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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全文阅读

作者:楚东来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txt下载     致命豪门,首席总裁结婚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1,大写的脸皮厚~

之后几人相视笑笑,慕寒川接着旁若无人地与江萍说话,江萍为显示她对慕寒川的独家占有权,一直挽着慕寒川的手。

    吃饭个而已,这样做,未免太刻意了。然而慕寒川却并未拒绝江萍的举动,江韵心里不禁有些冷然。

    倒是慕寒川,一双太有攻击性的眼睛紧盯着她,盯得她浑身都不自在。

    看江韵一直无话,他似乎很开心一样,两人目光交汇时,他对她笑了笑,那样的笑容,太过意味深长。

    江韵低眉,此刻,她恨不得撕了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身为方岳女朋友的她,撞破方岳与周致敏的事,仓皇奔逃;做为慕寒川的合法妻子,碰上他与她姐姐一起吃饭,不出声的仍旧是她。

    无论在爱情还是婚姻里,她似乎一直都处在一种尴尬的位置。

    但摆在脸上的,只能是自嘲的笑容了,她扯起唇角,笑意浅淡,却凉薄如水。

    席间两个姑娘一个顾着花痴,一个低头抠手指,都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表情。

    菜上好之后张妍颜吃了很多,邱小凡偷偷地敲她脑袋,小声提醒她,“再这样暴饮暴食早晚变土肥圆。”

    张妍颜笑,对着慕寒川道,“吃着慕大总裁亲自点的菜,我这会儿荣幸的要死,变土肥圆多好啊,正好配得上我那土豪老爹的身份,省得他每次见我都说瘦得像根儿绿豆芽,一看就没福气。”

    江韵低眉,不语。

    江萍黑脸,亦不语。

    “是…是慕…慕总给你点的吗,真是个大写的脸皮厚。”邱小凡有些结巴,挤兑了张妍颜一句。心中道,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江韵和慕寒川结婚的事儿,她一早从她那个夫家妹妹周致敏口中得知了,张妍颜此刻一无所知的模样,的确让她头疼得不得了。

    看起来江韵这个姐姐,似乎也并不知情,否则怎么就能这样心安理得霸占着别人的丈夫呢。

    邱小凡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为了缓解自己此刻内心的尴尬和煎熬,她抬头问江韵,“对了,你上次出国两月干嘛去了,也没听你说说。”

    江韵一怔,低下头,眸中有了些水汽,不过她始终没有回答邱小凡这个问题,努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把那些咸涩的液体逼回去。

    慕寒川脸上的笑也瞬间消失了。

    邱张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里面有事。

    两人正面面相觑着,走道对面屏风上绣花鸟虫鱼那个一直空着的隔间,有人入座了。

    是方岳。

    江韵也看到了,她把头低了抵,逃避之意显而易见。

    方岳虽已在对面的隔间入座,目光却往江韵她们几人身上瞟了瞟,之后又看向慕寒川。

    两个性情深沉的成熟男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均是心思莫测,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压抑起来。

62,他想干什么,召唤神龙吗?

江韵正神思不宁,大概她今天出门时忘了看黄历,吃个饭竟然能同时碰上方岳和慕寒川这两个人。

    邱小凡看江韵这表情,也在心里为她叹了口气,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了拉江韵的手,小声道,“你今儿也算得上是撞大运了,不知道去买彩票的话,中奖的几率能有几成。”

    江韵不语,昨夜在于归园她挂了方岳的电话,这事儿她还是记得的,所以她尽量避着方岳,不抬头看他。

    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她下意识点开。

    [贵夫好雅兴,也好本事。女友、妻子、妻闺蜜,竟叫他集齐了,他想干什么,召唤神龙吗?哦,对了,外面一直说江萍是他的女人,我瞧着那手臂倒是挽的挺紧。人赃俱获,你这个正室夫人也不打算管管?]

    短信来自方岳。

    [家务事,不劳方院长费心。]

    江韵回复他,按灭手机仍旧装没事。

    方岳看了她的回复,冰冷一笑,兀自在隔间里坐定,眸色幽深。

    [原来你如此大度,我现在可真后悔没早些娶了你,反叫慕寒川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方岳的回复,字里行间的嘲讽,江韵看得出来。

    慕寒川见她一直低头看手机,目光有意无意往她手上瞟了瞟,江韵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放到包里,低头夹菜。

    用张妍颜的话说,慕寒川亲自点的菜。

    江萍见她这么不客气,非常嫌恶地瞥她一眼,心情不爽到了极点。

    方岳径自走进对面的隔间里,时不时低头看腕表上的时间,似乎是在等人,偶尔目光会飘过来,落在江韵身上。

    那寂静的眼神里无喜无怒,平常地像看一个路人。

    但江韵却觉得如同芒刺在背,仅仅是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吃饭,仅仅是余光能瞥到他俊雅到不容忽视的侧颜,还是让江韵觉得心口憋闷的无法呼吸。

    多少年了,两人还在大学时,方岳曾花掉攒了半年的私房零钱,带江韵吃了顿海鲜大餐。

    那时江韵心疼的不得了,看着那一元一元从存钱罐里倒出来的硬币,她心中既甜又酸。

    她问过方岳,‘值得吗?’

    彼时方岳只是浅笑,笑的眉目如画,握着江韵的手在他手心,与她四目相对,言语间温柔得让人心碎,‘小韵,你我早就认定彼此是对方的唯一,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只要你开心,我虽死无悔。’

    江韵还记得,她当时赶忙伸手捂住了方岳的嘴,嗔怒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知道,那些钱是他少搭了无数次公车,多打了无数份工才攒下来的。

    她心疼他,但不能伤害他男人的自尊心,不能拒绝他的邀请。

    所以那顿饭,江韵到底是跟他一起去吃了,但整顿饭却是在她的眼泪中吃完的。

    那一刻,与江韵对面坐着,方岳曾在心中郑重起誓,他一定会让江韵过上最幸福殷实的日子。

63,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那之后方岳拼了命努力,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那个叫做江韵的,被他安放在心底,想用尽自己一生的岁月,温柔以待的女人。

    他想让她快乐,无所顾忌地快乐,想让她无论是街边小摊儿还是燕窝鱼翅,都能吃的心安理得,再也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而今他功成名就,他的能力已远不止如此。

    但他们却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江韵想起这些,心里像被人拿刀生生挖去了一块,疼的直发抖。

    张妍颜知道江韵与方岳分手的事,这种时候也不好与方岳打招呼,只当做没看到。

    倒是在方岳对面落座的女人,侧头往外看时,正好看到了江韵三人。

    她温婉一笑走了出来,径直停在江韵她们的隔间外头,“小韵,你们也在这儿啊,这月医院收益不错,方院长请客呢,拼桌呗。”

    “不用了欣然,我们这都吃完了,你们吃着,我们先走一步。”

    张妍颜见识过江韵刚与方岳分手那天的伤痛欲绝,那一日江韵去她家找她时,压抑着的悲戚那么深那么浓,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不想让江韵再这样面对方岳,张妍颜拉着江韵就往外走。

    说要跟她们拼桌的女人叫温欣然,是她们大学校友,也是方岳老乡,早她们两届。

    毕业头两年温欣然也在方岳就职的那家医药公司工作,后来方岳自立门户,她放弃了高薪安稳的工作,跟着出来。

    如今方岳在江州有了地位,温欣然算得上是元老级的大功臣,也是方岳医院里一等一的医师了。

    温欣然与邱小凡和张妍颜的关系只说得上是一般。

    但因她与方岳是同乡,方岳与江韵又是男女朋友,所以她和江韵相处得倒是一直不错。

    算是江韵除邱小凡、张妍颜之外感情最好的女性朋友。

    江韵对温欣然点头抱歉,说了声下次再聚,之后随张妍颜走了。

    面对这么尴尬的情况,邱小凡也只能对温欣然笑笑,之后追江韵与张妍颜去了。

    方岳从隔间里起身,远远望着江韵离开的背影,双眸中像弥漫着漫天雾气,看不清情绪。

    “怎……怎么了?”温欣然望着那三人出了饭店大门,回眸问方岳。

    方岳抿起唇,点了根烟在指间夹着,“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皱眉猛吸一口手中的烟,方岳不管温欣然诧异的神情,大步离去。

    而隔间里一直静坐着的慕寒川,无疑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江萍在他对面坐着,恍若江韵走没走她根本不关心的模样,情绪里未有任何波动。

    事实上,江韵走了,她倒自在些。

    她浅笑着给慕寒川夹菜,边夹边道,“寒川,吃吧,过会儿要凉了。”

    慕寒川收回心神微微笑了,他没说话,拿起筷子亦给江萍夹了菜,但脸上那微凉的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

64,问过当事人的意见了吗?

慕寒川在面对走廊往电梯口去的方向坐着,目光略略抬起,追随着自己的小妻子。

    直到江韵的身影仓皇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那张失魂落魄的脸彻底消失在慕寒川的视线之中,他才重新垂下了眼帘,不动声色地吃起菜来。

    面前的菜是他从前一直很喜欢的,但此刻,总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

    江萍看他情绪不对,撒娇一般对他喊了一声,“寒川~”

    那嗓音,当真是柔肠百转,叫人听了只觉得浑身一麻。

    *

    回到医院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江韵都有些神思不宁,只能叫同科室门诊经验丰富的医生替她坐了诊。

    张妍颜和邱小凡是一起来送她上班的,离开时问了她许多,她只说是现在忙没有空,以后再与她们解释。

    下班时间,老于开车来接江韵。

    刚走不久,慕寒川的电话打了过来,江韵按下通话键,他说是要接她一起回家。

    江韵眸中一片黯淡,回家么?

    母亲去世后她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江宅不是,于归园,似乎更不算是。

    她想了想,回答他,“慕总,目前我并不打算搬进于归园与你同住,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

    电话那头的慕寒川笑道,“怎么?生气了?”

    江韵知道他指的是中午,他在爱侣湾与江萍共进午餐的事。

    江韵承认,慕寒川对江萍确实不错,事无巨细,温柔耐心。

    但这些,与她关系都不是太大。

    眉尖蹙起来,江韵对着电话那端的好听男声道,“你想多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跟慕寒川登记结婚的人,的确是她。

    但那天在江宅慕寒川就已经对她说的,他们协议结婚,利益共存,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江韵也有她的目的。

    彼此之间关系尴尬,江韵觉得,只要做得不过分,慕寒川的私人感情,她没有资格过问,更不会干涉。

    再说,慕寒川与江萍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她不至于连他这样的人身自由都要剥夺。

    这个人,未免把她想的也太有占有欲了。

    江韵等了一会儿,慕寒川问她,“你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慕太太。”

    听慕寒川唤她慕太太,江韵心中乱的很,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对他坦白道,“慕总,你有江萍那样的红粉知己,似乎也挺喜欢她的,看起来她也是真心爱你。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我身上耗费心思呢。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等我们对彼此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时,必然还是要走到离婚这一步。到时候,对外你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劈腿,不孕,不敬公婆,随便什么罪名我都愿意接受。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辜负了你,你想娶江萍或者别的任何女人进门,都可以。就算被万夫所指,我也绝不会让外人说你的半分不是。你看这样行吗?”

    江韵这是在与他商量,认真的询问在他的看法。

    说实在话,她母亲的事,她真的很感激慕寒川。

    但感激是一回事,感情是另外一回事。

    她回来虽是为了夺回章氏,也势必要向处处打压她母亲的吕秀珍讨债,但却从未想过跟江萍抢男人,只要江萍不犯她,她并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慕寒川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做为女人,对他的容貌与身家不动心很难。

    可这样危险的人,江韵不敢靠近,怕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慕寒川听了她的话却半天无言,最后冷声道,“你听谁说的我喜欢江萍?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吗?”嗓音里带了明显的怒气,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65,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

    ?

    这是慕寒川第一次主动挂断与她的电话,江韵一愣,也收起了手机。

    回江宅的一路上,老于心情似乎很不错,始终面带着笑容。

    江韵明白,她方才电话中提到了于归园,不用她说老于也知道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

    老于以为她此次回江家,必是要颠覆江氏,为她母亲章瑾慧出一口气的。

    如今战局刚刚开始,且不说她与慕寒川的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起码做为一个靠山,或者说做为一个合作伙伴来讲,慕寒川是有绝对足够的资格与实力的。

    江秉毅已是个极难对付的人,若非攻心之策,只怕不能将他击倒。

    而章家盘根错节的复杂人物关系,就更是棘手。

    有了慕寒川帮忙,她的赢面无疑就大得多。

    老于觉得,既然江韵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说明她肯努力,那痛击江家复兴章氏就有望了,他心中自然是高兴。

    但江韵脸上却是一副蔫蔫儿的样子,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此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反复地回想着刚才自己对慕寒川说的那些话,似乎滴水不漏,但那人却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回了她那么两句引人遐思的反问。

    老于边开车边看倒车镜里的江韵,笑着道,“韵韵,你二舅多年没见你了,十分想念,你若有空了跟我说,我带你回老宅看看他。你跟他说一说你妈妈最近病情如何了,也好叫他放心。”

    江韵听出来了,老于这番话,用心良苦。

    她虽然已经回来了,但老于终究不放心,怕她意志不坚定,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是催着她回章家确定日后的战略布局nAd1(

    “好。”江韵神思恍惚,便出口答应了。

    若老于知道她前段时间为什么出国,这两个月又在国外干什么,大概就不会怀疑她的决心,也不会这么催她了吧。

    江韵黑眸一暗,情绪越发低落。

    晚餐时,没见江萍下来吃饭,江韵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慕寒川跟她一起用的午餐,按照她的性子,回来了应该显摆一番才是,这样低调,倒不像她了。

    晚饭后江韵回房时在走廊上遇到江萍,江萍在抽烟,女士烟。

    她学着像个历经世事的沧桑女人一样,去吸手里那细细白白的香烟,但终究是没学会,呛的不停咳嗽。

    江韵从她身旁经过时她冷笑着道,“江韵,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你以为慕寒川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吗?简直笑话。”

    江萍说这话什么意思,江韵明白,午饭时的事,她记着呢。

    江韵本不想回话,但江明琮已经从楼下玄关处进门了,等会儿他势必要上楼回房。

    她不想在江明琮面前与江萍争执,好脾气的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

    江萍毫不在意江韵的退让,接着嘲讽地开口,“寒川根本不爱你,你能不能有点羞耻心,别再缠着他!”PrintChapterError(

66,你怎么不照照镜子~

江萍这般咄咄逼人,倒让江韵有些哭笑不得。

    她有意不与她争执,她却处处针对她,倒真是个好姐姐。

    江韵笑,“我从未期待过他会喜欢我,而你,却一直在奢望得到他全部的爱。一个城府如此之深的男人,你想做他心里的唯一,姐,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江萍却是一记冷笑,眸中的光芒寒如刀剑,冷冷刺向江韵。

    她上前一步,盯着江韵的眼睛,“江韵,你我与明琮大哥虽然都是父亲的子女,但你心里清楚,我母亲与父亲并没有正式的的婚姻证明。我和明琮的身份即便人尽皆知,但却没有写进户口,成为父亲名正言顺的儿女。日后,我们兄妹二人想要继承江氏,对于董事会那些老狐狸来讲,显然欠缺说服力。做为江氏唯一一个被法律认可的女儿,只要父亲没有其它安排,江氏企业继承权必然还是你的。”

    江萍步步紧逼,江韵也再不退却,冷冷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江萍却又是嘲讽地笑了,边笑边伸出手指点着江韵的肩膀道,“江氏刚刚拿到澳洲的大项目,签的是长期合作协议,慕氏又有意开拓澳洲市场。此时寒川稍稍给你几分好脸色,他到底是何用心,任谁都心知肚明。而你却这样自不量力,不知羞耻,蹬鼻子上脸地往他身边靠。江韵,你以为自己是谁,有多大魅力,怎么也不照照镜子!”

