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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走路去天边     我的无双之路txt下载     我的无双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神出鬼没

    到了这个地步,舒战心内再也没有了任何щ..lā

    原因无它,即便这真是林四布的局,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这么多城就这么白白让掉,将来想打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有着类似想法的不光是他,神炎和紫星的将军们,士卒们,甚至就连紫星百姓们都觉得这次林四已经输掉了。

    舒战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收复了大量失地,但却没能尽量多歼灭点月国大军。

    不过也没办法,如果月国大军主力还在对面,他就没那么容易打下这么多地方了。

    舒战虽然没有多少担忧,但却也没有松懈多少。

    他撒出的斥候和先锋军不停向他报告着前面的动静,他不会再中什么伏击,也不会轻易踏入埋伏,他不会疏忽大意。

    但在这天黎明前夕,他和他身边的四十余万神炎大军还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当时舒战这一路大军,已经在一夜之间连下了五城,而就在他们前往第六城的途中,他们迎面撞上了林四的月国大军。

    是的,没有埋伏,也不是伏击,就是正面对决。

    舒战撒在前路的斥候和小股先锋军已经回不来了,他们直接被林四扑灭了。如果再拖片刻得不到消息,舒战或许就会停下脚步,但林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剿灭掉舒战的斥候之后,他直接率领大军主动向着北面即将席卷过来的舒战大军冲了过去,主动挑起了正面大战。

    这样的场面,舒战原本是不应该惧怕的,虽然这一战对他而言来得有些突然。

    但现在,他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对面的月国大军人数不下四十万,实力完全不下于他。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一点,虽然林四的大军也冲了数十里,但相对于舒战身后这奔袭了整整一晚的四十万神炎大军而言,他们算是不折不扣的以逸待劳。

    四十万大军彻夜未眠,不断奔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虽然他们几乎没经历什么像样的战斗,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是必然的,他们的战斗力其实早已十不存一。

    过往一个神炎士兵能稳稳敌住一名月国士兵,现在么,三名神炎士兵都不一定比得过一名月国士兵了。

    这一战,根本就没法打,哪怕不是伏击,也没有埋伏。

    双方除了人数大致相当之外,其他方面存在的差距太大了,当前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舒战终于明白了林四的计划,确实他的撤兵是假的,否则对面哪里来的四十万月国大军。如果自己所料不错,林四和他身边这四十万大军几天前就已经藏到这附近了,而他们等的就是现在。

    至于中路其他区域的神炎紫星联军,恐怕也同样遭受了类似的阻击。

    林四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以逸待劳。

    故意抛出无法抗拒的诱饵,营造无法不动心的局面,让神炎人和紫星人失去冷静,让他们疯狂的扑上餐桌胡吃海喝,直到他们撑得不能动弹,再出来给他们一刀。

    是啊,面对这么多空着的城池,舒战确实迷失了,哪怕他一度很谨慎很细心,几乎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还是忘了他的大军累了。

    他原本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因为在他和身边将领的设想下,前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抵抗力量的,他们只需要到那里,然后就可以占领那里了。

    而按照原计划,再下一城之后,他也打算让士卒停下休息了,毕竟士卒和战马都快跑不动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面竟然出现了大批敌人。

    说实话,虽然明白了这一切,但他依然无法理解林四的计划。他怎么就认定了自己会在一夜之间杀到这里,如果自己打下两座城之后,就选择了停下修整明日再攻呢?

    那他这所谓的以逸待劳将会是个笑话,到时候,他等于是白白放弃了他之前打下的那些城池不是吗?

    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如那之前月国某些报纸所传的那样,头天晚上会梦到第二天发生什么?

    而最后,他更加无法明白的是,他的斥候明明亲眼看到六十万月国大军回到了南齐境内,林四的大军除非全都会飞,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北面近万里?

    传送阵是不可能的,传送阵的花销不小,上万人规模的传送都不现实,更何况四十万大军?

    他应该是真的撤兵了才对啊,带着无数的疑惑,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毫无胜算的一战。因为对面的林四大军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就那么冲了过来。

    这一战,他就算想掉头逃跑,都已经逃不掉了,因为士卒和马匹都累了,根本逃不远。与其一边逃窜,一边被对方追上轻松杀死,还不如原地停下正面一搏。

    舒战当然不知道,樊星和蒋奇等人确实撤了,而那些斥候在南齐看到的六十万大军也并非什么幻象。

    只不过,那六十万大军并非月国主战部队罢了。就像舒战的中路号称一百四十万神炎紫星大军,这一百四十万只是指能够上战场作战的。

    而一场战争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些主战部队,战场之外,还有其他无数人在默默服务于前方的战争。比如后方的民夫,比如辎重兵和后勤兵,他们的总数其实要比前线士卒更多。

    战争中,他们一般不太会受到多少攻击,即便是劫粮和突袭后方,一般也不会有人对他们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主战部队一灭,他们自然会散掉。又或者将他们俘虏过来,由己方强行征用,还能起到很大作用呢。

    那六十万人,确实也属于月国大军,只不过他们都是月国后勤兵和部分民夫,同时穿上了主战部队的衣甲而已。

    他们的行动本就是神出鬼没的,确实是夜间行军白天藏在深山,再加上那六十万人之中终归也还有上万真正的精锐士兵在四周警戒,神炎斥候都极难接近,又能查到多少细节?

    他们不可能认出每一名月国士兵的脸,而最后,樊星和蒋奇也是真的回月国了,看到了他们,神炎斥候又哪里还会有多少怀疑?

    真正的月国主力大军,虽然撤离了前线,却根本没离开太远,他们就在等着狂喜而又疲惫神炎紫星联军。

    而现在中路其余几支月国大军,是古于达孟真以及樊星和蒋奇等人的副将在指挥。

    至于林四为什么能料中舒战今夜会一口气杀到这里,这其实,只是赌而已。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就这么干了。

    他不会什么读心术,更不会自己给自己托梦,他会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只要有三成把握就会试一试的疯子将军。而这次的成功机会,在他眼中还不止三成呢。

    如果舒战没中那以逸待劳之计,那他确实会白白丢掉原本的好形势。然而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赌赢了。

    虽然不是伏击,虽然神炎大军有着充足的应对准备,虽然舒战身经百战指挥若定,但有些东西终归无法凭空扭转。

    神炎大军的意志再强,也骗不过他们疲惫的身躯。原本就打算在下一座城池美美睡上一觉的他们,现在只是强打着精神,抬着酸痛的胳膊迈着沉重的腿在勉强战斗。

    往常他们能轻松做出的动作,现在却是那般吃力而缓慢。往常他们拥有的力量和速度,现在根本发挥不出来。舒战明明已经发出了结阵的号令,但大军却偏偏慢了数拍……

    而这后果,自然是毁灭性的。

    神炎军阵很快便被如狼似虎的月国大军切割包围绞杀,林四没有犯任何错误,悬浮在半空的他掌控着整个战场的全局,一条条命令被他一丝不乱的传达了下去,随后化为了月国士兵们如水银泻地般的流畅行动。

    一名名神炎士兵满眼不甘的倒下,换在往常,他们不应该这么容易死去,但现在他们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最致命的,是他们的战意也在很快的褪去,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一战己方注定惨败。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许多神炎士兵已经有了逃亡之意。

    望着自己麾下的精锐大军被快速蚕食,舒战的心在滴血,他本人是不累,因为他是天境高手,但他没办法将自己的力气借给士兵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片成片的死去,当战斗进行到尾声,四十万神炎大军只剩十余万时,他也只能选择逃走。

    只是到了这一步,林四怎么可能还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他将这场战争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副将仲凼,随后亲自提着天缺剑追杀了上去。

    舒战只逃出了区区二十里,便不得不应战。他和他身边的高手们全都陷入了苦战,无上云颠和心宫的高手们虽然奋力相救,但无奈林四身边也有剑宗长老相帮。

    对上舒战的,正是林四本人。

    虽然舒战本人是天境初期高手,论及个人实力也算是一方强者,但面对林四就有些不够看了。

    如果不是身边有着数十位神炎高手侍卫拼死抵挡,只怕他连林四十招都挡不住。然而即便如此,在历经一段惨烈的追击厮杀之后,这位神炎大将军终归还是死在了天缺剑下。

    神炎一方七位天境高手,逃掉的也仅有无上云颠的高逸和心宫素韵了,因为这两人都是天境后期高手,实力强悍手段众多。

    其他人,即便是那数百名破境极境的神炎军中高手,也全都被斩杀一空。

    当林四杀死舒战之后,后方的神炎大军也渐渐死伤殆尽。

    他仅仅留下了一万人在原地打扫战场,剩下的人则是兵分三路快速向着周边各城掩杀而去。

    对他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扩大战果,至于那些原本丢掉的城池他并不担心。

    只要杀光了人,丢了的城池随时都能拿回来不是么。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出乎意料

    神炎大军主帅舒战的死,对于神炎紫星联军而言完全就是个晴天..lā

    而此时中路联军一溃千里的糜烂局面,更是令紫星君臣惶惶不可终日。外界许多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甚至怀疑之前那所谓的七大罪只是林四和月洛宁之间配合演戏。

    故意营造出君臣不和姐弟相残的假象,故意让人以为林四后方出了问题,让对面的敌人松懈大意吗?

    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林四早已收回了之前那一夜丢失的所有城池。之前那一百四十万联军,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七十万,剩下的或战死,或逃窜到民间成为了流寇。

    而最重要的,是中路大军暂时群龙无首了,舒战虽然两次败给了林四,甚至还被他杀死,但他的存在本就有着极大意义。

    换作另一个人来和林四对峙,恐怕根本就保持不了那么久的均势。舒战两次战败,其实只是犯了两个小错而已,偏偏这两个小错都被林四给利用了。

    现在突然没了他这个能镇得住其他神炎紫星将领,同时还能统筹全局的人存在,且不提中路,就连东西两路的联军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而当时间又过去了五天之后,林四已经重新和古于达孟真等人汇合,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紫星中部的重镇安夏城了。

    这里距离当初林四等人所在的颍丹城,已经继续向北推进了五千余里,算是不折不扣的紫星腹地了。

    如果不是等着后勤辎重兵重新回来汇合,以免和后方脱节,他们现在甚至已经可以直接挥军北上,直捣紫星国都东延城了。

    虽然那样做,最后可能会因为孤军深入而导致不利后果,但这足以证明这一战的意义有多大。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完全不逊于当初延山城大捷的大胜。而这一战的胜利,也再次改写了中路战场的格局,同时也将再次对东西两路战场造成影响。

    因为这一战,现在紫星是真的变得风雨飘摇了。

    安夏城从前的城主府,也是现在的月国中路军临时指挥部内,古于达和孟真见到了林四。

    两人的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意,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身为将军又有几个人不想打胜仗的,尤其还是这样的大胜。

    他们两人是当年月国北方军将领,自从当年反击南齐的战争开始,就曾多次跟随林四而战。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才打出了一场场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胜仗。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们,一战歼敌几十万,而且连战连胜从来不败,他们一定会当成痴人说梦。在北方军历练过数十年的他们,何尝不知道战争是何种模样?

