底吧。”
皇后看向南宫墨,“无瑕,这是何意?”
南宫墨笑道:“母后,如果是用毒的高手并不需要有人帮忙,就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下毒,也未必有人能够看得出来。我记得…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事先试毒的?”宫女点头道:“是,试毒的内侍宫女并没有中毒,所以才能放心让主子们食用的啊。”
南宫墨道:“那就从试毒的内侍往后查吧,务必查清楚每个人的底细。”
宫女看向皇后,皇后点点头,“照无瑕说的做吧。”
那宫女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皇后皱眉问道:“你说,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南宫墨思索着,道:“大约会…想要找点麻烦转移注意力吧?三色菱并不是急性的毒,至少不会立刻就毒发身亡。就算今天没有我,太医院的太医们也足够应付三色菱的毒。所以,对方明显并不是想要杀了各位王妃。”
皇后有些庆幸,“幸好……”若是真是什么入口断肠,见血封喉的毒,那今天就麻烦了。
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让人觉得讨厌呢。”
御书房里,太初帝挥手让站在殿下的人侍卫退了出去。充满了威仪的容颜上怒气毕现,“混账!”
卫君陌坐在一边,平静地听着他大发雷霆,既不劝慰也不多火上浇油。太初帝愤怒的在御案后面转了两圈,再看到一脸平静自若的卫君陌时顿时气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给朕一点表情行不行?!”
卫君陌抬眸,淡淡的看着他,“这不是父皇你自己期望的么。”所以,你现在生得什么气?
太初帝气结无语,好一会儿才有些头痛的谈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道:“朕确实是想要知道有多少人会出手,但是…他怎么会这么蠢?!”
卫君陌问道:“父皇你现在是在生气他没出手么?”
“朕宁愿他真的动手了!至少能证明他没那么蠢!”太初帝没好气地道。在看看坐下的俊美男子,忍不住抚额问道:“难道朕当年将所有的脑子都留给你一个人了?”阿暖自然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但是皇后也不笨啊。既然如此,为什么几个儿子的差别会这么大?
卫公子沉默不语,表示不想参与这个无聊的话题。至于太初帝的苦恼,他半点也不觉得同情。萧千炜有错是肯定的,但是太初帝自己就当真一点错都没有吗?虽然夭夭和安安现在还小,卫君陌也不太明白应该怎么做才算个好父亲,但是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像太初帝对萧千炜萧千炽一样的对安安的,哪怕他长大了以后并不符合自己的期望。
太初帝当然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好听的话,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事已至此,总要先把事情办完再说。让人将千炽他们几个唤过来,朕有事情吩咐。”
“是,陛下。”殿中隐蔽处,传来暗卫恭敬的声音。
萧千炽和萧千炯都在外面招呼前来道贺的各国使臣和朝中的权贵高官各地藩王等等。虽然之前几位王爷匆匆离去让宾客们有些惊讶和好奇,不过有两位皇子在场还是将他们安抚了下来。倒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许多事情是皇家内部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够随便插嘴的。
萧千炯有些无聊的一边应酬着宾客,一边默默的走神。萧千炽坐在一边,看着弟弟这样也懒得提醒他,横竖大家现在都自得其乐,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萧千炯的心不在焉。只是看到身边的空位时萧千炽忍不住皱了皱眉。萧千炜之前说是有事离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萧千炯回过神来,无趣地看了看四周,侧首低声问道:“大哥说今天可能会有刺客,不会出事吧?他怎么还没来?三哥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萧千炽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大殿附近守卫森严,还有许多高手在应该不会有事。而且…刺客也不可能是冲着这些人来的吧。”事实上,萧千炽觉得只要太初帝不出现,刺客根本就不会往这里跑。又不是闲的慌了,明知道这些部下了重重埋伏还往里面闯。就为了杀几个不相干的人,搅乱了今晚的寿宴么?
丢脸这种事情,说着是挺严重的。但是如果真的已经丢了,那也是丢就丢脸,又不能少一块肉。
萧千炯点点头,“那些刺客真是有病,有大哥在,谁能杀得了父皇?”
萧千炽提醒道:“还是小心为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启禀两位王爷,陛下有请。”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匆匆而来,走到萧千炽跟前低声禀告道。
“父皇?”萧千炽有些惊讶地挑眉,扫了一眼大殿里的正各自闲谈说笑的宾客有些迟疑。萧千炯却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大哥,既然这样咱们就过去看看吧,顺便走动走动。坐了一下午,无聊死了。”
萧千炽想了想,还是过去拜托了一下还在场的两位藩王有吩咐了几位官员几句,才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人群中,周襄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坐在一群老臣中间。虽然看着苍老了许多,但是精神看着倒是不错。看到萧千炽和萧千炯离去,周襄唇边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周老,怎么了?”坐在旁边的大臣见他出神,不由问道。
周襄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走神。老夫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大臣体谅的点了点头,周襄年纪确实是很大了,这半年更是比从前苍老了十岁都不止。如今手中又没有什么权利了,若不是他声望卓著,大概也没有这么多人还会围着他说话了。
看着周襄离去,另一边武将堆里薛真和陈昱也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薛真看了一眼周襄慢吞吞有些蹒跚的背影低声问道:“怎么样?你去还是我去?”陈昱端着酒杯脸上的笑意和煦的不像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低声笑道:“还是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薛真也不跟他争,点点头直接起身了。他出去一会儿肯定要动手,这里虽然安稳一些,但是万一待会儿闹大了,他一个人可能会压不住这里的人。所以这种动脑筋的事情还是留给陈昱吧,他喜欢直截了当的操刀子直接上。
几个人先后不着痕迹的离开了,一派欢歌乐舞升平之象的大殿里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即便是有一个注意到的,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便转过身去继续与人推杯换盏欢笑畅谈起来。事不关己,何必操心?
宫中另一处偏僻的宫殿里,气氛却是一片仿佛令人窒息的凝重和冰冷。
萧千炜跌坐在椅子里,望着眼前的人目光里仿佛充血了一般狠戾。站在他不远处,高义伯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现在才二月中旬,金陵的天气还有些微寒,但是他此时却仿佛穿着棉袄置身于六伏天一般,满头大汗,刚刚抬手擦去马上又有冷汗冒了出来。
朱初瑜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眼前的两个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的出神。
高义伯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女儿,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萧千炜,颤声道:“王爷,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萧千炜含恨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本王也想问你!”
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高义伯打了个寒战,求救地望向女儿。
萧千炜望着眼前一副吓破了胆子模样的高义伯,心中恨不得立刻一刀捅死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初母后和父皇不愿他娶朱初瑜的原因了,有了这样的岳家,他不死还能怎么样?这几年朱初瑜帮了他很多忙,为他出了不少主意,解决了不少问题。甚至暗中拿自己的嫁妆补贴给他好让他手里宽裕可以拉拢人心。虽然一开始萧千炜也不太愿意娶朱初瑜,但是渐渐地那些成见也就消失了。毕竟,从金陵嫁到幽州的不止是朱初瑜还有孙妍儿不是么?但是父皇和母后却一直没有改变过对朱初瑜的态度。为此,萧千炜心中也曾经暗暗觉得父母不公。等到父皇认回了卫君陌之后,他更是觉得父皇纯粹是在针对他,所以才格外的冷待朱初瑜的。但是现在…萧千炜终于觉得原来还是自己错了。如果一开始就遵从父母的态度疏远朱初瑜和朱家,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对上萧千炜狠戾的目光,高义伯也知道不好。心中打了个寒战,连忙抬高了声音道:“王爷,咱们也是为了你好啊。”
萧千炜冷笑,“为了我好?我看你们是恨不得本王早点去死!”
一直在出神的朱初瑜终于被两人的声音拉了回来,皱了皱眉,沉声道:“王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萧千炜一愣,咬牙道:“现在不说这些,还能说什么?”想到如今的处境,萧千炜不由得惨笑,“本王还能怎么办?杀父弑君,呵呵…就算本王说不关我的事,父皇会相信么?前天晚上发生行刺的事情之后父皇定然就有怀疑了。但是无论是调查刺客还是将蔺家下狱,父皇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跟我透露过。父皇他…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
“……”朱初瑜沉默不语,这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太初帝到底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但是有卫君陌和南宫墨在,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萧千炜一挥手将跟前桌上的东西扫开,一只手扶额无力的撑着桌面叹息道:“是了,这样的情况…父皇怎么还会相信我?他连母后都没有告诉……”
“王爷,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办。”大殿里一片宁静,朱初瑜的声音静静的响起。
541、懿旨赐死
皇后宫中后殿,皇后靠着软软的靠枕闭目养神。有些清瘦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之色。即便是陷入了浅眠中,秀眉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换来,皇后立刻睁开了眼睛。
“何事?”皇后问道。
宫女微微一福,轻声道:“禀娘娘,郑王妃求见。”
皇后凝眉,思索了片刻方才道:“让她进来吧。”
“是。”片刻后,朱初瑜带着人走了进来,上前盈盈一拜道:“见过母后。”皇后看着她,凝眉有些不悦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朱初瑜眼眸微闪,笑道:“母后见谅,儿臣今早起来身体便有些不适。找了个地方躲了一会儿懒。”
皇后打量了她一眼,今天朱初瑜脸色确实是一直都不太好。神色稍微缓了缓,道:“今儿事多,若是能撑你就稍微忍忍吧,过了今天再好好歇息。”
朱初瑜点头称是,问道:“方才儿臣进来听到偏殿那边颇为热闹,不知是……”
皇后道:“方才出了点事,无瑕和妍儿还在那边忙着只怕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她们吧。”
朱初瑜点头,人却没有动。而是含笑望着皇后道:“母后见谅,儿臣还有些事情想要跟母后商量。”
皇后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原本休息了一会儿好些了的身子越发无力起来,额头也有些隐隐作痛。对于朱初瑜如此违抗资质的命令有些不悦,却还是忍住了,沉声道:“有什么事说罢。”
朱初瑜望着皇后,轻声道:“倒不是我有事,是王爷…有事想要请母后帮忙。”
“炜儿?”皇后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朱初瑜,皱眉道:“炜儿有什么事?怎么不亲自来跟本宫说?”
朱初瑜抿唇淡笑道:“自然是因为,此事王爷不好与母后亲口说。”
皇后定定地盯着朱初瑜良久,心中蓦地一跳。沉声道:“到了有什么事不能改天说?你们…你们做了什么?”朱初瑜垂眸,轻声道:“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我们不得不做些什么。母后,王爷才是您亲生的儿子。于情于理,你也该帮帮王爷的你说是不是?”
皇后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盯着朱初瑜沉声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方才殿上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朱初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也不怎么在意,神态恭谨,言语中却多了几分强硬,“母后恕罪,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母后总不想要看到王爷身败名裂甚至是丢了性命吧?”
皇后猛然想要起身,却不想身子一软跌回了软榻上。猛然抬起头来,惊愕地看向朱初瑜,“你对本宫下毒?”
朱初瑜道:“母后恕罪,儿臣也是不得不为。若是不这么做,我与王爷只能是死路一条啊。母后,您一贯讨厌我,我是知道的。也不敢强求,但是…王爷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么?你当真忍心看着他去死?”皇后无力地靠着软榻,神色冰冷的看向朱初瑜,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朱初瑜笑道:“请母后颁下懿旨,后宫所有守卫,都交由王爷调动。”
闻言,皇后心中更沉。想要调动后宫守卫的权利,萧千炜想要做什么根本不用猜测。
“还有,令若有女眷留在皇后殿中,半步不得踏出,另外,立刻…赐死楚王妃。”朱初瑜继续道。
“放肆!”皇后满面怒容,“你们疯了!”
朱初瑜叹息道:“人若是到了绝路,总是难免要发疯的。母后,要怪,就怪您和父皇太过偏心了吧。”皇后冷笑,咬牙道:“本宫和陛下,何曾偏心过?”朱初瑜笑道:“陛下爱重楚王殿下,这不奇怪。但是母后你,明明你有三个亲生儿子,却偏偏要处处向着楚王妃,难道不奇怪么?做母亲的,难道不该帮着自己的儿子?”
皇后看着她,“你也说了,本宫有三个儿子,你要本宫帮谁?朱初瑜,你没有做过母亲,做母亲的,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好好的活着。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说其他的。”朱初瑜脸上的笑容一僵,成婚这么多年依然膝下无子是她最大的短处。她也很清楚,就算一切顺利如果她一直生不出孩子的话,将来属于她的一切也会被别人所取代。
“本宫是个母亲,但是,也是个皇后。”皇后看着她,淡淡道,“陛下看重谁,看好谁,本宫无权干预。但是,本宫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被无故打压委屈。这半年来,即便是陛下更看重楚王,也从来没有打压过千炽他们三兄弟。无论是身为君王,还是一个寻常的父亲,更看重能力强的儿子,想要挑选一个强者继承自己的衣钵从来都不是错。本宫便是有遗憾,也只是遗憾没能将他们三兄弟教地更加优秀,而不是怨恨陛下偏心。比起眼睁睁看着他们同胞兄弟自相残杀,本宫更宁愿他们谁都不要那个位置。”
朱初瑜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如此平静的跟自己说这么多的话。愣了一愣才冷笑一声道,“母后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王爷没有后悔的余地,也没有退路了。母后这样说,是真的要看着王爷去死么?可惜…儿臣还不想死。”
“你们立刻停手,一切还来得及。本宫亲自去求陛下。”皇后道。
朱初瑜摇摇头,嫣然一笑,“不,来不及了。阶下囚的生活可不是儿臣和王爷想要的。”
“你……”
朱初瑜眼中笑意一敛,“母后不用拖延时间,这个时候想必没有人回来打扰您。就算有,很快也会没空了。还是请母后下令吧。”
“不。”皇后沉声道。
朱初瑜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就莫怪儿臣无礼了。”朱初瑜话音刚落,跟在她身后的人已经一闪身到了皇后跟前。皇后连声音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感到脖子上一通,眼前一黑倒在了软榻上。看着躺在软榻上人事不知的皇后,朱初瑜冷然一笑。转身走向一边的柜子翻找起来。
另一边的偏殿,南宫墨还在照看着几位王妃。用过药之后,包括晋王妃在内的几位王妃都好了许多。不过想要让几位王妃能够按时参加今晚的晚宴,还是要细心调养一番。齐王妃一边喝着孙妍儿刚刚带人送来养胃的粥,一边对南宫墨笑道:“无瑕,今儿多亏你了。我感觉舒服多了。”
南宫墨笑道:“齐王婶中毒不多,本来就不严重。用了药,喝碗粥休息一会儿就可以了。只要今晚不用太刺激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晋王妃靠着软榻坐着,也点头笑道:“方才本妃真是吓了一跳,现在也舒服多了。只是这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还需让人仔细查查。好歹今天没有出事,万一伤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各位皇妃可怎么好?”南宫墨点头道:“晋王婶说得是,婶婶放心,今天的事,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旁边坐着喝茶的几位王爷里,宁王挑眉看着南宫墨道:“楚王妃,你猜今儿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下个毒还毒不死人,这凶手是手残还是脑残?”
南宫墨默默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凶手是手残还是脑残她不知道,但是宁王殿下肯定是脑残。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事儿凑什么热闹啊。
仿佛听到了南宫墨心中的腹诽,宁王殿下笑容可掬地道:“外面那一堆人吵吵闹闹弄得本王脑仁都疼。横竖宴会还要不少时间呢,着什么急?对了,今儿一天可都没有看见夭夭和安安,被你藏哪儿去了?”
南宫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猜。”
宁王摸摸鼻子,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对王叔说话的么?”
为长不尊,怪谁?
正说话间,一个灰衣侍卫飞身掠入殿中,殿中众人都是一惊。那侍卫却不管这些,快步走到南宫墨低声道:“启禀王妃,后宫守卫突然调动。”
南宫墨蹙眉,侍卫沉声道:“有人携皇后娘娘凤印,调动后宫守卫。”
闻言,南宫墨转身就要往另一边皇后的寝殿而去。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颇为整齐的步伐声,显然是有不少人出现在了殿外。殿中众人也都听到了动静,皱眉道:“怎么回事?”宁王最快起身,朝着殿外冲了过去,却在门口被人挡了回来。宁王探头一看,“好家伙,这是在玩儿什么呢?”殿外的院子里,一大队侍卫甲兵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数百弓箭手齐刷刷的对准备殿门,门口一个统领模样的人持刀而立,朗声道:“皇后娘娘凤命,殿中众人没有旨意不可擅出。若有违抗,杀无赦!”
宁王心中一抖,皇后嫂子…没这么想不开吧?
大殿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传来内侍有些尖锐却明显带着一些颤抖的声音,“皇后娘娘懿旨到!”
一个内侍在几个侍卫的护持下走了进来,举着明黄绢帛的手微微发抖,脸色也是分外的难看。
殿中众人对视了一眼,除了还起不来的晋王妃外,倒是都起身跪了下来。
“楚王妃南宫墨,罪臣之后,蛊惑楚王,擅权祸国,干预朝政。谨奉皇后娘娘诏喻:立即赐死。钦此。”
大殿里顿时一片轰然,这样的诏书简直是莫名其妙。虽然说皇后是后宫之主,众皇子之母。但是想要直接赐死一个亲王正妃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有皇后的同意。但是,太初帝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要赐死自己最看重的儿子的妻子?要知道,这诏书一发出去,毁掉的不仅是楚王妃的命,还有楚王的名声。一个被妻子蛊惑的皇子,能当大任?
齐王先一步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不可能!”
他是太初帝的亲弟弟,从小被兄长教养照顾长大。就算是有些对卫君陌都不能讲的事情,太初帝也能对齐王吐诉。太初帝是怎么想的,齐王就算猜不到十成十,也能知道个六七分。赐死南宫墨,他皇兄疯了还是皇嫂疯了?
几位王爷对视一眼倒是都有些犹豫。虽然都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但是他们跟南宫墨又不熟,南宫墨死不死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宁王倒是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齐王兄说的不错,本王也不信。”
内侍抬起手中的懿旨道:“两位王爷想要抗旨?”
宁王笑道:“可别给本王压这么大的帽子,本王担待不起。楚王妃身为亲王嫡妃,就算要赐死,也要有证据和陛下的旨意吧。就算没有,至少…也该让皇后嫂子亲自来说一声吧?”
内侍道:“皇后娘娘和陛下都不想再见楚王妃了,各位王爷王妃若是想要抗旨……”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是未尽的威胁意味显露无疑。齐王和宁王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晋王年纪最大自然是他先开口,沉声道:“就算楚王妃犯了什么错,也没有现在就赐死的道理。今天…可是陛下的寿辰。不如先等等,我等先去见过陛下之后再行决定?”在皇帝寿辰当天,即便是皇帝自己也不会随便动杀意。不吉。
“这么说,晋王想要抗旨?”跟在内侍身边的一个侍卫突然开口道。手中佩刀豁然出鞘,便抵上了晋王的脖子。这些王爷们来后宫见皇后,自然不可能带着自己的侍卫,一时间身边竟然无人可用。
周王一把拉过了晋王,笑道:“楚王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儿媳妇,按说也轮不到咱们这些藩王来管。二哥不过是生性谨慎一些罢了,可没有抗旨的意思。”
晋王心中也吓了一跳,只是心中更加不悦。这些侍卫竟然连他们这些藩王都敢随意出刀,想要杀一个王妃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绝不会是皇后和皇帝的行事作风。出事了?
晋王皱眉,看向齐王和宁王,“五弟,十七弟,你们怎么说?”齐王和宁王跟皇帝的关系最好,晋王自然要问他们的意见了。
齐王沉声道:“陛下和娘娘绝对不可能下这种旨意,尔等到底是什么人?竟敢矫诏!”
那侍卫冷笑一声,“齐王殿下,你管的太多了。抗旨者死!”说完,竟当真不管不顾的朝着齐王砍了过来。
“五哥,小心!”大殿中一片惊呼,宁王连忙上前一步推开齐王。
只是站在一边的另一个侍卫却也同时动手,一刀朝着宁王当面扫来,宁王不得不缩手自救。
“王爷?!”
令众人心神俱裂的血腥一幕并没有出现,一只纤细白皙如玉的素手轻轻捉住了距离齐王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寸的刀背,另一只手将齐王轻轻地推了出去。挥刀的侍卫也是一愣,抬眼看向眼前身姿纤丽的红衣女子。
南宫墨淡淡一笑道:“想杀我的人很多,能杀得了我的人也不少。但是,绝不包括你和你的主子。”
几个灰衣人从殿外闪身进入了殿中,瞬间将南宫墨和那举刀的侍卫围了起来。虽然外面围着携带强攻的人,但是对于这些高手来说用处并不大,更何况那些人只管出不管近,这几个人来得突然,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串进了大殿。
那侍卫脸色微变,冷笑道:“看来,楚王妃果然是想要抗旨。”
南宫墨放开了捉住刀背的手,一掌将眼前的人拍开道:“现在还扯这种事情有意思么?你们将母后怎么样了?”
侍卫冷笑不语,南宫墨却也不勉强,把玩着臂间披帛的手一抖,宽敞的缎带便如灵蛇一般飞出,将躲在一边的内侍给卷了出来扔到自己跟前的地上。那内侍也吓得不轻,立刻跪到在地上痛哭流涕,“王妃救命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这些人挟持了!”
南宫墨了然,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就明白皇后必然是出了事了。一个灰衣人低声在南宫墨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宫墨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望着眼前的几个人看了一会儿,南宫墨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请郑王妃出来一见吧。”
闻言,殿中众人都是一愣。就连齐王和宁王都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南宫墨,似乎再问她是不是搞错了。虽然齐王和宁王也不怎么看好野心不小的萧千炜,但是却都觉得如果再过些年萧千炜或许会铤而走险,但是现在的萧千炜只怕还没有这个胆子。
“大嫂果然聪明过人的…让人生恨!”朱初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就看到朱初瑜同样一身亲王正妃的红衣朝服,站在门口平静的望着南宫墨。有些苍白冰冷的脸上,眼下画成缠枝莲花的花钿更添了几分魅色和阴冷。
挡在门口的人默默地退开,看着眼前两个对峙而立的红衣女子默然无语。
宁王叹了口气,拉着齐王走到了南宫墨身后。朱初瑜眼眸中寒光一闪,挑眉笑道:“看来,宁王叔和齐王叔都选择站在大嫂这边了?”
宁王扬眉道:“本王素来不爱赌,不过嫌少早赌场上输过。因为,本王从来都只压胜算大的那一个。”
朱初瑜冷笑,“这么说,宁王叔认为…今天还是楚王会赢。”宁王淡笑不语,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朱初瑜也不动怒,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殿门,笑道:“可惜,今天…宁王叔只怕要输了。因为,就算楚王赢了,你们也是要死的。”
南宫墨问道:“你把母后怎么样了?”
朱初瑜拍拍手,很快有人从外面拉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皇后。皇后已经醒了,但是却浑身无力。其实就算她身体健康,比起她身边抓着她的高手也是天壤之别。一眼看过去,南宫墨就明白了朱初瑜的用意。抓着皇后的人身手只怕不在她之下,又有皇后在手投鼠忌器……
朱初瑜侧首看向皇后,微笑道:“母后,不如您劝一劝大嫂和各位皇叔如何?”
皇后冷冷的看着她,却不肯开口说话。朱初瑜只得叹息,“儿臣当真从未见过如此狠心的母亲。”
南宫墨冷笑道:“那只能说幸好你没有做母亲,因为做你的儿子实在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朱初瑜挑眉,“哦?我若是有儿子,自然会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谁敢挡在他跟前都改去死,难道还不算是个好母亲?”
宁王笑盈盈地看着朱初瑜,问道:“那以郑王妃看来,皇后娘娘想要做个好母亲的话,是该让襄王,郑王还是梁王去死?还是把皇位掰成三分,一人一份?若是郑王胜了,他真的会放过襄王和梁王么?”
朱初瑜沉默了片刻,倏尔一笑,“原来宁王殿下不仅会打仗,挑拨离间做得也不错。”
宁王嗤笑,“何须本王挑拨?让自己的妻子挟持母后,郑王真是好儿子!好孝顺!”
南宫墨平静地看着朱初瑜道:“郑王妃不如直说,你想要做什么吧。不要告诉我你打算拿母后来要挟我,你…真的敢伤害母后么?”朱初瑜笑容肆意,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或者…也可以说是疯狂,“楚王妃果然是聪明人。”
南宫墨道:“还能想到这些,说明你还没真的疯了。”皇后是朱初瑜最重要的底牌,伤害她等于自毁底牌罢了。
朱初瑜挥挥手,几个人将皇后和南宫墨等人之间的视线隔断。朱初瑜笑道:“我是不能伤害母后,但是殿中的各位王叔王婶们…大嫂,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也知道你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但是,你敢保证你能救下这殿中所有的人么?”