    江萍说的这些,江韵都明白。

    有些人喜怒皆在脸上,爱恨也很明显,但慕寒川这种纵横商界的成功男人,心思最难捉摸。

    就算他真的看上了谁,也未必就会表现的多热络。

    这样阴晴莫测的男人,江秉毅不同意她与他有所往来,倒也不难理解。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有可能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用邱小凡的话说,像慕寒川这样的成功富商兼老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心计。

    说不定他哪天一个不高兴,能眨眼之间就把江氏吞并。

    那江秉毅可真就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的确,只要她一日瞒着章瑾慧已经故去的事,不为章瑾慧申报死亡,那她父母的婚姻关系就还存在。

    她就仍是江氏集团唯一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人。

    此时慕寒川与她缔结婚约,究竟如何想的,恐怕江州上流那些知道江家内情的人,都很清楚,也正等着看她飞蛾扑火,最后把自己弄的灰飞烟灭。

    他们都在期待着看她笑话。

    想来,江秉毅怕的,就是慕寒川跟她在一起或许正有这方面的意图。

    但她和他已经结婚,在复仇这条路上,她无路可退,也不想退。

    江韵抬起眼帘,与江萍对望,淡淡回她道,“你说完了?那换我说。江萍,镜子我每天都照,所以你的话,还是自己留着吧。”

67,有件事在我心里许久了~

江韵语毕却蹙起了眉,在江家吃饭那日,她见慕寒川对江萍不咸不淡,以为他对江萍也未必是真心。

    而今天中午却碰上他们一起,到情侣才会去的地方吃饭,服务生与他们言谈之间,还说起他们是常去。

    往深处揣测,谁知道慕寒川对江萍时冷时热,是不是情侣之间欲擒故纵的把戏?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江萍被江韵这话激怒,狠狠剜了江韵两眼,冷笑着回了房间。

    江韵却在江萍转身时看见她眼圈儿有些红,似乎是哭过。

    慕寒川都带她去吃饭了,她也在江韵面前大秀了一把恩爱,倒还有什么可哭的。

    江韵有些无法理解江萍莫名其妙的伤心,见江明琮上楼来,她与他简单打了招呼,之后也回房去了。

    江萍回房后颓然倒进大床里,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把头捂进被子里,回荡在耳边的却还是慕寒川那句,“江萍,有件事在我心里许久了,一直想找机会与你说。”

    江萍想起外界风传慕寒川年内必会向她求婚的事,一张脸瞬间红了起来,腼腆地垂首,抿起唇道,“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江萍是笑着的,眉眼间都是甜蜜幸福。

    但慕寒川接下来的话,却残忍到让她如遭雷击。

    那人缓缓搅着杯子里香浓的咖啡,薄唇噙着些浅浅的笑意,淡然道,“最近吧,我脑子一热,娶了个小太太。”

    慕寒川顿了一顿,江萍诧异的神色在他预料之中。

    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道,“我这个太太,年纪不大,足足小了我九岁,人也不算懂事,嫉妒心强的紧。现在的小女孩嘛,都比较黏人,也怨我太惯着她了。若让她知道我与别的女人一起吃饭,怕又要一场哭闹。届时她罚我跪搓板睡书房事小,但若闹到你家里来,让外人听闻到风声,于你的名誉有损。”

    慕寒川声线是温柔的,江萍却觉得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刃。

    江萍还没反应过来,慕寒川脸上的浅笑却变都没变。

    他淡淡看着她,继续说,“江萍,你还是个尚未婚配的清白姑娘,我想来想去,还是应当告知你此事。所以,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单独出来与你一起用餐。当然,以后你若实在想与我一起吃饭,我也乐意奉陪,不过,你不介意我带上我妻子吧,若不带她,我怕她根本不信你我之间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

    慕寒川这些话,平常的就像是在跟一个多年老友闲聊。

    说起他妻子时,他目光柔和,如同注入了无边月色。

    但在江萍看来,却是巨大的讽刺和折磨。

    江萍哭了,“谁都知道我才是你女朋友,你怎么能娶别人?寒川,如果我不答应呢?如果我像你口中你那个爱吃醋妻子一样,明天就跑去你家闹一场,你会怎么做?”

    她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看上去有些狼狈。

    - - - 题外话 - - -

    38,39,40这三章上周修改过,有好几天没审核出来,最近刚看此文的亲们,如果觉得那里的章节接不上影响阅读的,现在可以回头去看了。那三章已经审核出来了~

    今日两更毕,谢谢亲们。喜欢此文的亲,请记得收藏一下哦~

68,前途坎坷,未来难料~

68,自欺欺人地活着~

    慕寒川仍是一脸的笑,那笑风轻云淡,仿佛江萍说的话他根本丝毫都不关心。

    漂亮的唇齿相碰,他轻声道,“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女孩子,不像江州其它上流名媛一样对我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我才愿意与你交朋友,且这一年多以来,也从未对你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没想到你竟与旁人无异。我何时说过你是我女朋友?你这样的理直气壮,不觉得太自以为是了吗?江萍,你真让我失望。”

    江萍愣在当下,心里的委屈几乎瞬间将她撕裂,心口被像被人拿刀生生剖开,尖锐的疼痛让她眸中聚满了泪。

    江州市人人都说慕寒川爱她,她也便那样认为,到头来,却不过是笑话一场。

    慕寒川结婚了,有了太太了。她却根本不知道成为慕太太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模样,性情如何。

    她输给了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人,这让她的自尊心遭到无比强烈的打击。

    从慕寒川的话中,她还听出,他很在意他的太太,怕她吃醋,要事事迁就她。

    呵,江萍躺在大床上冷笑,笑的满脸是泪。

    原来慕寒川主动带她去爱侣湾吃那顿饭,不过是想对她摊牌而已。

    多么心思叵测的鸿门宴,江萍抿起唇,泪水入口咸涩,她心中却是苦的。

    江韵说的不错,她痴心妄想让一个江州市每个女人都爱的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太可笑了。

    这一年多以来,她早就从与自己与慕寒川相处的细枝末节中发现,他心里是没有她的,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有时候,自欺欺人地活着,反而更快乐,起码心里还有一丝希望,不去证实,就不会伤心。

    但如今,慕寒川却亲手结束了她的梦,那人何其冷漠,又何其残忍。

    江萍从床上坐起来,大声的哭,哭的整个别墅仿佛都被震动。

    她曾经以为只要她努力对慕寒川百依百顺,对他言听计从,在一起久了,他说不定就会爱上她的乖巧懂事、落落大方。

    她不要骄傲,不要尊严,卑微到尘埃里,到如今,却还是落了个如此下场。

    事实上,早在这个下午,就在江韵回到中医院,换好工作服准备上班时,忽然觉得自己脊背一凉。

    她以为谁错开了更衣室的空调,转头看到空调是关着的,她自顾自地摇摇头,换了衣服出去了。

    若她知道,那一瞬间,在慕寒川口中,她成了他宠着爱着的妻子,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妒妇,成了他拒绝江萍的筹码,不知会做何感想。

    *

    于归园。

    慕寒川临窗而立,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光线昏暗。

    夜色深浓,他高大的身影被月光笼罩,如同置身雾霭中一般,让人想看分明却又看不分明。

    他知道,与江韵之间,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路要走。

    回首过往,他甚至不知道江韵到底是何时在他心底扎了根、发了芽。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对她的爱意那么浓,像刀剑一样,从心尖上凿开了一道缝,那爱的嫩芽便从缝隙中钻出,一日一日长成参天大树,直到再也无法控制。

    那个叫江韵的女人,慢慢地慢慢地,成了他午夜梦回时最想拥抱的人,成了他心头最隐晦的秘密。

    他默默爱着她的那些年,她与方岳之间的爱情正生死相许,轰轰烈烈。

    他曾无数次从江大校园里走过,装作与她偶遇,但她却早已忘记这个与她错肩而过的男人,多年前曾在她外公的葬礼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抚。

    她不再认识他,看到他时眼神是完全陌生的,无波无澜。

    慕寒川记得,那些年,江韵从他身旁经过后,他总会频频回头,却每每都看到她笑着朝方岳走去。

    男人俊逸无双,女子温婉柔润,多么赏心悦目的一对璧人。

    但那时,他心里的嫉妒却像是海啸一样,疯狂的叫嚣着,有许多次,都险些击垮他脸上堆着的,那淡定漠然的理智。

    如今那两人分手,他想尽办法,使尽了手段,趁虚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江韵登记结婚,做了她的的丈夫。

    但这场婚姻,他却不知道最终会怎样。

    对江韵,他早想把她捧到手心里,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去温柔呵护。

    但如今,她真的成为他妻子了,他又不知道到底怎样做才算得上是宠爱。

    她小心翼翼,处处警惕,他步步紧逼,不得其法。

    他无法确定江韵心中到底是怎么想,在被方岳伤的那么深之后,她还能慢慢对他打开心扉,让他给她温暖,给她救赎吗?

    慕寒川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对江韵的这段感情,他隐藏多年,而今虽渐往好的方向发展,却仍旧前途坎坷,未来难料。

    许久之后,慕寒川回过头来,月光清清浅浅地笼罩着他颀长的身躯,他微微眯起那双璀璨若天际繁星一般的深邃黑眸,缓缓望向大床,脑中挥之不去的,却还是江韵曾在那张床上安然入睡的恬淡模样。

    心头不由一跳,慕寒川喉结滚动,大手从桌上抓起手机,拨通了江韵的电话。

69,亲手毁掉了她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爱情~

    电话拨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慕寒川抿起唇笑了,他甚至能想到江韵看到他的来电时,脸上会是怎样苦恼的表情。

    慕寒川知道,若江韵知晓中午他对江萍说的那些话,她大概会对他说,‘慕总,您未必脑补的太厉害了些,你想跟什么女人往来,就跟什么女人往来,我什么时候嫉妒过。’

    她就是那样,在经受她母亲身故和方岳的事情之后,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对一切靠近她的人充满防备和抵抗。

    像个警醒的刺猬,把他推拒在她为自己设定的安全范围之外。

    中午在爱侣湾,朦胧的纱帘晃动,他清楚地看到了面对方岳时,江韵的茫然无措和仓皇躲避。

    慕寒川心里无比清楚,江韵心中,方岳的位置一直在。

    江韵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彻彻底底地从心底清楚。

    但有时候,人活的太清醒了,并非好事。

    就如同此刻,听筒里电话被拨通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传来,再一次认识到方岳在江韵心里的重要程度,慕寒川心中,并不好受。

    他长身而立在昨夜自己抽了许多烟的窗口,吹着深夜的冷风,静静等着那边的人接电话,心头有无限期待,也有许多不确定的情绪。

    终于,在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中,电话那头传来江韵的声音,“有事吗?”

    即使是这样不太待见的问句,慕寒川听了也觉得心情大好。

    他勾起唇,笑了。

    管家夏秋送来咖啡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慕寒川脸上的笑是实实在在的,再也不虚无,不像镜中月水中花,一触即散。

    他眉宇间那种难以名状的好心情,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像是一个孩童尝到了棒棒糖的甜那般,静谧而满足。

    夏秋也便笑了,她把咖啡放在桌上,转身时还不忘对慕寒川道,“我上次见太太,那还是先生您第一次带她回来时,她早起下楼问我拿衣服,那时先生您晨跑刚回来,还没进别墅。当时我看到太太似乎对您笑了。”

    事实上,那个早晨,江韵的确笑过,她欣赏生活习惯健康讲究的男人,晨起跑步或许并不难,但要做到数年如一日,却未必有多少人能坚持得下来。

    慕寒川当然没看到江韵那个笑容,但夏秋站的离江韵那么近,她看到了,且看得清清楚楚。

    “是吗?”慕寒川把手机放远了些,回眸问夏秋。

    夏秋这才看到他在握着手机打电话,她点头,“是的。”之后转身走了。

    电话那头的江韵半天没等到他回复,再次问了一遍,“慕总?找我有事吗?打错了?”江韵疑惑。

    慕寒川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当真是赏心悦目、男色无双。

    他薄唇一开一合,淡然回江韵的话,“没有打错。的确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夏秋走到门口时,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回过头来笑着看慕寒川,“先生,太太笑起来很好看。”

    慕寒川心情大好,他当然知道江韵笑起来很好看,挑起眉理所当然地对夏秋点了点头。

    夏秋看他手上还握着手机,知道他是在与江韵通话,她心领神会,为慕寒川带上门,悄悄出去了。

    慕寒川听到关门声,接着对电话那头的江韵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跟江萍说我结了婚,有了妻子。你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何时正式搬过来与我同住?宅子里有人说你笑容美丽,想每天都能看到呢。你若再无动于衷,我恐怕就要以你新婚夫婿的身份去江宅请你了。”

    这话虽然说得咄咄逼人,但刻在脸上的笑却依旧没变。

    江韵蹙眉,蹙的很紧很紧,那晚在于归园,她其实只是出言试探他。

    慕寒川这么有城府,不会不懂。

    而今他却真的这样做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江韵想不明白,更看不懂他。

    但没办法,话的确是她说出口的。

    江韵无奈的吁了口气,闭上眼缓声道,“慕总,我跟你说过,你帮我把我母亲的骨灰带回国,对我来说是天大的恩情,我一直铭记着,也打心底里非常感激你。但感激归感激。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草率地做决定,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慕寒川笑了,边笑边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说让你跟我住,说让你跟我睡了吗?”

    呃……

    江韵脸瞬间红了,他说的这般直白,她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妥协,“好吧,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搬过去的。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她语气中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慕寒川知道,江韵这一生虽只过了二十几年,却已经历过两次无情背叛。

    第一次,被父亲遗弃,随她母亲四处奔走,无家可归。时常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生活的艰辛不必说也能想象得到。

    她虽出身富贵之家,却中途跌落谷底,心里的痛苦,恐怕少有人能够体会。

    这第二次,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深爱着的那个,在处理完章瑾慧的后事从巴黎回国之前,她甚至想过,再也不回江家再也不涉足章氏,就让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她母亲的离世,彻底烟消云散。

    管它什么阴谋什么算计,都算了吧。

    她梦想着能与方岳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过最简单安稳的日子,有儿有女,百岁终老。但结果,却再一次被伤得体无完肤。

    这种情况之下,想要重新接纳一个男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何其困难。

    江韵的抗拒,他都能够理解。但他也说过,他不是江秉毅,更不是方岳。

    江韵这么简单地把他划为那两个男人的同类,太以偏概全了。

    慕寒川抿了一口夏秋送来的咖啡,入口香浓,听了江韵的话,他心中既苦且甜。

    她说总会搬过来的,看来,倔强的外表与坚硬的外壳之下,她内心里总算是做了让步。

    慕寒川意识到这点,心中开怀,笑着道,“韵韵,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不信任我,我长得很像是坏人吗?”

    为什么不信任他?这个问题,江韵也没考虑过。

    似乎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该相信他,心里有了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地就不愿意靠他太近。

    江韵叹了一声,“慕总,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答不上来。或许就像旁人说的一样,你高高在上,不乏城府,心思深沉,我们谁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而我,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女,还是一个被背叛的女友,我已经这么惨了,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更惨吧。”

    她实话实说。

    慕寒川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由得笑了,她倒是很明白自己的处境。

    咖啡香浓,在黑夜里冒着白烟,慕寒川的脸便被笼罩在这烟雾里。

    他好整以暇的换了个站姿,靠着窗台站着,封神俊逸,容颜绝色到让人睁不开眼。

    慕寒川保持脸上不变的笑容,“江小韵,我明白你心里的阴影,也理解你的防备和不安。但你需要怀抱,我又敞开了愿意给,你却这么不讲情面,一次又一次拒绝我。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江韵被他这话问得彻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能不回话。

    慕寒川也不生气,“好,你不答,我来跟你说。我三十二岁了,是个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有着强烈的正常需求的男人。做为你被法律认可了的丈夫,我宁愿睡着的时候在梦里跟你翻.云.覆.雨,也不曾强迫.你与我发生关系,这些还不够吗?我很奇怪,你为何不试着相信我?还是你以为,我会站在原地一直等着你?这世上好女人那么多,江家小韵,你竟敢这么自信吗?”

    江韵听他这样说,脸热了起来,脑子也转不了圈了,只能回他道,“不是自信不自信,慕总,我只是觉得,我跟你…似乎…还不算是很熟。”

    江韵说的是实话,她与慕寒川确实不熟,还未与他领证时,她只是偶尔在金融杂志上看到他。

    照片上的他,高高在上,清贵如同这人间的王,眉眼之间带着让世间诸人黯然自秽的无双颜色。

    是精英中的精英,美男中的美男。

    任何女人看到这样的男人都会心动,但江韵明白,这样的男人,不属于她。

    因为就在那之后不久,她在娱乐杂志上也看到了他,他与江萍一起入画,被狗仔拍到同去吃饭、逛街。

    慕寒川成了她同父异母姐姐的男朋友,而彼时她有心爱的方岳,她完全没对慕寒川动任何心思。

    既不熟又何谈了解,不了解,又何谈信任他呢。

    如果不是这次她母亲车祸身亡,背后的真相又扑朔迷离,又这么巧合的让她看到了方岳和周致敏同处一室一整夜。

    她或许根本不会跟慕寒川有过多的牵扯,也永远都不可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电话那端,慕寒川悠悠地开口了,“对,你我确实不是很熟。所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这个人,没别的怪癖,就是不太喜欢有人对我不守信用。你既然说了会搬过来,那我可以给你时间,但别太久。自己亲口答应的事,你最好能够说到做到。”

    语毕他挂了电话。

    江韵盯着手机,今天是慕寒川第二次主动挂断电话了,这个男人,越来越霸道。

    他这样简单的警告,猖狂、阴险、且目中无人。

    江韵低眉无奈叹了口气,在她的印象里,慕寒川是个克制的,隐忍的,成熟的,光芒内敛的男人。

    但不知怎的,在她面前,他总是这么咄咄逼人。

    看来她若再不搬去于归园与他同住,日后耳根子是清净不了。

    翌日江韵轮休,她起的晚了些,江宅众人早就吃过饭各忙各的去了。

    她没想到江明琮还在宅子里。

    她刚洗漱完毕准备换掉身上的睡衣,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停下动作,过去开门。

    门开了之后,江明琮站在门口与她短短对视,她身上睡衣轻轻薄薄,露着肩膀。

    江明琮把目光错到别处去,他知道,往年江韵不回来便罢,但今时今日,她一旦回来了,就不可能会放过吕秀珍。

    那是他亲生母亲,他不可能不管不问。

    昨晚江萍与江韵的争执,他听到了,当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阻,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但今天不同,经过了一夜的深思,他想与她谈谈。

    江韵与江明琮对面站着,江明琮为了吕秀珍来找她,她可以理解,但不会妥协。

    她以为江明琮会进来与她长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的。

    没想到江明琮却只是靠在门上,轻声问她,“你既然决定了要趟这趟浑水,可有做什么准备吗?我知道你首要目标是章家,目前还不会这么快把矛头对准江氏,只要不伤及我母亲和萍萍,我可以帮你。还有,关于慕寒川这个人,我与父亲的想法相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太阳过窗落在房门口,轻轻绕在男人的长腿上,光晕浅浅。

    江明琮就那样静静站着,脸上的表情诚恳无比。

    江韵知道,如果她需要江明琮帮忙,他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她这个大哥,父母都是那般狡猾如狐阴冷如蛇的人,他却偏偏谁都不像,性子耿直、温软。

    他是个好哥哥,起码跟江萍相比,江明琮确实像个兄长那般,一视同仁地疼爱江韵。

    江韵又转念一想,江明琮毕竟跟江萍才是同父同母所生,他心里到底向着谁,她不敢妄下定论。

    这一父一兄都劝她别接近慕寒川,是为了江萍吗?