    绝大部分战争都是耗时极长,历经数年打到出现最后拼消耗,拼国力的胶着场面。而即便双方战斗激烈,损伤往往也是相互的。那种所谓的一战定乾坤的大捷,是极为罕见也可遇不可求的。

    但现在,这种事情他们却渐渐习以为常了。只要跟着林四,战争似乎总会变得简单起来,他总能用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前方的艰难险阻。

    他们知道这有多难得,也因此,在见到他之后,他们眼中除去毫不掩饰的崇敬之外,剩下的便是担心。

    月国后方发生了什么,他们是知道的。那所谓的报纸,所谓的七大罪,他们同样全都听过了,不光他们,就连军中许多中高层将领也都有所耳闻了。

    和月国后方那些愤怒的学者以及百姓们一样,他们也很愤怒。然而他们愤怒的对象不是林四,而是那些兴风作浪的人。

    他们很清楚,七大罪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他们的主帅林四,在获取这场大胜之前,是真的被后方那些‘自己人’结结实实捅了一刀。

    他们在前线打仗,后方的人却在拆他们的台。而且,他们对付的赫然是缔造月国战争神话的最关键之人。

    林四的七大罪确实让人难以接受,然而这些常年和他一起征战的将士们考虑得很简单,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他们看到的,就是林四一直在为月国而战,一直在和他们并肩作战。

    月国百姓或许已经不再将林四当成他们的自己人,但在他身边这些将士的眼中,他却早已不是自己人那么简单了。

    在得知后方发生的事件后,他们麾下的那些将领不知多少次私下里表达了不忿与不甘,他们为他不值。

    他们甚至告诉古于达和孟真,只要殿下发话,他们愿意陪他一起回去震慑宵小,陪他一起回去出气。

    至于眼前这些神炎紫星人,不打也罢!

    有些人恐怕是在后方呆得太安逸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战火是什么样子。他们一边享受着前线战士抛洒热血才得来的安定,一边却还嫌这种安定太无聊了,一定要搞点事是吗?

    那些所谓的学者文人不是很会生事么?那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敌人吧,这仗他们不打了!

    只是,相对于他们,古于达和孟真身为林四的心腹重将,终归还是要冷静和清醒得多。他们知道对付林四的恐怕不是那些文人学者,也不是朝中某些官员,而是士卒们做梦也想不到的那个人。

    他们当然也为林四感到不值,也想帮他出气,只是换作那个人的话,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就此放弃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他们也觉得太过可惜了。

    那段时间,他们其实一直担心林四会突然撂挑子不干,毕竟林四虽然成就惊人,但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他的年龄,他还是年轻人。而年轻气盛,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遭遇了这种对待,会和后方某些人撕破脸也不奇怪。

    不过好在,林四最终用行动让他们放下了担心。

    他没有离开,他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回击了那些人。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他会不会将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到月国国内的那些事情上,会不会回去对付那个人?

    他们很快就卸下了这最后一丝担忧,因为林四根本就没有提到后方的事情,他和古于达孟真谈的全都是接下来的战事,全都是将来的作战方略,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一直到他们离开这指挥部,林四也没有说过自己要离开紫星回月国。

    古于达和孟真终于放心了,甚至内心暗暗感慨,相对于国内的某些人,他的胸怀实在太宽广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依然是大局,浑然忘却了他自己的感受么?

    不知道后方那些人得知这一切之后,又会作何感想?

    只可惜,如果古于达和孟真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一些异常了。

    换在往常,他们来见林四,和他谈论的固然也是战事,但却一定不会只谈战事。过去这种单独见面的情况下,每次林四都会主动和他们谈一些日常琐事,甚至开一些玩笑来轻松气氛的,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

    当紫星前线的大捷传回月国时,朝野上下的反应是相当微妙的,每个人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换在往常,无论朝廷还是民间现在恐怕都已经是一片欢腾,满街庆祝欢呼的场面比比皆是了,毕竟这次的大捷是那般辉煌。

    但这一次,许多人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已经不将那个人当自己人了,而七大罪才过去多久啊,他们心内的愤慨根本就没消除呢,他们还在将那个人当成一手遮天的罪恶之源呢。

    那么,那个人又一次获胜后,他们是否还可以感到骄傲和荣耀呢?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对他们而言,这场胜利仿佛不属于月国。又仿佛,是外人帮月国打的。

    于是这一战虽然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杀死了敌方五名天境,斩杀了敌方主帅舒战,歼灭了七十万敌军……但相对于周边各国的轰动反应,整个月国反而呈现出了诡异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人胸口发闷,让人无所适从,也让人心内不安。

    这不安的人之中,便包括了向来天塌不惊的月洛宁和心志无比坚韧的周子川。

    就在刚刚,月洛宁发出了嘉奖前线将士的命令,这场大捷对于月国而言当然是值得庆祝的,无论如何神炎紫星还是月国正在面对的敌人,无论如何她还是月王……

    她必须做出月王该做的事情来,打了胜仗就要奖和赏,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她着实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林四竟然还能打出这样一场大胜仗,这已经再次刷新了她对自己亲弟弟军事才能的认知。

    真是可惜了,如果他能像罗侯那样,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可惜月国取得了这样一场大胜,自己竟然无法感到高兴,却只能感到心内发寒。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虽然依旧不为外界所知,但周子川已经不用在住在那地牢之中了。

    按照原计划,当月洛宁赶走林四之后,周子川是可以重新受到重用的。

    可现在周子川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否迎来那天了,因为他失去了某些自信——对林四的自信。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林四,对他的研究也足够的深,但这次他却看不透林四在想什么,他不确定林四会否真的如计划中那样被逼出月国了。

    “我们都料错了一件事。”虽然月洛宁的面色同样好看不起来,但她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还请陛下指教!”周子川的声音之中透着足够的谦卑与恭敬。

    “我们都认为让他失望透顶,让他寒心之后,他就会选择默默离开。毕竟那才符合他的性子,但我们都忘了一点……”

    “不知陛下所指的,是哪一点?”

    “这里是月国,不是龙燕。月国是他的家,龙燕不是。”

    “您的意思是,他不会放弃?”周子川的心猛然一颤。

    “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们凭什么自信的认为……他被捅了一刀之后,非但不会反击,反而会寒心失望,然后默默承受伤害,最后选择负气离开?”

    “可他根本就没有针对那七大罪发出任何声音,也错过了最佳的阻止和辩解时机,现在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定局?”月洛宁幽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其实……他完全可以凭实力拿回一切,你我有挡得住最强天境和百万大军的实力吗?”

    周子川一脸难以置信道:“但是月国民间对他已经……”

    月洛宁冷冷一笑:“已经不再支持?他需要他们的支持吗?他真要坐上月国王位,还有谁能反他不成?他和其他人不同,有些东西他可以自己去拿,而不需要别人抬,更不需考虑其他。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是条件和实力最接近千年前琴英的那个人。”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玄罗来人

    “可是他怎么能不在乎民间百姓的声音?他那种人,原本不应该是最在乎这些事情的吗?他不应该是一个极度在意别人感受和看法,在意那些细微感情的人吗?”

    月洛宁的判断,让周子川内心很难Щщш..lā

    “他是在乎,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的谦谦君子。他早就做出过太多常人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出格事情,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而已。别忘了,他还有个称号叫做大6三凶。”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月国百姓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应该极高才是。其他东西不敢说,但月国大局他怎么可能不考虑?”

    “因为他认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更符合大局,包括别人的看法都成了次要的。他现在不辩解,是因为他早已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觉得没必要多说什么,只需要做就可以了。如果不出意外,紫星之战结束后,他就会回来,强行取代我。”

    就像一支明确了攻击目标的大军,所谓七大罪,所谓的流言蜚语,对他而言只是风霜雨雪,只是路上绊脚的石子荆棘罢了,根本不足以扯住他的脚步,更不足以让他回头。

    他最终,还是会按照原定计划去攻击他早就锁定的目标——月国王位。

    “怎会如此……”周子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噩耗,虽然林四取代的人是月洛宁,但月洛宁倒下,他哪里还有活路?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林四,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反应。明明‘倒林大计’那么成功,怎么己方反而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已经对我失去了期待,如果他对我还有期待的话,那他现在应该会飞回来痛斥我,和我争吵,和我辩驳。可是,他没有……”

    “这……”

    月洛宁心内已经涌起了一丝悔意,这一刻,她已经有些后悔对林四出手了。

    她其实很清楚,当七大罪公开之后,自己和林四之间的姐弟之情,算是彻底结束了。

    以林四的聪明,他当然不会被捅了一刀之后,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将来就算他不会杀死自己,也不会再有和睦的那天了。

    真是可惜了……

    如果计划能成功,那也就罢了,然而这计划现在看来,是要失败了。自己不但要失去姐弟之情,还会失去王位。

    七大罪的攻势是很成功,但最后一步林四的反应,却出错了。

    在自己的设想之下,寒心失望的林四要么直接脱离战场远走他乡,要么回来痛斥自己一顿再离开。又或者,依旧留在月国,但从此不过问世事。

    那样,才符合她之前所熟悉的那个林四的形象。

    至于神炎紫星等国所猜测的中止紫星之战,撤兵回来抢夺王位倒是不太可能生。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他既没有撤兵,也没有放弃拿回王位的打算。

    他变了……

    回想双泽集以及更早和之后的许多事情,他每次和自己争论,虽然最初明明都是怒不可遏气愤难平,但最后却总会在没有被自己说服的情况下选择退让,选择屈从和帮助自己。虽然有主见,但依然是被自己揉捏于掌心。

    而这次,他明显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这一次,他终于做出了让自己不想看到的决定,连商量都不再有了。

    正因为没有商量,也没有争吵,才证明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现在想来,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弱之人,出道至今他给外人的印象从来就没有软弱过。

    只是面对自己时,他始终存着期待和亲情罢了。所以那时候的他,才会一直迁就包容着自己,一直在自己面前退让。

    最终,也给了自己一种错觉——他是可以随便欺凌的。就算打了他,他也不会还手,就算捅了他一刀,他也只会选择沉默。

    可是,当他失去了期待,亲情也被撕碎之后呢……

    其实,他只是变回了本来样子不是吗?

    此时远在紫星战场,和她无论身影还是内心都距离极为遥远的林四,让她有了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那是当年劫持了她的那个林四,没有人能束缚,不受任何干扰,不会考虑多余的东西,只是蛮横霸道而又不择手段的向着他所认定的目标前行罢了。

    面对那个林四,自己当时除了选择跟随他之外,便无其他任何道路可走,因为选择其他便会被他抛下,甚至被他当成敌人杀死。

    而现在,因为那七大罪,自己已经彻底触动了他的敌意吧?已经走出了那一步,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变回来?

    是因为天河大火,还是因为华素素之死?

    “我们,该怎么做……”

    她怔怔望着前方一直弯着腰的周子川,在看到他动了动嘴唇,仿佛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之后,她满眼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是。”

    她知道周子川想说什么,无非还是勾引外敌,置林四于死地。

    是啊,既然林四自己不走,既然他要反击,那就怪不了自己心狠手辣了!

    只是,这样做值得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勾结外敌最终损害的会是整个月国。

    更何况,还有最大一个难关没解决呢——月慕河怎么抢回来?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乱如麻。

    而也就在这一刻,她耳畔忽然传来了剑宗之主那看似飘渺,实则清晰无比的声音。

    “我会支持他,希望你不要再做错事。”

    这句话之中并未蕴含特殊的神识之力,也没有夹杂什么愤怒和不满的情绪,但却几乎等于将她彻底打入了无法翻身的地狱。

    是啊,七大罪早已传开,剑宗之主虽然身处深宫之中,但却也并非与世隔绝。而刚刚她和周子川的谈话,这位圣境高手恐怕是不顾身份地破例选择了‘偷听’。

    能让他如此破例,是因为这件事关乎林四,他当然不想看到林四脱离月国……

    如果林四已经远走也就罢了,那他或许还会留在月国这个堪比神炎碧澜的第三帝国,毕竟这支力量放弃太可惜。

    可林四现在不走了,那他自然而然会选择林四,而不是她月洛宁。如果林四要夺回王位,他只会全力支持。

    毕竟,他是因为林四才加入月国的。

    紫星前线那新的捷报,别人或许难以高兴起来,但他一定是极其欣慰的,那代表他选中的人有着足够的能力对抗玄罗大6。

    ……

    距离月国极为遥远的大6北面,乌夏和东煌两国的漫长鏖战已经从东煌腹地,打回了两国边境。

    历时八年之久,这场由乌夏挑起的灭国之战,在碧澜的出兵干涉下最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这便是战争,两国看似都没有损失疆土,然而因为战火而毁坏的田地城池村镇,又哪里数的清?因为战争而直接死去的士卒,以及因为战火而死去的民众更是无法计数了。

    而且,这一战打到这里,并不代表就能够结束了。

    因为这一战,乌夏和东煌早已成为死仇,就此停下两国都不甘心。乌夏不甘吐出之前吞下的战果,而东煌也不甘被人痛宰一刀而不报复回去,他们还想打回乌夏境内呢。

    而另外,神炎帝国后期也加入了这一战,否则乌夏也挡不住东煌碧澜联军这么久。乌夏和东煌之间的战争,其实已经成了两大帝国之间的一场较量,又哪里那么容易结束?