“朱氏,你大胆!”晋王康王齐声道。虽然朱初瑜是皇子妃,但是没登基没封地没兵权的皇子在他们这些藩王眼中也只是个侄儿而已。朱初瑜身为侄儿媳妇,竟敢对他们如此无礼!
朱初瑜并不畏惧,微笑道:“原本我们也没想要伤害各位王叔,但是…要怪,就怪你们为何要挑这个时候来这里吧。命该如此,如之奈何?”南宫墨淡淡道:“只怕不是正巧,而是被人特意引过来的吧?”
“哦?”朱初瑜挑眉。
南宫墨道:“若是此时殿中没有这么多人牵制,你确定你敢进来单独面对我?”
朱初瑜点头赞同,“我确实不敢,所以我大概会直接在外面让人射箭。”
南宫墨笑而不语,朱初瑜恍然大悟,“是了,大嫂可是从战场上闯过来的,就算是箭雨刀光,只怕也未必能挡得住你的去路。”想到此处,朱初瑜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周襄筹划的周襄,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么?
南宫墨也不着急了,转身走回一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道:“既然如此,不如猜一猜是谁帮了你?”
朱初瑜问道:“楚王妃是想要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么?”
南宫墨道:“我以为,郑王妃弄出这么一出,是想要拖住我呢。既然这样,自然就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前面也出事了吧?”
看着南宫墨平静从容的神色,朱初瑜蹙眉打量着她。仔细思索过所有可能出现在意外之后,努力抛开了心底的那一丝不安。沉声问道:“你不着急?”南宫墨道:“事已至此,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朱初瑜不得不同意这句话。
南宫墨的目光慢慢扫过之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一个人的脸上轻声问道:“周王叔,堂兄明明是萧千夜害死的,你为何单单仇恨父皇和君陌?”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周王的身上。周襄也是一怔,看向南宫墨笑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南宫墨摇摇头,“一开始我就在想,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避开所有人将毒下在点心里面。原本我以为是江湖上的用毒高手,不过…这些人我就算不知道全部,也能了解个七八成。而且,他们若是下毒,又怎么会下三色菱这种小孩把戏的毒?那些人…肯被人用钱收买的,哪个不是一出手就要毒死一大片?更何况,今天宫中戒备森严,饮食更是重中之重,就算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隔着百步之外将毒精准的放进殿中各位王妃的盘子里吧?”
周襄渐渐不笑了,盯着南宫墨问道:“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南宫墨看了看中毒的各位王妃,道:“我发现,中毒的各位婶婶都是坐在周王婶旁边或靠的近的。如果…是周王婶自己在点心里下了毒,然后再邀请各位婶婶共品呢?各位婶婶自然不会怀疑周王婶会自己给自己下毒的。”
齐王妃一愣,立刻齐声离开周王妃好几步。仔细回想了一下,道:“确实是她说那个点心味道极好,所以才……”但是周王妃自己先吃了那点心,自然不会有人认为她明知道有毒还会去吃。所以,在南宫墨揭破之前,众位王妃甚至都没有怀疑过她。
周王妃瞪了南宫墨一眼,看着不约而同远离自己的各位王妃冷笑不语。
齐王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周王,“六弟……”
周王白白胖胖的脸上神色慢慢的有些狰狞起来,漫步走到了朱初瑜那边,冷笑道:“本王原本并不想跟三哥翻脸,要怪,就怪楚王妃太喜欢自作聪明了吧。”南宫墨挑眉道:“这儿说,王爷恨得是我和卫君陌了?”对此,南宫墨觉得格外的冤枉。当年周王世子的死是跟卫君陌有关系,但是那也是萧千夜为了陷害卫君陌而干的。他们本身也是受害者,周王为什么不去找萧千夜报复,反倒是对他们仇深似海的模样?
周王咬牙切齿,“本王只有这一个嫡子!”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我很遗憾。但是…周王叔为什么不去恨萧千夜?这样随便迁怒别人真的好么?”
周王道:“若不是为了对付卫君陌,萧千夜为什么要去设计我儿?”
“……”这么说,好像也能说得通。虽然我更想说,谁让你儿子那么蠢凑上去让萧千夜设计。但是看在你这么倒霉的份上就不刺激你了。南宫墨在心中默默道。宁王也是一头黑线,有些无语地看向周王道:“六哥,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算起来,三哥和楚王也算是替侄儿报了仇了,你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周襄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牙道:“闭嘴!你懂什么?”
南宫墨微笑道:“宁王叔,周王叔自然不会这么是非不分了。只不过…周王叔应该也是觉得做皇叔比做皇弟更舒服一些,皇位上坐着郑王,应该比坐着父皇更舒服一些?或许,还有人许了他什么更大的好处,更或许…周王叔将来也可以再来一次靖难之役,是不是?周王婶,您这是何苦?您只有一个儿子,但是,周王叔却不止一个儿子啊。这事儿若是成了,您未必还能继续坐稳王妃之位,但是若是败了,你必然是要跟着周王叔万劫不复的。”
周王妃脸色微变,却依然咬牙不语。
周王冷哼一声,“本王讨厌多嘴多舌的女人!南宫墨,你知道的太多了。难怪…说你是心腹大患。”
南宫墨起身,朝着周王盈盈一拜笑道:“多谢周王叔夸奖,无瑕愧不敢当呢。”
宁王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房梁,偏过头低声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卫君陌什么时候到?”
南宫墨微笑,同样回以低声,“宁王叔想什么呢,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他们那边只会比这边更多。”
宁王笑容有些僵硬,咬牙切齿,“所以说…没有援军了?”
“嗯。”南宫墨点头。
“我现在站到那边去还来不来得及?”宁王问道。
南宫墨淡笑不语。
晋王有些头痛的抚额,太子过世之后他就是这一代中最年长的一个。不过晋王生性温和,之前几十年上面又有一个太子压着还有个铁腕老爹,本身也就没有什么野心。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要拿出做兄长的态度来,沉声道:“六弟,侄儿的死我们知道你难过,但是也不能如此乱来啊。你这是……”
周王冷声道:“二哥,你难道没听说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咱们谁也没有退路了。所以,你也可以不用劝了。”
晋王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无话可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周王说得确实没错。
齐王却还是想要再劝一劝,“六弟,趁着现在还没有铸成大错收手吧。我们兄弟定会在三哥面前替你求情,你……”
周王对此并不领情,冷笑一声挥手道:“够了,本王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担心本王,你现在还是担心担心你的好三哥吧。想要他命的人多着呢。郑王妃,这里就交给你了。”朱初瑜点头微笑,“皇叔尽管放心便是。”周王竟然会突然站到她们这一边,确实是朱初瑜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各位王叔,王婶,本妃不想伤了各位,所以还请各位也不要轻举妄动才好。至于楚王妃…我知道楚王妃不怕毒药,所以,劳烦你先自己废了武功。否则…我就只好先对不住再坐的各位长辈了。”
南宫墨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自己让人过来啊。”
朱初瑜皱眉,南宫墨道:“我这人贪生怕死,自己的命,总是比别人的命更贵重几分,你说是不是?”
朱初瑜也不反驳,“那就对不住大嫂了。拿下南宫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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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哇卡卡!
540、难以抽身
萧千炜愣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般。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现在就去向父皇说明一切!”
“王爷,不可啊!”高义伯大惊,连忙叫道。朱初瑜也明白过来了,朱家可以说是全程参与了这些情,那些钱有很大一部分是朱家收集来,也是朱家给出去的。那些江湖中人,有很多是朱家安置的。不管是被人骗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朱家是绝对没办法将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了。一旦萧千炜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朱家身上,她和朱家都会从此万劫不复。
“王爷!”朱初瑜沉声叫道。
朱初瑜在萧千炜面前一向是以聪慧却温柔婉约的形象示人的,极少出现如今冷厉的声音和神色。萧千炜听到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到底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转身看向她。朱初瑜起身走到了萧千炜跟前,低声道:“王爷,你可知道你这一去的后果?”
萧千炜神色凝重,沉默不语。朱初瑜微微勾唇,轻声道:“你也知道是不是?父皇本就看重楚王,这次你自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正好是个天大的把柄。就算看在母后和父子亲情的份上饶了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王爷可想过以后?”
萧千炜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朱初瑜道:“我知道,王爷想说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从未想过要谋害君父。但是…一个被底下的人欺骗还一无所知的人,你觉得,父皇还会重用你么?朝臣们还敢信任你们。从此以后,王爷只怕就真的只能做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了。莫说和楚王相比,就是襄王和梁王,王爷也只能看他们的脸色过火了。”
萧千炜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卫君陌还好说,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卫君陌都是他最强大的对手。但是萧千炽和萧千炯?一个胆小懦弱,一个有勇无谋,他从此要屈居这些人之下,下半辈子看他们的脸色过活?
人的野心是没有底线的。如果太初帝一直都只是燕王,萧千炜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成为燕王世子继承燕王爵位。就算最后没有成功,他是嫡子朝廷依然会给他低一些的爵位,将来燕王府分家,他也能得到除了爵位封地以外,燕王府两成多的财产。但是突然有一日燕王成为了大夏的皇帝,江山在握。萧千炜站在曾经跟他父亲一样的亲王的爵位上,豁然明白了燕王的爵位算什么?身为皇帝的嫡子,这个天下距离他其实也只有几步之遥。挡在他面前的人也不过是那么几个而已。如果说得不到燕王爵位还可以得到两成多的财产的话,皇位却完全不同。即便是同为嫡子,没有登上帝王的那个什么都得不到,胜利者会拿走全部。明明是身份地位相同的兄弟,一旦有一个人坐上去了,剩下的所有人就都得一辈子跪下。
皇位争夺是这世间风险最大,同样也是回报最高的争斗。所以才能令古往今来无数的王孙贵族宁愿拼却性命,家破人亡也要前赴后继的参与其中。
他甘心么?不,他不甘!
如果今天的事情果然是他所为,那么成王败寇他没什么可不甘心的。但是…如果他就这样从此被父皇厌弃了,那他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或许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罢了?
朱初瑜望着萧千炜眼底疯狂的痛苦和挣扎,眼眸微垂掩去了眸中的冷意。
她苦苦挣扎这么多年,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嫁自己看不上眼的男人,奉承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公婆,不是为了窝囊的让下辈子苟延残喘。她要站在这个天下最高的位置俯视所有人,她苦心忍耐这么多年,却事事不顺,到如今依然一事无成。但是没关系…她还没输。就算真的输了…也要输的轰轰烈烈。不成功,便成仁!
抬手握住了萧千炜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朱初瑜沉声道:“王爷,我们还没有输。”
“瑜儿说的不错,还没有输呢。”一个苍老的声音有些突兀的传来。萧千炜心中一惊,猛然望向门外,周襄须发皆白,一身一品大员的官服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你怎么进来的?
道门败类!”萧千炜沉声道。他们会在这里谈话周围自然都是他的人守着。即便是他之前和周襄交往颇密,这些人也不可能连禀告一身都没有。
周襄笑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老夫是来帮王爷的,你这个态度……”萧千炜冷笑一声道:“帮我?若不是周先生,本王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敢说,这些事情不是你暗中指使的?”周襄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身边却只跟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似乎丝毫不担心萧千炜一时恼怒会对他不利。
走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下,周襄摇摇头道:“王爷此言差矣。以王爷的资质,想要和楚王争皇位,说实话,连一分的可能都没有。”
萧千炜神色阴郁地盯着周襄,周襄也不在意,捋着胡须笑道:“王爷,皇帝陛下难道就没有提醒过你,少和老不死的人打交道?就你这点心计,若不是有别的原因,老夫连陪你玩儿的兴致都是没有的。”
“你果真不怕死!”萧千炜咬牙切齿。
周襄笑道:“老夫这个年纪,就是现下死了也是高寿。只是可惜了王爷你啊…皇帝陛下一世英名却不会教儿子,不过襄王和梁王虽然资质平平,却难得的有自知之命。王爷可知道,这人啊,最可怕的便是没有自知之明。可惜…皇帝陛下的运气实在是不差,老夫便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竟然还会有楚王这样一个儿子。否则…便是皇帝陛下坐稳了皇位,二十年后,这大夏的天下到底谁说了算,还未可知呢。”
萧千炜冷笑一声,嘲讽地道:“父皇不会教儿子,难道你很会教学生?”
周襄一愣,苍老的脸上倒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哀伤之意。良久才叹了口气道:“陛下的性格早已经养成,后天再想要改变谈何容易?但是…若是没有燕王谋逆,以陛下的宽厚性情,做个守成之君也不是难事!”萧千炜不以为然,“你何不说,一切的错都是你们贸然想要削藩?”
周襄眼皮颤了颤,萧千炜说得也没有错。削藩本身没有错,加强中央集权控制是每一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但是他们当初…确实是操之过急了。陛下性格里的优柔寡断更在许多时候当断难断,平白的失去了许多先机。而太初帝…也确实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强势王者。所以,他们毫无意外的输了。
周襄很快就从懊悔中清醒了过来,这些事情这半年来他回想了千百次,早已经过了最初沉浸在痛苦中悔不当初的时候了。抬头看向萧千炜,淡淡笑道:“王爷之前若是有现在的半分清醒,何至于此?”
萧千炜脸上涨的一阵青一阵紫,恶狠狠地瞪着周襄。朱初瑜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上前一步道:“周先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襄打量着朱初瑜道:“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即便是男子也不多见。可惜…你的命不如楚王妃好。”
朱初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垂眸平静地道:“先生谬赞了,命是人自己挣来的。”
周襄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不错,以朱家的家世,你若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绝不可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朱初瑜道:“周先生还没说,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总不会,是专门来嘲弄王爷的吧?”
周襄笑道:“当然不是,老夫之前便说了,我是来帮你们的。”
萧千炜满脸怀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周襄也不在意,挑眉笑道:“王爷这会儿还没有去皇帝陛下面前坦白一切,想必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吧?不管今儿的事情跟王爷有没有关系,这事儿一过,王爷就会被打入谷底,从此永世不得超生。”萧千炜沉默不语,周襄笑道:“现如今…王爷只有一个法子可以翻盘。越过皇帝陛下和所有人…直接登基。”
萧千炜心中一震,很快便反驳道:“这不可能!”
“哦?”
萧千炜道:“你做不到,无论谁也做不到,即使是卫君陌末日合成师。”金陵附近的大军如今兵权都在陈昱和薛真手里,这两人是太初帝绝对的心腹。即便是同样手握兵权的卫君陌和南宫绪,想要做什么这两个人也会阻止的。除非将这些人都杀光,这样的事情卫君陌不会做,别的人做不到。而且,即便是做到了结果也是天下打乱。
周襄不以为意,笑道:“如果能挡在你面前的人都死了呢?”
萧千炜冷笑,“你有本事杀了卫君陌?”
“看来,王爷对楚王的评价确实是非常高啊。”周襄感叹道,“我确实没有本事杀了卫君陌。”
“你敢对父皇动手!”萧千炜怒道,“我绝对不会做一个杀父弑君之人!周襄,你真当我傻么?我若是害死了父皇,谁会支持一个杀父弑君不忠不孝的人登基?就算你有法子阻止卫君陌,到时候便宜的也是萧千夜吧?”
周襄有些好笑地打量着萧千炜道:“王爷你确实不傻,但是,你现在又能怎么办呢?你觉得…老夫现在是在和你商议么?”
萧千炜脸色一变,厉声叫道:“来人!”
门外一片安静,半晌也没有人回应。
周襄叹息道:“楚王妃亲自布防的皇宫守卫确实是非常厉害,但是…除非太初帝有本事将所有和先帝与陛下相关的人都杀光,否则,总会有漏网之鱼的不是么?太初帝身边确实是非常难以接近,但是别的地方却也没那么难。执掌这个金陵皇城五六年和半年,多少也还是有点差别的。”
萧千炜又叫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答方才死了心。沉声问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还来找我干什么?”
周襄笑道:“我之前说是来帮王爷的,并非虚言。我年纪大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金陵城内外都是幽州军的人马,就算夺得了帝位又能如何?而陛下…郡王,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当一个皇帝。所以这次的事情我并没有将他牵扯进来,只要事后,王爷善待于他,也算是老夫尽了这些年的师生情谊和先太子的知遇之恩了。”
萧千炜垂眸,脑海里却在疯狂的运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他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周襄,如果这是一个陷阱……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周襄笑道:“就算这是一个陷阱,王爷的处境还会比现在更糟糕么?今天我若事败,王爷参与与否都必定万劫不复,从此再无希望。是从此被弃用,困在府中虚度余生,还是奋力一搏,王爷不妨仔细想想。”
“是你害我!”萧千炜含恨道。
周襄淡笑,“我是在助王爷,我说过,与楚王正面相争,王爷一丝希望都没有。只有剑走偏锋,或许还能成功。天子至尊之位,万万人之上的尊荣。距离王爷只有一步之遥,难道王爷真的不想要么?”
萧千炜没有说话,周襄也不着急。慢慢拨动着手中的念珠,望着门外的天空轻声叹息,“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无法阻止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即便是老夫自己…也不能。”
良久,萧千炜终于抬起头来。额头上青筋毕露,双眼赤红。咬牙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不能伤害父皇和母后。”
周襄仿佛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般,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保证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会活着的。”萧千炜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猛然睁开,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周襄满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苍老而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和嘲弄。他从来不觉得说服萧千炜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萧千炜从来都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除了他的野心。
542、今生遇你,三生有幸(大结局)
御书房在皇宫东路,距离正前方前朝宴客的大殿隔着小半个皇宫的距离。此时,殿中只有太初帝卫君陌和刚刚赶到的萧千炽和萧千炯。一进门,萧千炯就问道:“父皇,突然召见儿臣和二哥,有什么事么?”
太初帝皱眉,有些不悦地问道:“郑王怎么没来?”
萧千炯一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萧千炽。他也不知道萧千炜在哪儿啊。
萧千炽连忙答道,“回父皇,三弟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太初帝道:“什么事,比朕召见更重要?”
萧千炽还来不及说“三弟根本还不知道父皇召见”,就听到殿外传来一个有些狂傲的声音,“自然是关系到生死前程的大事啊。”
“放肆!谁敢在御书房外喧哗!”萧千炯怒道,转过身来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站在太初帝身边的卫君陌冷眸微沉,一把抓住太初帝的肩膀便冲出了御书房的殿门。下一刻,一阵乱箭便从御书房外射了进来。
萧千炽和萧千炯也是大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各自被两个黑衣人拎住直接冲破了御书房的房顶冲了过去。
站在房顶上,萧千炽和萧千炯都是脸色苍白,心脏狂跳。回过神来连忙去找太初帝,却见太初帝被卫君陌抚着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周围全是跟自己身边的人一般无二的黑衣人以及许多不知从哪儿来的灰衣男子。顿时才松了口气,颤声道:“父皇,这”
太初帝没有理会儿子的呼唤,神色冷静的望着下面穿着各异的人,道:“既然都来了,躲躲藏藏做做什么?都出来吧?”
为首的一个男子朗声大笑,“太初帝果然不愧是一代枭雄,处变不惊真是令人佩服。”
太初帝却并没有看他,冷笑一声道:“凭几个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也想动朕的皇城卫军?既然你们觉得胜券在握,还躲着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几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太初帝眯眼看过去,并不陌生但是也不算眼熟,却还记得应该是原本朝廷的将领,只是有一个,却是原本幽州军的将领。太初帝只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淡淡道:“你倒是隐藏的深。”
那将领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各为其罪。”他是先帝的人,先帝驾崩之后他就是接任的萧千夜的人。
“周襄,滚出来!”太初帝神色一冷,厉声道。
片刻后,周襄在几个侍卫和文官模样的男子的簇拥下从房檐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只是房顶上的人却没有去看他,而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到了跟在周襄身边的人身上。萧千炯愤怒,萧千炽震惊,齐声叫道,“三哥!”
“三弟?!”
萧千炜抬起头来,看来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太初帝平静的扫视底下的众人,语气宛如幽州严冬的寒风,“很好,军中将领,朝中名臣,世家权贵,还有朕的儿子,你们总算是都到齐了。”
周襄道:“萧攸,尔不过以乱臣贼子也该称朕!你以为登上皇位你便真能高枕无忧?四海称尊?你也太小看了天下的忠臣烈士了,就连你的亲生儿子都要反你,你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太初帝看着他,嘲讽地道:“忠臣烈士,你也配么?父皇留下的大好江山,让你这个忠臣弄得民不聊生。唆使萧千夜残害皇族,以侄杀叔,真是好忠臣,好烈士。”周襄道:“竖子图谋不轨,不尊皇命,合该万死!”
“确实是罪该万死,朕当初就该将你千刀万剐,也免了你现在来恶心朕。”太初帝道。
周襄冷笑,“你自己沽名钓誉,怪得了谁?难不成你以为,假仁假义的饶了老夫性命,老夫就会归顺于你?”
“老朽无能,志大才疏,自以为是,朕要你何用。”太初帝道。
站在一边的高大男子有些不耐烦地道:“周老儿,你们啰里啰嗦的烦不烦啊?不过就是个杀罢了,读书人就是麻烦。”
周襄一愣,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萧攸,你好好看看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肯服你。”一挥手,殿前,宫墙上的人都纷纷举起了刀剑。
“等等!”萧千炜大惊,高声叫道。
周襄回头看向他,萧千炜道:“你说过,不会伤害父皇和母后的。”
周襄一笑,扶着胡须仿佛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看向萧千炜道:“郑王殿下,你可知道为何老夫说你斗不过楚王殿下?做好人你不够心诚,最坏人你又想要沽名钓誉,这般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你能做成什么事?当然,你若是能让你父皇现在心甘情愿的杀了楚王把皇位传给你,倒也不是不可能。”
萧千炜咬牙沉默。
周襄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笑道:“你也知道做不到,那就好好看着吧。”
萧千炜抬头看向太初帝,却看到太初帝根本没有看他。心中不由得一愣,闭了闭眼睛退到了一边,只是低声道:“你答应过,留父皇一命。”周襄含笑不语,抬头去看房顶上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到卫君陌身上,道:“楚王殿下,你若是还想要你妻儿的性命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说完了?”卫君陌居高临下,低头俯视底下的众人。
周襄一愣,眯眼望着卫君陌。
卫君陌道:“一百万两黄金,好手笔。不过一天前大夏刚刚与南越签订了协议。以一千万两白银购买南越的药材,宝石以及南越特制的刀具。”
“你什么意思?”周襄道,卫君陌道:“一百万两黄金是你从大夏国库偷走的,理应收回。”
听了卫君陌的话,江湖中人顿时有些骚动起来。他们都是为了钱才来的,如果没有钱他们还来干什么?周襄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轻哼一声道:“等到新皇继位,任何的合约都是一张废纸。而在座的各位便都是从龙的功臣。”
闻言,不少人又暗暗盘算起来。虽然说江湖中人一样不管朝堂事,但是说他们不羡慕那些高官显贵锦衣玉食也是假的。从龙之功啊,到时候弄个侯爷伯爷大将军的当当,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他们出现在这里已经得罪了太初帝和卫君陌,若是让他们活着,将来还有他们这些人的好果子吃么?
“就是不知道南越人是不是这么想的。”萧千炯反应的极快,高声笑道。一千万两对南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只要有一张合约在,别说是换个皇帝,就算是改朝换代也别想让他们吐出来。
周襄冷笑一声,淡然道:“梁王殿下,你用不着在这里挑拨,现在,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性命吧。”
萧千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向卫君陌,“父皇,大哥?”
卫君陌并不为周襄轻而易举的扳回了局面而动容,目光冰冷的看向底下的江湖中人。这些人既然敢来,早晚都是要死的。
远处,一道绚丽的烟火升上天空。天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是夕阳却已经完全的沉了下去。天地间仿佛更加冰冷了许多一般,红色的烟火在昏暗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明亮。烟火升上太空的片刻,远处前朝大殿内外的乐声突然高扬,充满了喜庆的乐声响彻了大半个皇宫,也衬得此处气氛越发的凝重冰冷。
同时,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的兵马烈着整齐的队伍从几个方向朝着这边逼了过来。但是这些人却并没有靠近御书房的宫殿,而是不远不近的停住了脚步。厚重的盾甲为护,拉开的强攻齐刷刷的对准备御书房前的众人。即使并未动作,一股毫不逊色与战场上的血腥和肃杀之意也已经扑面而来。
太初帝和卫君陌等人在最里面,中间围着周襄以及一众叛军和江湖中人,而外围却又是太初帝的重兵围困。大殿前一时间一片寂静。
几道人影如灰色的鸿影飞掠而过,落在了御书房大殿的房顶上。南宫绪沉声身披软甲,手握宝剑,“臣,南宫绪叩见陛下。五城兵马司精兵奉诏入宫平逆。”
“星危叩见陛下。楚王府护卫奉命入宫护驾。”
“臣,蔺长风叩见陛下。”长风公子红衣翩然,风度卓然,“内廷侍卫奉诏,擒拿叛逆。”
“末将薛真奉诏。”远处传来薛真洪亮的声音,“皇宫内外均已封锁,绝不会让叛逆走脱一人。”
太初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大笑道:“好!好!周襄,现在你等是否还觉得稳操胜算?”