    江韵垂眸,避重就轻地回话,“你父亲说得不错,我二舅历经早年集团争端,残废了,那之后性子也变得愈发懦弱。我此时想扭转乾坤,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江秉毅似乎忘了,江韵的二舅其实还是有个儿子的,即是她表哥章知易。

    章知易此人性子沉稳,也颇有城府,不比他父亲年轻时差。

    在江韵心中,章知易比奉先集团那些家族蛀虫要强一百一千倍。

    “你怎么知道章知易就一定是合适人选?你凭什么觉得他能带领章家走出在商场上日渐衰颓的局面?”

    江明琮问出这话时江韵心头一跳,江明琮果然了解她,连她这样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事实上,江韵回国前已经通过老于联系过章知易,他有野心,她有门路,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而且,自打半年前,章瑾慧断了与于家的联系之后,于管家就慌了。

    于家老一辈曾跟随江韵曾外祖父章老太爷,撑过因家族资产而起的内斗,从数个如狼似虎的亲族中接下章氏企业的大权。

    到老于父亲这一辈,又在为江韵外祖父章孝先办事。

    他与章瑾慧以及江韵的二舅,可说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

    早些年于家虽从章家分出去了,两家人不住在一起,但关系一直紧密,走动得多,亲情代代相传,不是说舍就能舍。

    江韵笑,侧身站在江明琮面前,与他对视,她眸中有残忍,“对,做为我那个残废了之后就再无斗志的二舅的儿子,章知易固然不一定是章家最适合主事的人,但章家那些在我外公去世后暗地里算计我母亲,在你父亲背弃我母亲选择你母亲吕秀珍时,不仅不守望相助反而落井下石的人,怎么配做奉先集团的掌权者。”

    “你父亲。”江明琮纠正她。

    江韵还是笑,笑容却渐渐变得悲怆,“这些年顶着江夫人的身份,与他一起光鲜亮丽地出席各大社交场所的女人,是你的母亲,不是我母亲。被他带在身边,用尽满满的父爱温柔呵护的儿女,是你和江萍,不是我。我父亲?大哥,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听完江韵的话江明琮眼睛黯了,他抬手抚抚江韵的头发,柔声道,“大哥知道,父亲对不住你们母女,但是韵韵,我总觉得你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软善良的女孩子,你变的让人觉得陌生。”

    江韵冷笑,“是吗?我也有些不认识自己呢。但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我的母亲,她曾受过怎样的痛苦煎熬!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不去问问你母亲,她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江明琮也生气了,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韵韵,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我母亲再不好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对她用这样的字眼?”

    “这样的字眼?她的残忍卑劣用任何字句都无以言表,我这样说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大早晨又闹了个不愉快,江明琮不想再与她争执,看了江韵一眼转身走了。

    江韵穿了件驼色薄款羊绒外衣,背着她升大学那年章瑾慧送她的旧背包,徒步走在蓝天白云下,穿街过巷。

    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她有种错觉,几乎以为那是母亲带着体温的怀抱。

    慕寒川催她搬过去,她是时候回与母亲一起租住的房子里整理一下有些不能丢掉的东西了。

    那人却仿佛知道她心思似的,她转了一趟公交等下一趟时,慕寒川的车转了个弯,由远而近,正正停在她面前。

    “顺路,我送你一程。”车窗落下,那人唇边笑容浅浅,绝代风华。

    江韵一愣,摇了摇头,还后退了几步。

    她还没跟他说她要去哪里,他怎么知道顺路。

    看她退却,那人却一点没有催她的意思,就大喇喇把车停在公车站牌处,不前进也不后退,很是稳如泰山。

    江韵望了慕寒川一眼,他眸中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让人抓狂到很想挠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公车进站,站牌下等待着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上去,但路却被前面的轿车挡着。

    司机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还把目光往江韵身上瞥了瞥,。

    轿车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司机按开车门朝着江韵道,“丫头,你们小情侣闹别扭得分地方啊,我这一车人急着走呢。”

    满车的乘客也纷纷附和,言辞之间均表达着不满。

    慕寒川也笑着看她,之后出声提醒,“再不上车可就引起公愤了,慕家小太太。”

    江韵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车里,坐到了后排座位上。

    难得慕寒川今天亲自当司机,江韵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在后排静静坐着,却觉得驾驶座上那人目光太过灼热,透过车前方悬挂着的倒车镜一直在看她。

    江韵被慕寒川的眼神折磨地受不了,只能抓起后座上的报纸挡在了脸前面。

    慕寒川却是笑了,“你担心什么,看一眼又不会怀孕。”

    江韵,“……”

    中途他带着她绕路,车里放着轻音乐,他却改成了情歌,是江韵没听过的曲子,曲调温柔玩转,歌词也写得很美。

    江韵坐不住了,问他,“慕总,你今天……很闲吗?”

    她意有所指。

    慕寒川挑眉,透过倒车镜与她目光交汇在一处,“挺忙的,我其实不是上帝,看不到你在哪儿,在做什么,你不用觉得我做每件事都是那么的处心积虑。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出来偶遇你,今天要亲自去江北实地考察一下,正好看到你等车,想顺便搭你一程。”

    慕寒川话音刚落不久,有电话打进来,他接了。

    却是那个聊天不带颜色会死的赵疏文。

    那人扯着嗓子朝他喊,“寒川,公司里一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江北考察的事你不是交代给丹妮了吗,之前也听你说要微服私访啊!”

    喊完之后还笑了笑,暧昧之意溢于言表。

    赵疏文嗓门儿这么大,江韵自然听到他说的话。

    慕寒川脸色黑了黑,冷声回赵疏文的话,“我是不是吃了多少饭,走了几步路,也要时时向你汇报?”

    咳,上次在慕寒川办公室,这赵疏文还笑邓雷是专业补刀一百年。那方才他说的那些话,绝对比邓雷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晋升为打脸专业户了。

    听慕寒川语气不好,赵疏文在电话那头笑的贱兮兮的,“别,我可不敢偷窥你的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只是觉着吧,你除了碰上江家那妞儿的事,会这么手忙脚乱没有分寸,其它时候都还是非常冷静自持,无比有高冷大BOSS气势的。咦,你这会儿不会跟你那小太太在一起吧。”

    慕寒川脸色彻底黑了,但他倒是好素养,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顺手关机,而后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把手机扔在了副驾上。

    那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而电话那头的赵疏文此刻正坐在冯远的办公室里,他暧昧眨眨眼,低声跟冯远嘀咕,“远哥~冯总~哈哈,你果然明察秋毫啊。猜的一丁点儿没错儿,慕总视察江北这事儿,还真是临时起意。肯定跟江家妞儿脱不了干系。”

    事实上,是邓雷带夏秋出去采买时碰上了江韵,邓雷想了想,就给自家先生打了个电话,说在往江北去的路上看到了太太。

    车里,江韵知道了慕寒川接她确实是有意为之,倒也不生气。

    她清清嗓子,“说了要搬去与你同住,我不会食言,你既然载了我,就顺便与我一道把东西先搬过去吧,也好让你安心。”

    慕寒川听她这么说,黑着的脸色又渐渐舒缓了过了,理所当然地淡淡回了一声,“好。”

    这个人,被人戳穿之后,能如此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如此镇定,江韵对他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车子中途经过江州摩天轮主题公园,江韵望着那些年曾与方岳一起坐过的摩天轮,在心间正式与过去的岁月道了别。

    有些东西,纵使再不舍再难忘,也终要成为往事。

    对面9栋16层装修精美的大房子里,方岳站在窗口抽烟,他眉头紧锁着,烟头烧到手指都未察觉,一张柔和的脸上此时却写满了冰凉、冷毅与绝望。

    温欣然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她都替他觉得手疼,考虑了一瞬间还是问他。“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向她解释呢?”

    方岳狠狠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回眸道,“解释什么?说我背着她,偷偷跟别的女人好了?说我现在浪子回头,想乞求她的原谅?你我认识江韵这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性子。感情方面,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即便我有再多理由,都不可能得到她的谅解。”

    温欣然低眉,“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从来只爱江韵一个,从未背叛过她,为什么不向她解释,为什么!”

    方岳不语,有些诧异地看着温欣然。

    温欣然眸中却有些泪光,“方岳,这么多年,你节衣缩食为了什么,起早贪黑为了什么!你是用自己做筹码跟周致敏交换了三年,但这三年来,你连周致敏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却最终让小韵那样误会你。你那么努力地想保住她的纯真,用尽了一切真心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你咽下所有痛苦,忍住一切寂寞,总是对小韵报喜不报忧。而今你的付出刚刚得到回报,她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判你死刑。我替你不值!”

    方岳上前一步,静静站在温欣然面前,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问她,“谁告诉你的。”

    温欣然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你别管谁说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方岳深吸了一口气,是啊,谁告诉她的又有什么分别。

    他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径自往外走,“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对你提个要求,这些事,不要告诉江韵。这里是我为她买的婚房,怕也用不上了,你走的时候替我把门锁上,以后别再来这里。找个房产中介挂牌,卖掉吧。”

    为江韵买的婚房,用她的生日选的位置和楼层,用尽了心思亲自设计的家,没了她,也便没有意义了吧。

    方岳最后看了布置温馨的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

    江北破落的居民区,早年的家属院仿佛被被煤熏过一般,到处都是斑驳的黑。

    江韵走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身边是迈着一双大长腿的慕寒川,两人并肩走着,如同那些年她母亲牵着她的手走过这里一样。

    慕寒川拉她的手时她没有拒绝,他掌心温暖干净,让她觉得很舒适。

    江韵没甩开他的手,慕寒川有些诧异,不过几秒之后他却笑了,与她一起往巷子深处前走去。

    来往的人是在这里租住了多年了,彼此熟识,见了江韵都要打招呼,看到她身边的慕寒川时亦不免要多瞅几眼。

    男人身姿颀长容色无双,即使是走在这陋巷之中,却还是光芒万丈。

    只是,似乎不是江韵之前的男朋友,怪了。

    时有一起走过的人交头接耳,不过就是在说那些事情。

    江韵听到了,慕寒川自然也听到了,他修长的大手把江韵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恍若未闻的对江韵道,“这里挺安静的。”

    安静,是个好词,说难听点儿,那叫简陋,叫偏僻。

    完全没有夜生活的破落地,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有钱人管这边叫鬼屋,叫穷人区,叫影响市容。

    巷道里来来往往不少人,不乏指指点点的声音,江韵想把手从他掌心抽出去,慕寒川又猛拉了她一把把她带进怀中,“别听有些人的闲言碎语,他们自己心里何尝不是做着一夜暴富的梦。女孩子稍微过得好点儿,他们就看不下去,非要在后头嚼舌根,说人傍大款。这是仇富心理。”

    江韵不语,这人,倒是看得挺开。

    门口卖汤圆的阿婆眼睛不好,等到江韵走近了她才笑着说,“可有一段日子没见着你了,小韵,结婚了吧。我就说嘛,方岳这小伙子不错,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语毕又眯起眼努力分辨江韵身旁的高大男人,对着慕寒川道,“小方啊,给你盛碗汤圆?”

    方岳爱吃汤圆,阿婆是记得的。

    江韵听她把慕寒川错认成方岳,忙对她摆摆手,拉着慕寒川就走,“不用了,婆婆,我这次来是搬家的,以后可能就不住这里了。”

    慕寒川脸上表情变化倒不是很大,只是握着江韵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江韵与她母亲住的地方是三楼,楼梯上水泥剥落,露着斑驳的红砖,房东是个紧张兮兮的女人。

    为了打消房东的顾虑,江韵没有让慕寒川上去。

    慕寒川径自在阳光满溢的楼下站了一会儿,太阳照得他周身暖洋洋的,有一种他期待许久的,叫做幸福的东西,远远在望,悄悄蔓延。

    慕寒川笑了,时光一日又一日匆匆逝去,他终于达成所愿,江韵就要搬去于归园与他同住,他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三楼房间里,江韵清理东西时发现了一本相册,是前两年她与方岳一起去他老家时拍下来的。

    方岳的老家,在一个边远小镇上。

    或许,那也并算不上是他的老家,那是他父亲这一代才开始落脚的地方。

    整个镇上只有一所小学,他父亲方正是那所小学的志愿教师。

    那是个温和谦恭的男人,跟他的名字一点都不像,他虽叫方正,但言语行止之间给人的感觉,却是圆润平和的。

    方岳的父亲方正学识渊博,与自己的妻子同是来自城市的知识青年,年轻时到得那个小镇上,却甘愿在那里扎根,做起了默默无闻的教师,把孩子们一届又一届地送出去。

    她跟方岳一起去那里时,方家夫妻见了她都很欢喜,像疼女儿一样疼她。

    方母还曾与她说,小韵,我没有女儿,以后你嫁来我们家,方岳要是敢欺负你,我肯定不放过他。

    许多事,还言犹在耳,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江韵把那些照片以及一切与方岳有关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大箱子里,不整理没发现,一旦整理,却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与那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到最后,竟是一件也带不走了。

    房东提醒她,“楼下那个男人等你好一会儿了,我看他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那一身的贵气,从头到脚都像个有钱人,你别让他久等。他在那儿站着,我总觉得他跟咱们这种脏兮兮的地方,一丁点儿都不般配。”

    江韵,“……”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果然还都是颜控。

    江韵兀自收拾了一会儿,只拿起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木质箱子,房东问她,“剩下的都不要了吗?”

    江韵点了点头。

    房东兀自在心里嘀咕,这攀上高枝了倒把前男友忘的干净,她看着那个姓方的小伙子是蛮好的,对眼前这姑娘也不错。

    这江韵,走就走了吧,与那方姓男人有关的东西竟然一件都不带,倒也算冷血无情断的干净。

    江韵没提退押金的事,房东想她既搭上了大款哪能还在意这些,便也没说起。

    又把凌乱的房子看了一眼,江韵提着木箱子下楼去了。

    此时,站在巷子深处的慕寒川一回头,却忽然看到温欣然站在巷道进口处,她似乎是有事,一副踟蹰不前的模样。

    慕寒川低眉,想了瞬间,抬腿大步走了过去,他周身洒满阳光,此时的表情却像个鬼魅,让人害怕。

    温欣然看到他时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围墙之外。

    “你来找我,倒是很让人意外。”慕寒川走到墙外,在温欣然面前停住脚步,淡淡开口。

    温欣然冷笑,缓声道,“你知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慕寒川挑眉,“哦?那温小姐今天来这种鬼地方是为了什么?”

    温欣然眼神闪躲,最后却是终于抬起头来,她不敢看慕寒川,却还是壮着胆子与他对视,“慕总,我已经站在这儿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淡定!你就不怕我跟江韵说,她回国来找方岳那天,是你叫人告诉周致敏的吗?你不怕我告诉她,作为她的丈夫,你是怎样阴谋算计,亲手毁掉了她这么多年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爱情?你猜猜她若知道这一切,还会不会搬去你那里?”

70,我既然娶了江韵,那她这辈子都只能是慕太太~

    慕寒川笑,像个运筹帷幄执掌众生命运的皇帝。

    他睥睨着温欣然,完全不以为然地道,“我的确跟人说过那天江韵要回来,但温小姐似乎忘了,我告诉的那个人正是你。我告诉你江韵要回国,却并没有教过你要把江韵的行程透露给周致敏,不是吗?这完全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又何必栽赃嫁祸,把帽子往我头上扣。周致敏在方岳家里一待就是整整一夜,更是与我无关,再说,他们做了什么,谁知道?你料定了江韵会因为此事与方岳决裂,做了幕后推手却敢做不敢当,温小姐,你太让人失望了。”

    温欣然听他这样说,气的面庞瞬时变了颜色。

    这男人,多么阴险,明明一直是他在背后操纵,到最后背黑锅的却是她。

    但温欣然此时却毫无头绪,她承认,慕寒川说的,都是事实。

    她不敢想象若让方岳知道她也在背后算计了他,方岳会是什么心情。

    他只怕会发狂吧,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自己身边彻底踢走,彼此之间必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慕寒川看温欣然是这般神情,冷冷一笑,对她道,“我知道你不会跟江韵说,不是吗?如果你说了,江韵必然有与方岳复合的可能,毕竟他们是那么多年的恋人,感情深厚。周致敏的确对方岳还没死心,但你,却是情根深种。既已暗恋了方岳这么多年,断自己后路的事,相信温小姐是不会做的。”

    暗恋这种事,慕寒川做过多年,也还在接着做,暗恋者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

    他眸色冰冷,直直盯着温欣然,温欣然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阵阵发寒。

    她气极了,却又被他的气势压着,不敢发怒。

    温欣然知道,慕寒川这话有弦外之音。

    他是说,她过来不过是假意威胁他,毕竟把这种事告知江韵,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让她彻彻底底地失去站在方岳身边的资格。

    她从十六岁开始暗恋方岳,到如今,十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未对方岳表白过。

    方岳当她是知己,是好同事,是老乡,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今天看方岳那样痛苦,她也确实起了要把所有事告诉江韵的心思,但此刻被慕寒川一提醒,她退却了。

    她怕方岳生气,怕他暴怒,怕他瞧不起自己。

    温欣然垂下眼帘,心中无法排遣的痛苦让她紧皱着眉头,眸色一片灰暗。

    她对方岳的暗恋,从高中已经开始,方岳是她学长,早她两年考上了江大。

    她的成绩,原本或许是上不了江大的,但自打方岳走的那一年开始,她却拼了命学习,日日熬到深夜,不过是为了高考分数高一些,占着录取优势,好能与方岳上同一所学校。

    她不热爱中医学,却选择了跟方岳一样的专业。

    大一开学那年,导师让同学们说一说为何选择中医学这个专业,有人说为了治病救人,有人说是个人爱好,还有人,是为完成父母的期待。

    只有她不敢开口,那年她站在讲台上,脸上红到发烫,导师与同学们觉得或许她只是怕生、紧张。

    女孩子嘛,脸皮薄点是常事。

    但温欣然心里却无比清楚,她学中医学,只有一个被她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无法启齿的理由,她是为一个男人。

    温欣然心里清楚,若此时她对江韵说出她知道的那一切,那她自己与方岳之间,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也必然会失去江韵这个视她为好友的姐妹。

    她心中痛苦纠结,但向来冷静自持的性子却根本不允许她做如此幼稚的事。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一问慕寒川。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江韵和方岳,你比谁都清楚,方岳唯一爱过的人就是江韵,他跟周致敏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寒川点起一支烟,眯眸,“没发生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这三年你敢说方岳从未背着江韵与周致敏联系?你敢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温欣然,别自欺欺人了,身体不背叛就不算出轨吗?一个因为钱可以出卖自己感情的男人,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根本配不上江韵。”

    温欣然摇头,眼泪落了下来,“不是的,方岳是爱江韵的,他心里根本没有周致敏,他跟周致敏……是迫不得已。”

    慕寒川却笑了,笑容残忍,他扔掉手里燃着的烟蒂,怒气像凶猛的浪潮一般袭来。

    他勾唇,冷冷逼问温欣然,“对,你说的很好,他是迫不得已。但我与江韵已经结婚,现在让我让出自己的合法妻子,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少?”