    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进入了‘疲惫修整期’,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暂时休战。但可以预见,战火很快就会重新点燃。

    而就在这两国边境北部的一座小城之内,一群修行者齐齐出现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之内。

    这群修行者足有三十人,而他们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只怕会令眼前这场战争真的戛然而止。

    原因很简单,这三十人全是天境高手,而且,他们来自另一片大6。

    玄罗大6的‘不之客’,终于来了。

    说实话,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早几年就该到这里了,毕竟连琴早已为他们描绘过苍罗大6了。

    而剑宗禁海令也在五年前就已经废止了,虽然剑宗依旧有门人在北部三国驻扎,但天境高手这种级别的存在,在海禁松懈下来之后,还是很容易混进苍罗大6的。

    这五年间,苍罗大6其实偶尔会有人在无意中闯入玄罗大6,只是回来的寥寥无几而已。毕竟那边是个奴隶制的大6,而那里的门派对苍罗大6是充满敌意的。

    玄罗大6来人之所以会这么晚到来,只是因为第一天印的争夺拖住了他们。

    虽然玄罗大6并没有六大天印的传说,但班摩的神奇是每个玄罗大6修行者都无法忽视的。而他之所以能取得那种成就,完全就是因为那蓝色印记宝物,这一点在玄罗大6自然也不是秘密。

    这‘蓝色印记’,在现在的玄罗大6可谓是家喻户晓,而能抗拒它吸引力的修行者,从初境到圣境……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得到蓝色印记,就能成为下一个班摩!不,是成为下一个神境,班摩其实只是半途而废罢了!

    至于那个人原本是初境还是窥境转境,都没有关系,无关天赋,无关实力,无关年纪,无关身后势力与资源。

    只要得到蓝色印记,就可以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谁能不红眼?

    这几年,玄罗大6陷入了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连琴之前统合玄罗大6所有门派的设想,早已被自己徒弟的一片天印搅成了粉碎!

    双圣宫现在只有一个坚实盟友,那就是迦王殿。至于原来的风雨岛,早已因为争夺天印而脱离了他们的联盟。

    连琴一开始就想收回第一天印,结束这场争端。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双圣宫被群起而攻之,那段时间就连刀魔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隐晦的贪婪觊觎。

    他最终不得不假装被人夺走天印,随后这天印在玄罗大6各大势力都曾短暂停留过。但无论谁得到,都会招来无数敌人。

    如果没有圣境介入也就算了,因为太多圣境高手的加入,连琴也没办法掌控局面。

    一直到一年前,他才终于得到机会暗中再次收回了第一天印,算是暂时中止了这场纷争。

    那时候,各大门派已经有了不小的损失,而在遍寻不着天印之后,各大门派才终于重新将目光对准了对面的苍罗大6。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复杂形势

    虽然玄罗大6不存在什么兵法,但至少这些门派高人也都明白知己知彼的重..lā

    于是,在一边大举造船,准备带着数量庞大的修士大军渡海之前,他们也派出了一批高手提前来对面探路。

    对于苍罗大6绝大部分人而言,玄罗大6是一片龙潭虎穴。而对于玄罗大6这些人而言,虽然有连琴的提前介绍,但这边何尝不是一片未知的险恶之地?

    这三十名天境高手,分别来自十余个门派。有双圣宫的,有风雨岛的,也有太羽剑派和太虚府的。

    玄罗大6那边并没有形成统一的联盟,各门派还处在互相提防,同时对天印依旧不死心的状态。他们将来的计划,也只是一起进兵苍罗大6,然后就各自分开行动,各自攻占地盘的。

    这三十人进入苍罗大6,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们并没有在苍罗大6高调行事,也没有凭借着天境实力大肆破坏。这固然是此行为了打探情报,需要尽量低调的缘故,但也未尝没有其他原因。

    玄罗大6这一代高手接触到的苍罗大6之人极少,而之前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偏偏就是苍罗大6最强和年轻一代最天才的那几个人。

    连琴,剑宗之主,剑宗二长老五长老,班摩,尹漓……

    这些强得不可思议的妖孽,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令他们放下了原本的轻视之心。他们不确定这边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刚刚踏上苍罗大6的土地时,他们是抱着惴惴之心的,又哪里敢太过张扬造次?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分别去了很多地方。

    无论西面流奴东面的紫星,还是南面的月国以及中部的两大帝国,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得到了许许多多从前朦朦胧胧的消息,比如这片大6的门派具体实力;也见到了许许多多以前闻所未闻的景象,比如普通人都可以上位的国家,比如规模极大的战争……

    而三个月的期限到达,他们终于在事先约定的地点汇合之后,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复杂的。

    “毫无疑问,这片大6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另外,它真的是大得不可思议……”

    率先话的,是双圣宫的一名天境后期长老,在这三十人之中,他算是领头的那个了。毕竟现在的双圣宫剑主连琴刀魔三大圣境齐在,实力强得令人无话可说。连带着他们这些双圣宫门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他的话音一落,迦王殿的一名长老便如同抑制不住内心感情一般高声感慨道:“不错,典籍中的描述,简直没能形容出这片大6十分之一的美妙繁华……”

    “这里比我们那边,要富有太多了。”

    “这里的城池,建筑,商业,文化许多方面都远我们!”

    仿佛是打开了许多人的话匣子,更多的门派长老们迫不及待的表达着自己的赞叹之情,他们完全不否认苍罗大6在某些方面越了他们。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对于奴隶制的玄罗大6。被琴英影响和改变过的苍罗大6,历经千年展,许多地方确实将玄罗大6远远甩在了身后。

    且不提什么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先进与否,光是创造力这一项就差距甚远。

    苍罗大6这边的普通人算是自由的,这等同于放开了无数人的枷锁,给了他们创造的机会。对于玄罗大6那些带着镣铐的奴隶们而言,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

    这一刻,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境高手们,仿佛变成了第一次进入大城池的山里人,只觉得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苍罗大6的先进与繁华,晃花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头掉进了宝山之中。

    只是,他们眼内除了赞叹之外,剩下的还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将这些好东西都变成自己的,将这里的人都变成奴隶,将他们的城池田地家园,将他们的一切都抢过来……

    “但这片大6也弱得不可思议,这里的门派,除去那天外天三派,其余都只是一扫即平的残弱罢了。这片大6,仅有四名圣境而已,天境破境更是远少于我们。”太虚府的一名长老轻笑了一声,止住了众人夸赞苍罗大6的势头。

    现在的玄罗大6,其实真要算起来,便是双圣宫和迦王殿一伙,太虚府等五大门派则勉强可以算是结成了对抗双圣宫的同盟。

    只不过,这个同盟较为松散,而且只是暂时的罢了。

    各门派都有自己的利益,天印争夺战中,他们之间还有过许多争斗。但没办法,双圣宫现在太强了,他们必须保持着表面的联手,否则只会被双圣宫逐一压服。

    太虚府这名长老的话,也很自然的得到了一批人的响应。

    “没错,原本以为班摩和阿漓那种人还有很多,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自己吓自己了。”

    “这里的门派,这些年也在不断消耗,班摩自己都在杀苍罗大6的人,我们还用担心什么?”

    “啧,这里的灵石,简直少得可怜……”

    “炼器和炼丹,也不过如此,远不如我们。”

    来到苍罗大6已经三个月,他们当然知道了很多东西。

    比如班摩原来叫做林四,又叫做月连山,他是月国王爷,而月国现在在苍罗大6风头很劲。比如阿漓原来叫做尹漓,她现在就在一个级大派心宫之内。

    而且,据说阿漓和班摩已经因为所谓的‘国仇家恨’闹翻了。另外,那个剑宗之主似乎和天外天三派的三大圣境关系并不好。

    他们来这里之前,最忌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班摩阿漓剑宗之主这些人么?现在看来,这里的一切,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这里的形势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乐观得多。

    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想,你们是自信过头了。苍罗大6内部既然在大战,难道你们就没有亲身去战场上感受一下么?”双圣宫那名长老冷冷一笑,看向众人的眼神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讥嘲之色。

    太虚府那名长老漠然道:“感受什么?一群普通人的征战,又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这一次,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大片的赞同,风雨岛的一名长老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缓缓道:“在此之前,老夫也觉得连琴所说的世俗军队之强,有些言过其实了。但亲自旁观了紫星和碧澜的几场战斗之后,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大,这些世俗军队,确实有对抗修行者的能力。”

    “没错,老朽曾亲眼看过一场月国与神炎紫星联军的战斗,也曾仔细评估过他们的战斗力。光是当时月国的那四十万大军,覆灭我们天丹阁是轻而易举的。”

    说话的人,是来自玄罗大6天丹阁的一名年迈天境中期长老。而他所在的天丹阁,虽然不是七大级宗门之一,但在余下的五十多个大中型门派之中,却也能排到前五之列。

    这个门派的天境长老二十余位,就连天境后期都有四位,而他们的核心门人足有两万之多,这些弟子的实力基本不会低于元境。这种实力,完全不逊于苍罗大6曾经的无极殿。

    在此之前,他们从不认为普通人也能推翻这样的门派。因为玄罗大6那些奴隶,实在太弱了。但现在,他们却不敢这么认为了。

    “那是因为他们有班摩,有剑宗高手。一个班摩,就足以杀灭你们数位天境了。”太虚府那名长老淡淡道。

    天丹阁那名长老木然道:“老朽观看的那场战斗,并没有班摩在场。指挥那一战的,是一名女子,叫做纪冰云。据说,她根本就不是修行者。”

    “四十万人之中,修行者只怕也不下五万了吧?”太虚府那名长老皱眉道。

    “即便将那五万人换成普通人,他们也能击败我们,只不过她们会付出极大代价而已。”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不光太虚府那名长老,就连另外几名对世俗战争不太感兴趣的长老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女人?而且还是普通女人?带着四十万全部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击败天丹阁?

    这种画面,他们怎么想象,似乎都想不出来。四十万奴隶,能覆灭这样一个大门派的话,那玄罗大6现在恐怕早已不是如今的模样了吧?

    即便当初阿漓和剑宗长老带着百万奴隶大军起事,前期虽然有天境高手压阵,却不也还是被太虚剑派区区两万人杀得连战连退么?

    最后之所以能形成均势,还不是吸收了大量修行者,组成了斩羽派的缘故?

    “这不可能!全是普通人,只是任你们宰割罢了!”