周襄默然,良久方才抬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太初帝道:“这金陵城里,想要找死的人不少,但是敢到朕跟前来找死的人不多。”
对上太初帝冷峻的眼眸,跟在周襄身后的不少人却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再看看周围,几乎止不住心中暗暗的懊悔。再怎么说得冠冕堂皇,忠君报国,面对对手这样从容自在的姿态和明显完全的准备也不由得不害怕的。太初帝分明是将他们所有的打算都看在眼里,就像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一群丑角的表演一般的轻蔑和随意。
周襄却并不着急,微微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那就只能看你我谁的命更大了。”
太初帝冷哼一声道:“放心,朕马上就送你去地下见父皇和太子大哥。”
两人还在心平气和的对话,下面的江湖中人却忍不住了。一个人影一掠而去冲向了宫殿顶上的太初帝,“啰嗦什么?杀了就是!”
太初帝冷眼看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人,纹丝不动。来人心中一喜,只是这一丝喜意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便感到心口一阵凉意划过。一个青衣身影挡在了太初帝跟前,手中提剑,紫眸冰冷,剑锋直指他的心口。
身在半空的人一顿,整个人颓然跌落到宫殿前的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地上的人仰面躺着,心口一点红印迅速的扩大,血色片刻间便染红了胸前和身下的地面。
周围的人心中都是一紧,一个声音厉声道:“一起上!”
一群人齐声应和,无数个声音飞身而上。同时,太初帝身后的暗卫们也挺身而出,迎上了冲过来的敌人。
皇宫后方一处僻静的四层小楼里,夭夭和安安趴在窗口望着远处天空红艳的烟火惊呼起来,“好漂亮呀。”身后的房间里,老头儿正坐在一边喝着酒,闻人师叔与弦歌公子却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老头儿一边喝酒,一边赞赏的道:“皇宫里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弦歌公子无奈地挑眉,“师伯,墨儿送了你不少宫中的御酒吧?”
老头儿鄙视的瞥了他一眼道:“这怎么一样?别人送的和偷别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你懂什么?”
弦歌公子抽了抽嘴角,懒得跟他争。
“弦歌舅舅,师公,有花花,好漂漂。”夭夭回头,招着小手要三人过来一起共赏。只是那烟火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夭夭眨着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小嘴看向哥哥,“没有了。”
安安摸摸妹妹柔软的发丝,“回家去要爹爹和娘亲再放给夭夭看。”
“嗯。”夭夭满意的重重点点,红红的花花很好看,夭夭很喜欢。
弦歌公子将棋子扔到一边的棋盒里,起身走到床边望远处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舅舅,抱抱。”夭夭伸出小手,弦歌公子挑眉俯身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又抱起了安安离开了窗口。安安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弦歌舅舅,安安自己走。”
弦歌公子淡淡一笑,将两个小盆友放到了老头儿独占的坐榻上,道:“乖孩子,一会儿跟妹妹待在师公身边,不要乱动好不好?”安安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嗯。”
弦歌公子满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安安真是个好孩子,照顾好妹妹。”
另一边,师叔也跟着放开了棋子,看向窗外淡然一笑,“来了么?”
窗外,一群手持兵器的江湖中人正在悄然的接近小楼。
弦歌公子斜靠在窗口,懒懒地望着楼下。平素用的最顺手的一方古琴就立在他身边,对上来到楼下的江湖中人,俊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嘲弄的笑意。一把拉过了琴横在跟前,右手托琴,左手扣住琴弦轻轻一波,几道气劲立刻从窗口射出朝着底下的人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冷不防被气劲击中,顿时跌倒在地血流如注跟在后面的人连忙闪到一边停住了脚步。
“弦歌公子?”为首的人眯眼打量着站在窗口的白衣男子,沉声道。
弦歌公子扬眉,似笑非笑地道:“算你们有些眼力,还能认得出本公子。不过本公子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底下的人勉强一笑,拱手道:“在下”话没出口,就被弦歌公子打断了“千万别跟本公子自我介绍,也别跟我攀交情。本公子也不会因为跟你们有交情就手下留情的。”
身后一人忍不住嘲讽道:“什么弦歌公子,还不是朝廷的走狗么?”
弦歌公子也不动怒,淡笑挑眉,“说得好像你不是狗一样,哦,你们确实不是朝廷的走狗,你们只是一群见钱眼开的蠢货而已。”
江湖中人气性本来就不小,被人这样挤兑还能忍得住才怪。为首的男子脸色一沉,冷声道:“我们不想跟弦歌公子为难,只要你将那两个孩子交给我们。”
弦歌公子顿时乐了,“交给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叫本公子什么?”
“舅舅!”身后传来夭夭欢快的声音。
弦歌公子回头对她一笑,然后才低头看向下面,“听见了吧?”
底下一片默然,楚王的孩子叫弦歌公子舅舅,这事儿他们确实不是十分清楚。他们可以要求弦歌公子将两个不相干的孩子交出来,却没法要求弦歌公子将自己的外甥外甥女交出来。
良久,男子才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弦歌公子浑不在意,飞身一纵从窗口落了下去。刚一落地便席地而坐,将古琴横放在膝上弹奏起来。
“小心,听说弦歌的琴声能乱人心志。”有人提醒道。
“先杀了他再说!”一个人冷笑一声,再厉害的琴音也要有人能谈得出来才行,人死了看他还怎么弹。两个人影飞身扑向了坐在小楼门口的弦歌公子,弦歌公子看在眼里却是一动不动,手下依然悠然自在的拨动着琴弦。
两把刀一左一右砍向弦歌公子,显然是想要先砍掉她的肩膀。弦歌公子冷然一笑,抚琴的手指一勾,琴艺乍然变得尖锐起来,仿佛两只无形的锥子扎入了两人的脑海。两人只觉得脑海里一阵剧烈的刺痛,手中的长刀咣当落地,抱住头在地上痛的打滚。
弦歌公子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含笑看向众人。手下不停双手修长的指尖轻捻慢挑,那琴音却越来越强烈,仿佛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的一般。
“快!快杀了他!”
弦歌公子自诩是文雅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亲自出手。见状一笑,扬声叫道:“师父,还不出手?快点解决他们咱们好去找墨儿啊。”
楼上常来一声轻哼,闻人师叔冷笑一声道:“墨儿用不着你操心。”
弦歌公子道:“墨儿不用我操心,你徒弟媳妇总要操心吧?”今天在宫里的可不只是南宫墨卫君陌等人,各个权贵世家的女眷都在,身为秦家的嫡女,秦惜如今又没有生病,自然也要入宫参加皇帝的寿宴的。
一个灰蓝的声音从窗口飞出,夹带着而来的就是逼人的剑气。一众江湖中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剑气扫到了一大片。
“该死?这是什么人?!”
显然这些人的消息并不怎么可靠,根本没有想到弦歌公子身边还有这样的绝世高手。原本以为弦歌公子和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带着两个孩子应该很容易解决,现在才知道只怕他们连这个人都解决不了。
看着眼前躺了一地的尸体,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为首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拦住他们,先抢孩子!”
“是!”
楼下,弦歌公子的琴声中夹杂着厮杀声让人心惊。楼上,夭夭坐在榻上一边啃着点心一边好奇地看向窗口问道:“师公,舅舅和师叔公在做什么啊?”老头儿摸摸夭夭的小脑袋道:“下面有坏人,他们在教训坏蛋。”
夭夭点头,眨着大眼睛似懂非懂,“是大坏蛋吗?”
安安摸摸妹妹的小脸蛋,“不是那个大坏蛋,但是一样是坏蛋。”在夭夭的口中,大坏蛋是宫驭宸的专有名词。夭夭哼哼道:“夭夭听到了,他们也要抓夭夭还要抓哥哥,和大坏蛋一样,都是坏蛋!”
“不怕,弦歌舅舅和叔公很厉害的。”安安道。
“嗯嗯。叔公最最厉害了!”在小夭夭地心中,最厉害的当然是爹爹,不过娘亲说叔公比爹爹更厉害!
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从窗口撞了进来,滚落到地上引得两个孩子连忙扭头去看。那人一落地立刻警惕的一个翻身,正好对上不远处榻上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中不由得大喜。站起身来朝着一老两小逼了过去。
“哎哟,不得了啦,坏蛋来了!”夭夭尖叫道。
老头儿眨眨眼睛,“不得了了,坏蛋来了。你别过来啊。”
“师公,快打他!快打他!!”夭夭和安安齐声叫道。老头儿苦着脸道:“师公不能杀人啊。”
那人嘿嘿一笑,更加得意起来,“两个小鬼,乖乖跟我走免得受苦。”
“你别过来啊。”老头儿色厉内荏的警告道。
“老东西,少管闲事。”那人不屑地道,他武功不弱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这老头儿的身手连个二三流都算不上。说话间,脚步更快了几分。只是还没走到榻前就停住了,老头儿连忙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眼前眼中带着惊恐的男子,道:“老夫说过了,让你不要过来。不听老人言啊”
“啊?!”男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不过片刻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摊血水,只剩下那一身衣服还丢在血泊之中。浓浓的血腥味让两个孩子抽了抽鼻子,齐齐伸手扒开了太公的手。夭夭东张西望,不解地问道:“咦?师公,坏蛋呢。”
老头儿眼珠子一转,“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心里过意不去就走了。”
“哦。”夭夭也没怀疑,无聊地坐在一边去都阿白和飞飞玩儿去了。她答应过舅舅不可以随便乱跑的,要在师公身边等舅舅和叔公回来。安安看了看地上的那团血衣,回头见老头儿,老头儿嘿嘿一笑摸摸徒孙的小脑袋,“乖孙啊,别着急,等你舅舅和叔公回来了咱们就去找你娘。”
一个人上去,半天也没有出来。下面的人自然也知道出事了,但是他们却无瑕分身。弦歌公子的琴声虽然还不至于入耳夺命,但是也确实是扰人心智。再加上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神秘人物,前来抢夺两个孩子的江湖中人还没能见到两个孩子就已经损伤过半了。若是别的地方,见事情不可为他们还可以撤退。但是此时的皇宫皇城找已经被封锁的滴水不漏。他们除了拼命抢到孩子争夺一线生机也别无他法了。即使是对上闻人师叔的利剑,也只能咬牙往前冲了。
此时的御书房外,战斗更是格外激烈。往日宁静肃穆的御书房宫殿前早已经血腥弥漫尸横遍野。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叛军都知道,一旦失败了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死路一条,更甚至满门抄斩诛九族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更是不管不顾疯狂地想要拉上自己的敌人陪葬。只是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是,有卫君陌在谁也靠近不了太初帝。
卫君陌一袭青衣,提剑站在太初帝跟前冷眼望着各处的混战。他并不会主动去攻击什么人,但是前提是你不要靠近他和太初帝十尺距离以内。一旦越界,立刻就会遭到剑气惨无人道的攻击。被他从房顶上斩落的人碎裂的尸体甚至掉落到下面淋了人一头一身。
混战中的蔺长风看到这一幕,只能对卫君陌的游手好闲咬牙切齿,同时又飞快地闪开了距离御书房大殿更远一些。对手多得很,没必要靠的太近。一会儿还要参加宴会呢,弄得一身血腥可怎么好?
“周襄!”
不远处宫墙下许多人的护持中,萧千炜对着依然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周襄咬牙切齿。愤怒地低吼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走向诧异,“郑王殿下说笑了,老夫何事说过万无一失?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哪儿来的万无一失?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是需要付出一些什么的,就算咱们输了,也只能说命该如此罢了。”闻言,除了几个铁了心跟着周襄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以外,剩下的人连都绿了。周襄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万无一失的话,但是一直以来周襄所说的话却给了他们万无一失的错觉。看着周襄悠然的模样,他们除了无法理解周襄为什么会如此以外,只有一种深深地被人拉入坑里爬不出来的苦逼感觉。这可是要赔上全家人性命的事情啊,简直欲哭无泪。
萧千炜看看大殿顶上依然雍容镇定的没有一丝慌乱的太初帝,瞪向周襄的眼睛几欲充血。忍不住朝着周襄扑了过去,却被周襄身边的人轻而易举的一脚踢开,然后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萧千炜含恨咬牙道:“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要如此害我?!”
周襄看着他,淡淡摇头道:“你跟老夫确实没有什么仇怨,要怪,就怪你是萧攸的儿子,又比别人更蠢吧。”
“你!”
周襄抚着胡须看着萧千炜,就像是再看一团不值钱的废物,摇着头叹息道:“萧攸谋朝篡位,是老夫不共戴天的仇人。是什么让你觉得,你礼贤下士老夫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你所用?你以为你是周文王么?就连你一直看不上的襄王和梁王都知道远着老夫,呵呵看来萧攸虽然不会教儿子,至少眼光确实是还不错。至少那几个,还能分得清楚敌我亲疏。”
这种时候,还要被周襄如此嘲讽,萧千炜几乎一口心血就要从口中喷出来了。都说到这里了,萧千炜哪里还能不知道,从一开始看似他在拉拢周襄,其实周襄也是在刻意靠近他的。不然,卫君陌亲自上门去周襄都敢不假辞色,又凭什么对他和颜悦色还用心教导?就凭朱初瑜这个没几分分量的干孙女么?周襄这种人,必要时候只怕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够利用,何况是干孙女?
他以为是互相利用,原来不过是别人单纯的在利用他罢了。
“周襄,你不得好死!”萧千炜刻毒的骂道。
周襄闻言,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方才点头道:“老夫怎么死不用郑王殿下操心,郑王殿下有功夫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萧千炜扭头看了一眼御书房大殿顶上越来越多的暗卫,再看看远处伫立着一动不动的兵马,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的血色。
虽然叛军和江湖中人都不少,但是太初帝和卫君陌毕竟不是毫无准备的。等到越来越多的暗卫和高手出现,叛军这边便渐渐地落了下方。房顶上,太初帝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声吩咐道:“君儿,速战速决,时间不多了。”晚上还有宴会必然要按时举行,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卫君陌无声地点了点头,“星危。”
不远处的星危一剑解决了一个对手,飞身落到了卫君陌跟前,“陛下,王爷。”
卫君陌道:“保护父皇。”
“是。”
星危应下之后便收剑站到了太初帝身边,卫君陌手中的软剑划出一道明亮的寒光飞身落到了殿下的人群中。只见卫君陌在人群中来去纵横,剑光入飞。可谓是一步杀一人,剑光起处必有血光闪过人头落地,绝无遗漏。周围的敌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位楚王此时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子?分明就是一尊杀神。卫君陌所到之处,敌人纷纷退避不已。敌人害怕,自己人却顿时觉得士气大涨,就连蔺长风手下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力道。
“完了完了”
躲在一旁的的人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根本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远处还虎视眈眈的兵马,转身就想要逃跑。但是他们的命运也并不见的比留在原地的人更好,才不过跑出了十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利箭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薛真冷眼看着被迫又退了回去的人,不屑地冷然一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指望还想要回头了。
“周大人,周大人!怎么办?”有人抓着周襄的衣摆焦急地问道。周襄轻轻拂开了抓着自己的人的手,淡然道:“怕什么?各位是为了讨伐篡位的逆贼,就算将来到了地下,见到陛下和先太子,也只有荣耀和嘉奖。”
荣耀你妹!嘉奖个x啊!我们只是想要荣华富贵,谁想要死鬼的嘉奖?
周襄看着场中所向披靡的卫君陌,皱了皱眉道:“不过,这样也不太好”想了想,周襄扬声道:“楚王,若是还要楚王妃和你那一双儿女的命,就立刻给老夫停手。”
卫君陌没有停手,倒是蔺长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周老先生,你是说你派人去抓楚王妃和两个孩子去了?你确定他们还能回得来?”抓南宫墨就算了,要是用车轮战什么的,只要周襄舍得投入成本总是有成功的希望的。但是去抓两个孩子?想到守在两个孩子身边的三个人,长风公子都想替奉命去办事的人掬一把同情的泪。
“怎么?长风公子觉得楚王妃很难抓住么?”朱初瑜的含笑的声音从混乱地厮杀声中传来。
蔺长风踢开跟前的人闪到一边,这才看到朱初瑜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而其中最显眼的无异于一身红衣的南宫墨和身着凤袍的皇后了。
太初帝站得高看得远,脸色也是一沉沉声道:“都给朕住手!”
太初帝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武功虽然只能算是二流中的末流,但是气势如虹,声音响亮。听到他的声音,双方立刻就各自拉开了距离。只有卫君陌被孤零零的扔在了场中。卫君陌侧首看过去,紫眸如冰。朱初瑜打了个寒战,连忙侧首避开了他的视线。
蔺长风靠着御书房外的柱子站在,挑眉打量着南宫墨道:“哟哟,墨姑娘,您今儿出场可有点不太威武啊。”
南宫墨无奈地耸耸肩道:“这个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呗。”
“谁这么大的能耐能拿下你啊?本公子还以为所有的高手都被放到这儿来了呢。楚王殿下,你好像被小瞧了哟。”蔺长风戏谑的道,这个时候还能分得出高手去对付南宫墨,可见对方对卫君陌的战力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啊。
南宫绪淡淡道:“未必,只怕就是知道对付不了楚王,才分兵的吧?”反正对付卫君陌无论多少人都是送菜,如果能够拿下南宫墨和两个孩子再来威胁卫君陌的话,就要方便许多了。
蔺长风摸摸鼻子,诚心诚意地道:“南宫将军,想太多了不好。”会打仗的人心眼儿一点不比文官少。
朱初瑜脸色有些难看,冷笑一声道:“长风公子果然是无论场合都是如此不知所谓。”
蔺长风耸耸肩,摆出个更加轻松的姿态,“这个么你抓的又不是我老婆,我着什么急?”
朱初瑜也不生气,嫣然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抓你老婆?”挥挥手,有一群人被带了上来。长平公主,陵夷公主,谢佩环,秦惜等人都在其中,南宫墨无奈地摊手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抓了吧?”
长风公子歉疚地点点头,拖累太多了,楚王妃就算是天纵奇才也挡不住啊。
有人质在手,一时半刻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太初帝从房顶上下来,冷眼看向萧千炜。萧千炜沉默的低下了头,朱初瑜漫步走到了萧千炜身边,轻声道:“王爷,不用担心。妾身,一定会帮你的。”萧千炜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萧千炽和萧千炯跟在太初帝身边,两人身上都染上了不少血迹,虽然有人随身保护却还是免不了要亲自上阵拼杀,就连一向温文的萧千炽脸上也染上了几分肃杀。萧千炽皱了皱眉,沉声道:“三弟,别做糊涂事,快放了母后和大嫂,过来!”
萧千炯却没有那么客气,怒骂道:“老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竟然让人挟持母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萧千炜涨红了脸依然一言不发,萧千炽暗地里给了弟弟一肘子。这个时候还刺激他,不是诚心要他一条道走到黑么?
“三弟,有什么事咱们回头私下说,你先让朱氏放了母后和大嫂吧。你并没有动手,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萧千炜抬头看向对面,脸上挤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回头?还能怎么回头?”萧千炜觉得心情很是复杂难辨,他从小就将萧千炽当做对手,绝对比对卫君陌的时间更长。年少的时候他跟萧千炯关系并不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渐行渐远的。可以说,因为他这个弟弟,萧千炽小时候和少年时期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还对他有几分善意的却只有这个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兄长,哪怕他只是做戏呢。
朱初瑜伸手握住了萧千炜的手腕,低声道:“王爷,我们回不了头了。”
“贱人!”萧千炯大怒,指着朱初瑜怒骂道。自从这个女人嫁给了萧千炜,萧千炜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样子了。
朱初瑜并不生气,反倒是抿唇淡笑道:“四弟,这就是你对嫂子的态度么?”
周襄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上前了两步捋着胡须道:“陛下,楚王殿下,时间不早了,这些事情咱们还是早些解决了吧?毕竟,影响了一会儿的宴会到底不好,两位说是不是?”
蔺长风盯着周襄,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周襄笑眯眯地看着卫君陌道:“这就要看,在楚王殿下的心中,是父皇更重要还是王妃更重要了?”蔺长风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周襄继续道:“老夫知道硬碰硬今晚我们是注定了要输的。但是楚王殿下应该也知道,老夫既然站在了这里就绝不会怕死的。老夫这个年纪,怎么死都算不得短命了。只可惜王妃殿下风华正茂啊。所以如果王爷想要王妃的命的话,就亲手杀了萧攸吧。”
“什么?!”众人大惊,以一众看疯子的眼光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比起身边脸色苍白,神色凝重的人,周襄苍老的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气色精神都好的诡异。
周襄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继续笑道:“当然,为了让这个交易公平一些。只要萧攸死了,楚王殿下立刻就可以取走老夫的性命,老夫绝不会反抗。”
这老头真的是疯了。蔺长风无语,看看站在一边并没有说话的卫君陌,惹上一个疯子有的时候确实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周襄一脸慈祥地看向卫君陌,问道:“楚王殿下,你怎么选?”
朱初瑜笑道:“楚王殿下自然要选楚王妃了,一个刚认回来的爹怎么比得上同甘共苦鹣鲽情深,还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妻子?”
“自作聪明。”南宫绪扫了一眼朱初瑜,冷笑道。
朱初瑜一愣,挑眉看向南宫绪问道:“哦?难道南宫将军觉得,自己的妹妹没有让楚王殿下不顾一切的魅力?那楚王妃只怕要伤心了呢。”
南宫绪冷冷道:“楚王若是当真伤了陛下,你以为你们还能活得了?”正常人杀父弑君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杀人灭口。在场的人,除了卫君陌的心腹,谁也别想活着。真不知道这女人在得意什么?难不成她以为卫君陌杀了太初帝,担上了一个乱臣逆子的罪名萧千炜就能有机会了?
朱初瑜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不远处戒备的薛真道:“薛将军难道会站在一个弑君的人一边么?”
薛真脸色不太好看,轻哼一声道:“本将军只会效忠于陛下,郑王妃想得未免太多了一些。”郑王娶了这么一个女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要挑拨里间,“楚王殿下明睿诚孝,和某些野心勃勃欺君罔上之辈只怕不是一路人。”
周襄对灭不灭口不感兴趣,只是看向卫君陌问道:“楚王殿下,你意下如何?”
卫君陌摩挲着手中的剑柄,淡然道:“不如何?本王为何要选?”
周襄笑看着南宫墨,“楚王妃,看来你要失望了。楚王殿下并不在意你的生死啊。”南宫墨淡淡道:“嗯,我失望了,要我哭给你看么?”周襄眼神微微一缩,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南宫墨。突然冷冷一笑,沉声道:“既然不怕死,那就先砍楚王妃一刀试试!”
南宫墨跟前的男子听命,立刻抽出佩刀一刀朝着南宫墨砍了过去。
嗖地一声轻响,无形的气劲破空而至。回到的人手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惨叫一声佩刀怦然落地,那人抱着手腕痛苦的叫了起来。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抬脚将倒在身边的让人踢开。
“无瑕,过来。”卫君陌淡淡道。
南宫墨皱眉,押着南宫墨的人都立刻躲到了南宫墨身后。以免卫君陌在突然动手,落得跟同伴一样的下场。朱初瑜嗤笑一声,冷然道:“楚王殿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小看楚王妃。所以,不仅给她用了药,还绑住了她的手。能抬脚踢一下人,已经是她现在最大的能力了。”南宫墨虽然不怕大多数的毒,但是毕竟不是弦歌公子百毒不侵。至少,暂时散去她的内力是不成问题的。当然他们也不敢对南宫墨用会让她变得太过凄惨的毒,以免卫君陌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直接开杀。
“无瑕,过来。”卫君陌皱眉,有些不悦地道。
南宫墨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出某人是真的生气了。身后,抓着南宫墨的被反扣绑住的手臂的人突然觉得手腕一痛,一条血线从他手腕上绽开。之间南宫墨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反绑住自己的绳索。同时扭头原本挽起的发丝散开扫向了身后的人。发丝中夹着蓝色的光芒射向身后。同时,南宫墨伸手去抓身边同样被绑着的皇后。这一切几乎都是在片刻间发生的,朱初瑜大惊厉声道:“抓住皇后!”
南宫墨一动旁边看守的人就已经警惕了,见她伸手去抓皇后几道刀光就先后斩了过来。同时另一侧的几个高手也朝着南宫墨的背后袭来。卫君陌接连几剑挥出,站在太初帝身边的星危同时一条长鞭挥出卷住南宫墨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南宫墨没能抓住皇后,心中颇有几分遗憾却也只能借着星危的力道任由自己被拉回了这边。转身的同时,从发间抽出一支多宝发簪射向了对面。
“啊!?”发簪从人与人的缝隙中穿过,擦过了朱初瑜的脸。这一下原本是射向朱初瑜的喉咙的,可惜南宫墨现在确实是没有内力,被人中途格挡了一下才擦着朱初瑜的脸上飞过。若是如此,朱初瑜脸上也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顿时血流如注。
落到卫君陌身边,南宫墨有些无奈地道:”我没事,你生什么气?”