    温欣然被他眸中喷薄欲出的怒火吓到了,猛地后退了一步。

    慕寒川冷哼,他慕氏虽财势通天,但他无法确定,周致敏在给了方岳出人头地所需要的金钱支持之后,能否心甘情愿地退出这段完败收场的感情棋局。

    方岳利用了周家的家财万贯,利用了周致敏对她的迷恋,这件事,是个死结。

    一旦方岳决定跟周致敏断的干干净净,周致敏必然会对江韵出手。

    既然无论早晚受伤的人都是江韵,与其让她在与方岳结婚之后才发现真相痛不欲生,不如他顺水推舟,早一些让她知道的好。

    最起码,身与心总算保住了一样。

    头顶阳光耀眼,慕寒川心中确实乌云密布,他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温欣然,冷冷道,“温小姐,你的确比许多女人都有魄力,在我告知你江韵回程的消息之后,你考虑都没考虑就摆了这个棋局。我承认,这盘棋是你的,但现在,怎样落子却由不得你来控制。我既然娶了江韵,那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慕太太,你若真要从中作梗,想把她再拉回姓方的身边,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江韵提着木箱子从破败的民区走出来时,温欣然早已经离开了,只慕寒川一人倚着车抽烟。

    江韵皱眉,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却还是上前对他道,“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慕寒川一直皱着的眉头有所舒展,但眸中终究还是藏满了心事的,他大手握住她的双肩,一转身把她困在他与车子之间,以强势的姿势与她面对着面。

    “江韵,别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误以为你是在关心我。”

    江韵动也不动,任由慕寒川握着自己肩膀,方才过来时还是一脸的笑容,此刻这又是怎么了,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

    难不成是来往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江韵抿抿唇,浅笑了一记,“别生气了,你刚才还在劝我,这会儿又为那些人的三两言语折磨自己做什么?再说,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嫁给你,的确是攀了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看江韵脸上笑意浅浅,慕寒川愣了一愣,听她这样说,他随即又笑了。

    他打开车门,笑容夺目,“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的慕太太,回家吧。”

    江韵被他这个笑晃得眼花,慌忙转过头去,一弯身上了车。

    这一夜的江宅,江韵彻夜未归,江秉毅独自一人在书房抽烟,沧桑的脸上满是愁绪。

    江明琮从廊上走过时看到这情形,他敲了敲门,“爸,您早些睡。”

    江秉毅眉头皱得更紧了,自言自语道,“韵韵今晚没回来你知道吗?”仿佛是自说自话,又仿佛是问江明琮。

    江明琮闻言神色一怔,晚上他加班,没在家里吃晚饭,江韵没回来的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江秉毅这么一说,他总觉得父亲这话里藏着深意。

    不知为何,江明琮脑中忽然闪过那日江韵与慕寒川一同从楼上下来的画面。

    两人一前一后,很明显是一起下来的,慕寒川却说他在露台上看星星。

    当时他或许就听懂了慕寒川的意思,只是不愿相信吧。

    江明琮低眉,轻声道,“韵韵是个做事有分寸的女孩子,爸你不用担心她,早点休息。”

    江秉毅在浓浓烟雾里对江明琮点头,之后又摆了摆手,江明琮会意,把书房门关好,离开了。

    而于归园的主栋别墅里,江韵洗漱后准备睡觉,慕寒川却进了门。

    她穿着房间衣柜里挂着的崭新吊带睡裙,身上遮不住的地方,确实不少。

    慕寒川进门时看到她,双眸已经变了颜色,江韵顺手捞起浴巾往自己肩膀上一裹,静静站在原地。

    那人慢慢走近了,呼吸停在她睫毛上,江韵退了一小步,低下头道,“你说过,只是搬来住,不是陪你睡……”

    这些话,她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得明白些。

    慕寒川就笑了,他大步上前手一抬把她的浴巾拉了下来。

    肩上一凉,江韵下意识抱住了双臂,呈自我保护的状态。

    慕寒川笑了,拿起浴巾站在她身侧,撩起她的头发缓缓擦拭了起来。

    耳边是他好听的声音,“头发湿着就睡觉明天起来会头疼,把水擦干净了,用吹风机吹一下再睡。”

    那人说话时,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背部的肌肤上,江韵窘迫的不得了,脸红了,红到耳根处。

    慕寒川却恍然未觉的样子,细细给她擦拭着头发,等他擦完了,江韵却觉得如同受了一场重大的刑罚那样,身体每一处都僵硬到无比痛苦。

    她试着在房间里找了找,没找到吹风机。

    慕寒川却变戏法一样,打开柜子的一个暗格,拿出吹风机作势就要给她吹头发。

    江韵慌忙躲避,一双漆黑的眸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极快地从慕寒川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掠过。

    她从他手中接过吹风机,躲在角落里开始自己吹头发。

    吹风机一运行,房间里开始起了不大不小的噪音,江韵背对着慕寒川吹头发,想着那人看一会儿应该走了吧。

    可等她吹到一半,偷偷回头看时,却发现那人仍旧在原地站着,一双明亮的眸火光灼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背部、腰肢、以及白白嫩嫩的腿。

    江韵受了不小的惊吓,手中的吹风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愣在当下。

    慕寒川笑了,他一身细软的杏色线衫,缓步朝江韵走来,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吹风机。

    起身时他的衣袖刚好擦着她的腿,那丝丝如电流一般的触觉袭遍全身,江韵不敢再呼吸,站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慕寒川仍旧是笑,目光落在她胸前少的可怜的睡衣布料上,“这件睡裙,很适合你。”

    江韵,“……”

    慕寒川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着,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按在墙上,低头朝她粉色的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不再是浅尝辄止,这个吻,他用足了力气,大手也握着江韵的肩膀,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江韵挣扎不得,推拒不得,只能任由他亲。

    他过来时应该是刚洗过澡,大概还抽了烟,身上沐浴液的味道、烟草味,以及被这两种味道掩盖着的,慕寒川身上那燥热欲动的男性气息。

    那人动作丝毫不温柔,或者说啃.噬,更为适合,江韵被他吻到头昏目眩、心跳剧烈、思维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满足地从她唇上撤离,星辉般璀璨的双眸染了层薄雾,那深邃的眼睛里深埋的到底是那种情绪,谁都看得懂。

    江韵自然也懂。这种眼神,方岳也有过。

    那时方岳也曾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欲-望与理智疯狂交战,渴求与冷静巅峰对决。

    但他终究没碰她。

    想起方岳,江韵清醒了些,收起情绪问慕寒川,“你不准备回房睡觉吗?”

    慕寒川抬手,指腹贴着他吻过的那两片唇,江韵不适应他这样的动作,想后退,他大手却早已扣住了她的腰。

    “我的房间?忘记告诉你,这就是我房间。”他笑的老谋深算。

    他第一次带江韵来于归园时就知道,江韵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睡到他床上,他想让她在他房间里安睡,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她说这里是客房。

    果然,江韵没有问他,也没有反抗,安然在这里睡了两夜。

    慕寒川笑,江韵在这个房间睡过之后,他再走进来,觉得空气都是软的、甜的。

    他再睡在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大床上,忽然觉得如同被云朵包围一样,从未有过如此触手可得的幸福。

    江韵听慕寒川说这就是他房间,脸上表情有些变了。

    慕寒川却没事人一样,紧盯着她淡淡道,“你放心在这里睡,我睡书房,等会儿我出去时,你把门关响些,至少让这个家里的人都觉得,我是被你轰出来的。”

    江韵疑惑,这人,还真是怪癖多多。

    慕寒川已捧过她的脸,她以为他还要亲她,慌忙皱眉闭起了眼。

    然而他的唇只是在她额上轻轻一碰,给了她一个晚安吻,对她柔声道,“你已是我妻子,如果让你睡客房,明天这个大宅子还不得翻了天?届时,不懂事的人还能把你这个小太太放在眼里?他们会以为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刚把你娶回来就让你去睡客房,根本懒得宠.幸你。那这误会可就大了,事实上,我是很乐意尽快跟你把生米煮成熟饭的。”

    果然,慕寒川这话一说完,整个人就被江韵推着出了房门,她也确实如他安排的那样,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慕寒川对着紧闭的房门笑了笑,心满意足的睡书房去了。

    夏秋给他送茶水时看到了他这个笑,回到她和一众家佣居住的侧栋别墅之后,夏秋摇摇头,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对负责采买的刘姐说了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秋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地对刘姐道,“你说说,先生这也真是奇了怪了,都被太太赶出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

    翌日江韵早早起来了,她一直避着慕寒川,所以两人是在餐厅里才碰上面的。

    慕寒川的私人厨师之一正是管家夏秋的丈夫安东尼奥,安东尼奥是个外国厨师,对于早餐的营养搭配极为讲究。

    在他的观念里,中式早餐是十分没有营养的。

    慕寒川将桌上的东西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江韵面前的粥和中式小菜上。

    这不可能是安东尼奥的手笔。

    当然,也绝对不是他那个极其讲究菜色观看价值的中国厨师的杰作。

    “吃不惯西式早餐?”他低声询问江韵。

    江韵也不扭捏,直言是的,第一次在于归园过夜时,她就被这边的西式早餐折磨的不行。

    倒不是不好吃,只是她们中医学这个专业的,觉得国外食品简直不能入口,不如自己煮点清粥小菜符合养生之道。

    慕寒川蹙眉起身绕过餐桌来到江韵身后,拿起她的筷子在两个小菜上各夹了一口品尝了一番。

    江韵很想跟他说那筷子是她用过的,但慕寒川已经夹着菜吃到自己口中了,江韵的话便被卡到了一半。

    慕寒川却并不介意,边吃边揽着江韵的肩膀道,“夫妻当相濡以沫,我用你的筷子有什么,昨晚不是都亲过了吗?”

    被慕寒川这么一提,江韵便想起了昨夜房间里那个深吻,带着薄荷水和烟草味,将她还算清醒的意识击得节节溃败。

    江韵正想得出神,慕寒川却抬起大手伸到她面前的桌上,端走了她面前那两个菜,转身往厨房去了。

    她便跟着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那是我自己做的。”

    慕寒川挽起袖子把冰箱里江韵用剩下的食材拿了出来,边开燃气阀边道,“长得还算是秀色可餐,这菜嘛,做得委实差了点儿。”

    江韵语结,他这个人,还真是会说实话。她承认,她做的菜确实是不那么好看,也说不上有多美味,但也没有到难吃的地步吧。

    但当慕寒川端着一模一样的菜上桌时,江韵就不这么认为了,跟她一样的食材,一样的菜色,慕寒川做的却相当美观,简直能拿去当艺术品放在展览台上。

    在江韵心里疑惑这菜到底能不能吃时,慕寒川站在晨光里,高大的身躯立在她面前,身上系着她做菜时系着的那条碎花围裙,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你尝尝看。”

    江韵从他手中接过筷子,盘中食物实在美极,她正不知道从何下手,慕寒川的声音再度响起,“吃吧,你若喜欢看,我每天都可以做给你。”

    每天吗?江韵低眉,何必做出如此认真的样子。

    慕寒川又催她尝尝,江韵终于夹了一筷子放进口中,此时方知慕寒川所言不虚,她做的菜,确实差了点儿……

    跟慕寒川相比,好像差了还不止一点儿。

    这时慕寒川已经解了围裙,又在江韵对面坐下,将她做的那两小盘菜端到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江韵把自己面前他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做的好,吃这个吧。”

    慕寒川抬眸浅笑,“我做的是一人份,你吃。”他又指着自己面前江韵做的菜,眼神幽深地道,“你的心血,辜负了可惜。”

    这一日早晨,管家夏秋和在餐厅里服务的家佣们都看到了慕寒川脸上的笑容,还有他眉眼之间对这个忽然带回来的妻子的包容以及宠爱。

    那种他们所认为的甜蜜气息,轻轻的,淡淡的,浅浅的萦绕着整个餐厅。

    他们曾经以为没有人会让慕寒川露出这样的表情,此刻心中自然都是感慨的,也不免偷偷多看了江韵几眼。

    江韵边吃慕寒川做的早餐,边小声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慕寒川已经把她做的那份实在不如何美味的菜吃完了,他装作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起身站在江韵面前,微微弯下脊背,单手抬起江韵的下巴。

    两人就这般近距离的面对面,空气中暧-昧的味道陡然升起,江韵心中一跳,屏住了呼吸。

    慕寒川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江韵白净素淡的脸,才勾唇道,“没有,挺干净。”

    江韵意识到自己又被他逗弄了一回,抬手把慕寒川的大手从自己下巴上推开。

    佣人们所认为的夫妻恩爱,江韵却不太苟同,毕竟慕寒川去接机那天晚上给她看过的合约,就在昨晚她准备休息时,神秘无比地重新出现在她睡的那间房的床头柜上。

    所谓包容,所谓宠溺,还有那一纸合同,到底谁主谁次,她看不懂。

    江韵叫家佣把她的包拿来,从里面翻出安放在文件夹里她签好字的那份合约,抬手递给慕寒川,意有所指地对他道,“没想到你经商是一把好手,演技也挺不错的。”

    慕寒川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三十二岁的男人,不笑的时候周身的气魄是很压人的。

    他叫家佣把江韵还没吃多少的菜全部撤了下去,仍旧面带笑容地看着她,那笑既柔和如风、又锋利似刃,“看来你是吃饱了,居然有力气跟我耍嘴皮子。”

    早饭后,慕寒川去慕氏,江韵去中医院,两人收拾妥当了,推门从别墅里走出来。

    这天阳光很好,深秋了,说不上热,但还算和暖。

    慕寒川一身黑色西装,手工皮鞋被家佣打理的一丝不苟,他站在门口处,阳光从廊檐上洒进来,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色。

    江韵从客厅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回头看着她,浅浅一笑,高贵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出口的话却是好听的,嗓音低沉悦耳,“慕小太太,一起走吧。”

    别墅门口的路并非直通于归园大门,而是要拐一道弯,经过慕寒川之前带她过来时取自行车的那个小车棚。

    之后,穿过车棚到门口处那一段三百米左右的花团锦簇的路,就到了。

    到大门口时,巨石上的于归园三字悠远如斯,让人看了那字迹便对书写的人心生向往。

    江韵静静看了几眼,慕寒川在她身旁浅浅地笑。

    他又说要送她,江韵说不必了,她自己打车就可以。

    于归园的司机把车开来时,慕寒川笑着提醒江韵,“在这个园子附近,恐怕不太好打到车。”

    确实,于归园外面不远是微雨湖大道,这边多数的是私家车出没,出租车基本在市区跑,轻易不来这种稍远的清闲地方。

    江韵举目望着面前看不到尽头的路,她知道慕寒川所说是事实,偶尔有车过也都是赶早市回来的渔家车,不往市区里去的。

    想起今早被慕寒川几次逗弄,江韵在心中为自己默哀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他的车。

    江韵坐在驾驶位后面,慕寒川在她右边坐着,手里拿一份报纸静静地看,很闲适的模样。

    一路上江韵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

    中途慕寒川一边看报一边往她身边挪了挪,长腿碰了碰江韵,慢悠悠地说,“你躲这么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洪水猛兽,会一口吃了你。”

    江韵还是不习惯听慕寒川说到‘吃了她’这种字眼,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慕寒川这人内心实在太黄太暴力。

    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江韵接着他的话道,“你本来也不像什么正经八百的好人。”

    慕寒川听她这么说,将报纸放下,挑眉侧过身来,左肩挨着江韵,右手从她胸前绕过去,搭在后车座上,整个人环住了她。

    彼此嘴唇之间几乎快没有距离,近到能清楚看到对方每一根睫毛,他盯着她的眼睛,“那你倒说说,我对你做过怎样的坏事了?”

    江韵又不经意想起了昨夜那个吻,此时慕寒川离她如此之近,她还真怕他把那个吻原原本本地复制粘贴再来一遍。

    江韵尽量让自己的后背紧靠后车座,头往后仰着与慕寒川拉开距离,错开脸尽量不与他目光交汇,转移话题道,“冯远今天没来接你?”

    慕寒川怎会看不出她的小伎俩。

    他放了她,拿起身侧的报纸一边接着看,一边说,“让冯远当司机你不觉得是大材小用吗?”