    迦王殿那名长老摇了摇头:“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武器穿透力有多强,也想不到一次齐射能给中阶修行者造成多大杀伤,更想不到他们的铠甲有多坚硬,许多低阶修行者打不到要害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不错,他们还有奇妙的军阵。陷入其中,很可能挥不出多少实力就会被冲散,然后被蚕食绞杀。”

    双圣宫那名长老面无表情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人数优势。四十万人,排队让你杀都会累死你!而苍罗大6,类似这样的军队,数都数不清。”

    他的话其实有些夸大,苍罗大6的军队当然不至于数不清。而天丹阁那位长老看的如果不是纪冰云,而是其余一些普通将领指挥的话,只怕也不会做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嘶……

    一时间房内许多高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这一刻,他们这些人才终于意识到将来那一战有多难打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目标

    ?“那个纪冰云,是何方神圣?类似她这样的人,苍罗大6还多么?高手有没有机会刺死她?”古皇门的一名长老皱眉..lā

    “类似她那样的人不多,但却绝非她一个。我们的老对手班摩,据说带大军打仗比她更强。至于刺杀,苍罗大6并非没有圣境和天境后期,可她现在还活着。”

    对天书策略有了解的双圣宫长老,做出这种判断的依据,自然是名将篇的排名。

    他的话音一落,许多人的面色彻底变得难看了起来。尤其是再次听到班摩这个名字,更是让他们头痛不已。

    他们甚至忍不住疑惑起来,既然班摩有这种能力,为什么当初在玄罗大6那段时间他不出来指挥那支奴隶大军?

    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迦王殿那名长老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军队是需要操练的,而且要操练很久,并不是人人都能当士兵的。真正的士兵,战斗力其实多半并不比初境修士弱,有的甚至能在战场上单对单斩杀战斗经验不足的窥境乃至转境修士。”

    事实上,这同样也只是夸大之语。

    具备那种战斗力的普通士兵当然也有,但那种士兵在军中绝对不可能随处都是,他们在军中也是作为精锐而存在的。

    就在众人的心情,因为将来敌人的强大而变得更加沉重时,房内却传来了一声冷笑。

    “你们所说的世俗军队,我也观察过,他们有强大之处,却也有着难以掩饰的缺陷。”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名圣海宫长老。

    而还不等众人出言反驳,他便快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们为什么要和世俗军队正面硬拼?我们是门派,是修行者,为什么不能挥自己原本就有的优势?世俗大军调动起来,有修行者灵活快么?几十上百万人吃饭穿衣睡觉,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么?”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点头,一时间这房内的气氛再度变得轻松了起来。

    没错,玄罗大6的修行界力量远强于苍罗大6,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而玄罗大6,也不光只有门派修行者。绝大部分闲散修行者根本没加入门派,但将来的大战他们却会加入。

    苍罗大6这些普通人组成的军队虽然很强,但也还是有着无法弥补的缺憾。

    既然正面硬拼不划算,那就灵活点嘛。虽然敌进我逃显得有**份,不像是什么大军压境,倒像是马贼抢掠,但那也算是审时度势灵活应变嘛。而最重要的是,玄罗大6的圣境高手多于苍罗大6。

    圣境高手的作用,是不能忽略的。

    对战争一知半解的他们,此时已经浑然忘记了连琴对于苍罗大6这些大军的看重程度。强如连琴都还没能找出解决之道,就凭他们这区区三个月的观察,真的能轻松破解吗?

    随后的时间里,众人不断交流着苍罗大6的所见所闻,不断表达着内心的感受以及看法,不知不自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许多人已经渐渐闭上了嘴,眼神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直到某一刻,太虚府那名长老才豁然起身,冷冷环顾了在场每个人一圈:“诸位真是演的一手好戏,继续这样下去,我看也到散伙的时候了。”

    “呵……”双圣宫那名长老缓缓闭上双眼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话。

    而房内其余众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每个人都忍不住暗暗叹息起来。

    没错,他们谈了这么久的进攻苍罗大6计划,但其实�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一面墙

    林四或许想不到,他当初所说的那番话,林三其实只保留了一半的相信..lā

    这对别人而言或许不可思议,毕竟林四在苍罗大6算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这种名人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怎么可能会故意撒谎?

    但林三偏偏就有着这种直觉,尤其那番话他事后推敲了许多遍之后,也找出了一些不合理之处。

    现在的他其实处在一个徘徊的关口,他决定等待,等待自己的回归,尽管林四说自己无法找回曾经的记忆了。

    如果一直等不来,那便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好了,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平平静静,衣食无忧,除了缺个女人缺个家之外,什么都不缺了不是么?

    他并没有现,自己的心态和当初相比已经变了许多。换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在这个世界找个女人成家的。

    而现在,他已经将这当成了正常的事情在看待。

    日子如死水般波澜不惊,他将他的本职做得很好,但除此之外便也再无其他了。

    和周围人他谈不上太熟,毕竟他的工作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也不需要应付谁。至于居住的那片区域,他也没有刻意结交什么街坊四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为了生计而奔波,他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根本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如果,不是那天那个险些砸到他脑袋的纸团的话。

    望着落在道旁草丛之中的纸团,他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这纸团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刚刚亲眼看到它从旁边的那堵高墙之内飞出来。

    异界也有乱扔垃圾啊,他一边腹诽,一边捡起了纸团,心内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至极的念头,这纸团会不会是里面有人在向外求救?

    他打开了那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一阵好笑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纸团上只有一个字——烦。

    这个字写得有些潦草,完全表达出了写字那人当时的情绪。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危急关头的重要纸团,只是那高墙内某人的一次泄而已。

    他原本打算就此走开,然而不知为何,最终却鬼使神差的抽出了放在口袋里的笔,刷刷在那纸上添了一行小字——有什么好烦的?

    随后,他将那纸团重新揉成了一团,又丢回了那墙内。

    在丢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心内竟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期待,他很好奇那纸团主人此时的反应。

    应该会很惊讶吧?原本只是随手丢出去的纸团,竟然会被丢回来,而且回来得这么快。

    此时的他,只是觉得有趣而已。而在等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之后,他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

    这高墙之内是大户人家的府邸,这一点他自然看得出。虽然这里对着的只是那府邸的后院,但也算不上人迹罕至之地,毕竟这里其实是他从染布坊回住处的必经之路。

    对于那里面的一切,他并无好奇之心。对于那字条主人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探究之心。他刚刚的举动没有带什么目的,只是因为太闲了。

    就在他打算移开脚步时,原本觉得不可能会传回来的纸团,竟然再次被抛了出来。

    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多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连面都没见到,就要查我的‘户口’?他笑着摇了摇头,提笔刷刷又加上了几个字——一个提醒你不要乱扔东西的路人。

    片刻后,他再次得到了回应——那你猜猜我是谁。

    这个回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常理,此时对面应该是懒得搭理的可能性最大吧?

    他笑着在那张已经快没有多少空处的纸上,再度添了一句——可以出个声给我点提示吗?

    ——不可以。

    墙内的那个人,似乎态度很坚决。

    ——那我可要翻墙了。

    他决定吓吓他,又或者是她。

    ——信不信我喊家丁护院过来?

    竟然不是‘不要,那我就走了’之类的话语,而是对着吓自己么?对面那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肯落下风啊。

    这种怪异的‘交流’,忽然让他回想起了另一个世界很普遍的一种交谈方式。同样不是面对面,认识之初,同样是多半只能靠猜。

    以他的感知能力,穿墙透视是办不到,但隔墙听一些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还是很简单的。不过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因为这让他莫名的怀念,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世界。

    这件事,他原本只是当成乐子,但现在却终于兴起了久违的兴致。

    ——行,那我猜猜,我猜你一定是个女人。

    ——为什么?

    ——笨,从字迹就可以看出来了。

    ——说不定我故意写那种字体的呢?然后呢,光猜出女人有什么?

    ——你身高八尺肩宽背阔膀大腰圆满面横肉,而且毛旺盛,是个英伟至极的奇女子。

    当他这句充斥着满满恶意的话语被对面收到之后,里面传来了一声无法掩饰的噗呲笑声。

    不是生气,而是笑么?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虽然那笑声显得并不在意,但光看那张牙舞爪的字迹,纸团的主人似乎还是有些小不满的。

    ——因为你不敢见人啊,一定是长得太具威慑力了。

    墙内传来了一阵撕纸声,刚刚那纸团正反两面,已经被写满了。

    随后,林三再次得到了有些意外的回应——用这种方法激我现身,有点小看人了吧?

    ……

    这天下午,两人之间这种怪异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因为天色渐黑行人渐多而选择了‘道别’。

    这件事并没有在林三内心兴起多大的波澜,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心头乱撞的毛头小子,毕竟他曾经还有和齐琪长期共处一室的过往,也有战火鲜血的历练。

    刺激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以后,就容易见怪不怪了。许多事情在他眼中,只能算是平淡小事。

    一直到离开,林三也不知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两人的第一次交谈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

    对他而言,这算是平静生活之中的一点调剂,至于原因,也仅仅只是因为里面那个人似乎很有趣。有趣到第一次交谈,就开始‘熟练’的拌嘴交锋甚至是互相挤兑,却又偏偏觉得理所当然。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过他没有想过多打探什么,比如查一查她是谁,问一问那府邸是谁家的。

    但是改变终归是有的,第二天下午来到那墙外时,他还是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张,提笔刷刷写了三个字——我来了。

    或许她现在并不在那里面,毕竟昨天来到那墙角旁,对里面那位女子而言,恐怕也只是一次偶然吧。

    他决定最多等一柱香时间,如果里面没有回应,那就算了。昨天离开时,两人并没有约定下次再见。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纸团飞了回来——你还真来了呀!

    ——望眼欲穿了吗?短短一天不见就想我了啊,难道我魅力这么大?

    如果是旁人,林三不会开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玩笑。尤其两人根本不熟,这像轻薄更多过了唐突。

    但对面那个人虽然只是认识了一天,他却觉得这种话也可以随便说了,因为她一定不会想多余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怪异,却又真真切切。

    她的回应来得很快,仿佛根本没经过什么考虑。

    ——你的脸皮真厚,竟然以为我一直在里面等你?

    ——这都是跟你学的啊,我昨天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几乎所有形容女人美好一面的词汇都用在自己身上。

    ——是吗,那你跟我学,交拜师费了吗?