卫君陌低头看着她,“之前没这么计划,我不喜欢。”
“”之前我们也没想到皇后会被绑架啊。
“南宫墨!”朱初瑜捂着脸,血水源源不断的从她的指尖冒出来,她含恨瞪着对面的一对璧人道。
南宫墨颇有些歉意地看向她道:“抱歉啊,内力不够准头就差了一点。”女子的容貌更甚于性命啊。说话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口药丸含进了嘴里,一边对朱初瑜淡淡道:“有没有内力,对我来说并不是能不能杀人的绝对条件。”前世她从来就没有过内力,难道就不用杀人了?不过没能救下皇后,还是有些可惜。朱初瑜也不笨,皇后身份特殊身体又不好,南宫墨就算武功全盛的时候救皇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打到皇后身边的人不难,但是要带着身体虚弱的皇后逃走却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太初帝见南宫墨脱险,也松了口气。虽然他未必将南宫墨看得极为重要,但是他清楚这个儿媳妇在儿子心中的分量。他相信卫君陌不会为了南宫墨而杀自己,但是如果南宫墨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这个优秀的儿子也要毁了。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事情自然就方便多了。
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太初帝道:“够了,朕没有功夫陪你们在这里玩过家家的优秀。六弟,朕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插一脚。”
在场的人一开始也并没有注意到跟着朱初瑜一起来的周王。听到太初帝的话才看了过去,人群后面走出一个白白胖胖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穿着亲王袍服的男人,不是周王是谁?
太初帝问道:“你是为了你儿子?”
周王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太初帝摇摇头道:“不,侄儿的死你确实很难过。却还不足以让你做出这样事情。你若当真有那么深的恨意,当初本王与萧千夜争斗的时候你就应该出手而不是现在。与周襄合作,他承诺了你什么?将来萧千夜复位,让你做摄政王?你会这么容易相信他?还是说你打算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周襄拿下了朕,你再从中取利?毕竟,周襄看起来也活不了两年了,是不是?”
周王看看太初帝,冷声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太初帝摇摇头道:“朕只想知道,皇位对你来说如此重要?”
周王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嘲弄地看向太初帝,“这个问题,难道不是三哥你最清楚了么?皇位不重要,你造的什么反?哦,你叫靖难。”
太初帝也不理会他的嘲弄,道:“朕是问,既然皇位对你如此重要,你当初为何不出手?朕想要皇位,朕自己会去拿。而你,只会偷么?”周王咬牙,额头上青筋毕现。太初帝看着他,明明是平视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你不敢,你怕死。”
周王抽搐了一下,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咬牙道:“你不过是命比我好罢了!有个厉害的好儿子,还有个厉害的儿媳妇!萧攸,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
“所以,你是在嫉妒朕?”太初帝挑眉道,“怕死就该安安分分的活着,朕不讨厌光明正大站出来跟朕作对的人,但是却着实不喜欢在暗地里跟朕捣乱的人。为了将你们全部引出来,朕忍了周襄这个老家伙大半年,总算还是值得的。”
周王脸色微变,“你早就知道”
太初帝道:“朕要做的事情很多,半年是朕能给你们最长的事情了。朕也不想以后还要应付你们无休止的麻烦。但是,朕确实没有想到还有你,六弟,你让朕失望了。”
周王愣了一会儿,终于有些无力的垂下了头。许久才长叹一声,“我不如你。”
太初帝不再看周王,目光从朱初瑜,萧千炜身上划过,最后落到了周襄身上。
周襄神色不变,看着太初帝叹息道:“你确实是最像先帝的人,当初你放过老夫,老夫只当你沽名钓誉,没想到若是老夫当时就一直安分守己,你又当如何?”太初帝轻哼一声,“你若安分守己,朕何必理会你?”安分守己的周襄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废人罢了,根本没有让太初帝关注的价值。
周襄也是一笑,点点头赞道:“说的不错,不过事已至此楚王妃自己脱险了,不知皇帝陛下打算用什么换回你的皇后?”
“不必!”被人押在一边的皇后突然开口,声音冷漠。
“母后。”从头到尾,皇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突然开口,萧千炜三兄弟也忍不住叫道。
皇后侧首看向站在一边眼底满是愧疚的萧千炜,点点头道:“本宫交出来的好儿子。”
“母后”萧千炜眼眶有些发红,痛苦的望着皇后。
皇后不再看他,侧首看向萧千炽和萧千炯,眼神和蔼了许多,轻声道:“炽儿,炯儿,你们很好。”
“母后!”萧千炽两兄弟齐声叫道。
皇后望着太初帝,道:“陛下,臣妾教子无方,合该有此一劫。陛下不必顾及臣妾。”
“母后?!父皇!”萧千炽两兄弟大惊,惊恐地叫道。萧千炯立刻就想要冲上前去,“放开我母后!萧千炜,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却被身边的人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急得他连看也不看挥拳就砸了过去。肩头上的力道一惊,卫君陌低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稍安勿躁。”
“大哥?!”萧千炯清醒了一些,一把抓住卫君陌,“大哥,救救我母后,求你!”
卫君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
远处前朝的地方再次燃起了绚烂的烟火,卫君陌回头对太初帝道:“父皇,时辰已到,父皇该驾临前朝受群臣恭贺了。”
众人这才想起,此时天色已晚,已经到了宴会该开始的时候了。即便是要延时,也需要有个合理的借口。
太初帝看了看皇后,有些担心。虽然他跟皇后之间不是如卫君陌和南宫墨那样的感情,但是二十多年夫妻也早已经当成是最亲的亲人了。皇后被挟持,太初帝虽然不可能答应周襄什么过分的条件,却也绝不会希望她出什么意外。
南宫墨淡笑道:“父皇放心,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太初帝叹了口气,瞬间明白了南宫墨的意思,点点头道:“如此,皇后的安慰就交给你们了。”
“请父皇放心便是。”南宫墨道。
太初帝果然不在啰嗦,挥挥手带着薛真等人便离开了。难着周襄一阵青一阵紫的脸色,南宫墨好心情的笑了。对周襄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有辛辛苦苦排了一场大戏,结果戏才演到一半,最重要的观众就说太无聊然后退场了更憋闷的事情?
周襄所作所为都是想要为难太初帝,想要让他难看。太初帝一走,再多的筹码也变成了一场无聊的闹剧和笑话。就算皇后真的死在了卫君陌面前又怎么样?萧千炽和萧千炯也在,罪魁祸首还是萧千炜这个亲生儿子。跟卫君陌这个原配嫡子关系拉的太远了,就算是传出去对卫君陌的名声有碍,那影响也是十分有限的。
御书房前一边宁静,许久才听到周襄的声音再次响起,“楚王殿下,果真了得。为了今晚,只怕楚王殿下也没少花费心思吧?一场叛乱,悄无声息的淹没在后宫之中,就连前朝的宴会都没有影响到分毫。”卫君陌冷声道:“放了皇后,束手就擒。”
周襄冷笑,“老夫若是说不呢?”
卫君陌挥了挥手,一个人被提着出现在众人跟前。那人被扔到地上,挣扎着做起来才看清楚竟是萧千夜。周襄脸色顿变,咬牙道:“此时与他无关!”
蔺长风有些好笑,“周老先生,从你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不可能与他无关了。更何况,你有那么多钱去收买刺客,也是他给的吧?”萧千夜坐在地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既不惊恐也不为自己辩驳,仿佛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一般。
周襄高声道:“这一切都是老夫一人所为。他是先帝亲自传位之人,萧攸抢了他的皇位还不够,还想要杀他?就不怕悠悠众口,史笔如刀么?”
卫君陌手中软剑一抖,淡然道:“杀他的不是父皇,是我。”
“你”周襄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却没有说话。南宫墨含笑道:“周老先生,你大费周章,其实目的已经达成了吧?”周襄沉默,南宫墨道:“闹出这么一场,搅得整个金陵皇城惶惶不安,拉着一位皇子,数个世家和一堆文臣武将闹了这么一场。就算父皇极力隐藏,这么多人命世家权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抹平的。更重要的是,煽动以为皇子造反已经足够让父皇难堪了。原本你,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成功不是么?”
周襄一笑,“楚王妃果然是明白人。若是没有两位在,老夫倒是有信心就算没有十成也有八成把握能成功。哪怕是最后功亏一篑萧攸的江山也坐不稳两世!可惜时不予我啊。天不佑我,如之奈何?”
南宫墨道:“既然如此,周先生何不趁早收手?”
“收手?”周襄表情有些怪异的道。南宫墨道:“周先生大概不知道,父皇身为帝王或许需要顾及名誉,但是我们夫妻俩却没有这个顾虑。至于史书?又有多少史书是真实的?又有多少真相被淹没在历史中?我死之后,谁管身后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难道楚王将来不用登基?”周襄不以为然,显然是不相信南宫墨的话。
卫君陌手中的剑往萧千夜的脖子上送了送,冷声道:“与你无关,放人。”
周襄望着卫君陌良久,方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朝着萧千夜恭敬的一揖,叹息道:“陛下,老臣无能此罪万死难恕。”
“周先生”沉默的萧千夜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周襄长叹了口气道:“是朕无能,连累先生至此。先生何必”
周襄笑声苍凉,“老臣老臣只是不甘啊,想老夫年少成名,却半生漂泊。得陛下和先太子知遇之恩,到头来却是一事无成”长风公子摸摸鼻子,道:“纸上谈兵,高才低能怪得了谁?把你费心算计的功夫用来学学怎么治国理政,早没这么多事了。”
“噗!”周襄愣了愣,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抬起头愤怒地看向蔺长风。
萧千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长风公子,别”他倒不是怕蔺长风把老头气死了,他还是怕老头恼羞成怒捅母后一刀。
蔺长风懒懒道:“我没说错啊,总有人喜欢把诡计多端当成经天纬地之才。这老头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用这个精力来好好辅佐萧千夜治理朝政,萧千夜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噗!”周襄再次吐出一口血,放声大笑起来。众人默默无言地看着他,周襄笑够了才终于直起身子来道:“好,好,好!陛下,老臣有罪!老臣罪该万死啊!”话音未落,周襄便转身朝着身边持刀的人撞了过去。对方正警惕的戒备着对面的卫君陌等人,哪里会想到还有此变化?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侧身想要避开朝着刀口撞过来的周襄。周襄这一撞却是用了全力的,虽然被人避开了却力道不减,撞上了身后大理石雕的灯柱,砰地一声之后整个人便委顿于地,灯柱上一抹猩红慢慢滑落。
“周先生?!”萧千夜叫道。
周襄艰难地侧过头望过去,“陛下老臣,老臣对不住该死”
周襄睁大了眼睛,口中的声音却已经消失。这位历经了三位皇帝的一代大儒,一生真正掌权的时间其实也不过萧千夜在位的那五年罢了。他逃过了太初帝登基之时被杀的命运,最后却还是以跟他的同僚韩敏如出一辙的方式死在了几乎差不多的地方。
死不瞑目。
望着周襄的尸体,萧千夜放声大哭。
见状,南宫墨轻声叹了口气。周襄和韩敏这样的人虽然不讨喜,但是便是他们一败涂地却也并不让人鄙视。即便是讨厌他们,南宫墨也还是忍不住会产生几分敬意。因为先太子的知遇之恩,他们愿意以死相报。他们固执,坚持己见,或许他们的坚持并不是正确的,但是对与错又有多少人说得清楚?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对付敌人,但是文人的一些刻骨铭心的风骨让他们并不会做出卑劣可笑的态度。
坚持立场,感恩,不择手段的对付敌人,谁又能说他是错的呢?
他只是输了而已。
身边,卫君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微凉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背,却让她的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南宫墨侧首,对他浅浅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襄死的突然而决绝,让在场的许多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萧千炯恨不得将周襄千刀万剐,但是看到周襄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自己面前,却又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了。萧千炜更是脸色雪白,他也恨周襄,是周襄将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但是他也知道,周襄死了他也完了,
“长风公子,好口才。”南宫绪侧首对蔺长风淡然道。
长风公子一脸茫然,“这绝对是有什么误会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口才已经好到能杀人的地步了?
萧千炽叹了口气,道:“三弟,没事了。让人放开母后吧。”
“都别动!”朱初瑜厉声道,“皇后可是唯一的保命符了,想要活命的就看紧她!”
那些叛军早就已经放下了武器,但是江湖中人却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他们知道,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没有退路了。所以朱初瑜一开口所有人就立刻不约而同的将皇后围住了。朱初瑜盯着南宫墨和卫君陌冷声道:“这次我没有开玩笑,你们敢轻举妄动,我就让人捅皇后一刀,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敢!”萧千炯怒道。
朱初瑜冷笑,抓着皇后的人果然一刀刺进了皇后的肩头。皇后低吟了一声,咬着有些发白的唇依然一声不吭,只是看向萧千炜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朱初瑜,你!”萧千炜皱眉道。
“你闭嘴!”朱初瑜没好气地骂道,“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废物!我朱初瑜聪明一世,煞费苦心,却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萧千炜被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贬低,也是怒火中烧,“贱人,你竟敢”
朱初瑜眼神怨毒,“若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废物,我怎么会选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我会成为太子妃!我会成为皇后的!到底是为什么啊?!”
萧千炽和萧千炯不解地对视了一眼,萧千炯不屑地道:“这女人疯了吧?”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重过萧千炜,她怎么可能成为太子妃?就算有,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但那也只是因为对萧千炽太失望了而相对比较看重萧千炜而已。更何况,那个时候父皇只是个藩王,可还没想过能登上皇位呢。想太多,妄想症了么?
南宫墨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朱初瑜却已经看过来,咬牙道:“是你楚王妃。你果然是我的克星。”
南宫墨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没有我,我就会成为王妃!我会成为摄政王妃!不我会成为太子妃,我会成为皇后。都是你!都是你和卫君陌!”
萧千炯烦躁地道:“够了!我们不想听你胡说八道,立刻放了母后和两位姑母!”
朱初瑜呵呵一笑,整个人却躲在了人群后面,道:“放我们走,不然这些人我一个一个的杀。只可惜看来俩那两个讨厌的小鬼是抓不到了。”
“君儿,无瑕!”长平公主被人拉着往后退,忍不住叫道。谢佩环和秦惜也被人拽着往外退,不过两人都没有开口。这种场合,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说得多反倒是不好。
朱初瑜有些不屑地瞥了一眼仿佛呆住了的萧千炜,道:“你走不走?”
萧千炜终于还是跟着朱初瑜一起往外退去。萧千炽萧千炯两兄弟眼中难掩失望。
“站住。”卫君陌的声音平平的响起,并不代什么威胁之意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萧千炜猛然回头,愤恨的瞪着卫君陌。卫君陌也不看他,只是冷然问道:“跟着他们走了,你将来打算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对于一个皇族子弟来说无异于最大的羞辱。虽然,萧家原本的出生也没比流寇高到哪儿去。但是,只怕他连流寇也做不好吧?
长平公主轻叹了口气,“炜儿,别再执迷不悟了,看看你母后吧。”
萧千炜没有去看皇后,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回避着皇后的方向。听了长平公主的话,萧千炜冷笑道:“姑母你自己这么说,你养大了父皇最疼爱的嫡长子,未来的皇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好仇的?”长平公主笑容有些苦涩,抬头与萧千炜对视,问道:“若是我这会儿就被你们杀了,我养了谁,以后又如何有什么差别么?若是可以,难道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君儿他娘哪怕是天不假年,难道不想看着儿子在身边走完最后一程么?你总是怪皇嫂皇兄偏心,难道只有你才是皇嫂亲生的,炽儿和炯儿就不是么?难道只有偏心你才叫不偏心么?你这样做到底是在伤谁的心?我会难过吗?君儿和无瑕会难过吗?那些臣子权贵会难过吗?真正会为你难过的,只有你母后。”
“别跟他们闲扯了,我们快走!”朱初瑜没好气地道,眼底满是对萧千炜的鄙夷。她忍了这个废物这么多年,真是够了!
卫君陌目光冰冷的射到她身上,沉声道:“谁敢跟着走,犹如此物!”手中剑光一闪,不远处殿阶下的一尊石雕被轰然一声劈地粉碎。石块碎末溅地老远,打在了不少人的身上脸上。
噗通一声,终于有两个心理脆弱的人再也忍不住跪到在了地上簌簌发抖。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血腥味更是让人觉得无法忍受,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一股酸臭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在空气中飘散,让人忍不住想要掩蔽闪开。
朱初瑜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将长平公主推到自己前面,咬牙道:“楚王,放我们走,不然别怪我对长平公主不客气。”
南宫墨淡淡一笑道:“就算放你走了,你又能如何?没有朱家,没有财富,没有权势,你以为这些江湖中人还会带着一个累赘在身边么?还是说,你觉得你有本事逃过皇家的追杀?朱初瑜,你素来自傲,真的想要过着如落荒的野狗一般的日子么?你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事实上,你并没有过过流落江湖的生活。你甚至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你的那些痛苦,不甘,怨恨,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贫穷,饥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危险,恐惧,无能为力的挣扎么?”这话是对朱初瑜说得,其实也是对萧千炜说得。
南宫墨目光淡淡的看着萧千炜,萧千炜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神色狰狞。
“闭嘴!”朱初瑜尖声叫道。
“哟哟,三婶婶好凶哦。”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凝重的气氛中突兀的响起。众人回头就看到两个白白嫩嫩穿着黄色锦衣的小娃娃正坐在宫墙的墙头上看着他们。朱初瑜一愣之下,又是大喜,“快抓住那两个小鬼!”
两个人影一跃而起,夭夭皱起了小鼻子,“三婶婶大坏蛋!舅舅,救命啊!夭夭要被坏人抓走了!”说话的同时,夭夭也没闲着,腰间挂着的小玉瓶朝着朱初瑜的方向砸了过去。她的力气小,准头更差,自然不可能砸到朱初瑜,玉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弦歌公子出现在墙头,轻哼一声手中琴弦一扣,铮铮两道琴音将扑过来的两个人震落回了地上。宫墙背后,一个人影如箭一般的射出,只是眨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同时一直站着没有动的卫君陌蔺长风和弦歌公子也朝着皇后等人方向扑了过去。只听碰碰几声响,几个人应声倒地,卫君陌已经抓着皇后离开了包围圈。闻人师叔冷眼扫了卫君陌一眼,轻哼一声不屑地看着躺了一地的江湖中人,“一群废物!”
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些人,还是在骂卫君陌等人了。
长风公子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眼前到了一地的人,耸了耸肩对着跟前的谢佩环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不是本公子不想英雄救美,而是这老头太彪悍了啊。闻人师叔动手太快,原本被人抓在手里的秦惜立刻被人甩了出去。秦惜惊呼一声,眼看着自己就要悲剧的面朝地面落下,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淡淡的药香拂过,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间。顺着那力道一带,秦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弦歌公子扶着站稳在地上了。秦惜愣了一愣,望着眼前白衣如雪的男子娇颜微红,“多谢。”
弦歌公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必。”
“啊?!”
朱初瑜突然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本染血的容颜迅速的蒙上了一层土灰色。一条晶莹雪白的虫子正吊在她的手臂上,怎么甩也甩不掉。朱初瑜想要伸手将虫子拍落,但是手却仿佛没有知觉了一般根本就举不起来。
“呀呀,阿白咬了坏蛋三婶婶!”夭夭高兴的手舞足蹈。“小祖宗,你小心点成不成?吓到师公的小心肝儿了。”跟在后面出现的老头儿无奈地一手拎着一只跃下了宫墙。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地朱初瑜,南宫墨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安安,让飞飞去看看她。”
安安点点头,熟门熟路的从妹妹腰间扯下了另一个瓶子打开,飞飞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兴奋地朝着阿白冲了过去。
主使者和绝大部分高手都已经阵亡,剩下的人也不敢在多做反抗了。朱初瑜的手臂被宽大的衣袖遮着,他们根本没看清楚朱初瑜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卫君陌一个冷眼扫过了,众人立刻立刻识相的放下了兵器。即使是明知必死,但是士气这种东西一而衰,再而竭,能够坚贞不屈死磕到底的人毕竟是少数。
卫君陌朝着南宫绪点点头,南宫绪一挥手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人马立刻上前,将所有的人都锁拿带走了。
“母后,姑母,你们没事吧?”南宫墨一手抱着搂着自己腿往上爬的女儿,一边关切的问道。
皇后摇摇头,道:“无瑕,多亏你们了。”
南宫墨摇摇头,萧千炽萧千炯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后,“母后,你的伤”
“不要紧,小伤。”
萧千炜被人押到了皇后面前,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母亲萧千炜无地自容,“母后”
皇后疲惫的闭了闭眼,“你”叹了口气,皇后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苦笑一声道:“是我不会教儿子,才让你犯下如此大错。带下去吧。”
“是,娘娘。”
“母后,你”萧千炽有些担忧地望着母亲,母后这样黯然无力的模样他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勉强一笑,道:“无妨,都回去准备吧。陛下的寿宴耽误不得。”
“是,母后。”宽敞威严的大殿中,喜庆的乐器盈耳。桌上美酒佳肴,殿中歌舞升平。宾客们愉快地享受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被内廷的血雨腥风所饶。也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对,毕竟寿宴正式开始的时辰已经到了,但是不仅是太初帝就连几个皇子王爷都没有出现。但是看着坐在朝臣最前方的陈昱将军以及几个秦谢世家的家主悠然自得的模样,谁也不能多问什么。至于如南越王子等武功高声隐约听到什么动静的,想要在殿中怎么走都行,但是如果想要跑出去的话,立刻就会有几个少年将军或王府世子过来殷切的劝酒。南越王子和苓香公主对视了一眼,横竖是大夏人的事,大夏人自己都不着急,他们急什么?
“陛下驾到!”内侍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殿中嘈杂的舞乐立时停了下来,舞姬们恭敬的垂首退了出去。
太初帝一身冠冕朝服,气势肃然的带着一众亲王们出现在了门口。
“叩见陛下,恭贺陛下万寿无疆!”众人连忙起身,齐声下拜。
太初帝登上殿堂,点了点头抬手道:“众卿免礼。请坐。”
“谢陛下。”众人齐声道。
各自落座,有眼尖的敏锐的发现跟着太初帝一起来的亲王们中间少了周王。但是各位王爷都是面色如常,也就没有人敢多问什么。太初帝笑道:“今日是朕寿辰,自当以众卿同庆。也多谢诸位使臣不远千里而来,朕敬各位一杯。”
“谢陛下。”
君臣宾客共饮一杯之后,太初帝方才笑道:“皇后与众位王妃妯娌情深,多年不见一时倒是忘了使臣,诸位与朕便等一等吧。”
瞎扯!皇后和众位王妃是要有多深厚的感情才能这么多天还没有聊够,连皇帝的寿辰都忘了啊?还有好几位朝臣也没有回来呢。
但是看着太初帝虽然带笑但是却绝对不怎么善良的眼神,所有人还是有志一同的将心中的疑惑抛到了脑后。当然也有真的啥都没发现的,安济王子笑得十分开朗,还带着几分醉意地符合道:“陛下不用在意,女人就是话多,哈哈。”
“”这货竟然是个王子,怎么就没病死呢?
两刻钟后,内侍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携诸皇子王妃命妇,恭贺陛下万寿!”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
皇后一袭凤袍,面带微笑,端庄雍容地扶着南宫墨和孙妍儿的手走了进来。卫君陌,萧千炽萧千炯跟在身后。在后面就是诸位王妃,以及极品较高的一二品权贵命妇。
在皇后的带领下,众人齐声跪地向太初帝贺寿。太初帝眼底闪过一丝放心,点点头笑道:“皇后快起。”
皇后浅笑道:“臣妾耽误了时辰,还请陛下恕罪。”
太初帝笑道:“小事一桩,今天大好的日子,不必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谢陛下。”皇后含笑起身,走到安置在太初帝身边的凤椅前坐了下来。
少了三皇子郑王,郑王妃和周王妃。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暗惊,隐约有些明白只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殿上举案齐眉的皇家夫妻俩,谁也不敢提出来。
太初帝扫了一眼殿中的群臣宾客,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碰巧今儿众卿额诸位使者都在,朕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心中一惊,坐在卫君陌身边的南宫墨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直觉有些不好。
只听太初帝朗声笑道:“朕登基已有半年,但是储君之位却一直空虚。皇长子楚王英明睿断,功勋卓著,朕决意立楚王为皇太子,在朕百年之后以承宗庙社稷。”
在坐的众人又是一愣,这又是什么神展开?而且,皇帝陛下在自己寿宴上说什么百年之后,真的吉利吗?一个文臣忍不住起身道:“陛下,这是否操之过急?”太初帝挑眉,斜靠着身后的椅子盯着他道:“操之过急?不急。奉正大夫?”