    江韵不语。

    驾驶座上的人这时开了口,“太太,我是于归园司机邓雷,上次在公司咱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冯先生是慕总在公司的副手,也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前两天我驾照丢失了,在补办,所以拜托冯先生替了我两天班。”

    江韵听邓雷提起上次在慕氏集团的事,脸上又有些热了。

    赵疏文和冯远说的那些引人遐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新婚小夫妻、没控制住、做得过了,这些字眼让她无法忽略,心跳慢慢有些不受控制,江韵深呼吸,又坐的离慕寒川远了些。

    可是,既然是邓雷来送,慕寒川为什么不叫他直接把车开到别墅门口,而是从别墅门口就开始载着她,骑着那辆看起来颇有些故事的自行车,慢悠悠地载她到小车棚,之后又拉着她的手一路晃到大门口。

    江韵安分地坐着,没有问慕寒川这个问题,只是余光隐约看到那人唇角有一抹笑容,淡淡的,不易察觉。

    车子里空间再大也就那么一块地方,江韵想到此,又努力往边上靠了靠,离慕寒川远远的,尽量再不与他说话,以防自己再一个不注意就跳进他设好的语言陷阱里。

    慕寒川没有再理会她的刻意疏远,对着手上的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江韵不经意瞟过他的侧脸,他认真时候的眉眼,与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同,另有一番成熟男人独有的深沉稳重的味道。

    慕寒川看了会儿报纸,他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他表弟蒋英南,他淡然接起,开了扩音把手机放在车座上,继续看报纸,边看边道,“看来你最近闲着无事,都知道主动跟我联系了。”

    慕寒川话里有话。

    蒋英南干笑一声,“表哥,有两个重大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慕寒川蹙起眉头,想了一瞬抿唇道,“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先听好的吧。”

    那手机就在他与江韵之间,江韵想不听到蒋英南的话都难。

    君子不偷听人言,但这是慕寒川自己开的外因,她也不算是偷听,江韵也不装模作样,静静听着。

    电话那头的蒋英南聒噪起来,“哎呀,这个好消息呢就是你看上的那妞儿,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应该闹得挺僵的。人家现在恢复单身了,哥,你如果要追的话可得抓点儿紧啊!”

    “我看上的?你说谁?”慕寒川反问,目光还往江韵身上扫视了一眼,江韵不明所以,索性侧头看车窗外极速往后退的风景。

    蒋英南嘿嘿一笑,“咱们亲兄弟,表哥,跟我还装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玩儿玩儿江家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二姑娘吗!她分手我可告诉你了哈,我这也算是将功折罪吧,我跟小甜甜的事儿你可不能再告诉我爸。”

    呃……听蒋英南说的似乎是自己,江韵有些不淡定了,坐得离慕寒川再远还是觉得浑身如同被火烧一样难受。

    慕寒川却淡定的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蒋英南口中的小甜甜是个夜店里跳舞的姑娘,近来他跟那姑娘打得火热,很怕他老子知道。

    偏生这事儿叫慕寒川碰上了,在蒋英南心里,他这个表哥跟他老爹那可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的。

    慕寒川懒得理他那些风流韵事,冷冷问他,“坏消息呢?”

    蒋英南声音小了下来,“坏消息就是她男朋友,就那个方岳你认识的,前去过我家了。你也知道,他俩这事儿当年就是我爸妈牵的线。我爸妈当红娘有瘾,这些年不知道为街坊邻居的小子闺女们搭成了多少对儿,心都操碎了。”

    给她和方岳做媒的,是蒋教授,慕寒川的表弟是蒋教授的儿子?江韵一愣,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关系,果然复杂。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些什么。

    电话那端的蒋英南已经喘了口气,接着说,“这不,我爸妈刚知道了方岳跟江家那妞儿分手的事,正急着想办法再撮合他们呢。亲哥哥,我可都给你打过小报告了哈,小甜甜那事儿你到底给不给我兜!人艰不拆啊!”

    慕寒川眸色氤氲,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将目光落在了江韵身上,他看了眼孤零零在座位上亮着的手机,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打算告诉舅父舅母。那天晚上我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什么小甜甜,但你自己要有分寸,别玩儿大了。”

    电话那端响起雀跃的声音,蒋英南朗声道,“好嘞!谢了老哥,那祝你心想事成,早日把江家丫头给办喽。记住,一定要抓紧啊,找个机会推倒,扑上去。千万别临阵退缩,也千万不能怜香惜玉,最好是办得干净利落彻彻底底,把江家那妞儿吞的渣都不剩,省得我爸妈再来掺和事。”

    男人聊天都是这样吗……听完蒋英南的话,江韵呼吸不稳,脸已经红出天际,她死死咬着唇,稳住心神。

    慕寒川懒得再听蒋英南聒噪,挂了电话,眯起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江韵,灼灼如烈火的目光正正停在她胸前。

    江韵躲无可躲,她沉默了半晌,实在受不了慕寒川这样的眼神,只得出口问他,“你和蒋教授……?”

    慕寒川勾唇,脸上还是那样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是我舅舅。”

    江韵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车里一时间静得叫人心慌。

    倒是驾驶座位上开车的邓雷,脸也红了大半,并没比江韵好多少。

    他一直在憋着笑和尴尬,听蒋英南说那么露.骨的话,且他交代慕寒川赶紧办了的女人还就在车里坐着,邓雷简直要憋出内伤来了。

    *

    到中医院时,江韵下车,慕寒川往车窗外一望,见温欣然在医院门口。

    他原本不打算下车,这时却随江韵下来了,在车水马龙的路边,他揽着她纤细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在她唇上一吻,笑着道,“上班去吧,如果你中午没时间回去,下午我来接你。”

    彼此离得这么近,江韵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对慕寒川点了点头。

    温欣然在门诊部门口站着,脸色惨白,时不时往这边看。

    慕寒川蹙起眉,亲自送江韵从住院部的大门进了医院。出来之后,他远远对着温欣然一笑。

    温欣然还是不动,没有要走的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露怯了。

    慕寒川大步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医院门口高大的法国梧桐在深秋的微风里落下几片叶子,正正落在两人脚边。

    慕寒川眯起眼,唇角紧抿,“温小姐,那件事到底要不要跟江韵说,其中的利害关系相信你非常清楚。当然,你此刻完全可以决定做个好人,上楼把一切都告诉江韵,成全她和方岳,并让方岳终生恨你。但不妨跟你说,你想做这个好人,我不同意。你今天再敢往中医院踏一步,我让你此生进不了江州,你信是不信!”

71,失了那么多血,你头晕不晕~

    ?    听完慕寒川的话,温欣然猛地后退了一步。

    面前这男人脸上虽带着笑,说出的字句却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像猛.兽张口,露出凶残尖利的牙。

    慕寒川说让她此生进不了江州,温欣然知道,慕氏财可通神,做为慕氏集团的总决策人,他绝对有那样的本事。

    温欣然低头,崩溃地蹲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往地上砸。

    在她头顶响起的,却还是慕寒川冷清的嗓音。

    “我觉得温小姐现在应该考虑的事,不是怎么把我太太重新拉回你心爱的男人身边,坏人既然做了,不如做得彻底些。你已经走出这第一步,再也回不了头,黑了心的人,根本没有后悔的资格。”

    慕寒川挑眉,转身走到路边上了车,如疾风迅潮一般,离开的果断干脆又冷漠无情。

    温欣然一直在哭,她哭了大概有几分钟,面前停下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她抬眉,见来人是方岳。

    方岳递给她纸巾,她接过,内心有惶恐。

    方岳却浅浅笑着,笑容如秋日的阳光一样温软,也如同秋日的凉风一样漠然,“欣然,别再为我和小韵的事费心了,她现在已经是慕太太,你想跟慕寒川斗,斗得过吗?”

    温欣然舒了一口气,看来她和慕寒川之间的秘密,方岳并未听到。

    *

    因中医院近期引进了一批新晋制药厂的药物,早上开了个极其冗长的会。

    无非还是讨论一下,这批药与往常的惯用药品相比之下有哪些优劣。

    江韵与几名医师都说了自己的看法nAd1(

    当然,有资历的医师与供药商之间关系微妙,在座的各位,谁说的是出自真心,谁的话又是为了利益,江韵不去猜测。

    会议结束时蒋老叫江韵,江韵刚得知他是慕寒川舅舅的事,心中不免戒备了些。

    她走到蒋老身边,蒋老却只是指着大楼下停车场的位置让她看。

    江韵往那边瞥过去一眼,那车她认得,是方岳的。

    她垂下眸去,想掩饰自己复杂的心绪。

    蒋老拍拍她的肩,“小韵,你和方岳这么多年,是老师看着一路走来的。方岳这孩子,心眼儿不坏,人也有志气,还有能力,长相很明显没得说,一表人才,事业也做的不错。如今他那间医院也可说是风生水起了,你们眼看着就到了结婚的年纪,怎么能说分就分了呢?”

    江韵想起蒋英南在电话里提起,说方岳去过他家找蒋教授了。

    如此说来,蒋教授还真是为方岳说情来的。

    江韵假笑,“不合适就分了呗。”

    蒋学渊眉毛一挑,“不合适?你这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老师我。当年我和你师母给你俩牵线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不合适?相处了这么些年,彼此深爱,了解对方的所有喜好和习惯,你现在却说不合适。小韵,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吗?随便找一些瞎编乱造的理由来糊弄长辈!”

    江韵垂眸不语,蒋学渊此人,为人刚正,不遮遮掩掩、不拖泥带水,是他们那一代老学究里面出了名的好性情。

    大学时,蒋教授不仅是他们的医学导师,更是很多学生的人生导师。

    他教他们医学知识,讲临床经验,鼓励他们治病救人,也支持他们做学术研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师父nAd2(

    蒋老接着问她,“怎么不说话?这些日子方岳每天都在医院门口,看着你上班,看着你下班,许多次想上前跟你说话却又退了回去,老师看你们这样,心里着急的很。”

    江韵一眼望去,医院大楼对面那条栽满高大的法国梧桐的路上,方岳果然在,他就那样站着,身形高大,却也落寞。

    时至深秋,法桐叶脱落的差不多了,方岳倚着树干正在抽烟,阳光透过稀稀落落的叶子打在他脸上,离得太远,江韵看不清他的表情。

    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红灯亮起,方岳的身影被排成长龙的汽车遮住。

    江韵目光一直落在那里,许久,绿灯亮起,车流涌动,那人高大的身形又显现出来,车水马龙,他一个人,沧桑而孤寂。

    从前,江大校园从图书馆通往宿舍的那一段,也有绕路而生的法桐,学校园艺园丁巧手,修剪的特别好,巨大的树冠遮住阳光,形成漂亮到让人惊叹的幽闭通道。

    晚自习下课后,方岳送江韵回宿舍,时常桥她的手走在那里。

    两人虽不说话,却心有彼此,甜意横生。

    有时夜色朦胧,月光温柔,情之所至时,方岳也会把她按在法桐高大的树干上,忘情地亲吻。

    江大校园里,所有女生都渴望得到学霸男神的青睐,却只有她成为了方岳的女朋友。

    方岳的学科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令万千学子瞩目,但在女生眼中,最重要的却并不是他成绩如何。

    用张妍颜的原话,那么多女生喜欢方岳,说到底还是他长得好,人有魅力。世上怎么能有这等高颜值男神的存在,简直完美,无可挑剔nAd3(

    后来她与方岳恋爱,张妍颜说,方岳人穷了点不要紧,他有上进心,头脑也聪明,这样的人,不会一辈子做穷光蛋。

    学校里有女生嫉妒她,纵使出言诋毁,江韵也不在乎,有方岳疼她爱她,她心里满足。

    思及旧事,江韵心头一痛,忙把目光收回,装作不为所动,淡淡看着眼前的蒋教授。

    她轻声问他,“蒋老,您是方岳搬来的救兵吗?”

    蒋老蹙眉,“何出此言?”

    江韵笑,反问他,“如果不是,您为什么这么帮一个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学生,我现在好歹也是您的外甥媳妇儿了,您就这么希望我和寒川离婚吗?”

    慕寒川的名字,她不带姓氏地喊出来,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这么顺口。

    蒋学渊脸色一变,原来他与慕寒川的甥舅关系,她都知道了。

    他原本还想再瞒一段日子的。

    蒋学渊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孩儿,“小韵,方岳到家里找我,是我让他送一份药品试用报告过来,他并没让我帮他什么忙。老师劝你,只是觉得你们在一起这么些年了,分开挺可惜的。”

    “是吗?”江韵问他。只有这一个理由的话,很明显并不充分。

    蒋学渊蹙起眉头,看来他的回答并不让江韵觉得满意。

    也是,他和他妻子给人保媒总想保成的心情,江韵一个小姑娘哪儿能理解。

    他方才那话的确不假,但他还有更深一层的心思没有说。

    方岳跟周致敏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若非慕寒川从中作梗,江韵和方岳不可能分手。

    他并不知道慕寒川为什么一定要把江韵弄到手,但他了解江韵,这姑娘看着乖巧懂事,人却犟的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

    慕寒川现在的确娶了江韵,但终有一天江韵会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到那时,她只会恨他,恨他的处心积虑和步步为营。

    蒋老拉开办公室的椅子坐下来,擦擦白大褂口袋里的花镜,架到鼻梁上。

    他抬起眉来注视着江韵,“小韵啊,你或许还不知道,寒川这个人,看似沉稳有度、冷静自持、刀枪不入,但事实上,他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那般百毒不侵。”

    江韵不知道蒋学渊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但长辈说话,她不好打断,只能静静听着。

    蒋学渊的话在她耳边继续,“寒川八岁丧母,他父亲慕传勋又一直对他冷漠的很。他母亲,也就是我的亲妹妹蒋柔贞去世之后,他一直跟在他爷爷身边,自小学习经商之道,习惯了利益交织、计算人心的活着。我不知道他为何娶你,但我知道的是,到目前为止,你心中还是只有方岳,没有半点属于寒川的位置。你嫁给了他,却并不打算对他付出感情,不是吗?”

    原来蒋学渊早就看透了一切,江韵低下头,有些害怕这个师父的目光。

    蒋学渊叹了口气,“许多年前,我看着寒川在童年求而不得的亲情里苦苦挣扎,丧母的痛楚,年幼的惶恐,加之父亲的疏远,祖父的严厉,寒川这一路走来,已经承受了许多。我不想再看他最终在唯一还有可能获得幸福的婚姻里,也得不到妻子的爱。小韵,你能理解我这个做舅舅的,不愿让他再陷入一场悲剧的心情吗?”

    江韵点头,蒋学渊最后的这个问句,她明白,但一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她还没来得及消化。

    蒋老看她局促,摆摆手道,“忙去吧,我的话你好好想想。”

    江韵仍是点头,慢慢转过身从门口走了出去。

    中医院门口车水马龙的路上,周致敏从车里下来径自走到方岳身边。

    方岳仍在抽烟,周致敏苦笑,面前的男人是她爱了多年的,大学里他是阳光好学聪颖向上的学长,毕业后他是独自创业功成名就的富商。

    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江韵不喜烟味,他从不抽烟。

    但这些天,他却手不离烟烟不离手,说到底,不过还是因为江韵!

    周致敏上前去把他手里的烟夺走,自己眯起眼猛抽了一口,“真的就这么放不下江韵吗?她都嫁人了,你还每天都在这里等她。她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方岳讽笑,“她没什么好,但至少不会算计别人。”

    周致敏也笑,笑的眼里都是泪,“我为你做了这许多,原来在你眼里也不过就只是算计二字。方岳,你既说我算计了你,那我也不妨跟你说实话,就在你满心欢喜地准备着跟她求婚的那个下午,我骗她说我怀孕了,你的。一个女人,尤其是江韵这样骄傲的女人,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心爱之人的背叛。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嫁给了慕寒川的她,还有可能回头原谅你吗?原来你也这么天真。”

    方岳生气了,一双漆黑的眸中都是熊熊而上的怒火,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去,转身到停车场取车离开。

    周致敏僵在原地,一直望着方岳的车子汇入中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流中,心头剧痛。

    *

    下午下班时出了些意外状况,慕寒川来接江韵时她胳膊伤了,正在门诊的诊室里紧急缝合伤口。

    慕寒川抱着她,脸色黑的几乎滴出墨来。

    缝伤口的医生手捏着针,那针极其快速地刺穿江韵胳膊上细嫩的皮肉,每一针都像刺在慕寒川心上。

    他伸出大手把江韵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自己的眼睛却无法从她伤口上移开。

    蒋学渊也在,一直满面愁容地看着这情形。

    谁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医院精神科的病人不知怎么跑了出来,偏偏还跑到了江韵的办公室。

    办公室好几个医生都在,那人却像疯了一样,不知道从哪儿拿的一个袖珍小刀,跑上去就往江韵上臂划了一刀。

    好在那刀不大,破坏力有限,江韵上臂被划伤的是一个五厘米左右的口子。

    但那人下了狠力,伤口有些深,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慕寒川的怒气充斥着整个办公室,他身上是打公司过来时的那一身正装,黑西装黑西裤白衬衣酒红色领带黑皮鞋。

    这样的妆扮,是很震慑人的,且发生了这种事,他脸上的怒气那么明显,谁看了不害怕。

    缝伤口的林姓医生手有些抖,江韵安慰她,“没事的林姐,你别紧张,我这小伤而已。”

    慕寒川不高兴了,小伤?缝针了还算是小伤,那什么才算得上大伤?

    他淡淡看了他亲舅舅蒋学渊一眼,嗓音低沉,“原来你们医院就是这么保护医生的,一个精神病人,明目张胆地进了韵韵的办公室,还出手伤了她,你们却事后才发现。既然这里这么不安全,我看也不必再让我妻子来上这个命都不在自己手上的班了。”

    蒋学渊看慕寒川这怒气,明明是极在乎的人受伤才有的反应。

    他蹙起眉,他是什么时候喜欢江韵的,他这个做舅舅的竟然一无所知。

    江韵听慕寒川这话,忙从他怀里抬起头,“不关医院的事,就算是精神科隔离治疗的病人,我们也总不能拴着吧,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完全就是个意外。你别生气了。”

    那人仍旧是一脸的黑,江韵没办法,伸出没受伤的手来,拉了拉他的衣袖。

    慕寒川脸上的怒气缓了一些,等江韵的伤口缝好了,又消了一遍毒裹上药布,打完破伤风针,他才算是稍稍放了些心。

    抱着江韵从中医院离开时,他定定望着蒋学渊,“舅舅,你才六十出头,精力好着呢,以后少让韵韵替你坐点儿诊,再多碰上几个今天这样的神经病,你们中医院也干脆别开了。”

    蒋学渊知道他在气头上,非常主动地给江韵批了个假。

    他准备在假条上写日期时,慕寒川却及时且果断地制止了,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韵韵这伤挺严重的,不知道多久才能好,日期就别写了吧,等她什么时候好了,我再让她来上这个班。”

    蒋学渊,“……”

    江韵,“……”

    从中医院出来到车上那段距离,慕寒川一直抱着江韵,江韵不得已靠在他胸膛上,鼻息间都是他身上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气息。

    她觉得别扭,想了想,才终于决定开口提醒他,“慕总,我的伤,好像不在腿上……能让我下来自己走吗?”