    ……

    当时间来到五天之后,林三已经从她自己的透露中,得到了许多有关她的资料。

    太叔雪,二十四岁,勉强算是碧澜豪门世家太叔家的一员。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她这一支离拥有天境后期高手太叔弃,以及当年代表碧澜参加过圣山之战的天之骄女太叔玉那支豪门主家隔得太远了。

    除了太叔这个姓之外,已经连旁系的旁系都算不上,双方数十年来也没有任何往来。太叔雪的父亲在栖平城做着米面生意,倒也算是富有之家。

    至于太叔雪本人,两年前从泷岳城零澜学院乐科毕业,现在栖平城一家乐馆当着老师,专门教一群五六岁的少爷小姐们弹琴唱歌。课程倒很是轻松,上午授课,下午多半是闲在家里。

    这种授课和学院统一上课不太一样,不过在这苍罗大6也不算罕见。就像当年的钱无垠方羽以及林四的同学扶薇,因为家境很好,他们从小就或多或少学了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

    这些才艺,多半不会是他们忙碌的父母亲自教的,而是在外面请老师教的。

    由于同样有着在泷岳城求学的经历,两人之间倒是多了许多话题。虽然年龄上林三应该比她大点,但因为是从战场转到学院的,林三反倒比她低了四届,真要算起来太叔雪还是他的学院前辈了。

    而在她‘面前’,林三也没有多少隐瞒。

    除了穿越之事,以及其他一些隐秘事件,大部分有关自己的事情,他也算是未加隐瞒。因为没什么必要,他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通缉犯。

    太叔雪也知道了他叫林三,知道他‘没有了家人’,当过搬运工,当过兵,当过学生,现在则是当账房先生,也知道他瘸了一条腿。

    严格算起来,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两个人很难有什么交集。

    林三只能算是普通平民,而家境优渥的太叔雪则是有资格出入栖平城上流圈的。而即便抛开背后因素,让外人来看,这两人本身也有着一定差距。

    专门教导富家贵族子弟的太叔雪,每个月赚到的金币要比身为区区账房先生的林三多十余倍。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林三当然不可能自惭形秽,而太叔雪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依然保持着相隔一堵墙的怪异交流方式,而且在经历了几天的纸笔交谈之后,两人还渐渐转为了口头交谈。

    其后的一段时间,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习惯。除去刮风下雨,否则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在那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位置隔墙对话。

    虽然那堵墙仅有一丈高,但无论谁,都没有想过要跨出去。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习惯

    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就有点危险了,毕竟当习惯被迫中断的那一天,会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是Щщш..lā

    这一点林三很清楚,毕竟他一直那么清醒。

    他其实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真的对一个异界女人动心了。

    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因为到现在他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但他不得不承认,太叔雪确实有许多地方牢牢吸引着他。

    而他林三是个正常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生出好感,原本就不稀奇。

    她或许……就是他一直没有碰到的,理想中的那个女人。

    太叔雪算不上博学多识,也谈不上涉猎甚广,有些话题林三提起之后,她是懵然迷糊的。

    但另一方面,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短处,不避讳所谓的丢脸时刻。一如谈到九弦琴和唱歌,林三也会苦笑着连道自己一窍不通。

    她真正吸引到林三的地方,就是她能和他‘交锋’,而且多半不落下风,虽然这种标准听起来有点可笑。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接触到的类型。

    许多事情,她都能给出她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而不是不懂装懂的假装附和。她也爱说笑,但很有分寸,她有时候也会耍无赖使小性子,但很明显都是故意装出来耍宝的。

    和她交谈时,林三从不用担心她听不懂自己某些话语背后蕴藏着的含义,因为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不用担心对方会因为一句话而翻脸,因为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度。

    太叔雪并非什么争强好胜的人,虽然两人谈话时总免不了互相打击。

    林三能看得出,这是个和自己一样偏向于随遇而安的女人。她没什么远大志向,她对她自己现在的一切很满意,心态异常平和,根本没有打算嫁入豪门又或者做一番大事业的念头。

    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自己在和另一个自己交谈的感觉,因为除去男女之分外,两人在许多方面实在太像了。

    而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另一个穿越者,因为她有些想法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正常人该有的。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曾经试探过,对于另一个世界,她是一无所知的。

    当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之后,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在想,如果能和她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而想要一直这样下去,自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她相恋,和她成亲。

    这种念头让他感到有些危险,虽然他现在并不抗拒和一个异界的女人走到一起,但自己沦陷得似乎太快也太突然了点。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他不确定太叔雪的心意。

    太叔雪当初的烦恼就来自于此,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即便在另一个世界,这年龄的女人也会被家人催婚了。

    而她则是很抵触这种事情,家人为之介绍过的男子已经有不少了,但却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反而让她烦躁抗拒。

    当时的林三给了她一番在另一个世界来看很平常的开解,比如自己真正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眼光就去强迫自己成亲,成亲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些人,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勉强的话,只会让自己将来不快活之类的老套说辞……

    这些观点在这个世界还是比较罕见的,毕竟这个世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颇为重要的,并非修行者的太叔雪到现在还是独身,已经是她的父母较为宽松的缘故了。

    虽然因为这番话很投太叔雪的脾性,林三也被她引为了知己。但也因此,林三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天生就抗拒恋爱和成亲。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喜欢的男子,又或者她根本就不相信男人吧?毕竟和自己说笑时,虽然她什么话都敢接,哪怕一些男女之间称得上禁忌的话题都不例外,但那似乎也代表她看得太开了点,根本不将这种事情当成一回事。

    林三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竟然对一个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女人这么在意,自己有这么容易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吗?

    话说,自己其实应该也是在乎长相的‘俗人’吧?这原本就是绝大部分男人都无法避免的本能偏好。

    虽然从她的话语之中,他能猜到她长相应该不算差,但如果自己猜错了呢?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第一次所说的那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类型,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的长相有‘四十五分’,自己就不会有任何犹豫了,他心内暗暗订了一个原来世界才有的怪异标准,同时暗暗嘲讽自己果然也是被许多女人鄙夷的视觉系动物。

    四十五分当然谈不上美女,只能说不太丑罢了。但换成她的话,这便已经足够让他动心了。

    他已经不知有多少次想要冲动的一跃而过了,一丈高的墙,他很轻松就能越过去。但哪怕是大半个月后的今天,他依然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腿。

    看不到,就没有答案。

    那样,自己就不会贸然‘出手’了。

    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清醒就能然。情之一字真到来时,又哪里是理智和冷静所能够抵挡的?

    他所想的,已经渐渐变成了该怎样向她挑明了,他并非敢想却不敢做的人,更不会逃避内心真实的感受。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顾虑,是两人之间的世俗差距。

    有些差距,尽管他和她都不在意。但如果真谈到那一步,他却不能当成不存在。他和她在外界许多人眼中,一定不会是良配,因为家境相差太大,不够门当户对。

    太叔家并不比他所在的简记商行差半分,她是太叔家的大小姐,而他只是简记染布坊一个分店里的账房先生,连商行会长的面都还没见过。

    她一个月赚到的金币,比他一年赚到的都多,而那教学对她而言,其实只是消遣而已。

    虽然他们两人都不觉得这外在的差距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因此而心态失衡,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好。

    但有时候外界的眼光却不能真的不在乎,他们真走在一起,那外界的说法注定会是无能的男人为了攀附一些东西,而如何如何……太叔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个穷小子,这对她而言,似乎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吧?

    这些世俗看法原本和自己的生活不相干,但如果世俗之中还包括她的家人呢?

    毕竟她父母之前为她介绍的那些男人,不是某某商会的公子,就是某某家族的少爷……

    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个瘸子。

    他终于觉得,自己真的该努力了,哪怕只是为了能有底气一点。生在世俗,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无视世俗?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会答应隔墙说话,而且坚持了这么久呢?你会不会已经偷看过了啊?”这天的谈话中,她抛出了一个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没有,话说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是吗,我原本以为你一定忍不住好奇的,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听话。”

    “你能不能更自恋一点?我确实很好奇,不过后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相对于面对面的交流,这种看不到人的交流固然有着缺憾所在,比如看不到表情动作,看不到对方做了什么,只能听到对方说的。无法观察到对方的状态,进而推断出她是否口不对心。更无法通过她的实际行为来判断这个人……但却也有着前者难以比拟的某些优势。”

    “什么优势?”

    “我无法形容,但其实这样隔墙说话,反而更容易透露内心所想,更容易了解一个人。因为除了话语,这种交流没有其他表现方式,无法用动作和表情来遮盖填补。”

    “可对方也可以随意编造,甚至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做别的事情。”

    “谎言根本无法长久不是么?用心营造的谎言,也难免在细节上露出破绽。”

    “难道你从没说过谎?”她的声音之中透着浓浓的不信。

    林三哑然失笑:“这我可不敢保证,只能说尽量避免吧。说谎其实很累,是主动为自己增加负担。真正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我更多的是选择隐瞒吧,那样便不会有负担,不会想着维系谎言。”

    “这样么……那隔墙对话为什么能更容易了解一个人?”

    “只要说话,便是在表达自己。即便说的是谎言,也能看出这个人爱说谎又或者爱吹嘘嘛!这种隔墙对话,表达的全是自己对人对事的选择看法心情感受,甚至是自己曾经的经历,而真要看清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这样交流反而更加直接。”

    “你这看法,还真是新奇。这么说,现实反而成了掩盖本性迷惑视线的幕布?我们需要自己透过幕布去现……而这样不见面,算是对方主动表露内在,反而能看到更多?”

    “也不能说更多,只能说各有所长互相弥补吧?即便和一个人天天相处,也不一定能看清他的本性嘛。相比于说的,做的无疑更有说服力。只是做的事情,并不容易那么被观察到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直这样隔墙对话,永不见面喽?”

    林三忍不住取笑道:“我可没那么想,难道你很想见我?或者,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动心了?”

    “你的自恋和想象能力,还真是让我佩服。”她一如既往的回击着他,绝不会给他得意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因为这句话,林三已经在暗暗自嘲了。

    对林三而言,刚刚那句话,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另类的‘表白’和试探了。但得到的回应,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美妙。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不太真实,也不太有把握。”她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哦?哪方面?”他强打着精神笑道。

    “你啊,真的会有一个人和我那么像吗?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只是因为碰到我,所以就选择了用这一面来面对我,因为你觉得这一面最合适和我交流而已。”

    “这确实只是我其中的一面,但却也是真实自然的我,并没有丝毫的勉强。难道,你对自己的观察力这么不自信?”

    “是的,我很不自信,我无法相信你只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其实有时候,你的看法和心思,让我觉得很厉害,我有时候很难跟得上。”

    “但我真的是,有想法不代表就有成就,想到和做到是两回事,像我们这样不思进取的人,有很多人做得比我们好啊……”

    “好吧,我们都是不思进取的人。”

    “你竟然这么容易就认可了这种不太好的评价?我想,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相处,一定会很有趣。”

    墙后传来了她的笑声:“你这算是告白吗?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隐瞒了。

    墙后陷入了一段并不算太长,但却让人无比压抑的沉默。

    她的话音终于不复往常的自然,而是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突然了,你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喜欢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这不会很奇怪吗?”

    她的话,让林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相恋

    “这就是被拒绝的感受吗?确实是酸涩得让人不想再经历一щ..lā”

    他终于体验到了失落的感觉,说好受和浑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是穿越者,但也是凡人,何况穿越者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他已经丢弃很久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从未得到过,此时他的心情,倒还远没有到痛苦不堪的地步。

    他的难过,倒也不算太深。因而,嘴上说着难受的他声音之中依然带着笑,他还有闲心来让自己表现得不太丢人和失态。

    不可能自己喜欢了,就强求对方也喜欢自己不是吗?这本就很常见,每天都有无数类似的事情生。

    而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就算告白失败也不会毁掉之前那种朋友知己的关系。

    “抱歉,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快得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毫无准备。”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失落,墙后的她连忙出言辩解,适时地消减着他告白失败后的窘迫。

    他心内忽然涌起了一丝希望,因为她并没有将话说死。

    “很快吗?我们认识,也快有一个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提出了告白。这让我感到很没底,我不确定你这是否因为一时冲动,因为你都还不了解我就许下了这样的爱意,这看起来太轻率了。”

    她的慎重和认真,让他深以为然。

    没错,林三同样不太相信一见钟情。事实上这段时间之所以毫不避讳告诉她许多有关自己的事情,表达许多自己的观点,正是为了让她更了解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惟有让她看到自己尽量多的一面,无论优点还是缺点都毫无保留之后,还能答应自己,那才是真正可靠而真实的吧?