“是,陛下”奉正大夫有些心惊起来,太初帝的声音依然带着笑意,但是他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杀气。再想起一直没有出现,但是无论是各位皇子藩王还是皇后都没有提起的郑王,一时间腿脚有些发软。坐在他身边的夫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丈夫一样,她的身份还不够,所以之前并没有一直留在皇后宫中,自然更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太初帝淡淡道:“国无储君,社稷不稳。先皇登基便立了皇长兄为储君,方的大夏这些年的安宁和睦。朕今欲立储,有何不妥?”
奉正大夫对上太初帝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神,心中打了个突,连忙低下了头道:“陛下英明,臣恭贺陛下!”
“臣等恭贺陛下!陛下万寿无疆!”众人齐声再贺。太初帝站起身来,满意的放声大小,“很好,众卿平生。传朕旨意,册封皇长子楚王萧千烨为皇太子。即日行册封大殿。”
“陛下英明!”
大殿中,恭贺朝拜声如雷动。大殿外,万千烟火齐齐升空,火树银花绽放了整个皇宫上方的天空。绚丽繁华,光芒万丈,不可方物。
太初元年二月太初帝册封皇长子楚王萧千烨为皇太子,楚王妃南宫墨为太子妃。
同月,太初帝贬郑王萧千炜为镇国公,永世不得出京。郑王妃赐死。太初帝罢黜周王爵位,周王封地收回。全家囚禁于金陵府邸,无诏不得离京。
朝中文物官员,抄家斩首不知凡几。十大世家如杨家,朱家,蔺家,朱家等也尽数没落,谢秦两家安分守己,朝野天下,权势尽归皇室所有。
三月初,恩科榜单张贴。榜上学子九成以上皆出自寒门,曲州才子邵放夺得竟把甲旁第一金榜题名。
三月末,金陵城中依然是百花齐放,一片春意盎然。
这一日的金陵皇城中格外的热闹。城中一处气势宏伟却不是雅致的宅邸外,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后院中,弦歌公子一袭红衣,俊美的容颜上也仿佛多了几分血色。南宫墨与卫君陌并肩而立,含笑道:“师兄,恭喜。”
弦歌公子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当自己是客人么?来的这么晚。”
南宫墨耸肩,很是无奈地道:“谁让你们都要选在同一天成婚?我刚从宫中送了永成公主出来,一会儿还要去大哥和蔺长风府上呢。”对于这几位的决定,南宫墨也颇觉得无奈。简秋阳,南宫绪,蔺长风还有弦歌,竟然挑在同一天举行婚礼。这几个人居然还敢拒绝她要他们一起举办集体婚礼的建议。于是就苦了金陵城中的权贵们了,一天跑四个地方,就算是再喜欢凑热闹的人都会觉得累。至于宴席,除了赶趟就只能将家里的人兵分几路各自参加了。
弦歌公子不以为意,“谁耐烦应酬那些人。”
南宫墨了然地点头,毫不意外。她早就怀疑这几个人是有预谋的,反正贺礼肯定谁也不会漏掉,但是谁也没有分身术,如此一来参加婚礼的人肯定就不会多了,清净。自从卫君陌被册封为太子之后,跟卫君陌关系好的人就都成了朝中权贵追捧的对象,蔺长风等人早就不胜其烦了。
南宫墨一笑,拍拍弦歌公子的肩膀道:“总之,师兄要幸福。”
卫君陌伸手握住了南宫墨拍在弦歌公子身上的手,淡然道:“恭喜。”
弦歌公子挑了下没,难得的没跟他计较。
“吉时要到了,要拜堂了,新郎在哪里?!”外面有人叫道。
“快找新郎啊。”
南宫墨低头一笑,道:“师兄,快去吧。”
弦歌公子淡淡一笑,往日眉宇间的凝重仿佛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派云淡风起的写意。朝两人点点头,弦歌公子足下轻点,整个人已经一跃而起掠出了院子,外面传来他的声音,“我在这里。”
南宫墨抬头与卫君陌对视一笑,“我们去看师兄拜堂吧?”
卫君陌点点头,轻声道:“也好,你总要看到他有人接收才能放心。”我也才能放心。
天色微暗时,两人携手离开了喜气喧天的府邸。里面依然还热闹非凡,弦歌公子忙着应付宾客,连他们离开也不曾知晓。南宫墨回头看向身后的府邸,门口的牌匾上挂着闻人二字,师兄终于彻底抛弃了过往的身世,将自己单纯的当做只是师父师叔收养的孩子,冠上了这个一直以来就已经属于他的姓氏——闻人弦歌。
不远处,几个人正跟一个女人纠缠着。南宫墨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几个家丁回头看到两人连忙见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这是怎么了?”南宫墨问道。
一人道:“回太子妃,这个疯女人非说自己是我们公子的母亲,要见公子。谁不知道,我们公子是闻人老爷的养子,长公主的义子,怎么会”那女人一身狼藉,发丝散乱,往日里美丽的容颜也变得消瘦蜡黄。眼底带着狂乱之意,果真像是一个疯妇。看到南宫墨,那人立刻就扑了过来。卫君陌搂着南宫墨往旁边一闪,那女人立刻就扑倒在了地上。
她却并不在意,爬起来对着南宫墨道:“我是他娘!他不能不帮我!楚王妃不,太子殿下,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南宫墨低头看着她,淡淡道:“他不会见你。他现在有父亲,有母亲,有妻子,也有家人了。他不需要你了。”苏家在上次的事情中也被牵连了,其实也没有苏大人多少事,毕竟他身份太低了。但是朝堂上的事情原本就不好说,一不小心被牵连也是寻常事,何况他也并不无辜。苏大人被削了官职,发配从军,倒是没有牵连家人,只是不知道苏家的几个儿女到哪儿去了,让她一个人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
“不!他不能这样,他这是不孝!”苏夫人尖叫道,“他会遭天谴的,他不孝!”
南宫墨有些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道:“将她带走,别坏了师兄的婚礼。至于她等有空了再跟师兄提一句吧。”
家丁低声道:“禀太子妃,公子早就知道了。这疯女人已经在这里闹了好几天了。公子说他是二老爷从雪地里捡来的,没有爹娘。”
南宫墨这才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让她走吧。”
“是,太子妃。”
南宫墨也不再看她,扭头对卫君陌笑道,“我们走吧。”
卫君陌微微点头,“好。”
两人也没有带随从,牵着手漫步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据此不远出就是南宫绪的府邸,现在过去应该还赶得上喝两杯喜酒。
街道的尽头,拐角处站着一个人。一眼望过去,仿佛五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气质出众,儒雅淡定。眉宇间有几许皱纹,双鬓斑白。沉默地望着街道这边出神。南宫墨循着他的眼光回头,看到身后闻人府邸大门前空空荡荡,府邸里面喜乐不觉,炫丽的烟火点亮了大半个天空。
“那是”南宫墨若有所思。
卫君陌看了一眼便不再感兴趣,“杨家上一代嫡长子。”前些日子倒霉的世家中也有杨家,不过太初帝总算没有赶尽杀绝。荣华富贵倾天权势是别想了,但是温饱却不成问题,命也还在也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南宫墨点点头,也不在看那边,闹着卫君陌的肩膀两人携手而去。
“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远远地,风中传来女子含笑的声音。
“什么?”男子的声音低沉淡漠,仔细听来却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温柔。
“夭夭和安安,又要又弟弟妹妹了。你不高兴?不是好消息吗?”
“果然是个好消息。”男子搂住女子的腰,一把将她抱起。
“喂,我们还要去大哥和长风府上。”南宫墨双手搂住他的肩膀,笑道。“
“不去了。”卫公子淡淡道,“回家。”
“这样不好吧?”
“乖,听话。”
噗嗤一声轻笑,“卫君陌,我不是夭夭和安安。这招对我没用。”
“”
“好啦好啦,去大哥和长风那里坐坐就回去。乖啦,别闹。”
“”
两个声音越走越远,笑声也越见眼去。绚烂的烟火从城中各处燃起,整个金陵皇城仿佛也被照亮了一般明亮。
第二天一早,太初帝怒发冲冠的瞪着御书房里正排排坐着啃点心的两个小包子以及放在御案上的一封信。运了好半天气,才咬牙切齿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安安乖巧地道:“这是父王给皇祖父的信。”
夭夭点头,“是呀是呀。”
太初帝磨牙,“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安安眨眼,“父王说要和娘亲去找弟弟妹妹,很快就回来。”
夭夭继续点头,“是呀是呀,父王说弟弟妹妹被人藏起来了,爹爹和娘亲要一起去找。一人抱一个回来,所以不能带哥哥和夭夭去。不然就没办法抱弟弟妹妹了。夭夭是个好孩子哒,夭夭等弟弟妹妹回来。”
“”太初帝没好气地看向安安,“这话骗夭夭还差不多,你呢?”
安安淡定的点头,“父王说娘亲很辛苦,父王也很忙。要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才能照顾娘亲,生下弟弟妹妹就回来。”
太初帝没好气地将安安抓紧怀里,“你说,你娘怀孕几个月了?”儿媳妇有了身孕,他要有孙儿了事件好事。但是能不能别把能干活的儿子也一起拐跑了?
安安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头。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一根,“娘亲说,还不到一个月。”
太初帝只觉得眼前一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孙儿白嫩嫩的腮帮子,“很好!这几个月你就跟着朕待着吧。朕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什么叫做责、任!”
“唔要”安安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皇祖父忙安安和夭夭去孝顺姑婆婆。”
看到太初帝狰狞的神色,夭夭连忙爬过来解救哥哥。在太初帝脸上留下一个湿哒哒的吻,“爹爹和娘亲找到弟弟妹妹就回来,皇祖父不怕哟,夭夭最爱皇祖父哒。”
“”
距离金陵不远的官道上,南宫墨坐在马车里靠在卫君陌怀中悠然的昏昏欲睡,“咱们去哪儿?”
卫君陌小心的搂着她,将下巴枕在她肩头上,俊美的容颜带着淡淡的笑意,“先到处走走,然后去维扬将孩子生下来。”南宫墨不解,“为什么去维扬生孩子?那里离金陵可不远。”一不小心就不会被找回来。卫君陌轻抚着她的发丝,道:“那里风景好,无瑕不是喜欢十里桃花么?那边有一个庄子,我送无瑕百里桃花。”
南宫墨哑然失笑,“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无瑕喜欢的,必十倍已报之。”
“然后呢?什么时候回金陵?”
卫君陌思索了片刻,“父皇还很年轻,等孩子长大了再回去也可以。无瑕不是想要天南地北的四处走走么?从前没空,以后无瑕想去哪儿都可以。”
南宫墨思索着要不要问他皇帝陛下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当然,皇帝陛下是次要的,两个小宝贝才是主要的。
不用她问,卫君陌道:“等孩子生下来,就回去将夭夭带出来就是了。至于安安,就留给父皇吧。我们回去看他。”要是连安安也一起带走,很难说皇帝陛下会不会找他们拼命。南宫墨抬头望着他,“太子殿下,你真舍得。”
“有舍才有得,今生得遇无瑕,舍了天下又有何妨?”
“我亦如此,得遇清行,三生之幸。”
马车缓缓朝南而去,身后是巍巍皇城沐浴在一片金黄的阳光下,也透过马车被掀起的帘子洒在马车里相拥而坐的人身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相依相偎的两颗心却比阳光更加微暖。
今生遇你,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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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一年多终于完结了。因为不爱写番外,所以后面才拉的这么长。所以理论上是木有番外的,(づ ̄3 ̄)づ么么哒,谢谢亲们一路陪伴凤轻走过来,第三本原创长篇文终于完结,也是盛世三部曲最后一部,虽然有各种的不尽如人意,但是总算有了个结局。谢谢大家陪伴凤轻,也谢谢大家一直一来的包容。爱你们,么么哒。
桃之夭夭(一)
太初十年春。
边关高耸的城楼上,一身红衣的绝色少女坐在城楼的墙垛上远眺着城外的苍茫草原。
“郡主,该回去了。”身后,侍卫恭声道。
红衣少女挥挥手,道:“不成,我要等爹爹和娘亲回来。”
侍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去瓦剌了,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闻言,红衣少女不由得沮丧地撅起了小嘴,“好无聊啊。”
“郡主觉得无聊,不如回金陵去?”这位可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永乐郡主,好好的金陵繁华地不待,非要跟着王爷、王妃跑到这边陲荒凉之地来。还好意思叫无聊?
少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金陵?我才不要。哥哥每天都被皇祖父押着学这学那,都要变成小老头儿了。我虽然不用学那些,但是一堆人跟着多烦啊,还不如跟着娘亲和爹爹来边关玩儿。”
“只有您才会以为世子殿下像小老头儿吧。世子殿下可是谈笑间能把几个皇叔都耍得团团转啊。”
这少女,正是当朝太子殿下萧千烨与太子妃、星城郡主南宫墨的爱女,陛下册封为永乐郡主的萧灼华,小名夭夭。
转眼十年过去,曾经精致可爱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美丽绝伦的少女。虽然依然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经有了不同于母亲的绝色风华。
看着眼前的忠心侍卫,夭夭眼睛一转,从墙垛上跳了下来,“咱们走吧,该回去了,免得大舅担心。”
“是,郡主。”侍卫因为郡主如此好说话感到惊讶。
第二天一早,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南宫绪看着手中的信笺咬牙切齿,“大舅,夭夭出去玩儿,别想念我哦,很快就回来的。”
“来人!”南宫绪冷声道,“立刻派人去找!”
“大将军……往哪里找?”侍卫有些为难,天南地北的,小郡主逃跑的功力闻名金陵,他们要往哪里找?
南宫绪微微眯眼,“出关!”
“是。”
辽阔的草原上,一身红衣的绝色少女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策马狂奔,银铃般的笑声留了一路。偶尔遇到的过往的牧民见状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目送少女矫健的身姿远去。
夭夭一路走走停停,独自进入草原腹地的她并不会感到害怕。虽然还不满十四岁,但是这些年无论是跟着爹娘,还是跟着弦歌舅舅,她都去过很多地方。无论是灵山秀水,还是穷乡僻壤,都留下过她的足迹。不过是一片草原而已,怎么难得住无敌的夭夭郡主。
这日,夭夭牵着马儿走进了一个草原中的小镇。这里有各族的人们聚居,有中原人也有色目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北元人。一走进小镇,她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孤身一人,绝色少女,自然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是这些人中有的是善意的纯欣赏,却也有怀揣恶意的人。
“小姑娘,打哪儿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北元汉子拦在了她的前面,操着不怎么熟练的中原话问道。
夭夭挑眉,“你猜。”
北元汉子顿时笑了,“我猜?我猜……你是中原来的?只有中原的小姑娘才这么水嫩。不如,跟我回家?”
夭夭眨眼,“回家?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跟我回家,做我的……媳妇儿啊。”北元汉子笑道,“这里可不容易有这么漂亮的中原姑娘。”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夭夭的小脸。
“啊……啊!”手还没有碰到那白嫩的小脸,男子就抱着一只手惨叫起来。围观的众人连忙望过去,却见那男子手背上趴着一只雪白剔透的大蚕。只是被那大蚕咬着的地方却已经飞快地泛青,并朝着四周扩散。
“那虫子有毒!”有人失声叫道。
夭夭绝美的小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只是周围的人们看在眼里却觉得背脊发凉,“你娘难道没教过你,走江湖的有三种人最不能招惹?一是老人,二是小孩,三是女人。本姑娘刚好占了两样,你还敢不长眼睛!”未满十四岁的夭夭郡主坚定地认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儿,是个乖孩子。
“阿白,回来。”
趴在男子手背上的虫子立刻跳起,回到了夭夭的手中,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爬进了旁边的玉瓶中。夭夭随手抛下一颗药丸,道:“以后出来混,记得眼睛睁大点儿哦。”
“夭夭小姐,敝上请小姐一见。”
两个黑衣男子出现在街头,对着夭夭恭敬地道。
周围的人见到那两个黑衣男子的衣着,顿时大惊,顾不得再看热闹,纷纷四散而去。
夭夭挑眉,“什么敝上敝下的,本姑娘不认识。我也不叫什么夭夭。”
“夭夭小姐,请。”
夭夭轻哼,眼眸一闪突然叫道,“啊,爹爹你终于来了!”
闻言,两个黑衣男子脸色微变,猛然回头。夭夭立刻转身溜之大吉。可惜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因为在她前方几步远也站着两个黑衣人。
“夭夭小姐,请。”
夭夭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你请啊?看招!”一道紫烟从她袖口喷出,同时,阿白也从玉瓶中冲了出来。
夭夭的武功虽然比不上安安,但是却并不弱。再加上有阿白和弦歌公子赞助的各种毒药,竟然毫不费力地放倒了四个黑衣男子。但是很快又出现了更多的黑衣人,等到夭夭发现无论她放倒多少,对方都会出现更多的人时终于不干了。虽然对方并没有伤她,但是这样打下去她会累死啊。
“不干了!呜呜……你们欺负我!”美丽的红衣少女往地上一坐,捂着小脸哭了起来,“呜呜,你们欺负小孩子!欺负小姑娘,你们是坏蛋!”顿时看傻了一众黑衣人。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看看地上躺了一地的同伴,黑衣人无语。
“果真是个小坏蛋,连装哭都做得出来。你娘可没有你这么赖皮。”一个清越的男声传来。夭夭抬起头,隔着指缝看向来人。
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容貌俊雅的中年男子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看着夭夭笑道,“乖徒儿,你这是来探望为师的吗?”
夭夭站起身来,放下手,小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儿泪水,“你少胡说八道!本姑娘才不认识你呢。”
男子无奈,有些忧伤道:“小丫头,你果然忘了为师啊。”
夭夭眨眼,思索了良久,脑海里灵光一闪,“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坏蛋!”男子勾唇一笑,“我是大坏蛋,你难道不是小坏蛋?”
“我才不是呢。娘亲说我是乖孩子。”夭夭不高兴地撅着小嘴跺脚道。
中年男子微笑道:“既然想起来我是谁了,就跟为师回去吧?”
夭夭左顾右盼,“我能不去吗?”
“你说呢?”
“好吧。”夭夭顿时沮丧。
夭夭忧郁地坐在帐篷外面的草地上。呜呜……她又被大坏蛋绑架了。其实,儿时的记忆已经很少了,只是隐约记得当年有那么一个大坏蛋绑架了自己。
爹爹一定会揍我的。
“小丫头,想什么呢?”宫驭宸从帐篷里走出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夭夭轻哼一声,偏过小脸不去看他。
宫驭宸挑眉,伸手扭过她的小脸,“你要不要再试试看你能不能逃出去?”
“哼!”夭夭向另一个方向偏去,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怎么样?跟为师回北元王庭吧?回去了你就是北元最尊贵的公主哦。”
夭夭做了个鬼脸,“本郡主才不稀罕呢,北元一点儿也不好玩。”
宫驭宸似笑非笑地道:“是啊,还是中原好玩儿。”
夭夭挑衅地道:“可惜你打不过我大舅舅,打不过宁王叔公,打不过商将军、陈将军、薛将军他们,更打不过我爹爹。”
“小东西,真是不怕死。”宫驭宸眯眼,危险地看着她。
夭夭一缩脖子,立刻离宫驭宸远远的,“你敢打我,我要阿白咬你!”
宫驭宸望着她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朝着她招了招手,道:“过来,陪为师聊聊天。”
夭夭防备地道:“我不会告诉你大夏的秘密的。”
“你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秘密?”宫驭宸不以为意,“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关外来了?你爹娘呢?”
“这个就是秘密!”夭夭傲然道,心想我要是告诉你爹娘去瓦剌准备联合瓦剌弄死你们,你还不立刻弄死我呀!
宫驭宸耸耸肩道:“好吧,那咱们聊别的。你爹娘怎么还没把萧千炜那小子弄死?”
夭夭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就算三皇叔有点儿讨厌,嗯……三婶更讨厌,但是也不用弄死啊!”
“我听说皇帝打算封你爹做太子啊!”
“那又怎么样?”
“难道你爹不怕萧千炜给他使绊子?”
“可是我爹爹已经习惯了啊。而且爹爹经常陪娘亲出门,他又不想当太子。而且,三叔那么笨,连哥哥都比不过,能给爹爹使什么绊子?”夭夭十分不以为然,“爹爹和娘亲一年里有半年都不在金陵,反倒是三皇叔每次总是笨笨地被哥哥骗,然后被皇祖父骂得灰头土脸,好可怜的。”
宫驭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换了个话题,“你留在草原当我的女儿好不好?为师让你当北元的女王。可比当什么郡主、公主威风多了。”
夭夭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大坏蛋,你是不是还没娶媳妇儿?娘亲说做人不能太坏了,不然会娶不到老婆的。连我弦歌舅舅和大舅舅都娶到媳妇儿了,你看你可怜了吧?”
宫驭宸笑容狰狞,伸手捏住她滑嫩的小脸蛋,“叫爹爹。”
“不叫……”
“不叫?把你扔到草原上喂狼哦。”宫驭宸笑道。
“唔……就不叫……啊……”
“乖,叫爹爹。你不是想要为师那匹马儿吗?叫了就是你的了。”宫驭宸利诱。
夭夭眼睛一亮,“爹……”
宫驭宸满意,放开她笑道:“乖孩子,再叫……”
“爹爹!”夭夭起身朝着宫驭宸身后扑了过去,然后搂住一个容貌清丽绝伦的蓝衣女子又叫又跳,“娘亲,你终于来救夭夭了!夭夭被大坏蛋抓了!”
宫驭宸脸上的笑意顿消,慢慢回头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咬牙道:“卫……君……陌!”
桃之夭夭(二)
“宫阁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南宫墨站在卫君陌身边,含笑问道。转眼间十年过去,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最大的两个都快满十四岁的南宫墨依然清丽绝尘,比起十年前,岁月带给她的不过是几许成熟的风韵。
“娘亲,娘亲!”看到爹娘,夭夭美丽的小脸上满是欢喜,一头扑进了南宫墨的怀中。
南宫墨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小脑袋,“调皮。”
“星城郡主。”宫驭宸看向眼前的蓝衣女子,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南宫墨点点头,笑道:“多年不见,阁主风采依旧。”
宫驭宸轻哼一声,挑眉看向两人,“你们胆子倒是不小,竟然还敢孤身来塞外,不怕回不去了吗?”
有了爹娘撑腰,夭夭的胆子顿时大了许多。躲在卫君陌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来,笑道:“我们才不怕你们北元人呢,现在该你们怕我们才对吧。大坏蛋,吹牛皮,嘻嘻……”
夭夭这话倒也没有说错,这十年间塞外北元残部的情势不容乐观。十年内,太初帝曾两次亲征塞外,瓦剌部向大夏称臣,鞑靼部也不安分,时常与北元王庭对抗。宫驭宸身负一半的大夏血统,让他在北元王庭内部掌权也并不顺利。北元人能够接受一个大夏人作为幕僚谋士,却绝对无法接受一个拥有大夏血统的人作为统领他们的王者。虽然如今北元王庭的大半权力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但是想要和大夏对抗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宫驭宸似笑非笑地望着夭夭,夭夭只觉得背心一凉,连忙缩回了脑袋躲在父亲身后。宫驭宸这次看向卫君陌,挑眉道:“两位想来也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大夏的皇太子,太子妃,嗯?”
卫君陌淡然道:“找人。”
宫驭宸打量了两人良久,突然一笑道:“罢了,本座许久没见过中原来的熟人了,既然来了,坐下来一起喝杯酒吧。”
说完,宫驭宸便转身进了身后的帐子。
南宫墨与卫君陌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也跟着携手走了进去。
虽然离开中原已经十年,宫驭宸的许多习惯却依然保留着在中原时候的风格。帐子里铺着精致昂贵的波斯地毯,但是帐子里的器具却一应都是中原的。紫檀木的桌椅,精致美丽的瓷器,书案上面摆放着的笔墨纸砚,等等,甚至一边的帐子上还挂着古琴。看着这些,南宫墨突然有些理解北元人为什么不能接受宫驭宸这位才智卓绝的王子当权了。
看到南宫墨的目光,宫驭宸坐在椅子里懒洋洋地道:“若是连自己怎么过日子,用什么,喜欢什么,都不能自己选择,本座还当北元王干什么?”
抬手击掌,片刻后果然有侍卫送上了酒菜,果然也一应都是精致的中原菜肴和美酒。
“多谢款待。”南宫墨浅笑道。
宫驭宸望着她,突然笑道:“本座虽然远在塞外,却也听说过不少中原的事情。看来这几年,两位的日子也过得很是精彩。”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南宫墨淡淡道:“不如阁主在的时候。”
宫驭宸挑眉,“这么说,郡主是想念本座了?”