    那人一双漂亮的眼低垂下来,居高临下看着她,“那也不行。失了这么多血,你头晕不晕?”

    江韵,“……”

    他这样抱着她,大手就扣在她腰上,她控制不住脸红心跳,会更晕吧……

    *

    这一夜的于归园,慕寒川注定不能好眠。

    江韵吃了口服消炎药预防感染,困意袭来,她早早地睡下了。

    慕寒川却不放心,一直在房间守着,到后半夜他看江韵脸色酡红,伸手一摸,发烧了。

    打了水来把毛巾泡着,之后又拧到半干放在她额头上,一直如此反复着,直到江韵的烧稍稍退下去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江韵的手机响起来,是方岳发来的短信。

    [小韵,有些话,我想亲口跟你说。你何时有空,我们约个时间,出来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

    慕寒川看到那几个字就两眼冒火心绪难平,他回眸望大床上熟睡的江韵一眼,手指一动想把信息删掉,但最终却没有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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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你们有什么话,面对面说清楚了也好~

    

    把江韵的手机在手中狠狠握了握,慕寒川心中挣扎了许多遍,终于只是关机,重新放到桌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窗外夜色深浓,大床上的女子因为发着烧,脸色还是红的,像个熟透苹果,让人很想啃一口。

    慕寒川忍住心里和身体的双重悸动,在她唇上亲了好几回才轻轻起身,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关了门纺。

    他在走廊的窗口点燃一支烟,眸中火星点点,亦心事重重。

    想起下午江韵缝伤口的画面,他脸上的怒气又涌了上来,隔窗把手中的烟扔掉,慕寒川拿出手机翻到冯远的号码,拨了过去。

    冯远此时似乎还没睡,好像跟什么人在一起,慕寒川诧异,实在无法想象,像冯远那样的沉稳老实的人也会有夜生活。

    接到慕寒川的电话冯远也是意外的,“慕总,这么晚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慕寒川抽了一口手上的烟,烟灰在月光里四散飞舞,像鬼魅,他的声音也是危险的,如同来自地狱一般。

    “下午下班时,江韵在中医院被一个看似不知怎么跑出来的精神病刺伤,这事不简单。你这方面人脉广,应该不难找出真相,给你六个小时去调查,早上八点之前,我要知道确切的结果。瓯”

    冯远蹙眉,竟有这种事?他在电话另一端答应了,说务必把事情办好,叫慕寒川放心。

    慕寒川深吸一口夜里的凉气,又一连抽了好几支烟。

    想起江韵跟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他一时心里软软的,唇边又有了些笑容,收起已经按出火苗的打火机,把廊上的窗户都大开着,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确定自己身上没有烟味了,他才回到房间里。

    *

    翌日慕寒川起身时江韵还未醒来,他好脾气地笑笑,坐在床边捏她的鼻子,“起来吃早饭了。”

    江韵的烧到黎明时分才彻底退下去,这会儿身上绵软无力,难受的很。

    她摇了摇头,呓语一般嘟囔,“你都替我跟蒋老请了一个无限期的假,我多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看她如此疲惫,慕寒川也不忍再叫她,他还等着冯远的调查结果,安排厨房做了四红粥、熘肝尖、椒油炝藕片、清炖牛肉、胡萝卜炒豌豆和木耳猪血汤,之后去公司了。

    江韵起来洗漱完毕后见桌上摆着那么多菜,着实吓了一跳。

    夏秋却在一旁笑着,“太太,这是先生特意吩咐让做的,都是补血的,您趁热吃,看合不合胃口。”

    人好心好意做出来了,她总不能推拒,朝夏秋一笑,她在餐桌旁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慕寒川绝对是江州市最会享受的富豪,这厨师的手艺,是许多名声在外的酒店也比不了的。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流太多血,他让人给她做这个补血宴,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吃到一半时慕寒川打电话回来,她接了,一边吃一边跟他说话。

    那人好听的嗓音自听筒里传出,“不要只挑喜欢的,每样菜都要吃,这样补血才能补的均衡。”

    补血还有均不均衡这一说?

    江韵皱起眉头,“肝尖能不吃吗?还有猪血汤,我也不想喝。”

    他倒是有天眼,她只挑喜欢的吃这种事儿他都能知道。

    虽然桌上的菜做出来的样子都很赏心悦目,但有些,只听名字就觉得太血腥了……

    她实在有些下不了口。

    慕寒川笑了,“可以,你叫厨师接电话。”

    江韵不懂他的用意,让夏秋把中餐师叫了过来,手机开了外音。

    厨师来之后恭敬地对着手机那端的人道,“先生,您有什么吩咐请讲。”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桌上的菜,太太吃了哪些,没吃哪些,我忙完回来是要亲自检查的。若是哪一道菜做的不好,入不了太太的口,太太一筷子都不动,到时候你可要自己看着办了。”

    江韵无语……

    这人,好阴险。她若不吃,倒是明摆着得罪人了。

    厨师诚恳地笑着站在餐桌旁,一脸请求地看着她。

    事实上,桌上这些菜虽简单,却是全城大厨都掌握不了的美味,江韵不想得罪人就必然每一样都得吃,慕寒川算是捏准了她的软肋。

    她素白手指轻轻在手机屏上一点,电话挂断了。

    厨师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江韵无法,只得把肝尖和猪血汤都吃了几大口。

    那厨师这才满意地对他一鞠躬,“多谢太太了。”

    *

    饭后,江韵楼上楼下走了几圈,还是觉得闲得发慌。

    猛地一下不用上班,在这个陌生的宅子陌生的房间里,她有些待不住。

    管家夏秋建议她到园子里四处转转,还特意给了她一张地图,里面标注了于归园里每一处值得停留的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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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韵想起手机上似乎有一个未读短信,她打开看了,见是方岳发来的,心情有些黯淡,便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手里拿着夏秋给她的那张小地图,出门了。

    慕寒川的宅子,如外界所说的那般,简直像个童话。

    风摆垂柳,沿湖长堤,木格子长桥凌驾于微雨湖之上,远远望去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耀眼而让人神往。

    江韵在园子里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可是这里实在太大太大太大,她怎么走,似乎也走不到尽头。

    她走过开满花的紫藤长廊,走过芦苇荡,走过凉亭,走过荷花塘,走过置物馆,走过草庐,走过木板路。

    走过展览馆,走过中央一栋仿古大别墅,走过翠竹林,走过芙蓉亭,在鸿鸣山脚下仰望山中古寺,在湖边钓鱼台上静坐,把脚放在微凉的湖水中,前后左右地踢着。

    这个地方,实在太大了,空旷得毫无一丝人气儿。

    慕寒川不在,这个大得夸张的园子便显得更加虚无,她做为慕宅的夫人,这个身份,看似也是云里雾里的。

    就像昨天她还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他留下的合同,今天他却又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她。

    这样的慕寒川,她越发的看不懂了。

    江韵从湖水里抬脚,笈上拖鞋往回走,经过一个透明的晾晒棚时遇到了熟人,似乎是慕寒川那个司机邓雷。

    他在晒什么东西,见江韵走过笑着对她打招呼。

    江韵闲来无事,便停下脚步来,见他晒的东西竟都是一些出境往返的机票。

    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笑问他,“我看别人晒机票都是在微博上,你倒不一样,到太阳底下晒起来了。”

    邓雷也笑了,露着白白的牙齿,“换衣服不小心泡水里了。”

    江韵本没想探究,他却像被人看到了心事一样,有些不好意思。

    挠了挠头,邓雷开了口,“太太,不怕你笑话,我也想像冯先生那样,跟着慕总给公司办大事,挣大钱。不过我家里条件不好,早年辍学了,十八岁那年考了驾照,之后托了在园子里工作的亲戚才进来的,不然像我这种资历,是当不了先生的司机的。”

    江韵本已要往前走,听他这样说便回过身来,“你有志向是好事,慕总把你留在身边估摸也是看重你,我听夏秋她们说你除了为慕总开车的时间,其它时候都在上自修课,是吗?”

    邓雷点点头,“我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跟先生一起国内国外到处飞,我想坐在在谈判桌上,而不是一直在驾驶座上。这些机票,其实都是先生出入境的机票,他每回回来都把这些带给我,这还是我要求的。我这个年纪了,学东西总不及十几二十岁的孩子快,有时候会烦躁,天天看看这些我存下来的机票,心里觉得充满了力量,学习起来也就更有动力一些。太太,你不会笑话我吧。”

    江韵摇摇头,“怎么会呢,你这么有上进心。”

    得到赞赏,邓雷腼腆地笑了,诚恳地看着她道,“先生每次出国,都是谈生意,他这么些年,也挺不容易的,总是飞来飞去。这下好了,娶了太太,总算有个完整的家了,还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心疼他。”

    听邓雷这么说江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她心疼慕寒川?邓雷这话让她羞愧。

    看江韵一直不吭声,邓雷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要说先生有哪次出去不是谈生意的,那也就是前两个月,他一个人跑到巴黎,在那边待了可有一段日子。后来是董事会催他,各种施加压力他才回来的,不然还不知道要在那儿待到几时呢。”

    前两个月?巴黎?江韵低眉,两个多月以前,她也在巴黎,被自己母亲的死讯叫去,伤心彻骨。

    慕寒川去巴黎又是为了什么?邓雷这话转折的看似顺理成章,却明摆着就是说给她听的。

    但江韵还没到那种自恋的程度,慕寒川这样优秀到放在女人堆里恐怕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男人,她不敢把他的行程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没有再接邓雷的话,她笑笑,转身往回走。

    她走了有二十米远,身后响起邓雷的声音,“太太,我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先生对你,是很上心的。上次的确是他叫蒋老安排你来慕氏追踪他的病情,但那时他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专门买了礼物准备送给你的,后来被赵先生一搅合,也没送出去。”

    邓雷说的追踪病情的事,在江韵得知蒋老是慕寒川亲舅舅时,她就猜到了,倒是没想到慕寒川这个司机竟如此坦诚。

    江韵不过在园子里绕到一半,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正午,张妍颜打来电话说叫她去她那儿吃饭。

    她实在不想再吃慕寒川叫厨师给她做的那些补血餐,所以叫了邓雷送她出去一趟。

    到衡山路张妍颜家里时已经一点了,江韵叫邓雷先回去,一个人上了电梯。

    张妍颜给她开门时见她胳膊包着,问她情况,江韵跟她说了一遍在医院碰上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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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妍颜眯起眼想了想,往她肩上一拍,“这事儿,有阴谋。”

    江韵笑,“你看多了。”

    进门后发现邱小凡和温欣然都在,江韵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邱小凡听到她受伤,忙上前来检查她手臂伤的严不严重,温欣然也站了起来,但江韵被张妍颜和邱小凡左右包围着,她终究还是没上前来。

    吃饭的过程中,张妍颜又问起上次在医院,她和邱小凡问过江韵,江韵却没有回答的问题。

    江韵放下筷子,一一与她们说了,其中就包括她已经嫁给慕寒川且搬去于归园住的事。

    张妍颜惊讶之余却是开心地不得了,抱着她的手臂摇晃,“韵韵,好韵韵,你能不能问你老公要张签名照,我要贴在床头上,每晚睡前对着他脸舔一百遍。”

    江韵皱起眉头往她脑袋上一拍,“恶不恶心,你晃得我胳膊疼。”

    张妍颜这才想起她是伤员,赶紧给她夹了一块猪肝,“慕太太,您请用。”

    江韵被她这搞笑的表情逗的不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她把那片猪肝挑出去放回张妍颜碗里,“你吃吧,我今早在于归园快吃吐了。”

    张妍颜嘿嘿笑笑,“原来慕大总裁这么关心你,瞅瞅这小恩爱秀的。”

    饭桌上邱小凡和温欣然一直没说话,张妍颜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邱小凡也不知道怎么插话,最后想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江韵,“那……你跟方岳……就这样算了?”

    这个问题,温欣然也很感兴趣,她正在夹菜的手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江韵。

    江韵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座的,一个周致敏的嫂子,一个方岳的老乡兼她的好友,话怎么说,似乎都是不合适的。

    张妍颜见状忙打岔道,“嗨!世界上好男人一大把,你只是碰巧遇上了一个渣而已,从今天开始,就把方渣男忘了吧。小韵,我跟你说,你还真别灰心丧气,我看咱慕总就挺不错的。”

    从前不知道是谁跟在方岳屁股后面,一口一个方校草地叫着。

    温欣然瞅张妍颜一眼,不客气地批判她,“喜新厌旧!”

    邱小凡附和,“见风使舵!”

    江韵看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语间都是方岳,她心里并不好受。

    这三个人,是她的整个大学时代,她的整个大学时代,又与方岳密不可分,跟她们在一起,是有许多话题可聊,但聊到最后,总还是不知不觉得回到了感情上。

    她叹了口气,低下眉,眼里情绪黯淡,“从前年纪小,还没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时总是用力过猛,天真地觉得就算全世界都是坏男人,自己遇到的那个也一定是好的。他疼你,爱你,永远不背叛你。所以受伤的时候才会这么难过吧,更多的却是不甘,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曾经那么用尽心力去爱的人,怎么就会是那样呢,怎么就能跟别人好呢!我痛苦过,也挣扎过,最后却也只是个伤痕累累的结果,现在想想,还觉得可笑。”

    张妍颜看她伤心,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哎,也怪咱们姐妹没给你把好关,你说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方渣男是那种人,竟然背着你偷吃,简直太过分了,枉我崇拜他这么多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到底,他看上的还不是周家的钱。”

    邱小凡倒还好,听张妍颜这话她反应并不大。

    她刚嫁到周家不久,跟她那个婆家妹妹周致敏处的不咸不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但温欣然却却变了脸色。

    她丢下筷子冷冷看张妍颜一眼,“张妍颜,你有个有钱的爹了不起,就该看不起我们这种乡下来的穷人是吗!张口闭口就是钱,你知道什么,方岳根本不是那种人。”

    张妍颜也不高兴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温欣然就吼,“别仗着你跟方岳是老乡就处处替他说话,他本来就是背叛了小韵,我冤枉他了吗!温欣然,你是他什么人这么维护他,他能做还不让别人说了!”

    温欣然气的浑身发抖,张妍颜也是个火药筒子一点就着的脾气,邱小凡和江韵在旁边劝她也没用,好好的一顿饭,到最后也没心情吃了。

    温欣然临走时站在门口对江韵道,“晚上下班后,我会叫方岳在湘江大饭店等你,小韵,八点半之前,请你务必赴约,你们有什么话,面对面说清楚了也好。”

73,不如,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下午六点,到了下班时间,整个城市的道路开始车来车往,繁忙不休。

    从张妍颜家里出来后,江韵给慕寒川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那人就接了。

    她边走边踢脚下的落叶,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不说话?”那人的询问隔着听筒传过来,嗓音动听。江韵停下脚步,站在瑟瑟秋风里,因为胳膊受伤,不能穿得太厚太紧,这会儿有些冷。

    她缩了缩肩膀,

    “今天晚上可能不回去吃饭了,不用等我。”慕寒川想起在她手机上看到方岳发来短信的事,心情有些阴霾,他点了一支烟,

    “有事?”