    那代表她能接受尽可能全面的自己,而不至于以后产生‘买到了假货次品’的感觉。

    如果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走到一起,他也会觉得不太可靠,甚至连对方为什么喜欢自己都不确定。给他的感觉,只会是对方一时冲动了,看到某个闪光点就出手了,而失望后又会放弃,这和玩玩而已有什么分别呢。

    她不想玩,她是认真的。这个现,让林三的心情瞬间变得比先前更好,因为他也是认真的。

    “那么,我们见个面吧。”

    ……

    那天他们并没有越过那面墙,但却相约在了次日的同一时间段,在栖平城城南的一片河洲上见面。

    这里其实算是栖平城的一处‘景点’,即便此时大部分人还在忙碌,但这片绿树成荫的河洲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驻足,其中不乏一些结伴的年轻男女。

    人群之中,林三很轻易的找到了一身素色长裙的她。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想象中的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而是因为她手中拿着一支事前说好的白玉横笛。

    不是四十五分,至少也在八十五分以上了,他心内涌起了一抹狂喜,虽然这种心绪转变显得有些为人所不齿。

    而她,也很自然的看到了微跛着向自己行来的青年。

    只是初次见面,两人脸上就无法抑制的洋溢出了笑意,仿佛这很好笑也很有趣一般。

    “还行,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说出了内心所想。

    林三饶有兴致道:“哦?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满脸促狭地笑道:“你猜?”

    “还是算了,就我现在这样子,你都会感到惊喜,可想而知原本是多么不堪。”

    噗呲!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旋即掩了掩嘴仿佛觉得这样有些不太淑女,便不甘示弱道:“那你呢?说说你见到我之后的第一感想,不准撒谎,不准犹豫!”

    “我嘛?我有种捡到了宝的感觉,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

    她佯怒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丑女?”

    “没错。”

    “如果我真的很丑呢,你会否假装不认识,然后转头离去?”

    林三耸了耸肩:“转头离去倒不至于,但如果丑到惨绝人寰的话,失望是在所难免吧?”

    “你这句话,也让我很失望啊。想不到,你也是以貌取人的人吗?而且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的告白吧?”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这……我倒是很想说点好听的,可那样说你会相信吗?要说以貌取人也不算错,但也不能算是全部吧,吸引人的地方本就包含着很多因素啊,容貌只是其一。”

    “可如果我很丑,之前那些因素就全都没用了不是吗?”

    “也没有到全都没用的地步吧?毕竟我之所以被吸引,就是因为内在啊。而且,假若我现在是双腿都断了,需要别人推着来见你,你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我不知道……”

    “你本来就漂亮,为什么一定要假设自己很丑,然后盼着一个男人只喜欢你的内在而忽略你的容貌呢?这就像一个国王化妆成乞丐,然后还期盼着其他女人来亲近自己,鄙视那些错过的人,认为她们有眼无珠,却忘了他自己都在欺瞒,还想换得真情?”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看来我要改变对你的评价了。反正无论如何,你这初次见面,表现很不好。”

    “好吧好吧,我错了……”林三无奈的摊了摊手,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刚刚那些话其实很蠢,只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却还是忍不住倒了出来。

    或许也是因为明白,即便说了那番话,也不会失去她这个朋友吧。

    “那么,你的回复呢?”他笑眯眯坐到她身边追问道。

    “什么回复?”

    “喂喂,别装傻啊。”

    “我还得考虑考虑。”

    “啊?还考虑啊?”

    “看你以后的表现吧,在答应之前,你都要讨好我对吗?而且我总觉得和一个跟自己那么像的人相恋,怪怪的。”她笑吟吟揶揄道。

    ……

    虽然说的只是考虑,但一天后,太叔雪还是正式答应了他。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真正成了一对恋人。

    林三陷入了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那个人。所谓的穿越,所谓的从前记忆全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此间。

    每天他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云端,这种体验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对他这种时刻都能保持着理智和清醒的人来说,让他陷入冲动的恋情显得很不可思议,他其实经常会审视自己的做法,回想相处的点滴,甚至推断一些将来的可能。

    此时的他,仿佛不断在理智和沦陷之间徘徊,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却又不愿也无法自拔。

    他们已经很久没进行那隔墙对话了,更多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变成了在栖平城漫步。或逛街、或并肩而坐欣赏美景、或听她演奏,或一起出城踏青。

    甚至,还在他的住处一起做过饭,在她的‘逼迫’下第一次开口唱歌。

    或许他之前有关隔墙对话的观点是对的,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他们之间虽然偶尔也会有争执,但更多的还是默契。

    两人的话题,更多的已经涉及到了将来。毕竟他们是那么的像,他们都不会只考虑眼前,他们还要考虑将来真的成亲之后过得是否合拍,他们想得很多也很长远。

    他们设想了将来成家之后的样子,商定了将来一起生活时的分工,就连太叔家的亲友该如何应付走往,乃至房事都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这简直,就像是一种另类的过家家。只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乐在其中。

    现实相处之后,他们才现原来两人一起依然很合拍,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少。而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懂得包容。

    林三已经彻底决定了,以后就在栖平城生活,当一个真正的碧澜人,将来成婚生子一直到老。

    至于外面那些大事,那些战争,跟他又有什么相干的?

    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太叔雪父母的态度。

    是的,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他们都已经想到多年后有孩子该怎么养了,但其实他们交往的事情,至今还不为他们身边的任何熟人知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林三和太叔雪似乎都明白,太叔家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瘸腿女婿。他们很担心这段交往会因此而被迫终止,毕竟某些外部因素他们不得不考虑。

    所谓私奔什么的他们从来没想过,并非没有勇气,而是因为他们太理智了。

    林三有些后悔自己放弃了军队那条路,如果自己现在是军部红人,是一名青年将官的话,那这些烦恼就不存在了。

    至于那二级战斗英雄的勋章,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效用。他是被军事学院开除的,那算是一次严重的污点,他没办法因为这勋章而真正获得什么……

    他很快抹去了这种让他感到有些遗憾的想法,如果不是离开了第二军事学院,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认识太叔雪不是吗?

    “我打算换一份工作了。”那天在他自己的住处,他郑重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哦?你打算做什么?”

    “暂时还没有太多眉目,或许去大商会跑业务吧,将来再考虑自己做点小生意吧,哈哈。”

    “什么是跑业务?”这个异世界的词,太叔雪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可以理解为帮他们卖东西,向其他人或者商会推销货物。”

    “这应该很辛苦吧?而且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别人能做得,我当然也可以。”林三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

    这一行看起来不如账房先生那么清闲体面,但却有着更多改变的机会,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改变。他希望能‘出人头地’,能做出一番‘成绩’再风风光光向她的父母提亲。

    他的打算,她当然能看得出来。

    “其实,只要不懒惰没有恶习就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意外

    “我们觉得好,不代表能受到认可……我不能不考虑~щ~~lā”

    虽然她的话没有出乎林三的意料,也让他很欣慰,但他却只能摇头。

    提到认可,她的眼神也不禁暗了下来。

    一直没有告诉父母,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明白,他们不太可能接受林三这个人。

    太叔家虽然和那帝国豪门差了很远,但终归也算名门之后不是么?除去家境之外,他们家其实还有个男爵的贵族头衔……

    “为什么人们都那么注重身外的东西呢?只要自己觉得好,不就行了吗?”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林三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你是因为过得还不错,又容易满足,没有什么比较之心,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想法……”

    “奚子敷一辈子也不曾富有过,可他现在却是无数人敬仰的画师,他的名字甚至上了课堂书本,被无数人传颂,他难道不成功吗?在我眼中,你已经非常厉害了,比我聪明,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我经常会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你……”

    林三也听过她所说的奚子敷,那是八百年前碧澜帝国的一名画家,留下了许多传世级别的画作,死后更是被奉为了泰斗级别的人物。

    “你这夸赞让我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但奚子敷在世时,生活一度穷困潦倒,许多人提到这段历史时,都会本能生出一种感受。”

    “什么感受?”太叔雪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的画没有换来大量的钱,所以,他在世时是失败的,直到死后才渐渐被人重视,对于许多人而言那算是悲剧。而衡量他画作的价值标准,在许多人眼中不是那画有多么好,而是它们能值多少钱。

    无论画家乐师匠人学者还是其他行业,无论他们在那一行有多么出色,有多么深的造诣,如果不能利用那一行带来大量的钱,那还是会被许多人认为是意义不大的,甚至是失败无能的。能排除在这标准之外的,或许只有政客和修行者,他们自有另一套标准。”

    这一切,太叔雪平日里根本就未曾仔细去想过。

    她本想反驳,但想了许久,却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一名乐师,即便她的演奏多么动听,即便她对音乐的研究非常的透彻深入,可如果不能为她带来钱的话……

    就像她自己,如果她不能在教导那群孩子时得到钱,那她得到的评价恐怕会是另一种。而如果当年零澜学院那些比她演奏更好的人现在赚得不如她多,那么现在别人也会认为那些人不如她。

    没多少人会去关注她们的实力和所谓的造诣,人们关注的是‘换算’出来的‘价值’。

    “这……怎会如此?”她有了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这很正常啊。”林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无法接受,对他而言,这似乎根本不值得惊讶:“钱是用来交换许多东西的介质,因而也就成了人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对于许多人而言,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它会被当成衡量能力和价值的标准并不奇怪。”

    “可是,每一行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将画作乐曲诗篇等一切事物的价值,全都用值多少钱来衡量,不是太悲哀了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自己的领域取得成就,都应该被尊重。但不得不说,赚钱也属于一个领域,会赚钱……其实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受到尊重也无可厚非。”

    “但你不觉得有些过头了吗?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佼佼者,一位成功商人一定会比一位最会种地的农夫受到的尊重多得多,前者会让无数人拜倒在脚下,后者却可能会被人讥笑。前者的领域,仿佛天然就高出其他无数领域一等……”

    她似乎是无法认同林三的观点,而她所举的例子,也让他感到啼笑皆非。

    他已经有些后悔谈及这个话题了,因为太宏大了,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种话题,哪里是他这种升斗小民够资格去指点的?那同样也会惹人笑不是么?

    “这个问题,我着实无法解答。或许是因为前者的钱能换来许多人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满足他们自己的许多愿望,而后者却办不到……所以很多人会羡慕乃至崇拜前者吧?”

    “可我们能吃上饭也有地方住,我们能过得很好,我们根本不羡慕他们,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可,取得他们眼中所认为的成功?”

    “这,我也想。我自己所认为的成功,也不是那样的……”他轻叹了一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不会顾及太多。

    但关键现在是两个人了,有些从前不在乎的东西,现在却不能不在乎。至少,要得到她父母的认可,便只能展现出那种价值不是么?

    而在对她这种想法感到欣然的同时,他也不禁兴起了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那么远,而且有着另一个世界许多人都难有的新奇想法。

    ……

    那场争论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恋情,事实上那本就算不上什么争论,内心深处,林三根本就不想反驳她。

    他辞掉了简记染布坊的那份工,开始四处寻找着新的机会。

    这一路并不算顺利,这里毕竟是异世界,这种原本很容易被招入,门槛也不算高的职位,在这个世界却很罕见。

    许多商会似乎根本没有这种专门跑客户推销拿提成的工作,而他的来意,也被许多商会所拒绝,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种人。

    辞去工作的他有时候变得比从前更闲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机会也变得更多了。

    大部分时间腻在一起的两人,几乎变得谁也离不开谁。有时候她因为课程原因而忙碌时,一个人独处的他已经开始感到孤独了;而有时候他在外面找工作而没有去见她时,第二天她也会倾诉毫不掩饰的思念之情。

    尽管,只是一天未见而已。

    没有遇上什么波折,或许是因为周围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恋情,什么贵族富家少爷介入其中横刀夺爱的桥段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更没有出现什么遇到天灾**遭逢巨变家道中落,亦或是身患重病之类的悲惨事情。

    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只是越变越好,根本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尽管两人出身和自小的经历截然不同,生活的习惯也有一些不同,但那似乎全都不算什么,他们都在很自然的为对方改变……

    但是不想看到的一幕,最终却还是来临了。

    那天从外面归来的他,在家里等着她的到来。事实上,换作往常她多半早已在他房内等着他了,然而这一次却没有。

    他没有过多的感到奇怪,毕竟昨天傍晚分别时,两人还是离别依依难舍难离,相约今天再见的。

    但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的心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为什么还没来?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分,他努力平抑了内心的焦灼,一天不见不是很正常吗?或许只是因为家中有事,或许是因为她那九弦琴的课程今天忙了点。

    自己还真是沉陷得太深了,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他开始审视起自己的状态来,现现在的自己真是变了太多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就算有,也会时刻保持着冷静,不会为别人痴狂,不会被别人主宰心情,随时都可以抽身而退。

    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还真是太天真了。

    他摇了摇头,暗暗告诉自己,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但是,当第二天依然没有见到她身影时,他的心终于无法保持安宁了。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自己已经失去最重要的珍宝了。这种预感让他内心空空落落的,魂魄都仿佛要离体而去。

    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情形,明明清楚自己这种念头很幼稚也很危险,但却根本无法控制它的蔓延。

    难道她生病了?又或者出什么意外了?他觉得,病的那个人可能是自己吧?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那片河洲,极目望去,她的身影并不在其中。于是,他来到了那面墙之外。

    “我来了。”

    “你在吗?”