南宫墨含笑不语,夭夭看看宫驭宸,若有所思地一笑,暗地里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十年,南宫墨觉得确实是还算精彩。当年燕王登基,四子封王却都没有就藩。萧千炽和萧千炯倒是罢了,萧千炜却一直不怎么安分。两年前,皇后病重太初帝看在皇后的面上将萧千炜放了出来。萧千炜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突然放飞自己了,一个劲儿的给太初帝和三个兄弟找麻烦。他也不搞什么犯忌讳大事,就是让你不舒服一下。弄得太初帝郁卒不已,恨不得再将他关回去。但是皇后这两年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太初帝还是要顾忌她的心情的。只是每每将萧千炜骂的狗血淋头,萧千炜也不在意过了之后依然故我。
可惜,卫君陌却似乎对他们的游戏没什么兴趣,这几年每年倒是有半年都带着妻女出门游历。只有安安被太初帝留在金陵,说什么都不肯让他们带走。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夫妻俩才发现,陪着萧千炜玩游戏的人已经换成了才十多岁的安安了。
卫君陌放下酒杯,淡淡道:“你要离开北元?”
闻言,宫驭宸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眯眼道:“你怎么知道的?”
卫君陌道:“父皇在准备第三次北征。”
“哦?”仿佛刚刚片刻的僵硬不曾存在,宫驭宸慵懒地靠着椅子,“楚王殿下这算是……泄露军情吧?”
卫君陌淡然道:“我只是提醒你,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卫君陌道:“无论什么东西,你不是都抛弃得很顺手吗?北元气数将尽,就算这次北元王庭不灭,也只能退居极西荒漠苟延残喘。这样的北元王庭,你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无论什么东西,抛弃了,宫驭宸都不会心疼。他的人生总是在不断地利用着可以利用的一切,抛弃不需要或者不屑的所有。也许到最后,他才会发现真正被抛弃的是他自己。但是,宫驭宸这样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担心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因为他总是能够找到更多的追随他,供他利用的人和物。
宫驭宸举杯笑道:“不愧是卫公子,敬你一杯。”
卫君陌沉默地举杯,一饮而尽。
昔日彼此最大的仇敌,十年后却在草原上的一个帐篷里对坐饮酒,不得不说世事多变。
相别十年的三人,一边饮酒,一边不咸不淡地聊着这十年来的事情。倒是让南宫墨想起了当年在大光明寺后山第一次见到念远的情形。
次日清晨,南宫墨和卫君陌起身出了帐子,站在帐篷外面望着辽阔无边的草原上慢慢升起的朝阳。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夭夭呢?”平时早睡早起的小丫头竟然现在还没起身,南宫沫皱眉道。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朝着不远处夭夭的帐篷掠取,帐篷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却唯独没有了那个本应该在里面的小丫头。两人翻身出了门,再走向更远一些的宫驭宸的帐篷,里面同样空空如也。不过帐篷的桌子上却放在两封信。
一封自然是宫驭宸留下的,过了十年,宫驭宸的字迹倒是越发的狂放不羁了。
“这个小坏蛋本座带走了,反正你们还有好几个。这一个就送给本座吧。”
另一封却是夭夭留下的,“爹爹,娘亲,大坏蛋说要带我去看北元的圣莲,女儿一定带一朵回来孝敬娘亲。等女儿回来,娘亲的气应该就已经消了吧?夭夭会给哥哥弟弟妹妹还有爹娘带礼物哟。”后面还画着一个可爱的笑脸,显然这封信并不是被迫写的。
想起昨晚夭夭和宫驭宸挤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了半天,谢安澜就懊恼不已。夭夭这个小笨蛋,既然知道宫驭宸是大坏蛋还跟着人家跑!真是不怕被人给卖了啊。
“他们没有骑马,我们去追。”南宫墨道,抓回来一定要狠狠地修理一顿。几天不揍就想要上房揭瓦了!
卫君陌微微蹙眉,摇头道:“算了,让她去吧。”
南宫墨有些惊讶,“你放心?”
卫君陌道:“他若是想要伤害夭夭,早就可以下手了。更何况,你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抓回来她还是要跑,还不如让她出去玩玩。”夭夭跟一直安安稳稳待在京城的安安不一样,从小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小丫头。这些年跟着她们经历的也不少,可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南宫墨想了想,倒也不反对。宫驭宸这人正邪莫测,但是对夭夭确实是不错。这些年甚至偶尔还会派人送礼物给夭夭,倒像是真的将夭夭当成了他徒弟一般。沉吟了片刻,只得道:“也罢。等她回来就消气了?哼!”等她回来只会加倍的罚!
“咱们也走吧。”
“宫驭宸毒死了我们的马!”看着昨晚安置马匹的地方,南宫墨咬牙道。未免他们追上去,宫驭宸倒是废了不少心思。卫君陌道:“无妨,附近应该有牧民,咱们走一段便是。”下次宫驭宸最好别撞到他手里,不然……
南宫墨浅笑,侧首靠在他的肩膀上道:“这次回去咱们就回金陵吧。总是不在安安身边,母亲和父皇年纪也大了。”
卫君陌无声地点头,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暖暖的光圈将两人笼罩在了一起,恍如一体。
桃之夭夭(三)
辽阔的草原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的奔驰着。宫驭宸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丝毫也不曾落后的小姑娘扬眉道:“想不到你这丫头骑术竟然还不错。”夭夭得意地扬起下巴道:“那是当然,骑术不好本郡王怎么会来关外?咱们去哪儿啊?”
宫驭宸慢慢放缓了马儿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卫君陌生气。”
夭夭眨眨眼睛道:“我爹最疼我了,才不会生我的气。不过……”
“不过什么?”
夭夭叹了口气,道:“不过我娘肯定要生气地,希望回去以后她的气已经消了。”宫驭宸笑道:“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南宫墨,你回去的越晚,她的怒火只会累计的越多。小丫头,小心等你回去已经有个男人等着娶你了。”
夭夭怒瞪他,“我娘才不会这样呢!”
宫驭宸摸着下巴打量着她道:“本座看你长得还不错,有你娘的几分姿色。既然不肯给本座当女儿,不如给本座当儿媳妇如何?”夭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十年前,你都还是孤家寡人。就算你现在悄悄生了儿子,也不会超过十岁吧?本姑娘才不要哪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你不知道,那些小鬼老蠢了。”
宫驭宸没好气地道:“本座就不能十年以前就有了孩子了么?”
夭夭眨啊眨眼睛,“那你有么?”
“没有。”
夭夭鄙视地看着他,宫驭宸摸了摸鼻子,道:“本座虽然没有儿子,但是倒是有一个徒弟。”
夭夭睁大了眼睛,“你这种人,竟然会有徒弟?哪个瞎了眼睛的笨蛋才会看上你的?”
宫驭宸磨牙,眼角的青筋跳了跳。恶狠狠地道:“臭丫头,你爹娘现在可不在,信不信本座捏死你?”
夭夭立刻捂住了小嘴,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表示:我很乖,别杀我。
宫驭宸轻哼一声,不再跟这丫头说话。
他消停了,夭夭却不肯消停,“咱们去哪儿啊。”
“不是说了去雪山看圣莲么?”宫驭宸不耐烦地道。
夭夭轻哼道:“我才不相信,我爹都告诉你皇爷爷要亲征了,你还有心思去看圣莲?”宫驭宸道:“我若是没有心思去看圣莲,你爹为什么会告诉我皇帝要亲征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泄露军机就算他是太子,也是要倒霉的?”
夭夭偏着小脑袋沉吟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早就想逃跑了是不是?”
“……”虽然说对了,但是还是想抽这个小坏蛋!什么叫逃跑?本座是不屑在跟北元王庭那些蠢货玩儿了。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北元人,北元灭绝关他什么事儿?
宫驭宸这次果然没有失信于人,带着夭夭在草原上奔驰了两天之后,一座高耸延绵的雪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看着那仿佛高耸入云,却洁白无瑕的峰顶,夭夭兴奋地就想要拍马朝着雪山冲了过去。却被宫驭宸拦住了。
“你就想这么上山去?不怕冻死你就去。”
夭夭迟疑,“会吗?”
宫驭宸轻哼道:“你以为自己会点武功就了不起了么?想要找到圣莲,在山上有可能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你那点内力够干什么?”
夭夭鼓着腮帮子望着他,“那现在我们去哪儿?”
宫驭宸小秘密地道:“你找你的小郎君。”
不等夭夭发怒,宫驭宸的马儿已经入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夭夭咬牙切齿只得狠狠地跟了上去。
绕着山脚又转了将近大半天,已经是将近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座小城。西西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座修建在圣山背面的山脚下的小城。飞快地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下,道:“这里…已经不是北元了吧?”他们骑得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这圣山本就在北元的边界处,这大半天奔驰下来他们已经跑到了圣山的另一侧。那小城,就建在山脚下的一处平坦地带,有一部分甚至已经延展到山坡上了。他们隔得远,夭夭清楚地看到了位于最高处的那一座有些气势恢宏的府邸。
不太像北元的风格,也不太像是瓦剌的风格啊。倒是有些像是中原的风格,难道这里住的是中原人?但是中原人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修一座小城,还不被关外的这些人赶走呢?
宫驭宸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夭夭眼珠子一转,道:“是朱雀城?”
宫驭宸挑眉,有些惊讶地道:“你竟然真的知道?”
夭夭轻哼,道:“朱雀城是最近十年才刚刚崛起的一个势力,听说朱雀城主收罗了整个塞外甚至是中原北方的强盗土匪,是北方黑道第一总瓢把子。不过…倒是没想到,朱雀城竟然在塞外。”
宫驭宸哼哼道:“不是朱雀城在塞外,而是…朱雀城本来就有两座。只不过…关内的那一个谁也不知道在哪儿而已。”宫阁主毫无压力地将人给卖了。夭夭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还是紫霄殿主呢。”
宫驭宸不屑,“当杀手头子很分光么?”
夭夭同样鄙视他,“当强盗头子很风光么?”
宫驭宸愣了愣,突然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朱雀城主?”
夭夭道:“那你是不是啊?”
宫驭宸耸耸肩道:“这个真不是。”
夭夭道:“我猜也不是,你怎么会取这么有品位的名字?”
“……!”
“你既然知道朱雀城,怎么会不知道朱雀城主叫什么名字?”宫驭宸问道。
夭夭耸耸肩道:“知道,朱雀城主叫君擎天,传说是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君无畏的儿子。哦,君无畏以前好像跟着太皇爷爷打过天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失踪了。”
宫驭宸笑眯眯地道:“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从现在起你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姓萧。”
“为啥?”
宫驭宸道:“难道你不知道,大多数人都怀疑,君无畏当年是被你那位太爷爷悄悄弄死了。”
闻言,夭夭捧着小脸指控地瞪着他,“我就知道你是大坏蛋,你果然想要把我卖掉!”
宫驭宸冷笑一声,“我要是想要把你卖掉,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吵。没人喜欢买一只聒噪的小麻雀。”
“你才是麻雀!”
“去不去?”宫驭宸问道。
夭夭轻哼,“去!干嘛不去。你当我傻么?太皇爷爷那种人,要杀人怎么会不斩草除根?还会留下君无畏的儿子么?”宫驭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傻不傻,这可不好说了。”
两人很快便到了小城门口,石头雕刻的门外果然刻着朱雀二字。
宫驭宸显然是这朱雀城的熟客,不过片刻便有人迎了上来,“程先生,你总算来了。快请进!”
夭夭睁大了眼睛:大坏蛋又骗人!
宫驭宸瞪了她一眼,方才对来人点点头道:“城主早已经等候多时,若是程先生再不来……”
宫驭宸笑道:“抱歉,路上捡了个小家伙,耽误了两天。”
来人自然早就看到了夭夭,这才问道:“这位姑娘是……”
宫驭宸笑道:“这是我在路上捡来的,现在跟我姓,叫…小夭。”
“小妖?”这名字真奇特,程先生不愧是高人。
夭夭暗地里瞪了宫驭宸一眼,对上那人却立刻笑的甜蜜又乖巧,“大叔好!”
“好,小妖姑娘好。”没有人不喜欢可爱的孩子,虽然朱雀城中传说都是强盗,但是其实大多数平时也都是正常的普通人。真正作恶多端的强盗根本没有被朱雀城主收编的价值,早就死透了。
一行人一路走到了小城最高处依山而建的一座府邸,府邸门口站在两行戒备森严的守卫。这里自然就是城主府了。因为有人带着,他们并没有被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城主府。夭夭跟在宫驭宸身边,打量着四周。那些侍卫的武功都不差,虽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是绝对不比宫中的大内侍卫差。这些人看起来好像很紧张,难道要出什么是么?
“怕么?”宫驭宸低头看着夭夭,问道。
夭夭摇摇头,明亮地大眼睛里写满了兴奋。
刚走入城主府,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人还没走近,声音已经到了,“程先生,你总算来了!”
宫驭宸问道:“怎么,病又复发了?”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甚至没有去看跟在宫驭宸身边的夭夭道:“程先生来了就好,这一次着实是凶险,还望先生救命啊。”
“走吧。”
两人跟着那中年男子来到后院,才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显然住在这里的人常年生病。
“程先生快请,这位姑娘…”
“无妨,这是程某的小徒弟。”宫驭宸道。
三人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的床头倚坐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的脸长得十分俊俏,看起来仿佛十一二岁的模样。只是一张脸却苍白的吓人,夭夭仔细去看,才发现那张脸带着一种青白之色。就像是人冻久了的模样。现在这个季节,整个房间里却都生着炭火。但是那男孩坐着的床边却依然有森冷的寒气传来。仿佛,这男孩儿本身就是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焰儿,你可还好?程先生来了。”
少年睁开眼睛,常常的睫毛上仿佛也结了一层霜。看着父亲微微点了下头,道:“孩儿…还好。徒儿,见过师父。”
师父?!夭夭睁大了眼睛,这个小家伙竟然是大坏蛋的徒弟么?
桃之夭夭(四)
宫驭宸很快取出了药给那少年服下,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药,效果十分的明显。那少年身上的寒气渐渐的消退了,脸上虽然还是苍白却也不像之前的青白色了。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
“丫头。”坐在一边替小少年把脉地宫驭宸突然转身对夭夭勾了勾手指。夭夭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宫驭宸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火纹玉,拿出来借给你师弟用一用。”
夭夭不悦地噘嘴,“凭什么?”
宫驭宸道:“进了朱雀城还不乖,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夭夭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道:“我不信,你信不信我让朱雀城一天死一百个人?”
宫驭宸想到她身上那条叫阿白的虫子,别说…这丫头还真有这本事。
旁边的朱雀城主也是一头黑线,他们朱雀城虽然确实有很多强盗,但是他真的干不出来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抢人家东西的勾当啊。
君擎天上前一步,对着夭夭拱手道:“姑娘,小儿身患重病,还求姑娘见赐那火纹玉一用。在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看着眼前眼底隐隐带着疲惫和祈求的父亲,夭夭眨了眨眼睛,还是取出了一块血色的玉佩递了过去,“君城主不必如此,如果你们有急用就先拿去用吧。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君擎天感激的接过了玉佩,这火纹玉是极品的暖玉。应该说,暖玉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了。一入手就能够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却没有过于炙热的感觉。火纹玉本身并不算十分罕见,以朱雀城的实力找几块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这种品质和大小的火纹玉却其实难以见到。这小姑娘给出来却完全没有不舍的模样,只怕出身也是非凡。
宫驭宸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还是接过了君擎天手中的玉佩递给那小少年道:“先挂着吧。有了我的药,又有火纹玉,大概还能再撑三个月。”
君擎天脸色一白,“三…三个月?”那三个月以后…
宫驭宸道:“我的能力只到这里了,南焰的这个病,就我所知这世上大概只有两个人能治了。”
君擎天连忙求教,宫驭宸道:“弦歌公子。”
君擎天叹气道:“弦歌公子的医术在下如何能不知?但是早在两年前,弦歌公子带着夫人离开了大夏云游四方,不知所踪了啊。不知另一位是谁?”
宫驭宸叹气道:“弦歌公子的师叔,当今太子妃南宫墨的师父。”
“这…”弦歌公子的医术天下无双,听闻太子妃医术也不差,但是还真的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位到底师从何人。君擎天犹豫了片刻,就咬牙道:“在下去一趟京城!”除了去京城找太子妃,也没有人知道南宫墨的师父到底在哪儿了。但是,既然是一国太子妃,也不是那么好见的。说不得到时候只能硬闯了。君擎天实在不放心让下面的人去。万一得罪了太子妃,那就麻烦了。
宫驭宸微微扬眉,“南焰的身体,没办法跟你走。若是强行带着他赶路,只怕你们还倒不了京城他就…”
君擎天也不过多犹豫,道:“焰儿劳烦程先生看顾一些时候,在下三个月内一定会将神医请回来的。”
站在旁边的夭夭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宫驭宸不正痕迹地瞪了一眼咽了回去。夭夭看了看那苍白的小少年,耸了耸肩。反正师公现在也在京城,朱雀城要求医的话还是必须走一趟。她就不多嘴了。不过…有些怀疑地看着宫驭宸,这个大坏蛋,该不会是想要把师公骗来干什么坏事吧?
宫驭宸自然看到了夭夭眼中深深地怀疑,微微扬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
喝了药,又有火纹玉护身,那少年果然好了许多。君擎天这才请宫驭宸出去说话,宫驭宸对夭夭笑道:“陪这你师弟玩儿吧。”
夭夭对他做了个鬼脸,倒是没有反对。
等到大人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时间倒是有些安静。那少年看着夭夭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夭夭好奇地打量着他,见他不说话便悄悄凑了过去。不想那少年虽然像是在发呆,但是感觉却十分敏锐。夭夭还没摸到他身边,他就已经侧首看了过来。
夭夭顿时尴尬的停在了半路上,少年道:“姑娘不要靠过来,我身上冷对身体不好。”
虽然看着很瘦小的模样,声音倒是很好听。夭夭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道:“你叫君南焰么?你生了什么病?能让我看看么?”
少年有些惊讶,“你会医术?”
夭夭得意地哼哼了两声,伸出了小手。
少年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反对。手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腕,一股冰凉的感觉就从指间传来。如果不是这个人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夭夭只怕就要直接将他当成死人了。再仔细一看,这少年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身上有一股极强的内力在维持着五脏六腑和血脉的。若不是如此,他早就已经被冻成冰雕了。
收回了手,夭夭道:“你不是病了,是受伤了么?”
少年点点头,“去年十月的时候被一把冰剑刺到了心口,醒来之后伤好了却越来越冷。”
“你内力真好,要不是你有这么强的内力,可能早就死了。”
少年有些无奈地苦笑,师父确实说她是习武的奇才。但是他原本的内力也没有这么好,只是为了活命,什么能增强内力的东西他都试过,若是寻常人吃那么多宝贝说不定整个人都要爆了,但是他因为身体极寒,需要大量的内力支撑,又每天几乎一刻不停的修炼,竟然就这么撑过了近一年的时间。
夭夭看着他,安慰道:“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你爹爹不是说要入关去求医么?等到请来了神医,你就没事啦。”
少年道:“多谢姑娘安慰。”
夭夭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比你大,叫姐姐哦。”
少年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你几岁了?”
夭夭道:“十四岁,很快就要十五岁啰。叫姐姐!”
少年摇了摇头,却怎么都不肯叫姐姐,夭夭气得直跳脚。
另一边,君擎天和宫驭宸听着旁边房间里传来小姑娘欢快的声音,君擎天还带着几分愁绪的脸上神色也送松缓了几分,“没想到程先生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徒弟。这一年,焰儿过得实在是太煎熬了,连性子都被磨得大变了,有这个小姑娘陪着,说不定他能开心一些。不知你这爱徒可有婚配?”
宫驭宸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丫头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别看她见人就笑,乖巧可爱的很。真的惹急了,她方才说得也不是假话。”
君擎天想起方才夭夭在房间里说的话,神色也是一凛。
“这位姑娘…”
宫驭宸道:“只要没人惹她,就不用担心。你放心,那丫头的医术说不定比我好一些,有她在,南焰三个月内不会有事的。”
“这…”君擎天有些惊讶,认识这位程先生纯属意外。这位程先生每年都会在后面的雪山顶上住一段时间,据说是为了修炼武功。几年前因缘际会收了自己的儿子为徒。只是他一直没有查到他的底细,只能当成个世外高人了。而那小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竟然能得如此盛赞,难不成是哪个名门之后?
宫驭宸也不多解释,只是道:“总之,城主若是信我就将这丫头留下。这丫头想要上山看圣莲,呵呵…这个季节,上哪儿去找圣莲给她?”
闻言,君擎天也是一笑。寻常的莲花自然是六七月开放没错。但是雪山顶上的圣莲却不同,山顶四季积雪,所谓圣莲虽然不是长在水中的,却也跟雪莲不同。比起雪莲,形状更像莲花,通体冰晶透明。因为生长缓慢,十年方能开放一次,每次都是十月开放。而且因为颜色的关系,就算是有圣莲开了你也不一定能找到。有的时候淹没在大雪中不是有经验的采药人根本就找不到。
“如此好办,只要那位姑娘愿意留下。到时候在下亲自带人陪着姑娘上山寻找圣莲。”君擎天沉声道。
宫驭宸满意地点点头道:“君城主尽管放心去便是。”臭丫头,看看为师对你多好。要知道,想要找到圣莲那可是实力运气经验缺一不可,就你那个娇生惯养的小模样,就算是在山上冻成冰雕也别想看到圣莲长什么模样。
“如此,小儿就有劳程先生了。”
宫驭宸道:“南焰是我弟子,我不为他还能为了谁?对了,如果神医实在是不肯来的话,就把这个给他看。”宫驭宸取出一个小铃铛放到桌上,道:“不过,我建议君城主最好还是自己想办法请神医比较好。这个东西虽然好用,后果也有些麻烦。万一真的惹怒了对方,到时候就不太好说对方到底是来救南焰的还是来杀人的人。”对于大夫来说,杀人救人不过转念之间。
君擎天谨慎地点头,收下了东西。对于儿子的安危他自然是加倍小心的,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动用这个东西。
桃之夭夭(五)
夭夭第一次来到江湖中十分神秘的朱雀城还是很兴奋的。不过兴奋地劲儿很快就过了。毕竟朱雀城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城而已,顶多也只是城中会武功的人比别的城池多而已。并不是夭夭幻想中的,满城尽是凶神恶煞,连街边卖茶水的老太太都是世外高手的模样。
在城里逛了两天之后,夭夭就没有什么兴趣出门了。倒是朱雀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城主府来了一个十分美丽可爱的小姑娘。
夭夭百无聊赖之际,决定去找宫驭宸。却被告知,宫驭宸出门办事去了,半个月后回来,交代她乖乖的在城里待着,不要乱跑。夭夭自然不是那么听话的好孩子,只是眼珠子转了转,却并没有打算偷溜,而是真的乖乖地留在了城主府中。
君擎天出远门了,宫驭宸也出门办事了,城主府里也没有个女眷什么的,因为一直没有见到过城主夫人,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夭夭猜测,城主夫人有可能是已经不在了,自然不能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所以现在府中能做主的主子只有君南焰一个。夭夭想起那个被冻得可怜巴巴地小弟弟,一时同情心散发决定去探望一下他。
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夭夭走进去,君南焰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的窗口望着窗外的天空,身上裹着一件厚重的狐皮披风,白色的绒毛映衬的那张苍白的小脸越发的小了。听到声音,君南焰扭头看向门口,看到夭夭微微楞了一下,才道:“程姑娘,你怎么来了?”
夭夭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君南焰的笑容有些苦涩,自从受了伤之后他就没有好过。那种仿佛透入了骨髓的寒意并不会因为大夫开的药或者是那块火纹玉好上多少。他依然无时无刻都能够感受到那种冷彻心扉的痛苦。他其实并不喜欢朱雀城,因为朱雀城的后山就靠着终年积雪的大山。即便是不出门,看不到雪,他依然觉得冷。但是他却不得不待在这里,因为能够替他暂时续命的一种药材只能在这山上才能采得到,而且他现在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回到关内去。
看着他的神色,夭夭了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从袖袋中巴拉出了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两颗药丸道:“给你吃,吃了你会舒服一点的。只有两颗哦。”
君南焰接过来,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夭夭道:“这是补药,你现在需要很多很多的补药。”
君南焰也没有犹豫,直接将要放入了口中。并不算小的药丸却入口即化,还带着几分天天的味道,让人觉得这像是专门做出来给小姑娘吃的糖丸。但是药刚刚下肚,君南焰就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腹中升起,片刻间流转如四肢百脉。
自从受伤之后,这还是君南焰第一次感觉到真切的暖意。
“这…”
夭夭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果然有用啊。可惜都被我吃掉了,只剩下两颗。”
君南焰道:“两颗已经很多了,多谢程姑娘。这药想必也是十分珍贵,这一颗姑娘还是收回去吧。”
夭夭道:“给你就是你的了啊,嗯…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你伤好了帮我做一件事情好不好?”君南焰道:“程姑娘赐药之恩,南焰自当报答。”话音未落,一直笑手就拍到了他头顶上,“小小年纪,不要一本正经的人说话。姐姐都差点把你当成大人了。”
君南焰摸了摸头顶,却没有生气。
夭夭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顿时有些愧疚,君南焰病得这么重了,她还拍他脑袋,实在是有些有些欺负小孩子的感觉啊。想了想,又从袖中掏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塞进他手里,“呐,这个送给你,不要生气啦。”
君南焰看着自己手中的珍珠,顿时哭笑不得。
摇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而已。
夭夭耸耸肩走到他身边坐下,道:“是谁用冰剑刺伤你的?冰也能做成剑么?就算是冰做的,应该也不会这么严重才对啊。”
君南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低声道:“是…我娘。冰剑不是冰做的剑,而是一把通体透明,寒冷如冰的矿石做出来的”
“啊?!”夭夭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娘?怎么会?”在夭夭的心中,娘亲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是还是最疼爱夭夭的娘亲。娘亲对哥哥还有弟弟妹妹也很好,虽然商峤哥哥不是娘亲的孩子,娘亲还是对他也很好。这世上怎么会有亲手伤害自己孩子的娘亲呢?