    “我想把我母亲的骨灰带回章家,总在你那里放着,也不是个事。”她如实回答,不欺不瞒。

    她如此坦诚,不拐弯抹角,又跟方岳没什么关系,慕寒川倒不能生气了,低声道,

    “其实,你母亲的骨灰可以一直安置在于归园祠堂,我是她女婿,老人们常说女婿如半子,为她做这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我并不介意。”

    “我介意。”江韵垂下眸,夜晚的城市华灯初上,她独自走在路上望着人影不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某些情绪散乱无章,她抓也抓不住。慕寒川在电话那端静默了半晌,最后他抽了一口手中的烟才淡淡问江韵,

    “你母亲的骨灰放在于归园,你心里竟这样不舒服吗?江韵,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有我的地方?”江韵抿起唇,

    “都不是。给你讲个小故事吧,我外公与外婆是自小的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后来两人结婚生了我母亲。外婆身体不好,去世得早,之后外公再没有续弦,我母亲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母亲生于富贵之家,是被我外公捧在手心泡在蜜罐里疼着长大的,谁想却遇上了我父亲这样的男人。离开江家的这十五年,她带我四处辗转,不停找更便宜的出租屋,搬来搬去,哪里都不是家。对她来讲,只有章宅才是最好的归宿。她活着没能回去,如今人走了,我总要把她的骨灰送回家。”慕寒川明白了她的用意,这才答应了,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衡山路昆明路交叉口。”江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后来慕寒川赶来了,把车停在她左手边的路上,直接推开副驾门示意她上去。

    江韵一个躬身,坐了进去。空间狭窄逼仄,两人各有心事,话不多。他们先回的于归园,祭拜一番之后,江韵抱着骨灰盒上了车。

    两人到章宅时是晚上七点半,章家老宅,百年基业,章氏也曾荣登江城首富的席位,来去不过十五年,竟已是物是人非。

    现在的章氏别墅,是章家二房的人在住。章家二老爷章孝宗,江韵二舅章瑾焕,以及江韵表哥章知易。

    章孝宗的夫人前几年也过世了,章瑾焕残废之后离了婚,章知易还没有心仪的姑娘,整个宅子里没有女人,是家,但也冷冰冰的nAd1(章知易还没回来,他爷爷与父亲都在等他,佣人做好了饭在真空罩里盖着,已经上了桌。

    江韵二姥爷章孝宗正在院子里散步,见她来笑着打招呼,

    “小韵,你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最近你二舅总念叨你。”江韵抿抿唇,抱着骨灰盒的手有些发抖,她二姥爷与二舅并不知道章瑾慧去世的事。

    她甚至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跟他们说。老于推着轮椅里坐着的章瑾焕来前院时,正正看到江韵手里抱着的骨灰盒。

    他脸上神色一变,直勾勾盯着江韵,那神情悲怆、绝望、崩溃、不可置信。

    各种情绪齐齐汹涌而来,几乎击垮人的意识。章瑾焕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盯着慕寒川和江韵身上的黑色正装,颤抖着出声,

    “韵韵,你母亲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你手里抱着什么?”江韵浑身颤抖,跨第二道门槛时险些跌倒,慕寒川及时扶住了她。

    她脸色惨白地笑笑,走到章孝宗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章孝宗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苍老的身子弯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有了水汽,

    “小韵,你母亲呢?”江韵抬起头来,分别与章孝宗、章瑾焕、老于对视了一眼,颤声道,

    “我把她带回来了了。”慕寒川望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这个夜晚,对于章家人来说是充满绝望的,章家快八十岁的二老爷章孝宗得知侄女的死讯,差点晕过去,坐在轮椅里的章瑾焕也早已泣不成声。

    老于则是红着眼睛,隐忍的悲痛那么重,将他的膝盖压弯,他对着江韵跪着的方向,扑通一声也跪了下去。

    年少倾慕,半生未娶,那样执着的爱着一个女人,到最后,却是她先他而去。

    世事总如此,残忍的让人不敢相信☆后还是慕寒川扶起了几人,把章瑾慧的骨灰安置在章氏祠堂,紧挨着她父母的灵位,漂泊半生命丧异国的女人,终于魂归故里,一家团聚。

    章家餐桌的上的菜一直放到凉了,谁也没有吃一口。章知易回来时已经九点,慕寒川和江韵正要离开章宅。

    章瑾慧的死讯章知易一早知道了,并不像几个长辈一般惊异,眼角眉梢也更冷静自持一些。

    他与慕寒川握了手,脸上的表情仍旧静默寡淡,

    “慕先生,今日家事繁杂,我便不留您和韵韵住下来,过些时候,如果你们愿意,倒是可以来住上一段日子,这宅子不小,只住我们几个男人,空旷。”慕寒川点头,

    “韵韵与我说过了,过段日子她归宁,我们就住章宅。”章知易浅笑,

    “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生意场上知易还有许多不懂的,还要向慕先生多多学习,届时往您不吝赐教。”语毕还瞅了江韵一眼nAd2(慕寒川蹙眉,这个章知易,倒是直白的很。

    他对章知易点了点头,章知易送他和江韵到大门口。两人简单交换了一些关于章氏旗下奉先集团目前的运营状况的看法,并说好了日后详谈,慕寒川这才带着江韵离开了。

    车子刚在往于归园的路上走了不到十分钟,江韵的手机响起,是温欣然打来的,她知道温欣然是提醒她湘江大饭店的约定。

    她想挂断,最后却还是接了。温欣然的声音是素淡的,素淡的没有一丝脾气,也是冰冷的,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江韵,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你为什么不来!”如此的理直气壮,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学姐。

    “欣然,如你所说,时间已经过了,就算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方岳也应该明白。很多事,既然过去了,就不再纠缠,这是我做事的原则。我的婚姻状况中午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想必你也听得很清楚。你呢,是方岳的青梅竹马,更是他生死同命利益相连的合伙人,如果真的喜欢他,何不放手去追,整日周.旋在我和他之间,不觉得累吗!”语毕她挂了电话。

    慕寒川就静静开着车,一双深邃的眼睛凝视前方,电话里江韵与温欣然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点了一支烟,边抽边侧头过来,眯眸望着江韵。

    面前的女人瘦弱、苍白、但那双眼却格外的通透。他的心里,像温欣然一样,藏着暗恋,藏着嫉妒,藏着算计以及无数卑劣的秘密,他想着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此刻,竟有些忌惮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儿。

    江韵抿着唇,脸色仍旧苍白,

    “你说温欣然喜欢方岳的事吗?我不知道,也就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个女孩子,奔三了,没有男朋友,方岳只是她的老乡而已,她却在毕业后第一时间去了他就职的公司,跟他做一模一样的工作。方岳出来打拼,她又放弃了高薪的职业良好的前景,放弃自己努力拼出来的成绩,陪他奔劳任他驱遣,这不是爱是什么?只怪我从前把人心想得太简单。”慕寒川听她分析得如此透彻,眼尾一勾,笑着问她,

    “那你还看出什么来了?”江韵不知道他是何意,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无奈的眯起眼,

    “你看得出温欣然喜欢方岳,为什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江韵,别跟我说当局者迷这种话,我不信。”这是慕寒川第一次简单明了地说喜欢她,江韵侧过头看他,他眼里的情绪却像茫茫大雾,让人猜不透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索性不去猜,用他的话回敬他,

    “没关系,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们谁都不对对方抱幻想,挺好的。”回到于归园后慕寒川却没有再去睡书房,江韵也没赶他走,这里本就是他的地方,总不让他回房睡也不是办法nAd3(一天两天宅子里的人会以为是他们夫妻之间闹小情绪,十天八天呢,三五个月呢。

    旁人难免会起疑。洗漱过后江韵缩在大床的一角,因为胳膊上有伤,她睡得不是很舒服。

    不过一会儿,那人带着男.性.暖暖体温的强健从后面覆上来,贴上她纤瘦的背。

    慕寒川双手环抱着江韵,把她往中间挪了挪,

    “不用这么紧张,今天公司挺忙,我也累了,不会碰你,只是一起睡而已。”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温热的气息绕过耳廓,暧昧得让人害怕,江韵不自然的缩了缩身体。

    她半天没回话,那人倒是不困,小声道,

    “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江韵回他。慕寒川又往她身上贴了贴,

    “我知道,你带我去章宅不就是想让我帮章知易?不过我们的合约里似乎并没有这个拓展条件。让我帮他也可以,不如你给我生个孩子吧,你说的,我是商人,赔本的买卖,不能做。”回答慕寒川的,是江韵飞快地跳下床从房间离开的背影。

    慕寒川眯眸看着她在空气中左右轻晃的长发,他不过说叫她生个孩子而已,她就像被火烧了一样,跑的倒快。

    江韵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勾起唇看已经从大床上起身的男人,

    “我曾经在一部电影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姑娘,千万别信男人嘴上说的不会碰你,那都是假的,心里早就把你扒得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光。所以慕先生,您睡这儿,我睡客房。”这一夜,两人仍旧分房而睡,各自安眠。

    第二天慕寒川不放心江韵一个人在家待着,怕她又不好好吃他吩咐厨房给她做的补血餐,只能带着她去了慕氏。

    慕氏工作范畴的东西,江韵不懂,转了几圈觉得闲来无聊,便在放映室里看起了电影。

    期间张妍颜跟她聊天。无外乎是关于慕寒川和江萍。江韵跟她闲扯了一会儿,电影剧情到紧张处,她被吸引过去,等再看到张妍颜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不管慕总爱的是谁,反正你是慕夫人了,赶紧生个孩子拴牢他,母凭子贵听过吗。

    ]江韵脸上一热,瞬间就想起慕寒川昨夜的那句话。

    “不如你给我生个孩子吧,你说的,我是个商人,赔本的买卖,不能做。”那人嗓音那般好听,若换了别的任何女人,怕早就从了吧。

    江韵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接着找电影来看,好分分心思。快到中午时她关了放映室里巨大的显示屏,揉揉眼睛走了出来。

    慕寒川办公室的门半掩着,女助手季琳要进去时脚步却停在了门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江韵想,应该是里面有人。她也不好进去打扰,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静静等慕寒川出来。

    但第一个被她等出来的人,却是江萍。江萍脸上带着泪痕,脸色很苍白,不过两天不见,人消瘦了不少。

    同是江秉毅的女儿,她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地方,跟江韵是有些相似的。

    慕寒川从她身后过来,给她递纸巾,她接住了,擦了泪之后红着眼问他,

    “寒川,你一直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根本没有固定往来的女人,纵使是结婚,也不可能这么突然。何况……我感觉得到,你对我与旁人是不一样的……”慕寒川蹙眉,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静静看着江萍,

    “看来,你仍旧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他心平气和,江萍却心绪激动,语无伦次地道,

    “不对,外界风传我是你心里的女人,消息沸沸扬扬一年多,你从来没有说过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喜欢了你告诉我,我可以改,寒川,别不要我。”她几乎是乞求。

    慕寒川蹙紧了眉,他抬手拍拍江萍的肩膀,

    “我一直以为,这种小事根本不必耗费唇舌,江州富户之间有走动是常事,年轻的男女们偶尔一起出来吃个饭喝个茶,也跟暧昧完全不搭边。江萍,娱乐新闻那么多,谁知道哪一条是真的哪一条又是假,前日在爱侣湾,我与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江萍还是在哭,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够清楚了,只是她不死心,因为不死心,所以想再来确认一遍。确认了又怎么样,她心里的痛并没能少一分。

    江萍失魂落魄的转身,却赫然发现江韵就站在她对面的位置。江韵一直在看着她,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静静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那冷漠的神色,跟慕寒川真的很像。

    江萍气急了,从江韵身旁经过时她停下脚步,

    “说我痴心妄想,你又是在做什么?他已经结婚了你还不知道吧,这样无名无分地待在他身边,你又算是什么?情.妇吗!”江韵没回话,她也不想回话,江萍就对着她冷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远了。

    慕寒川走到她身边时挑着一双剑眉问她,

    “为什么不跟江萍说你就是我太太?”江韵低头看自己脚尖,

    “还不是时候。”慕寒川笑了,笑容复杂,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会成熟?”

    “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江韵这样的回答,说了也等于没说。中午两人在慕氏大楼对面一个西餐厅吃饭,席间江韵提及江秉毅补办五十岁寿辰的事。

    “你去吗?”她问慕寒川。慕寒川饭只吃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黑眸灼灼,

    “江韵,我去与不去,对你来说重要吗?”PrintChapterError(

74,我又不是除了爱你就别无选择,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    慕寒川的问题,江韵没有回答,一顿午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江韵走时冯远和赵疏文看到了,下午总公司开月末总结会议,赵疏文提前到了,在慕寒川办公室等他。

    他等了许久慕寒川才回来,脸色仍是不好。

    赵疏文瞅了他两眼,打趣道,“哎呦慕大总裁,谁得罪您了!瞅瞅这脸黑的,跟进了煤窑似的。”

    慕寒川懒得搭理他,拉开抽屉看上次他买了要送江韵却没送出去的礼物纺。

    赵疏文也探过头去瞧,他刚看到那礼盒,慕寒川就猛地关上了抽屉,“你闲的没事儿是吧,周家的事解决的如何了?”

    言外之意,你来凑什么热闹,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瓯。

    赵疏文嘴角一勾,“寒川,不是哥们说你,你说那江韵有什么好?我看就比她姐姐差老远了,人江萍好歹听话懂事,见人就笑,不给你添堵。这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又不是非江韵不可,她这么拽,是几个意思!”

    慕寒川闻言瞪了赵疏文一眼,赵疏文整个人蔫了,不敢再说什么,讪讪离开了总裁办。

    冯远从廊上过来时赵疏文赶紧拦住了他,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脸的茫然。

    赵疏文勾肩搭背地把他拉走了,边走边摇着头小声道,“那个江韵,也太不识好歹,你说慕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喜欢他的排着队,他一个也看不上,不喜欢他的全江州掰着手指头数也就这么一个,他上赶着去对人家好,找虐吗不是。哎,我这操的又是哪门子心,不管了,我饭还没吃呢,先填饱肚子去……”

    当天晚上,于归园。

    慕寒川回来后,江韵已在客房,她找好了要换的衣服,准备去洗澡nAd1(

    慕寒川推门进来时,她正摸过梳妆台上放着的皮筋咬在口中,受伤的手艰难配合着另一只手,准备把头发挽起来。

    因手臂伤口实在不能拉扯,她挽头发的举动做起来是有些困难的。

    “别动,我来,你扯到伤口怎么办!”那人忙从门口大步走进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的位置,两手绕过她,把她散乱的头发拢到一起,仿佛午饭时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

    慕寒川靠的那么近,他的胸膛贴着江韵的鼻尖,男人成熟而略带压抑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息,江韵一时没反应过来,皮筋还一直在口中咬着。

    明明可以空出一只手来拿皮筋的慕寒川却偏不那么做,他一低头咬住了江韵口中咬着的皮筋,两人的唇贴着唇,溫熱黏濕。

    江韵差点没被他这个动作吓得落荒而逃,而那人把她的狼狈尽收眼底,抿起唇轻轻地笑了。

    夏秋来给江韵送今日晾晒好的衣服,敲门声响起时江韵想躲开慕寒川的怀抱,慕寒川却偏不,仍旧好整以暇地握着她的长发,嗓音淡淡,“进来。”

    他一边说,一边略显生涩地把江韵的长发挽了起来,虽然技术不熟练,但总比不挽起要舒服许多。

    夏秋看他们动作亲密,没说什么话,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大床上转身就往外走。

    慕寒川双手撑着梳妆台把江韵困在自己怀里,“你手臂上有伤不方便,等会儿洗澡我帮你。”

    这句话,夏秋听到了,她慌忙加快了脚步,走出房间替两人带上了房门。

    江韵脸上却早已红霞密布,也不敢抬头看慕寒川,她这一生,还从未在哪个男人面前赤.身.裸體过nAd2(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随便冲一下就好。”

    她低着头,抓起早准备好的东西,逃一般冲进了浴室。

    慕寒川倒是好心情,他倚在梳妆台上,静静看着自己小妻子仓皇逃窜的模样,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晃眼。

    浴室水声响起,慕寒川一直在卧房沙发上静坐着用手提看文件,但那水声却撩拨着他的神经,他逼迫自己看了几眼,最终却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关掉电脑开始抽烟。

    偏江韵有伤,洗的实在是慢,整个过程中,慕寒川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直到烟灰缸底部堆满了烟头,浴室里水声也停下了,他把指间夹着的准备点燃的烟放回烟盒里,站起身来。

    这一场对他自持能力的凌.迟终于可以结束,他也应该回房冲个冷水澡清醒清醒了。

    但奇怪的很,江韵却一直没出来,里面的灯也一直亮着。

    慕寒川拧眉,“怎么不出来?”

    没人回答他。

    他有些担心了,走过去敲了敲门,“出来吧,你我夫妻,还怕我偷.窥你不成?”

    他这话,多少是带了些戏谑的味道的,说完自己就笑了,眉目之中尽是旖旎。

    里面还是没有回答,慕寒川蹙眉,回眸往大床上一望,哦,原来如此……

    方才她只顾着躲她,忘记带准备好的睡衣了,甚至连洗干净消过毒的浴巾也未带进去,只拿了条简单的毛巾。

    “需要我把衣服给你送

    tang进去吗?”

    “别……这么晚了,你回房吧nAd3(等你走了,我自己出去拿。”江韵终于肯回他的话。

    “那多麻烦,还是我给你送进去好了,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帮你跑这趟腿。”慕寒川低沉的嗓音又响起,还带着轻笑。

    他不理会她的建议,径自拿起床上的浴巾和睡衣,大踏步往浴室门口走。

    听到慕寒川的脚步声,江韵紧张极了,她全身上下未着寸缕,他若是进来,她岂不是要被他看光了。

    江韵无奈地闭上眼睛,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什么也不穿,被慕寒川那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视的画面。

    未及思索,她索性皱起眉把之前换下来的衣服飞速套好,一咬牙开了门。

    那人已走到门口,看到江韵全副武装,他眉毛一挑,伸出大手把衣服往她面前递,悠闲地看着她,“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个色.迷心窍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套这么严实做什么?我原本只打算让你把门开个小缝,你躲门后面,我把衣服和浴巾递给你。说了不会偷看你,我说话算话,你看我像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

    江韵窘迫得一张脸都红了,也不敢伸手去接慕寒川递给她的衣服。

    慕寒川看她这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拉过她的手,把衣服塞给她,“跟你开玩笑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如果没穿上衣服,我实在不敢保证现在自己会不会冲进去就地解决了你。”

    就地解决……呃,这词,还真是……简单粗暴。

    慕寒川这话说的露.骨,江韵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张脸更红了,抱着他递来的衣服砰地一声关了浴室门。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慕寒川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韵闻出来了,他在房里抽烟了,到处都是烟味,她脸上有些不悦,那人察觉了。

    她正要把人赶走,慕寒川却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就往主卧室走。

    她挣扎了几下,挣不脱,于是义正言辞地对他道,“我今晚上没打算跟你睡,你抱着我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慕寒川低头,薄唇间吐出的热气正从她睡裙开得过低的领口处钻进衣服里。

    她不敢再问,好半晌,到了主卧室,那人把她放下来,“你伤口要换的药布和要涂的药水都在这边,我想着拿来拿去也怪麻烦的,不如把你抱过来方便。”

    慕寒川在笑,那笑容让江韵觉得真刺眼,也真暧昧。

    拿一片药布几小瓶药过去不如把她抱过来方便,那人也真是神逻辑。

    她穿的单薄,房里开着暖气,所以并不觉得冷。

    慕寒川给她换药布时小心翼翼,手法比她们医院某些护士要强多了。

    江韵周身被他身上的暖包围着,不知不觉有些热,奇怪的情绪在发酵,她嗓子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隐隐不舒服,但她不敢动。

    慕寒川的手指触及她的皮肤时,她像被电流击中了一般,身上有些僵硬,麻麻的触感从上臂瞬间传到脑袋里,她紧张的险些不能呼吸。

    过了许久,那人轻轻给他涂了药,又用医用棉签把过多的药水轻轻擦拭干净,之后把药布给她裹上。

    他一边给她裹伤,一边笑着道,“我说我帮你洗吧,你不同意,伤口都泡水了,我看有些不好,明天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没事的,过几天就能长好拆线了。”江韵咬了咬唇。

    那人却正对着她的嘴吻了下来,带着惩罚的意味,吻完了看着她红透的脸道,“什么叫没事,感染了怎么办?”