    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话语就像是自言自语,显得有些可笑。

    他在那面墙外驻足许久,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没有进去一探究竟,尽管以他的实力很容易办到。

    毕竟这算是他和她之间的默契,暂时不要惊扰她的家人,而他自然会尊重她。

    只是这尊重换来的,却是他自己的彻夜未眠。

    第三天,他已经无心外出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枯坐在房内,但无数纷繁杂乱的念头却在不断冲击着他。

    这种心情很不好受,但很莫名的,他竟然隐隐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身体比从前更轻了,体内仿佛有个沉睡已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芽了。

    这种‘错觉’并不算明显,而此时的他也根本无心去观察这种离奇的事情。

    他脑海内已经涌起了无数不太好的猜测,而其中最让他恐惧的一样,赫然是虚假。

    之前的相处都是假的,之所以陪他,只是无聊的大小姐在体验新的乐趣。其实她只是找个人解闷,玩玩而已,现在她玩累了,又或者她觉得继续陷下去会变得危险,所以现在她很干脆的切断了这段经历,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这段感情在他眼中几乎是全部,但在她眼中可能只是一场游戏……

    没错,他本就是个心思极多的人,几乎没有哪种可能,能逃过他的预料。哪怕陷入了这种无法自拔的状态,他依然不会失去清醒和理智。

    但很快,他就排除了这种带着深深恶意,而且极不尊重她的揣测。

    自己应该相信她,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认真的,而她也不是那种演戏能力凡的人,这一点自己一直都能感受到不是么?抱着那种猜测的自己,着实太过卑劣了点。

    然而事实上之所以会有这种猜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一直觉得这段恋情就像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恩赐,让他一直觉得身处不可思议的美梦之中,仿佛极不真实不是么?

    他不想继续这样猜测下去了,他决定去她教授那群少爷小姐的乐馆看一眼。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抗争

    他很顺利找到了那家乐馆,也很顺利的找到了她所说的其余老师以及学生。

    没有费多大周折,尽管他只是个陌生人,但只是问问‘朋友’的消息本就没什么不是吗?

    她确实是在这家乐馆当着九弦琴老师,只是从前天开始,她就没有再来过了。

    这个结果,让他心内涌起了许多不太好的猜测。

    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测?

    他变得更加焦虑了,回到家中的他根本就无法坐得住。

    傍晚时分,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再次来到了那面墙外。相识两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决定去她的家。

    虽然这不符合他们之间的默契约定,但如果不看一眼她,不确定一下她的情况,他或许会疯掉。

    他依然不想惊扰她的家人,他生怕那会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接下来他就像是个刺客又像是窃贼。

    那面墙对许多人而言很高,但对他而言却只能算是平地。

    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之后,他只是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墙内,也第一次看到了她曾经多次驻足的那棵树下。

    以前,她就是站在这里和自己互相传纸团,和自己对话的吗?

    他努力收回了视线,现在不是感怀过往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那隐约在树荫之中露出了身影的重重飞檐。

    他知道她住在哪间房,尽管这里他是第一次进来,但这座占地不小的府邸各处构造,他其实已经了然于心,甚至能凭空画出详细的布局构图。

    原因无它,两个月不到的相处之中,她或多或少的透露过自己家中的一些细节,而他的记性,观察力和计算推断能力是那么的强。

    她的家,对他而言其实早就不存多少秘密。甚至就连她那些亲友家中的一些情况,他都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归纳出足够的资料乃至规律了。

    虽然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刻意去留意过这些,更没有刻意打听过和打算以此做点什么,但有些能力几乎算是他的本能,早就不知不觉间渗入了骨髓之中,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去想。

    他轻吁了一口气,心道要是被她知道这一切,她会不会感到太可怕太危险,然后从此远离自己?

    府邸内有一些护卫,其中包括着一些低阶修行者,但这对他而言其实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且不提他那远常人的力量和度,他在第六兵团学来的许多战场技巧,也远非这些生在太平光景,平日里多半无所事事的护卫所能想象的了。

    只是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在不断变向之间横跨了三十余丈,沿途经过了小径花园墙角并和至少七名府内的家丁丫鬟错身而过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一名不之客进了这府内,他的存在,这里根本无人能探知。

    第一个看到他的,一定会是太叔雪。

    她的房门上插着一把锁,以至于他险些怀疑自己是否计算错了。但他却不会就此掉头离去,他很耐心的贴在木质的窗边侧耳倾听,随后他听到了里面那熟悉的呼吸声。

    明明她在里面,门为什么会从外面锁上?再也没有犹豫,他随手捏断了锁头,推开了那扇房门。

    随后,他看到了坐在床边木然望着地面的她。

    她的眼睛再不复往昔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若失。虽然只是分别了短短三天,他却觉得她消瘦了许多,让他心弦剧颤。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演戏。

    这一刻,他为自己之前那些充满着恶意的猜想感到无地自容,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他几乎能猜到生了什么。

    “啊……你怎么来了!”她终于现一步一步向前行来,痴痴望着自己不曾眨眼一次的瘸腿男子,如同突然焕了生机一般,她猛然起身,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向他扑来。

    短短几步路,他却担心她会摔倒,因为虚弱已经写满了她的全身。他急忙跨前一步抱住了他,随后她便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生什么了……”

    “我们可能……真的要分开了,呜呜呜……”她并没有追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此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想其他。

    林三很快就知道生了什么,和他猜测的没多大分别,阻力源自她的父母。

    那天早上她或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又或许是不想隐瞒下去了,就趁着父母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透露了和他交往的事实。

    只可惜,她虽然聪明,却还是料错了父母反对的态度之坚决。

    一个来路不太明朗的外来人,一个被学院开除的学生,一个瘸子,一个收入微薄的平民,因为抛纸团这种可笑方式而认识……

    这一切,都突破了他们的承受底线。

    如果不是她见机得快,守口如瓶的保住了他的住处,或许两天前就有一大群人去找他了。因为完全看不到回头的迹象,她被禁足了,除去一日三餐,连外面的阳光都无法看到。

    至于那乐馆的工作,自然而然被她的家人强行辞掉了,反正对于太叔家而言,那根本不算什么不是吗?

    这段时间,他们其实正在打探他的存在。

    虽然早就猜到,甚至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感到了无奈与苦涩。

    他并没有怨恨她的父母,毕竟他不是孩子了。他早已懂得从别人的立场去考虑,如果自己是她的父母,只怕第一反应也会是反对吧?

    毕竟,那个‘拐走’自己女儿的男子听起来太不可靠了。

    “我们……该怎么办?”

    她泪眼汪汪的望着他,于是他也险些流出了眼泪。

    如果是十五岁,他或许会脱口而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还能过得很好,不用再管其他。

    但现在的他已经二十五岁,他知道这种做法虽然能得到爱情,却也会让她失去亲情。难道告诉她,离开你的父母,义无反顾的跟我走,我能给你幸福吗?

    “我们……要分开了吗?”

    她的抽泣声让他的心也在抽痛,他当然不想和她分开。

    然而,他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也太差了,还是自己以前不努力的结果不是么?否则,何至于会有此时的痛苦?何至于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底气?

    这种看似烂俗的事情对某些人而言只是小事,但对于当事人的他而言,却是压得他无力喘息的大事。

    他向来……就是个不愿意强求和勉强别人的人,不是么?

    “我去和他们说,我去恳请他们答应……”

    对他而言,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冲动而为了。

    “不,不要……没用的。”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襟:“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不想……我会和他们抗争的,我会努力让他们答应的!”她眼内透着无穷的斗志与决意。

    “抗争?”他本想说不要那样,那只会让父母和女儿的关系变得糟糕,但某种私心却让他最终闭上了嘴。

    “嗯,我会和他们抗争……”

    “如果失败了呢?”

    “这一个月,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没有去找你,那就代表我失败了……你就……”

    “就怎样?”

    “就忘了我吧……”她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他剧烈的摇着头:“不,不要那样!你不要和他们争,只要等我……给我半年时间好吗,给我半年,我一定……”

    “听话……好吗?”她按住了他的唇。

    他很想说,你为什么能狠心做出那么不留后路的约定?为什么你能那么洒脱的做出割裂的决定?

    然而,他最终还是不忍心问出这句话。取而代之的,只是两行悄然滑落的泪水。

    看着痛哭失声的她,他忽然觉得自己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根本就是个错误。如果自己没有出现过,便不会有她此时的痛苦,也不会有自己此刻的悲哀。

    ……

    如果自己再自私一点,如果彼此都没有那么理智清醒,都没有想那么多的话,或许这件事会变得很简单吧?

    其实文章戏曲里的类似桥段,解决的办法并非没有不是吗?比如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对方父母妥协……

    但在回到住处之后,他已经将这些纷乱不堪的念头全都强行熄灭掉了。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觉悟,自己和她恐怕已经算是结束了,虽然很不甘心。

    他最终决定等一个月,等待她努力的结果,哪怕明知结果已经注定。

    而与此同时,自己也需要更加努力了。虽然难过,但日子终归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他没有彻夜买醉,也没有消沉颓废,第二天他就焕然一新的踏出家门,开始了找寻工作的旅程。

    或许是因为情场失意,上天给了他补偿,就在这一天,经过了一番软磨硬泡的他得到了新的工作。

    那是一家名为天行的商会,经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卖修行者所用的护具,从头盔皮甲布甲铁甲到护腕护腿靴子全都应有尽有。

    因为护具是由修行者使用,因而许多护具之中还会用上阵法以及特殊材料。

    事实上这种护具在苍罗大6是很常见的,有了护具,原本致命的伤势可能会变成轻伤。而某些特定的护具还会带来力量和度之类的加成,当然,那都是阵法的功劳。

    这家商会虽然依然算不上什么跨国大商会,但依然将生意做遍了栖平城所在的整个阗沙行省。栖平城这家,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分部而已。

    这份工作,他得到的极为不易。

    这个世界的商业固然也很达,甚至有一些另一个世界所没有的行业,但也有着一些落后之处。比如谈生意这种事情,多半都是商会主管乃至会长亲自去谈,没有人会找个没有丝毫经验的外来人代劳。

    得到这份工作的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底薪,甚至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卖出价值一千金币的护具,那么他连一个铜子的酬劳都不会得到。

    然而他的斗志却是无比的昂扬,因为按照合约,如果能卖出一万金币以上的护具,那么他的抽成将达到利润的两成。

    他相信,他迟早会有堂堂正正向她父母提亲的那天。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改变

    没有任何的交待,更不存在什么指点,因为这天行商会的分部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职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前辈后辈。

    他林三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反正多他一个,也不会多一双筷子,这或许才是最初那商会的分会长愿意招他的唯一原因。

    这位分会长也没有荒唐到上来就指派给他几个大单子,然后让他去和其他商会的主管谈。那本就不太可能生不是么,万一被他这个新人搞砸了呢?