君南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郁郁。其实因为这一年多的痛苦,君南焰反倒是没有什么功夫想这些事情。毕竟对于一个想要活下去的孩子来说,每时每刻都要努力练功对付仿佛永无止境的寒冷和痛苦,别的事情也都没那么重要了。即便是那个别的事情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歉疚地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君南焰觉得心里并没有那么痛苦。可能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既然最初没来得及难过,现在即便是反应过来了也找不到难过的感觉了吧。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娘…不喜欢我爹,她跟着别人走了。”从小他娘就对他和父亲十分的冷淡,开始他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等到渐渐的长大了明白了,却在他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做的时候就发生了那件事。他娘跟着那个她喜欢的男人走了。那个男人被他爹发现了行踪,他娘害怕情郎受伤就算计了自己的儿子,那他当人质和要挟的筹码。最后在慌乱中,一件刺入了他的心口。
其实如果当时他不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反应不过来,他娘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是不可能抓住他,更不可能一剑刺伤他的。可惜,当时他确实是被惊呆了,从前父亲教导过得那些半点都想不起来,他只知道娘算计了他,还想要用他的命要挟他爹。
夭夭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出身,等到君南焰回过神来方才问道:“你恨她么?”
君南焰迟疑了片刻,方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大概…有一点吧。其实我想过,她不喜欢我爹,也不喜欢我,我想过…是不是劝我爹放她离开。只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就…我想要再见一见她,问一问她,当时她是怎么想的。”
她有没有担心过他这个被她一剑刺中了心口的儿子,这一年多她都没有回来看过他一眼,是不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夭夭摸摸他的小脸,“南焰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君南焰无语,抬手拍开她的小手。不是他不想挡住她,而是这姑娘的武功显然也不弱,他内力虽然强大,但是这一年多确实是耽误了,反应竟然还不如她快。夭夭已经快一步收回了小手,捂着小嘴偷笑。
大约是因为分享了心事,两人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有了夭夭的药,君南焰的身体好了许多,平时也可以陪着夭夭在府中四处走走。虽然君南焰是个故作老成的小家伙,但是夭夭觉得这个小弟弟懂得事情也很多。而且跟京城里的所有人不一样,在京城里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顺着她这个太子殿下的嫡长女,但是君南焰不会。他虽然不会跟她吵架,但是一件事如果他认为是不对的,他就会十分固执地坚持。比如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再衬着那张瘦小苍白的笑脸,真是楚楚可怜,可爱极了啊。
这日,夭夭正在跟君南焰讨论雪山上哪儿可能有圣莲,君南焰曾经去过山顶还幸运的采到了一朵圣莲送给自己的母亲。可惜…那朵或许是这天下最珍贵最漂亮的花儿,被他娘给扔在地上了。等到君南焰发现,没有特质的盒子保存的花儿早就已经枯萎了。
“公子!公子!”门外,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进来,神色很是震惊和惊慌。
君南焰抬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公子…夫、夫人回来了!”
闻言,原本还坐在藤椅中的君南焰猛然站起身来,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你怎么了?”夭夭连忙伸手扶住他,伸手一探脉道:“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太激动,一激动寒毒就会加速流转。可惜…我的飞飞对你的毒没用。”飞飞确实是以毒为食,但是君南焰体内的寒毒从心口蔓延四肢百骸流转不息。就算飞飞不怕撑死,君南焰也会被飞飞吸光所有的血的。
君南焰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我娘在哪儿?”
小丫头道:“夫人在大厅,她说…她要见公子。”
君南焰道:“我知道了,我去见他。”
夭夭看着他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只是看着君南焰的神色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想说,他娘一年多都没有回来看他,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候朱雀城主刚刚离开的时候回来看他呢。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但是看着君南焰苍白的脸,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你娘回来看你可能是别有用心的呢?
桃之夭夭(六)
两人来到大厅的时候,宽敞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只是府中的几个管事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夭夭先君南焰一步走进了大厅,“总管伯伯,你怎么啦?”
因为据说小姑娘是自家公子的师姐,长得又十分精致可爱,府中的管事们对她都十分喜爱。也没有人计较她擅自跑进来,总管笑道:“小夭小姐,你怎么来了?”
夭夭道:“跟君小焰一起来的呀,他走得太慢了我就先来了。总管伯伯,有客人么?”
总管斜睨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客人,冷哼一声道:“不速之客罢了。”
夭夭从总管身边探出个脑袋看向客人,为首的位置坐着一对中年男女。那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倒是生的相貌堂堂,一副凛然正义的模样。那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绣着梅花的薄披风,容貌也算得上美丽,隐约倒是与君南焰有四五分相似。不过夭夭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倒也没有觉得这个女子有多惊艳。这女子一副弱柳纤纤的模样,眉宇间隐约还带着几分清高之色。夭夭咬着手指思索着,这应该不是一个江湖女子,倒像是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
当然并不是夭夭看不起书香门第,在京城无论是将门之女还是书香世家的姑娘她都认识不少。其中许多女子也都是十分出色,值得交往的。但是也确实是偶尔有一些奇葩,自诩高贵看不起武将或者商户出身的人。至于这种弱柳纤纤的模样,除了身体真的不好像是她师伯娘,弦歌舅舅的妻子秦姨姨那样的以外,那就只能是小门小户或者是庶女出身了。而且秦姨姨虽然身体很不好,却也不会露出这种楚楚可人的神色的。身为嫡女的大家闺秀若是教导成这样,当家主母还不被人在背后骂死。
夭夭皱了皱小鼻子,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咳咳。”门口传来君南焰的咳嗽声,君南焰被一个小丫头扶着,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走了进来。
“焰儿!”那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同时两行晶莹地泪水从眼角滑落。
“幽儿,别伤心,你身体不好。这不是已经见到了么?”那男子也跟着站起身来,温柔的安慰道。那女子连连点头,快步朝着君南焰走了过去同时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君南焰。却不想君南焰身形一闪已经移开了两步让她的手落在了半空。
女子呆了呆,伤心地看着眼前的儿子,“焰儿,你…你果然是在怪娘么?都是娘不好,你别怪娘好不好?娘一直都好想了,好想回来看你一眼。”
君南焰地目光落在快步跟上来的男人身上,脸上地神色一瞬间仿佛变得比他身上的温度还要冷。
那男人看着君南焰,笑道:“焰儿,当时你娘也是不得已的,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懂。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将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的。”
“秋哥。”女子感动地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温柔的拍拍她的手,看向君南焰道:“你娘一直都很担心,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们也能放心了。只是,你这般冷漠实在是伤了你娘的心,是不是应该跟她道个歉?”
“秋哥,不用,不用。”那女子抹着泪道:“是我不对,是我不该伤了焰儿,焰儿怪我也是应该的。”
男子道:“怎么会,焰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会怪你呢?焰儿,是不是?”
君南焰微抿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是不是?”
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君南焰压了过去,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却毫无所觉。君南焰倔强地咬着牙硬撑着,即便是肩头上的力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垮了,也依然不肯稍稍弯下一点腰。
旁边的管事怎么能容忍有人在城主府中欺负自家的少主?立刻围了上来,总管大叔更是一掌拍了过去,“卑鄙小人!”
“放肆!”那人冷声道,另一只手一掌拍出,总管立刻就飞了出去。
门口同时涌入了一群人,将其他几个管事围了起来。
君南焰的脸色越发的冷漠起来了,双眸盯着眼前的女子,道:“你将朱雀城的密道图给了他?”
女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方才轻声道:“焰儿,娘只是想要来看看你。君擎天不许我们靠近朱雀城,所以才…你不用担心,娘不会伤害你的。”
君南焰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倒是第一次这么温和的跟我说话。”小时候他一直以为他娘只有两种表情,对着他爹哭,对着他漠不关心。女子轻咬着唇角,有些黯然。
那男人冷哼一声,君南焰只觉得胸口一震,那股盘踞在心口的寒流突然暴涨,飞快地流转向全身经脉。原本就苍白的脸上立刻又开始泛起青白,一缕血丝从唇边低落。
“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一个清脆地少女声音突然在大厅里响起。
众人皆是一愣,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的小姑娘。
那男人阴冷的盯着夭夭,“小丫头,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夭夭扬起下巴,道:“本姑娘当然知道你是谁,就怕你不知道本姑娘是谁!”
男子落在夭夭脸上的目光闪了闪,“哦?你说我是谁?”
夭夭拍手笑道:“河东有只猴,做梦当霸王。建个武林盟,自称是盟主。上山碰到一只鸟,下水碰到两条龙,猴子吓得哭唧唧,屁滚尿流逃走了。”
“扑哧!”跌倒在地上的总管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实在是不怪他。这么一个漂亮可人,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的…比顺口溜还有粗俗不通呢?
别人笑得出来,那男人却笑不出来。他盯着夭夭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
朱雀城久在关外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如果是在中原的江湖中人听到夭夭的这个顺口溜,七八成都能猜出她说的是什么了。这男人正是江湖中“河东武林盟”的盟主,侯誉秋。所谓的江东武林盟盟主,自然也不是通俗人们印象中的武林盟主,真的只是一个…叫武林盟的组织的盟主而已。因为如今江湖式微,根本没有什么武林盟主之类的东西,他又素来会做人,倒也没人理会他弄出这么一个东西。
但是侯誉秋平生有三恨,一恨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君擎天,二恨七年前想要一座山作为武林盟的据点,却被人当众揍了个鼻青脸肿,揍他的是个女人,名叫韩青雀。三恨三年前他在明湖边举办宴会,广邀江湖同道的时候,有一个年轻人和带着一个小丫头将他的画舫给凿穿了不说,还将他踢入了将水中。不仅如此,这两人还在湖底布下了机关,害他根本上不来。直到他当着所有的江湖同道求饶乞怜,那两人才放过了他,前两件事丢脸还可以说是小范围的,但是后面一件事却是几乎传遍了整个武林,让他之后足足有一年时间都不敢出门。而那两个人还留下了个名号:明湖霸王龙!
等等,这个丫头…
侯誉秋盯着眼前的少女,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是你!”虽然三年前这丫头还是个小孩子,与现在的少女截然不同。但是那张脸侯誉秋还是认出来了。当时这丫头就是跟方才一样,站在船上拍着手嘲笑他。
夭夭眨了眨眼睛,朝他欢快地挥挥手道:“是哟,又见面啦。”
“你还敢出现!”侯誉秋冷声道。
夭夭连忙闪到一边,只露出个脑袋,“这不能怪我哦,谁让你非要柳如眉姐姐陪你的,人家如眉姐姐都说了卖艺不卖身,你还不知羞耻地想要强了人家。如眉姐姐被你害得投湖自尽差点死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明湖小霸王分内的事。”
“你找死!”侯誉秋怒极,一掌毫不留情的朝着夭夭拍了下去。
“程姑娘,闪开!”君南焰飞快地扑了过去。
夭夭一把抓住君南焰往同时跃起的总管身上一推,“小孩子别乱跑!”一把湛青色地短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夭夭虽然年纪尚幼,内力不算深厚,但是她手中的那把剑却是吹毛断发,无坚不摧的宝剑。卫君陌担心宝贝女儿经常在外面行走实力不够,费尽心思为女儿找到的一把趁手的绝世宝剑。不需要多少内力,就能够靠着宝剑开山裂石。夭夭又将自己师叔公的武功练得十分纯熟,一般的一流高手还真别想在她手中占便宜。若不是如此,南宫墨和卫君陌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行走。
果然,宝剑一出那人立刻感到锐利的剑锋朝着自己扫来。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手了,否则只能收手。
夭夭轻哼一声,手中宝剑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刺了过去,转眼间两人便已经在大厅里过了十来招了。侯誉秋见占不到便宜,只得含恨退了回去。夭夭也不追击,只是傲然地睨了他一眼,“武林盟主?做梦比较快。”
侯誉秋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还没说话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忧伤的声音,“秋哥,柳…柳如眉是谁?”
桃之夭夭(七)
柳如眉是谁?
夭夭好心地告诉她,“大婶,如眉姐姐是明湖第一名妓哦。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做名妓了,你找不到她哒。如眉姐姐可漂亮了,嗯,不过没有我娘亲漂亮!”
“名妓?”那女子脸色惨白,整个人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侯誉秋连忙扶住她,道:“幽儿,你别听这小妖女胡说。”
夭夭大怒,漂亮的小脸立刻鼓成了包子,“你才是小妖女,你全家都是小妖女。本姑娘明明是小仙女!”
那女子靠在侯誉秋怀中,幽幽道:“姑娘,是不是君擎天让你来离间我们的?没用的,我相信秋哥。”
夭夭无语,扭头看向沉默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君南焰,“她真的是…那谁?没认错吧?”
君南焰点了点头,夭夭道:“你爹眼光真不怎么样。以后要是见到我爹,一定让我爹教教你爹怎么选妻子。我爹爹眼光可好了。”虽然她娘有点凶,但是又美丽,有厉害,武功高,医术好,简直太厉害了。
君南焰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谢谢你。”
夭夭安慰地拍拍他地肩膀道:“你别怕,只要你爹爹选人的时候仔细一点,后娘也不是那么可怕的。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女人的。而且你都长大了,不用整天粘着君伯伯,所以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说得对。”君南焰好脾气地道。
被两人晾在一边的众人都忍不住神色扭曲。程姑娘,当着人家做母亲的人的面,教导人家儿子要怎么接受后娘,真的好么?虽然这个当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
“焰儿,你果然还是在怪娘么?”对面的女人泪水涟涟。
君南焰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目光却落在了侯誉秋的身上,“特意挑这个时候来,不是单纯为了看我吧?”
闻言,总管和几个管事立刻都戒备起来。只是他们已经被侯誉秋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心中纵然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侯誉秋低头安抚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君南焰,小声道:“焰儿,你将君家的武功秘籍给娘看看好么?”
“你智障么?”不等君南焰回答,夭夭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女人是不是个傻子啊?以前听长辈们讲从前的事情,在夭夭眼中这世上最讨厌的女人就是她那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三婶儿朱初喻,但是现在,夭夭觉得朱初喻其实已经算还可以了。虽然好像有点野心勃勃自以为是,但是至少…脑子还算正常吧?这个女人的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么?
君南焰的脸一瞬间冰冷如铁,夭夭站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扶着他同时将自己的内力送入他的经脉之中。方才侯誉秋的那一击,还是让君南焰受了一点内伤。这内伤原本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君南焰哪怕受一点上也不会牵动体内的寒气。
“所以,你回来是为了君家的武功秘籍?”君南焰冷声道。
那女子道:“我们只是看一看就好。”在她看来,只是看一看又不会带走,君家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君南焰冷声道:“我没有,总管,送客!”
侯誉秋笑道:“南焰,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并不想为难你,所以你还是将君家的秘籍交出来吧。”
君南焰冷笑,“我说了,我、没、有。”
侯誉秋道:“你若是指望你爹还是那个程御回来救你们,那就别想了。这个时候君擎天已经入关了,至于程御…呵呵,他好像去了北元王庭,一时半刻,只怕也赶不回来了。”
君南焰脚下微动了一下,将夭夭挡在了身后。冷声道:“我没学过君家的武功。”君南焰九岁就开始跟着宫驭宸习武,九岁以前虽然是君擎天教的,但是君擎天自然不会教一个才几岁的孩子高深的武功,不过是打基础罢了。所有,他真的没有学过君家的家传武功。
侯誉秋笑道:“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幽儿,你劝劝南焰吧。”
那女人点点头,上前两步走到君南焰身边,“焰儿。”
“别碰我。”君南焰冷声道。
女人伸出去的手再一次停在了半空,有些伤心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君南焰拉着夭夭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滚!”
“焰儿……”
“动手!”君南焰突然冷声道。
原本还在于侯誉秋纠缠地几个管事突然放开了那些人齐齐朝着侯誉秋地方向扑去。其中一个人却扑向了那女人,那女人并不会武功,转眼间就被人抓在了手中。但是侯誉秋却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侯誉秋既然有本事自创武林盟,自然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这些管事虽然武功都还不错,却也算不上高手,自然不是他地对手。
夭夭有些着急,“你们家的守卫怎么这么菜?”
君南焰低声道:“关外的朱雀城只是一个别院,朱雀城真正的势力在关内。你快走!”说完,便一把将夭夭推了出去。
夭夭手中的宝剑划出一道青色的寒芒,朝着侯誉秋冲了过去。
侯誉秋的武功自然远不如卫君陌和师叔这样的高手。甚至可能也比不上君擎天和宫驭宸,但是却也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以夭夭的资质再过十年侯誉秋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夭夭却还是太小了。
即便是有宝剑护身,夭夭还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旁边身影一闪,君南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剑的同时将夭夭推向了挟持着那女人的管事,道:“快走!”
君南焰虽然看着年纪小,但是他内力已经不输成年男子。剑法也是十分的凌厉。宫驭宸本就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才,有他教导君南焰自然也不会差。又有宝剑加持威力更甚。一时间倒是跟侯誉秋斗了个旗鼓相当。这也让侯誉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看着君南焰的目光中充满乐贪婪和嫉妒。
君南焰寒毒加身,本就不该动武,更何况是跟这样的高手过招。
夭夭见状不妙,一咬牙袖中一个小东西射出,“阿白,给我咬他!”
侯誉秋突然感到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虽然不知道阿白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却本能地一把抓过了一个从自己身边掠过的人挡在了自己跟前。在听到那男子一声惨叫地时候飞快将对方踹了出去。然后整个人飞快地后退了七八步,才看到那人在一瞬间浑身上下变得乌青,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快走!”
趁着他愣神,夭夭已经一把拉起君南焰朝着大厅外面冲去。
侯誉秋要追,只听夭夭再次叫道,“阿白,咬他!”
侯誉秋见识了那阿白的厉害,连忙舞动手中长剑,将周身上下护得滴水不漏。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几个人已经消失在了大厅外面。
“可恶!”
一行人挟持着那个女人离开大厅,总管叫住君南焰道:“公子,我们只怕要立刻离开这里。”
君南焰神色也是凝重,就算是知道密道地图,侯誉秋也不可能一下子将那么多人带入朱雀城中,而且还是直入城主府。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城中有人背叛了朱雀城。如今君擎天和宫驭宸都不在,君南焰又寒毒在身无法动武,想要对付侯誉秋根本就没有胜算。
总管看向夭夭道:“程姑娘,公子就麻烦你了。劳烦你立刻带着公子出城去。”
夭夭皱眉道:“但是,就算出城了我们又能去哪儿呢?君南焰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太过劳累。”
总管也有些为难,叹了口气道:“往关内走,只要入了关,公子便可尽快回到朱雀城调集人马,到时候收拾这些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君南焰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程姑娘,你出城之后一直往东北走,师父应该去了那边。”
“那你怎么办?我们一起去找…你师父!”夭夭道。
君南焰摇头,“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就算我们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他。带着我,侯誉秋的人就会一直追着我们。如果是你一个人走,他们不会来追你的。”
夭夭皱眉道:“那你怎么办?”
君南焰道:“我带人回关内。不用担心,就算被抓到了,他也不会轻易杀了我的。他还想留着我要挟我爹呢。”
被挟持的女人终于忍不住道:“焰儿,你相信娘,秋哥他真的没有恶意,他只是想……”
“啪!”夭夭终于忍不住,一个耳光狠狠地甩了过去,“闭嘴!”
那女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被人甩过耳光,顿时呆住了。
夭夭怒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那个坏蛋明明就是想抢君家的秘籍都要害死你儿子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你出生的时候你爹娘是不是不小心把胎盘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了啊?”
旁边的几个管事见状,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快意之色。他们更讨厌这个女人,只是毕竟是少城主的亲生母亲,却是不方便骂出口的。
“秋哥…秋哥…”女人委屈地道。
夭夭觉得自己快要暴走了,虽然她一直都是可爱的小仙女,但是遇到这种女人神仙都忍不住要暴跳如雷吧?
身后不远处已经有人追了上来,顾不得多想,总管一把将两人推了出去道:“夭夭姑娘,有劳了!”
然后便提起兵器赢了上去,夭夭看了脸上苍白明显已经寒气上冲的君南焰,一咬牙伸手抓起君南焰便跃了出去。
桃之夭夭(八)
夭夭的轻功很不错,因为小女儿闲不住的性格,南宫墨夫妻俩可没有在少在这个小丫头身上费心思。武功方面不用说,内力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东西,招式方面就要严格训练,轻功更是不能少。君南焰本就十分消瘦身量也不高,夭夭拉着他一路冲出去竟然也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夭夭抢了一匹马直接冲出了朱雀城。
一口气奔出了几十里,等夭夭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君南焰已经昏死过去了。整个人脸色白里透青,冷的就像是冰棍一般。夭夭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只是抬头四顾周围,一望无际的都是草原,夭夭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了。
往哪儿去呢?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去哪儿都无妨。但是君南焰病的这么严重根本不可能长途跋涉。但是如果留在这附近,说不定会有追兵过来,她一个人护着君南焰只怕是有些困难。
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昏睡中的少年。
“把你扔掉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夭夭虽然不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但是把一个病重的孩子扔下自生自灭还是做不到的。郁闷地吸了吸小鼻子,夭夭将君南焰揽入怀中,骑着马儿朝着前方走去。
君南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小山洞中,洞口还生着一小堆火。身上盖着厚厚的皮裘,但是并不是他之前穿的那一件。挣扎着想要做起来,却看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条奇怪的虫子。两条比一般的蚕还要大一些的虫子,外形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一条五彩斑斓,另一条却通体晶莹雪白。那虫子头上有有一双眼睛,按说这种虫子的眼睛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君南焰却诡异的觉得那两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仿佛只要他稍微动弹一下,那两只虫子就会扑过来一般。
思索了片刻,君南焰还是决定先稍安勿躁。那两只小东西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他决定还是相信这种直觉比较好。
洞外传来一阵轻盈地脚步声,夭夭抱着一堆草药出现在了洞口。看到他醒来很是高兴,“哎呀,你醒了啊。”
君南焰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不由觉得暖融融的。
“谢谢你。”
夭夭笑道:“不用谢啊,我总不能真的把你扔掉吧。”随手将阿白和飞飞收了起来,见君南焰看着她,夭夭道:“不用怕,这是阿白,这是飞飞,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咬人的。”
君南焰坐起身来,“这是什么地方?”
“雪山啊。”夭夭道,虽然说是雪山,其实这个季节只有山巅之上才有积雪。下面的大部分地方都是没有雪的。
君南焰道:“这里离朱雀城太近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夭夭摇头道:“不行,你的身体走不了太远。而且,这山很大的,那些人想要找到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我才不信那个猴子能有那么多人来搜山。”至于少数人上山来,那完全是给阿白送菜。所以夭夭并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安危,反倒是君南焰的身体比较糟糕。
“你今天引动内力,寒毒又加快流转了。”夭夭道:“要是跑出去,只怕用不了半天你身体里的寒毒就控制不住了。”
君南焰有些黯然,“我拖累你了。”
夭夭耸耸肩,“以后要记得报答我啊。”
闻言,君南焰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夭夭直接翻了个白眼,道:“我把你救出来很辛苦的好不好,总之,你一定要报答我!”
“好。”君南焰道,“我要是不死,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报答你。”
“这才乖。”夭夭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你可一定不能死,朱雀城少主跟我当跟班,多风光啊。”
君南焰无奈,“我尽量。”
雪山是塞外诸国的圣山,虽然比不上关内的山脉连绵数百里,面积却也不小。山上长满了各种寒冷地方适合生长的数目,其中还有不少的草药甚至是名贵药材。不过因为他特殊的地位以及崎岖的地势,很少有人会来这里采药。夭夭带着君南焰直接上到了半山腰,躲进了茂密丛林中的一处小山洞里,一时半刻倒也不用的担心被人找到。
“你下山买了东西?”君南焰看着蹲在火堆边熬药的夭夭问道,夭夭熬药的手法十分熟稔,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而像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夭夭点头道:“是啊,把你安顿好我又下山了一趟。”为了怕她回来的时候他被山里的野兽吃掉或者被人给抓走,她还特意留下了阿白守门呢。不过她担心的事情显然并没有发现。
“辛苦你了。”君南焰道,她自然看得出来夭夭是个被娇养的姑娘,但是却为了她到处奔波还要藏身在这山中。这世上,除了他父亲还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好过。
夭夭道:“都说了,不要学大人讲话。”
“我不是小孩子。”君南焰道。
夭夭嘻嘻一笑,抬手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再比了比他的头顶。
“......”