    “我是医生,当然知道没事,你太大惊小怪了。”江韵回复他。

    慕寒川给她换药布时一直很紧张,这会儿已经出了些细汗,他觉得身上黏.稠的不舒服,直起身子来舒了口气,是啊,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伤,他也受过,比这严重的也不是没有,放在自己身上,他不甚在意,不知不觉间就好了。

    可这伤在江韵身上,他怎么看那些缝针的地方怎么觉得刺眼,恨不得能替她疼。

    意识到这些,慕寒川就静静笑了。

    三十二岁的男人,经历过的事比老一辈的人们说不上多,但比那些年轻人,倒是不少了。

    在慕氏这些年,大风大浪里也走过,阴谋算计中也扛着,他像个被上帝宠着的男人,做再难的决策都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

    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但碰上江韵的事,他却始终不能平常心对待。

    江韵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对他道,“中午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什么?”慕寒川回过神来,反问她。

    他想了一瞬间,想明白了,又回她道,“哦,你是说你父亲寿辰的事,江韵,我记得我问过你,我去与不去,对你重要吗?你还没回答我。”江韵问他去不去,她在谋划什么,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我说很

    重要呢?”她反问他。

    “哪种很重要?是做为你的丈夫,还是别的什么?”慕寒川盯着面前的女人,紧紧逼问。

    江韵却不回话,低着头,眼帘也一直垂着。

    慕寒川有些生气了,“在章宅,我与章知易的会面便在你预料之中不是吗?你让我陪你去,也不过想让奉先集团和慕氏搭上关系,好为你的复仇大计拉开序幕。现在又问我去不去你父亲的寿宴,江韵,我跟你明白点说,我会去,而且会带着你,让你以慕家太太的身份去给你父亲贺寿,让你那个姐姐和她母亲心里都不舒服,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在这场婚姻里,他试着对她敞开心扉,时不时对她表露爱意,她短时间内不信,他能够理解。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一直在思考的,只是如何利用他而已。

    慕寒川自嘲一笑,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江韵也笑,“原来慕总就是这样想我的。”

    慕寒川挑眉,“我说的不对吗!”

    江韵转身要从房间里出去,“既然在你心里我已经如此不堪,那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却被拉了回去,那人手腕力道大的惊人,她没站稳,便跌进了她怀里。

    慕寒川一直眯着眼,手中的烟没有再抽,直到那烟卷燃尽了,烧得他手指有些疼,他这才从江韵的话里反应过来。

    喉结微动,他冷眼看着她,“奉先集团的事,我可以帮你,不过今晚,你得留下来。”他像个皇帝般发号施令。

    江韵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她抬起眼帘静静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半晌才回他的话,“好,慕总肯施以援手再好不过。你是合约甲方,有绝对的话语权,无论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很好,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慕寒川大步走到床前,把怀里的江韵扔在床上,当着她的面脱了衣服,转身走向浴室。

    他出来时全身只腰间围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脸上的表情不冷不热,看向江韵时没有热烈,只有占.有.欲.

    江韵一直在床上躺着,他进了浴室之后她就没动过,甚至连他把她扔到床上时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她那样安静,也那样毫不在意,像等待一场必然会来临的凌.迟。

    慕寒川大步走到床边,一弯腰压住了她,她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是生气,越是想将她一片一片撕碎吞到腹中去。

    男女身材比例悬殊,慕寒川把江韵压在身下时觉得她实在是太小了,也太柔软,仿佛他一动,她就会破碎。

    女人淡淡的体香沁入他的鼻息,慕寒川下腹一热,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爱一场的念头便愈加膨胀起来。

    他无法自控地脱她的衣服,大手燥热而粗.暴,她任他脱,不拒绝也不反抗。

    他呼吸急促起来,低头亲吻她的嘴唇,她也不拒绝,他的手从睡裙领口处探进去,她还是没有拒绝。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无任何反应,也不配合,像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慕寒川吻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旧这样,忽然觉得扫兴极了,怒气蒸腾地起了身。

    “江韵,我对于玩儿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充氣娃娃,半分兴趣都没有。你应该很清楚,爱情这东西,是奢侈品,对我来说,有当然更好,即便没有,也不是活不下去。我又不是除了爱你就别无选择,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在江州,只要我点点头,愿意把心掏给我的女人多的是。”

    江韵仍旧没说话,但心口却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她觉得鼻尖有些酸,很不舒服。

    慕寒川的话,她没有回答,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人却站在床边,好整以暇的一件件穿好衣服,带着上位者的冷漠,淡淡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再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别想着在我面前玩障眼法,你还太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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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江韵被他用力一拉,整个人正好跌坐在他腿上~

    ?    很奇怪,这一夜江韵又在慕寒川的房间里,在属于他的上,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人生气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至于是从别墅出去了还是在客房睡,江韵不知道。

    早晨江韵还没醒张妍颜就打来电话,问江韵给她拿慕寒川照片的事办好了没有纺。

    江韵在上翻了个,“你真打算把我老公的肖像挂在你头每天一吗?张妍颜你脑子有洞吧。”

    “嘿嘿,瞅瞅你这一口一个老公叫的,真真是叫人心痒难耐,惶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慕太太似的。小样儿,看来婚姻生活过得滋润啊。”

    滋润,真滋润倒还好了…

    江韵不以为然地叹了声气,把昨晚发生的事与张妍颜细说了一遍,张妍颜又花痴地在那边高呼慕总好帅,那嗓门儿,震得江韵赶紧把手机伸到一米之外。

    江韵结束与张妍颜的电话洗漱完毕从楼上下来时,别墅里已经没有慕寒川的踪影了,管家夏秋叫家佣把做好的菜摆上桌。

    江韵一人坐在餐桌旁,食缺缺,仍然是补血餐,但换了菜色瓯。

    慕寒川生气归生气,厨房这边还是特意交代过了,江韵本被他昨夜那些话伤的不轻,这会儿心里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她刚拿起筷子,中餐师就跑了过来,站在她跟前儿,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江韵被他看得张不开嘴,只能扯出一个笑脸对他道,“您放心,您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合我胃口,我每一样都会吃的。”

    那中餐师得到她保证,这才对她道了谢走了。

    吃完饭之后江韵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慕寒川解释一下,她父亲的寿辰在即,若他一直误会,到时候真要跟她以夫妻的份共同前去,那倒是麻烦了nAd1(

    她叫邓雷开车把她送到慕氏大厦,邓雷说中午慕寒川的父亲慕传勋要来于归园,慕寒川到时要回宅子里一趟,他这会儿就不回去了,等中午下班接上她和慕寒川一起。

    江韵点头,电梯在面前稳稳停下,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江韵到办公室门口时,冯远和赵疏文正好在她前面走了进去。

    门没合严,透过缝隙,江韵看到了慕寒川。

    那人穿一件烟灰色衬衫,配黑色西裤,腰带的金属扣处闪着寒光。

    他眉头微蹙着,一手抽着烟,一手撑在大班台上,眯眸对会客区沙发上坐着的赵疏文道,“把周致勤约出来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赵疏文一撇嘴,想起昨天他说江萍比江韵好时慕寒川藏满怒气的眼神,他心里不舒服,出口就道,“昨儿不还嫌我多管闲事呢吗!你这差事我不干了。”

    慕寒川知道他在闹脾气,心平气和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江北地皮的后续事宜,交给你之前我已深思熟虑过,并非有意为难你,你心里也别有绪。”

    江韵听出来了,他们是在谈生意上的事,她想等他们谈完了再进去,便在走廊靠窗的位置站着。

    耳边有慕寒川的声音隐隐传来,那人嗓音很是动听,是时下许多女孩子喜欢的感低音炮,然而江韵心底却灰暗一片。

    她的视线落在窗户下方的马路上,那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如同蝼蚁般渺小,也如同蝼蚁般忙碌。

    他们匆忙着,也充实着,不停奋斗的背后,理由大多相同nAd2(

    未婚的,为了心的人;已婚的,为了亲的人。

    江韵垂下眼帘,那她又是为了什么呢?慕寒川又是为了什么?方岳呢?

    她正想着,办公室里冯远和赵疏文走出来了,两人似乎没看到他,径直转了个弯,影消失在拐角的影里。

    江韵收回心神,敲响了慕寒川办公室的门。

    “进。”那人言简意赅。

    江韵推门进去,关上门之后她只敢站在门口,远远看着那人,“我来找你,有些事。”

    昨夜的不愉快,慕寒川没有忘记,他眯起眸,又点了一支烟在指间夹着,“既然是有事,过来坐下慢慢说。”

    “不必了,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我说两句就走。”江韵有些紧张,手轻轻扯了扯头发。

    慕寒川一直站着,如同上次江韵来这间办公室一样,他一看到她,便有些心绪浮动,久久难平。

    或许是她撩头发的那一幕碰到了他心底某根弦吧,就算前一秒还在跟赵、冯二人谈生意上的事,此刻慕寒川脑海里却充满了想把江韵压住,狠狠蹂.躏一番的念头。

    手中的烟已经抽完,他努力克制绪,眯眸又点了一支,大步走到江韵旁,拉着她坐了下来。

    江韵没站稳,被他这么用力一拉,整个人正好跌坐在他腿上,两人离的如此近,她心跳漏了一拍,脸红了。

    慕寒川却直直勾勾地盯着江韵的眼睛,唇角弯起感的弧度,那双眼却冷淡的很。

    “江医师,我近刚结了婚,

    tang对于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新婚妻子弄到手这种事,还不是很有经验nAd3(你是女人,应该最了解女人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可以给我?”

    江韵听他这样说,脸更红了,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尴尬地站在原地,“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江家的寿宴,我希望我们不要以夫妻的份一起出现。”

    她这么说,慕寒川倒是有些诧异,挑起眉毛看着她,“哦?你确定?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改什么主意,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好嘛,江韵懒得解释,只对慕寒川点头道,“非常确定。”

    慕寒川不再回她的话,尴尬的空间里,两人一站一坐,慕寒川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双眼就不咸不淡地盯着她,动也不动。

    江韵觉得这样与他相对实在是折磨,转想走,却被走廊上响起的声音退了回来。

    是冯远在跟赵疏文说话,“疏文,你昨天当着寒川的面儿说江韵不是,确实是你不对。他对他那小妻子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泡妞儿手段这么高明,不传授他几招就算了,反而给他泼冷水,你用脑子想一想,他能高兴吗!”

    办公室里,江韵站在那里,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慕寒川看着她局促的背影,忽然抿起唇笑了,不过那笑意浅的很,也只是一瞬间就从唇角消失得毫无踪迹。

    冯远这话,赵疏文不买账,生气地道,“先不说寒川高不高兴,说句不中听的话,反正江韵接近他是别有用心,他自己心里知道,不还是把人娶回家了吗!他的事,一旦决定了,谁能插得上嘴。再说江北那事儿,明摆着的就是你俩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我是看出来了。”

    听赵疏文这话,冯远接着苦口婆心地解释,“之前周家打江北地皮的主意,我的确按照慕总的意思,给了周家狠狠一击。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家少爷周致勤近几年已在家族里很是得势,慕总跟他关系还不错。况且周少爷的小妹周致敏有个男朋友,叫方岳的,这个方岳明着是开医院的,其实暗地里早就已经开始运营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公司,最近他在江州可谓是风头无两,前程一片大好,未来不可限量。周致勤自己本就已经能力非凡,这又半路跑出来个优秀的准妹夫当助力,周氏将来的主人是谁,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外面那两人说话时,慕寒川余光一直流连在江韵脸上,既然冯远和赵疏文提到了方岳,他很想看看江韵的绪变化。

    但不知是她真的放下了还是掩藏的实在太好,在她那张素净淡然的脸上,他竟然什么异样都没发觉。

    慕寒川不说话,江韵也不说,她就那样站着,站的笔直,倒也不嫌累。

    外面走廊里又传来那两人的交谈声,首先响起来的是赵疏文蔫蔫儿的嗓音,“哦,你跟慕总联合起来打了周家旁支人的脸,周致勤心中肯定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寒川重伤了与他有一定竞争关系的周家人,忧的是寒川这么针对周家到底是几个意思,毕竟他周致勤也是周家人。所以,慕氏为了定周致勤这个未来周氏掌权人的心,肯定是要给他一颗甜枣儿的。是吧!”

    冯远淡淡回话,“对,这次对周致勤示好,一为代慕总表达朋友之间的歉意,二为与周氏结成同盟,在后互惠互利。”

    赵疏文兮兮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我怎么听说周致勤这个准妹夫方岳就是咱小慕太太的初恋呐?”

    冯远咳嗽两声,“谁跟你说的,尽听这种小道消息,没事瞎打听什么呢!”

    走廊上声音越来越小,江韵低下了头,初恋……多美好的词,多美好的回忆啊,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她的心事却是拥挤的,几乎将膛撑破。

    她想起方岳桥她的手从江大校园走过的那些年,记忆虽已模糊,但失去方岳所带来的痛楚却是清晰的。

    那两人后来又说了什么,江韵都没听清楚,也没真的用心去听。

    她心里清楚,大凡与方岳能扯上关系的人,都能让她黯然神伤,想到方岳,她心口的锐痛一分未减,脸色慢慢就白了。

    她的神色变化慕寒川尽收眼底,耳边是冯远和赵疏文聊天结束的那一句,“听说江秉毅的寿宴方岳也会跟他大舅子周致勤一起去,周家百年基业,看来这周致勤是要帮方岳打通道上的关系了,周致勤这哥哥当的不错,为他这准妹夫的事也算是费了心。”

    慕寒川从沙发上起,一步步走到江韵面前来,笑着捏起她的下巴,“你一早打算利用我让你姐姐和她母亲在你父亲寿宴上没脸,这下知道了你那郎也会去,就又巴巴地跑来跟我说不要以夫妻的份出现,看来的不浅呐,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这么好使!江韵,你哪儿来的自信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没你活不下去是不是?”

    江韵知道,再解释也是无益。

    她眼圈微红,“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在走道上碰到邓雷,他见江韵走的匆忙,问她要不要送,

    江韵说不必,一个人进了电梯。

    冯远与赵疏文见她风一般从旁走过,招呼也没打一个,心知坏事了,也不敢再进办公室去面对慕寒川,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江韵先慕寒川一步回了于归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没出来。

    邱小凡找她聊天,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江秉毅寿宴的事,江韵问邱小凡方岳是不是跟周致勤一起去,邱小凡说听周致勤略提了提,她不太清楚,不过应该错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韵失了会儿神,问邱小凡,[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想,慕寒川为什么娶我,可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我越是看不明白他的用心。]

    邱小凡那边停顿了有半分钟,回话过来。

    [他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类型的,.大、.翘、易推倒。]

    江韵,“……”

    [邱小凡你说的你自己吧!]

    邱小凡发过来一个笑哭的表,后面接着一句话[确实不小啊,夸你你没听出来吗?你有没有听过这世上有这么一种男人,叫做‘专吃萝莉的怪蜀黎’。]

    [什么意思?]江韵问她。

    [35岁左右,风趣幽默,平常能很好的克制.,却对小姑娘有特殊兴趣的,一碰上就天雷勾地火,完全把持不住自己的老男人。]邱小凡发来这么一段话。

    她似乎想了一会儿,又接着发过来一条语音,[此类成熟男对于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小韵,如果慕寒川是那个怪蜀黎,你就是她想要吃掉的小萝莉,山高水远,我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你可要多保重啊!└(o┘]

    江韵,“……”

    临近中午时一辆低调豪车停在别墅大门口,车里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那人材高大,只是十分消瘦,头发略有些白,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但一双眼睛却格外冰冷。

    他是慕传勋,慕寒川的父亲。看得出来,年轻时也必然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慕传勋是从大门口步行到主栋别墅的,江韵站在二楼卧房的窗口拉开窗帘时正正看到他的影。

    她没见过慕传勋,只是觉得那人容貌行止间跟慕寒川颇为相似。

    不敢确定慕传勋的份,她也没有下楼去迎他,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别墅,这么多家佣,却也没有一个人提醒她来客人了。

    江韵在楼上待的无聊,从廊上经过时探出头来,扫了那头发半白的男人一眼。

    对方似乎也看到她了,与她短暂对视,之后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去,静静喝管家夏秋亲手泡的顶级红茶。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慕寒川才回来。

    他刚进门便往楼上望了望,那时江韵正在廊上站着,已经是第三次出来偷偷看慕传勋了。

    她想下来跟他打个招呼,但大宅的人都对她这个太太的事闭口不谈,她心里一想就明白,兴许是慕寒川一早就交代过了,不让她见家长。

    江韵抿抿唇,慕寒川跟她这桩婚姻,将来会怎么样还是未知数,在得到他的许之前她不会主动去拜会他的家人,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慕寒川进门后脸色却不怎么好,眼神里的冰冷如同他父亲一样,两人在沙发上对面而坐,明明是父子,却更像是陌生人。

    茶盅里的差喝完了,慕传勋叫夏秋再给他添一杯,还指明要绿茶,不喝红茶。

    夏秋知道慕传勋意思,捧着茶盅子离开了,给父子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慕传勋静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了口,“寒川,我跟你说过,你要跟谁谈恋,那是你的自由,我不管,由着你任妄为。但慕太太的位置,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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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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