两人在山上待了两天都平安无事,君南焰的身体却依然虚弱。之前跟侯誉秋动手的时候他受了一点内伤,原本这点上是无所谓的,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却是一点伤都受不得。这两天君南焰才发现,夭夭的医术竟然丝毫不比他爹请回来的那些名医差,甚至还要更好一些。至少她成功地控制住了他体内的寒毒。不过据夭夭说,情况也不太乐观。
清晨,两人刚刚用过了早饭,在外面警戒的飞飞突然冲了回来直接落到了夭夭的肩膀上。夭夭脸色微变,站起身来道:“有人来了。”
君南焰点点头并不太意外,“都两天了,也该来了。”
夭夭道:“我给你师父发了求救信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知道大坏蛋到底是不是来啊。
洞外的树林里果然传来了脚步声和人交谈的声音,夭夭侧耳听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好像有五个人。”
君南焰神色微沉,问道:“杀过人吗?”
夭夭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君南焰了然,道:“别怕,你留在这里。”
夭夭道:“我才不怕。”
她确实没有杀过人,这些年虽然经常到处走动,但是在关内敢招惹她的人并不多,就算有大多数侍候她身边也是有人保护的,根本用不着她动手。但是现在她知道,这些人绝不会对他们留情的,就算她搬出自己的真是身份只怕也不好使了。
“你不能动武。”夭夭道。
君南焰淡淡一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的。”就算不能,到了需要拼命的时候也不得不变成能了,“我已经好多了,如果我不敌,你就赶快离开这里。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杀我的。”
“啰嗦!”夭夭直接从他手中抢过剑一闪身冲了出去。君南焰连忙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外面果然世五个人,五个年纪大小不一的男子。看到突然从洞里出来的少女一行人也吓了一跳。
“你就是那个带着姓君的小子跑掉的丫头?那小子呢?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其中一人笑道。
夭夭道:“你们那个讨厌的猴子的狗腿子?”
“臭丫头,你说谁是狗腿子?”
“谁应就是谁。”
“大哥,费什么话?难得看到这么水嫩的小丫头,嘿...啊?!”那人笑到一半,突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片刻后就没有了声息。剩下的几个人顿时脸色大变,“妖女,你做了什么!”
夭夭咬牙不语,她不仅没有亲手杀过人,就连用阿白杀人都是少之又少。这几天先是因为侯誉秋而死了一个人,这会儿又死了一个,虽然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看着那灰败的尸体,夭夭还是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夭夭心里清楚,这四个人必须留下,否则后患无穷。但是......
一只手捂住了夭夭的眼睛,另一只手从她手中取过了剑,轻声道:“别看。”
“不...”不等她说话,君南焰已经伸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一闪身朝着那四个人冲了过去。很快一身惨叫声响起,夭夭睁大了眼睛看着君南焰剑法凌厉,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四个人。身上的衣服上却连一滴雪都没有染上。小小的少年,苍白的消瘦的脸颊,此事看起来却像是冰一样冷漠。
君南焰走到她身边,无奈地道:“不是告诉你,不要看么?”
夭夭眨了眨眼睛,“放开我啊。”
君南焰笑了笑,抬手解开她的穴道,然后才腿一软险些跌倒在跟前。夭夭连忙扶住他没好气地道:“跟你说了不能动,我能解决他们!”
“但是你不喜欢杀人不是么?”君南焰道。
夭夭没好气地道:“我只是不喜欢,不是不会。既然是病人就乖乖当病人,你再胡闹我就把你绑起来。”
君南焰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夭夭道:“这里不能待了,我们换个地方。”
桃之夭夭(九)
两人在山林中足足与那些上山来搜寻的人周旋了七八天,这日侯誉秋终于找到了他们。这几天,侯誉秋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虽然他靠着朱雀城的密道地图和城里的叛徒突然偷袭短时间掌握了朱雀城。但是要知道,塞外的朱雀城其实只是君家的一个比较大的别院罢了。除了那座城主府,这个小城原本就有的。早些年君擎天弄死了一位住在这里的塞外黑道巨擘,觉得这地方不错才弄成了别院。之所以还叫朱雀城,纯粹是他懒得取名字。
塞外朱雀城生变,必然会有人将消息传入关内。只怕用不了多久,关内君家的那些属下就要赶到了。
另一个让侯誉秋头痛的则是前任的君夫人,如今的侯夫人,闺名宋怜幽的女人。自从那日之后,她就一直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儿子什么的。其实这些侯誉秋早就习惯了,毕竟往常这个女人就喜欢伤春悲秋。平时还能当成是情趣,如今正是他着急上火的时候,怎么能不心烦意乱?如果拖到君擎天回来了,那他们都要死定了!
不过幸好...他的运气一向都很不错。这不是找到了么?
“焰儿!”宋怜幽望着才几天不见越发消瘦的君南焰,含泪叫道。
此时的君南焰却对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动容。君南焰半跪在地上,怀中抱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侯誉秋不知道弄了什么秘药,阿白刚刚靠近他就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幸好在这山林之中阿白看起来也不太起眼,躲在草丛里没有被他发现。只能慢慢蠕动着逃到了一边。夭夭见阿白不行了,便冲上去与侯誉秋打了起来。经过了上次的交手,侯誉秋一上来就下了狠手,夭夭到底还是太小了,被旁边的人偷袭得手打得吐了一口血出来。等君南焰奔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夭夭软倒下来的一幕。
“放了她,我给你君家的秘籍。”君南焰双眸充血,沉声道。
侯誉秋微微眯眼,心中盘算着这话可信度。挑眉道:“没问题,你先将秘籍给我,我便放了她。”
君南焰冷笑一声,“你当我傻么?我现在给了你秘籍,你只怕转手就要杀了我们两个。”闻言,宋怜幽连忙为心上人辩解,“不会的,焰儿,秋哥不是这种人。”君南焰照例无视了她的话,目光定定地望着侯誉秋,“你最好考虑清楚,她本就与君家无关,对我还有救命之恩。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的话,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拿到君家的秘籍。”
侯誉秋脸色有些难看,他根本不想放了那个丫头。几年前那个丫头害他受到的羞辱他从未忘记过。比起君南焰这个小子,他其实更想杀了这丫头!但是...如果拿不到君家的秘籍,这一趟就算是白白得罪了君擎天了。
“如果我放了人,你却不给我秘籍,又当如何说?”
君南焰道:“我跟你走,若是拿不到秘籍你可以拿我威胁我父亲。”
侯誉秋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君擎天只有这一个儿子,那他来做威胁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那个丫头...
君南焰冷笑一声,道:“你别想暗地里耍花样,我要亲眼看到你让人将她送到我师父手中才能算数。”
“小子得寸进尺!”侯誉秋怒道,“找到你师父,就正好可以一起把你也救下来了是不是?”
君南焰并不答话,只是搂着怀中的少女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
侯誉秋眯眼盯着他怀中的夭夭,只是还没说话就被君南焰侧身挡住了视线,“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立刻就自杀。”
“焰儿!不要!”宋怜幽闻言更是脸色大变,忍不住拉了拉侯誉秋的衣袖道:“秋哥,答应他!快答应他吧。反正那姑娘也没什么用,就别伤害她了。”侯誉秋看着她,“那丫头上次还骂你,你不生气么?”
宋怜幽摇摇头道:“她年纪还小,不懂事。而且,..她是焰儿的朋友。”
抬头看到宋怜幽温柔的目光,君南焰却没有半点感动,他只想吐。
侯誉秋犹豫了良久,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知道程御在那里,但是你必须先服下我给你的药以防万一。”
君南焰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
侯誉秋看着他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君擎天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怜香惜玉了。”
侯誉秋是一个谨慎的人,谨慎换一个词其实就是胆小。
所以他既然要算计君南焰,又怎么会不将他身边的人都算上呢?塞外朱雀城的高手并不多,除了君擎天以外,最厉害的应该就是君南焰那个身份神秘的师父了。所以在知道君擎天前往中原之后,侯誉秋就知道机会到了。等到程御也离开朱雀城,为防万一侯誉秋还专门让人暗地里跟着他,知道确定他有要事走的很远了,这才动手的。
君南焰服下了侯誉秋给的药之后,侯誉秋果然守信带着一行人下山了。亲自将人交给程御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君南焰知道关外的一处他师父的人所在的据点。那是距离雪山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的一家客栈。客栈里上到掌柜下到伙计都是习武之人。往常君南焰习武是有什么不解或者君擎天有什么急事的话,都会通过这里传信。
君南焰跟侯誉秋等在客栈不远处,君南焰给了一个经常在客栈附近摆摊的妇人一些钱,然后亲眼看着她将一封信交给客栈的展柜,然后跟着那掌柜将夭夭抱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侯誉秋冷笑一声道:“现在满意了?”
君南焰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道:“走吧。”
夭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有些简陋地客栈里,连忙从床上做起来有些惊慌地道:“君南焰!君南焰!”
客栈的们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郡主,你终于醒了。”
夭夭愣了愣,“龙六,龙七,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回郡主,自从郡主离开之后,我们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命,一直在找您。”龙六道。
闻言,夭夭倒是有些愧疚起来。在偌大的塞外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到一个人可不容易。不仅容易迷路,他们在塞外的势力也不像关内那么大,这些日子他们只怕也废了不少心力。
“我怎么在这里?”夭夭问道。
龙六道:“我们派人四处打探,之前本来有人说郡主去了朱雀城。但是我们赶到朱雀城的时候朱雀城却出事了。之后这几天我们就一直在这附近寻找。昨天有人听说有个中原姑娘被抱进了这家客栈,我们就找过来了。”
为了见到郡主,他们还废了不少力气说服客栈的掌柜。不过后来客栈的掌柜好像自己想通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没有再阻拦他们。
“郡主身体可有大碍?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什么?!”夭夭大惊,“那...那君南焰呢?”
龙六龙七愣了愣,道:“君南焰?可是朱雀城的少城主?听门外的大娘说,就是一个病弱的少年请她将郡主送到客栈来的。郡主身上的伤并不重,之前有人给郡主喝过药了,现在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夭夭皱眉,她没有大碍,但是君南焰只怕有麻烦了。
夭夭很聪明,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就能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起她晕倒之前看到君南焰惊怒的神色,夭夭心里顿时感到万分担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谁知道那只猴子会怎么虐待他?
“我们带了多少人?”夭夭问道。
龙六了然,“郡主想要去救那位君公子?”
夭夭点点头道:“他爹和师父都不在,身上还有那么重的寒毒。我怕我们去晚了...”说不定就死了啊。
龙六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经回去了,不过将我们都留在了关外寻找郡主。一共大约有两百人左右。若是不够的话,还可向南宫将军求助。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龙六龙七,你们跟我走。另外派几个人去找我舅舅。不过...皇祖父最近准备出兵北元,未免打草惊蛇,告诉舅舅不千万不要派兵马出关。舅舅知道该怎么办的。”
龙七拱手道:“属下领命。”转身出去办事去了。
夭夭从床上跳下来,昨天被打了的地方果然已经不痛了。带着龙六走到客栈大堂,正准备付过钱之后便离开,那掌柜却对着他拱手道:“夭夭小姐可是好了?”
闻言,夭夭皱眉,警惕地看着那掌柜,“你是谁?”
除了宫驭宸,应当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才是。就是君家的人都只知道她叫程小夭。一个初次认识的掌柜,就算知道也应该称呼她程小姐才对。
那掌柜却不在意她的警惕,拱手笑道:“小的是尊师麾下跑腿的,主上吩咐过,夭夭小姐若是过来,一定要小心照顾。”
“等等。”夭夭道:“什么尊师,谁尊师啊?”她才没有师父。
掌柜道:“自然是...程御,程先生啊。主上前些日子过来的时候说过,除了君公子以外还收了一位弟子,都是我们的少主人。”夭夭也没工夫跟他扯这个,没好气地道:“现在你们的君少主被人抓了,你们还不赶快去救人?”
掌柜道:“主上没吩咐啊。”
夭夭道:”你不是说他是你们的少主么?”
掌柜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是啊,所以主上吩咐两位少主若是来了客栈一定要好好侍候,保护。但是...客栈以外的事情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啊。主上说,要是事事都靠师父解决,还要这个徒弟做什么?呃...夭夭小姐当然不一样,主上说夭夭小姐是他未来的徒弟媳妇。”
“.......”徒弟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徒弟媳妇?不对!到底是徒弟媳妇总要还是徒弟重要啊!
当然是徒弟媳妇重要,徒弟挂了还可以再收嘛。
桃之夭夭(十)
大夏太子的势力虽然在关外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少。夭夭想要找到君南焰等人的下落并不是什么难事。
侯誉秋抓了君南焰之后并没有停留在朱雀城附近,而是继续往西北方向而去。如果入关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被君家的人围剿,即便是留在草原,虽然草原辽阔但是这些年君擎天多半都停留在关外,很难说他跟关外这些部落的关系怎么样也不安全。所以侯誉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西行。再往西,出了瓦剌和北元等部族的地盘,就算是在大夏北方江湖上势力不弱的朱雀城的手也伸不到那么远了。
侯誉秋此时已经有些抓狂,如果他顺利拿到了君家的秘籍,他用不着这样如丧家之犬一样的逃走。问题就是,他被君南焰那个小子给骗了,那小子手里根本没有君家的秘籍。而且那小子身体虚弱还嘴硬,就算是想要严刑拷打都要小心着别一个不小心将他弄死了。
“盟主。”
侯誉秋烦躁的在帐篷外面来回踱步,一个属下走出来恭敬地道。
侯誉秋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摇头,“他还是不说,而且…他的寒毒好像又要发作了,这次咱们只怕是压不住!”
侯誉秋脸色又是一沉,君擎天的儿子若是这么死了,君擎天绝对会找他拼命的。若是拿到了秘籍,惹上君擎天这么一个强敌也就罢了,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躲上几年。问题是他什么都没得到,还招惹了这么一个强敌。这一次,可不像之前的事情那么好善了了,至少这次他可以肯定,君擎天绝对不会看在宋怜幽的份上放过他了。
深吸了一口气,侯誉秋道:“别管那小子了,咱们明天一早离开这里。”
属下一愣,有些不解地问道:“咱们就这么回去?”
“回什么去?!”侯誉秋没好气地道,“咱们继续往西走,过两年再回来。”
属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盟主何必如此,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就算是两年后回来君擎天也未必会放过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属下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君擎天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而已,江湖上比他厉害的人也不是没有。盟主何不…更何况,他儿子在咱们手中,不管是死是活,他都不敢赌的。”
侯誉秋微微挑眉,脸上闪过一丝满意和狰狞,“你说的不错,之前倒是我想差了。就这么办吧。”
帐篷里,宋怜幽满脸忧愁地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君南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却又仿佛畏惧一般的收了回来。
“焰儿,焰儿,你好点了么?”
君南焰眼神淡淡的,目光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半点也没有停留在宋怜幽的身上。宋怜幽忍不住失声痛哭,君南焰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的神色。如果一个人被自己的母亲弄到了如此地步的话,确实是很难再对母亲这个词产生什么动容了。
程姑娘应该应该已经没事了吧?还没来得及问她,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君南焰并不笨,自然看得出来程小夭这个名字只是她师父随口胡诌的。至少,她应该不是姓程的。每次叫程姑娘,看起来都像是在叫外人一般。
可惜,他大概撑不到那个时候了。还有父亲,等他从京城回来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会多难过。
正在君南焰的思绪有些不知飘向何处的时候,侯誉秋突然从外面掠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凑小子,你好本事!”
君南焰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朱雀城的人来了?不可能…就算是消息已经传到了关内也不可能这么快。那么…侯誉秋这是为了什么?
“臭猴子,你给本姑娘出来!”外面传来了夭夭清脆地声音。侯誉秋冷哼一声,一把抄起君南焰就掠了出去。出了帐篷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围着他们的人清一色的骑着骏马,手握弓箭。穿着玄色劲装,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能比的。
在这群人的中间,却是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美丽少女。她挺直了身体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刚从帐篷里出来的侯誉秋。
“臭猴子,本姑娘命令你,放了君南焰。”
侯誉秋冷笑一声,一只手卡着君南焰的脖子,“臭丫头,凭你也想命令我?”
只是,少女却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失措惊慌。她抬手取下了脸上挡风的面纱,露出美丽的小脸。只是此时那张小脸上却带着几分冷漠,“威胁本姑娘,也不看你配不配。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本姑娘将你射成刺猬。”
侯誉秋道:“你要是不在乎他的命,还来救他干什么?”
夭夭笑眯眯地道:“他就了我的命啊。但是…他的命总是他的,你的命不知道是谁的?”
侯誉秋当然明白夭夭的意思。君南焰的命再重要也是君南焰的而不是她的,但是他侯誉秋的命却是他自己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侯誉秋咬牙,恨恨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跟我作对!”
夭夭道:“你搞清楚,是你跟本姑娘作对好不好?至于我的身份,说出来我怕吓着你啊。现在,本姑娘给你一个机会,放了君南焰,一切好说。”
侯誉秋冷笑道:“放了他我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夭夭耸耸肩道:“总比带着他机会大一点。反正我是不能让你带着他逃走,我那师父要是知道小师弟挡着我的面被人给劫持了,我揍我的。”侯誉秋道:“所以因为不像挨揍,你宁愿让他死?”
夭夭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啊。”
侯誉秋狠狠地盯着马背上的少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姑娘。过了好一会儿,侯誉秋方才道:“我,我放了他也行。”
夭夭笑眯眯地道:“早这么说不久好了么?”侧首对身边的人道:“去接他过来吧。”
“是。”
龙六应声,一跃下马走向了侯誉秋等人,似乎完全不担心他们突然出手。
侯誉秋一咬牙,用力将君南焰抛了过去,却在同一时刻另一只手抓住了站在身边的宋怜幽。一只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夭夭茫然:嗯?这是什么操作?
宋怜幽也被吓傻了,“秋…秋哥?”
侯誉秋冷声道:“君南焰,不想让你娘死的话,就让他们让让开路放我们离开!”
“……”这只臭猴子脑子有病。本郡主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啊。
被龙六抱着回来的君南焰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小夭…放他走。”
夭夭不语,“君南焰,你是圣母吗?”
君南焰并不知道圣母是什么东西,但是也明白夭夭是在说他心慈手软。
“我会自己报仇的。”
夭夭俯身戳了戳他的脸,道:“你快死了。”被侯誉秋这么一折腾,他的病更重了。比宫驭宸来之前更加严重。如果找不到师祖的话,他真的很快就会死的。
君南焰望着她,坚定地道:“我不会死。”
“会的。”
“不会。”君南焰道。
夭夭叹气,“……”
“你真的要我放他们走?”夭夭问道。
君南焰点头,夭夭有些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挥挥手让人让开了一条路。
看着侯誉秋带着人挟持着宋怜幽离开的背影,夭夭问道:“你猜你娘以后会怎么样?”
君南焰不答,夭夭道:“我觉得她很快就会原谅猴子的,这种女人,真是不可理由!”
君南焰垂眸,道:“这与我无关。谢谢你来救我。”
夭夭道:“因为你也救了我啊。”
君南焰摇摇头想要说什么,只是一阵阵袭来的寒意和眼前的黑影让他无力再开口,只能无奈的陷入了黑暗中。
我不会死的……
等到君南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光亮让他忍不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身上暖融融的感觉让他舒服的几乎要轻吟出声。
耳边传来一个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地声音,“这小子命真硬,这样都不死!”
“多谢前辈妙手救治小儿。”这是父亲的声音,君南焰在心中道。
“醒来就睁开眼睛。”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君南焰再一次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入目的光线并不刺眼,显然会有人刚刚关上了窗户。君南焰看到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看上去仿佛才二十来岁的模样,但是他的神色却又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白衣男子旁边是一个白发苍苍精神抖擞的老者,老者此时正一脸看珍奇怪物的模样打量着他。
“父亲…”君南焰有些艰涩地道,忍不住抬手四望,眼神有些黯然。
君擎天眼眶有些发红,“焰儿,你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睡了多久了?”君南焰问道。
白衣男子笑道:“你已经睡了整整四个月了,居然还能醒来。要是我,直接就请君城主节哀了。”
老者不悦地怒视,“那是你医术不精!还好意思自称什么神医,简直给老夫丢脸!”
君南焰轻咳了一声,让喉咙舒服了一点方才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老者道:“谢就不用了,老夫也不是为了你才出手的。”
“父亲,小…程姑娘可还好?”君南焰问道。
君擎天轻叹了口气,道:“你能好起来,可多亏了程姑娘了。不过…一个月前神医说你性命无忧之后她就回家去了。”
“怎么?你还以为小丫头会留在这里等着你醒啊?”宫驭宸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外面传来,看到他那白衣男子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姓宫的,你还敢出现。”
宫驭宸挑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道:“弦歌公子,那丫头欺师灭祖本座还没找他算账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正是号称琴艺双绝的医仙弦歌公子。
弦歌公子冷笑一声,“欺师灭祖?你是哪个师?哪个祖?我们家夭夭认了么?”
宫驭宸轻哼,“本座辛辛苦苦带她上山找圣莲,东西到手了她就捅本座一刀,卫君陌教的好女儿啊。”
听他这么说,弦歌公子心情倒是不错,“宫阁主自以为天下无敌,如今栽在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手里,感觉如何?”
宫驭宸磨牙,“没良心的臭丫头。”
弦歌公子淡定地道:“是宫阁主这些年过得太闲适了吧。你当年当着夭夭的面杀人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么?”当年夭夭被救回来之后他们都没有在意,毕竟夭夭还小,小孩子的忘性总是很大的,过个一两年说不定连宫驭宸这个人是谁都不记得。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夭夭越长大当年的记忆对她影响就越大。她一直都记得自己被绑架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越长大懂事了,想起当初的事情就越难过。最初可能夭夭对宫驭宸还有些好感,毕竟宫驭宸虽然绑了她吓唬她,但是并没有伤害她对她也很好。小孩子不懂事,对对自己好的人总是会喜欢的。但是等她懂得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明白当初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找到自己有多少人付出了生命。而宫驭宸本身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夭夭很讨厌让人挡在自己前面或者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为此她努力的习武,虽然才十五岁,但是她的武功却已经比跟她同岁的安安要高了。
最严重的时候,夭夭甚至害怕一个人呆在黑夜或者是空荡荡的房间里。用无瑕的话说,那叫密闭空间恐惧症。那时候,卫君陌和他们都恨不得立刻冲到北元去杀了宫驭宸。
幸好有师伯和他们陪着,夭夭渐渐地好起来了,他们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当年的事情,不管是谁的错,至少都不是还是一个孩子的夭夭的错。过目不忘确实很厉害,但是对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事。直到这次,夭夭一个人跑到关外来,他们才知道在夭夭心中那些事情并没有过去。她想要找宫驭宸报仇!
夭夭当然是打不过宫驭宸更杀不了她的,一个月前宫驭宸陪着她上雪山采圣莲的时候被夭夭捅了一刀弦歌公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那丫头还是下不了狠手,反倒是费力的将受伤昏迷的宫驭宸从山上弄了下来。之后就离开朱雀城跑回京城去了。
听了弦歌公子的话,宫驭宸愣了愣神色难得的有些黯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身在这个世道,杀人或者被杀,有什么对错可言的?只是他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会给她带来如此深远的影响。
他知道,夭夭并不是恨他。或者说她并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恨他。而是为了那些为她而死的人,小小年纪就背负了那么多为她而死的生命。而且越长大才越明白那是怎么回事,身边的人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是明白了只怕也没用吧,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说什么?难道说,那些人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存在的,所以你不用愧疚?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位置,真是个蠢丫头,一点儿也没有她娘的狠辣果决。
不过,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啊。
被忽略在一边的君南焰认真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从里面了解到了许多信息。
原来,小夭不是师父的徒弟,反倒是跟救了他的两位神医有些关系么?小夭跟师父有仇么?
“小子,想什么呢?”旁边,弦歌公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明显在神游天外的少年。
君南焰沉默了片刻,问道:“前辈,不知…小夭是什么人,可否见告?”
弦歌公子微微挑眉,“哈?你想知道夭夭的身份?难不成是为了报恩?”
君南焰默然,弦歌公子笑道:“救命之恩,确实是应该报啊。不过…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还要看你自己有没有办法知道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