    他能做的,其实只是自己上门去卖给那些零散的修行者,和路边摊贩没什么分别。

    他的准备做得看似很充分,前三天,他根本没有去外面叫卖什么护具。

    而是留在了这家商会,仔细观察和背诵着各种护具的材料工艺特点功用优缺点。

    在他看来,想要让别人买,自己至少应该懂得足够多不是么。

    他选定的第一站,便是栖平城的冒险者协会。

    护具是卖给修行者的,而修行者出没最多的地方当然是冒险者交接任务的大厅。话说冒险者本就是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这种护具应该还是很需要的吧?

    他想得似乎很全面,然而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商会的主管怎么会任由他随随便便带个几十上百套护具出门叫卖?万一他一去不回呢?这种卖给修行者的护具,便宜的也要十来个金币,贵的甚至一件就要上千金币,这可是很大一笔财富啊。

    而其次,这么容易能想到的路数,其他人怎么会想不到?

    卖防具的,可远不止天行商会这一家。栖平城从初境到破境级别的修行者一共加起来只怕不会少于四五万,其中冒险者几乎就占了一半。

    这样的商机谁会看不到,又哪里是一家能垄断得了的?

    整个栖平城,大大小小卖护具的商会足有十余家,其中有两家是将生意做出了整个碧澜帝国的大型商会,无论口碑还是实力,都远非天行商会所能比拟的。

    在冒险者协会内部,他们甚至有着自己的专柜。

    或许是不厌其烦,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话语之中充斥着异常的自信,这位分会长最终还是允许他带着十件便宜护具去试试。

    只是,当他来到冒险者协会之后,才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糟。

    除去那两家跨国商会的专柜之外,这协会内卖护具的摊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些摊贩并非来自某个商会,他们几乎全都是冒险者,而他们的护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二手的。

    有的是淘汰下来的,有的是死去的冒险团成员的,有的干脆就是‘战利品’了,而品类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二手护具除去陈旧之外,或多或少还有着一些其他缺憾,比如磨损,比如某些部位有漏洞,比如某些法阵损坏了。但却也有着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便宜,便宜得多……

    确实护具是保命的东西,但有些不太严重的缺憾,在冒险者眼中也不算什么,毕竟战斗中也不一定就能那么准确的刺中漏洞部位。

    低廉的价格,使得这些二手护具在冒险者之中很受欢迎。

    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听着附近其余几个摊位此起彼伏的叫卖之声,一时间竟然险些生出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没错,想和做是两回事。他从前想象中那种和某某商会主管坐在房内详谈,摆出种种条件互相谈判,利用自己的口才来让对方答应自己的画面根本就不现实。

    他要做的,是和其他摊贩一样高声叫卖。放下所谓的身段和颜面,用嗓子、用动作、用满面的笑容以及无比的耐心……

    这件事,对他这种人而言,难度着实是不小的。

    望着前方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冒险者,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喊出了酝酿了许久的台词。

    “全新的护具啦,快来看看呐……这轻盈的皮甲穿上之后完全不会影响出手的灵活,同时它的防护力……”

    他一手提着一件黑色皮甲,一边近乎手舞足蹈的嚷嚷着。

    在喊出第一声时,他的脸其实已经在烧了,但骨子里的某种韧性还是让他生生坚持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又一次改变吧?只不过这一次比前几次更彻底而已,他心内默默道。

    他的声音出乎寻常的大,甚至带上了一种不太正常的嘶哑,以至于原本从他身边经过的几名冒险者都险些被吓了一跳。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除了其中一名冒险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外,其余几人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行去,行动的步伐甚至都没有太多停顿。

    这很正常不是吗?如果有这么容易卖掉,天行商会用得着自己?

    他并没有气馁,或许是因为喊出第一声之后,后面就变得不那么艰难了,他很快喊出了第二次,第三次……

    整整一个上午,他没有卖出去一件护具。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也还是有十余名修行者曾经停下来看过亦或是问过他的货物,虽然没有买。

    他自己也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他的护具论价格低廉,远远比不上那些二手护具,而在全新护具的精巧程度上,又比不上那两家跨国大商会。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这种叫卖货物的事情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这一行看似很简单,但同样有着足够的学问,他的技巧还远远不够,他无法将人留在自己的摊位之前,更无法让人生出不买点什么就离开仿佛一种罪过的怪异感受。

    他开始观察其他摊贩,无论是卖护具武器还是丹药法阵的,全都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他继续叫卖着,同时一边留意着那些生意相对较好的摊位,归纳他们的优点,一边留意着那些生意和自己一样清淡的摊位,归纳他们的缺陷……

    虽然直到这一天日落时分,他依然没有卖出去一套。这条路,看上去是那么的难走,让人心头除去放弃之外,几乎很难再有其他感受。

    他不想放弃,一想到在家中‘抗争’的她,他的动力几乎无穷尽。

    他的第一笔生意,出现在第四天下午。

    那时候,他的叫卖台词已经和原先大不一样。他不太了解修行者,不知道怎样才能吸引他们,打动他们。但其他摊贩终归有着他们的经验,他渐渐的也现了一些诀窍。

    他看得出,自己面前这名年轻冒险者原本并没有太大的要买的意愿,他只是路过看看而已。

    不过在自己的不断轰炸之下,这个人已经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他所想出的借口全都被自己一一化解。

    除非他直接甩脸走人,否则他恐怕是不好意思不买一件了……

    当这笔生意最终成交时,他心内并没有太大的成就感,虽然这是第一次成功,看起来很有纪念意义。

    毕竟,四天只卖出一件价值三十金币的护具,赚到的还不到十金币,而按照那苛刻的合约,他到现在连一个铜子的抽成都还得不到。

    ……

    “居然真的卖出去了一件,哈哈,快快快,赔钱赔钱!”

    “我原本以为这小子撑不了两天就会离开的,真是见鬼了!”

    “他的脸皮真够厚的……”

    “应该是够傻吧,一个铜子都拿不到白干活,这种事也只有傻子会去做了。”

    “那接下来再赌他还能撑几天吧,我赌一个月!”

    “一个月?不不不,最多十天……”

    “再有五天就不行了。”

    “哈哈哈哈,那不是太小看他了么?”

    “小看?不,这已经算是高看了。”

    这番谈话生在天行商会内,当时他将当天收回的护具放回了仓库之后,便听到了远处一群商会匠人以及杂役在嘻嘻哈哈的谈论自己。

    虽然他们离得很远,但他们终归还是低估了他的耳力。

    他并没有生气,虽然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避免生出那一丝难堪。虽然嘴上说过不在乎,但他终归无法做到完全无视周围人。

    事实上,自己已经算是这商会分部里的一个名人了不是吗?没有谁会像自己这么蠢,起早贪黑做着一份根本没有报酬的工作。这自然而然,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嘛。

    他最终只是轻吁了一口气,便如同什么都没生一般踏出了商会了大门。

    从这里回家,并不需要经过那条熟悉的路,但他却仍然忍不住绕了点远路,刻意经过了那面墙。

    虽然他想要表现得洒脱点,但在那墙外,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选择了驻足停留。

    “我来了……”

    他低声对着那面墙挥了挥手,向她打着招呼。

    “你还好吗?我现在很好了哟!”

    依然没有回应,因为她根本就不在那熟悉的位置。他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那‘抗争’的结果。

    既然她说了要听话,等她的结果,那便好好等待吧,尽管自己很想再次翻墙而过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话,互诉思念之情。

    许久之后,他再次迈开了脚步,向着住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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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真极门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卖完了手头上的十件护具。

    这其实已经算是成功了,毕竟这修行者使用的护具,相比于普通人平日里要用的绝大部分货物,算是相当高端和贵重了。

    而除此之外,半个月前他还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有这样的成绩,算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很遗憾,他这成功在别人眼中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那十件护具加起来,一共也不到三百金币,赚到的则有大概一百枚金币。

    但是,他一个铜板的报酬都得不到。按照合约,他每个月必须卖出一千金币以上的货物才能开始拿到抽成。

    抽成也是按照利润来算的,如果一千金币的货物能赚个三百金币的话,那他能拿到半成的抽成,那已经是大概十五枚金币了。但现在,这一切自然只是空谈,按照现在这度,他这个月是不太可能卖出一千金币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浪费的无数口水,赔上的无数笑脸,遭受的冷眼和呵斥,以及为了应付某些修行者和冒险者协会的刁难而付出的努力,全都显得没什么意义。

    只是,这一切并不能击倒他。

    在卖出那十件护具之后,他没有立即去领新的,然后继续叫卖。

    他觉得自己需要思考新的方法了,另外有些东西,自己也需要尽可能的了解。

    虽然他不是制作护具的工匠,也忘了曾经慕哲平所会的阵法,但他依然努力和天行商会的那些人接近着,询问和学习着从原材料进入到制作以及售出等等一系列相关事宜。

    尽管他也知道,这些人现在依然会在背后笑话自己。但至少当面……他们也无法拒绝一个满面笑容捧着他们的人不是么?

    他开始调查自己那片街区以及整座栖平城的护具出售情况,他力图从中找出规律找出机会。这种事听上去很容易,但对他而言却很难,因为他没有什么手下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

    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的双腿,他的眼睛耳朵以及那张嘴。

    接下来的十余天,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栖平城各处修行者的聚集地,有地下帮会,有冒险团……

    而即便是在自己的住处,他也同样是和纸笔以及各式数字打交道直到深夜。

    他变得越来越忙碌,很多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那河州和墙下暂时‘放松’片刻。但是,终归还是没有到达浑然忘我的地步。

    他知道商会内有关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的‘赌约’依旧还在进行,在每个人看来,他都没希望做到一个月卖出一千金币货物的目标了,那本就不太可能不是么?

    但这一切,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没能让他心内生出涟漪。有时候,他自己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他内心唯一挂念的,只是那一月之期已经越来越近了。

    自己会得到怎样一个的结果?

    又或者……是宣判?

    惟有在真正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才有闲情去为之感到忐忑,感到不安又隐隐混杂着期待。

    当一月之期到来还剩五天之时,他的成绩依然定格在十件护具上。

    商会内许多人已经摆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只是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沮丧。一些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又或者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天傍晚他来到了‘真极门’的驻地,这是盘踞在栖平城城东的一家帮会,做的‘生意’也和其他帮会没什么分别。

    但凡帮会,给普通百姓的感受多半都是邪恶恐怖的,绝大部分人对他们也是敬而远之的。没有必要的话,没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去和帮会打交道。

    但有一点却是无法忽略的,帮会和冒险团一样,也是主要由修行者构成的,他们平日里也会有打斗,或和其他帮会,或和闲散修行者,或和冒险团……所以他们也需要护具。

    这个商机,当然也轮不到他第一个来现,事实上类似的帮会,同样也会有他们得到装备的渠道。

    不过无论如何,帮会这条路的生意,终归还是没有被其他同行做得难以钻入。在他的调查和推算之下,真极门的护具也该到更新换代的时候了。这笔生意,还是有一定成功可能的。

    换在一个月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主动去和帮会打交道的,他一直就很排斥那一类人,然而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

    为了见到真极门的帮主,他颇费了一番周折。

    一开始他就险些被当成了其他帮会的探子,险些直接被攻击。而后,在报上身份和来意之后,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滚’字。

    简直是儿戏不是吗?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人抱着一套装备来他们这里推销的。什么时候普通人变得这么不怕他们了?帮会的威严何在?这是来侮辱他们的吗?

    就算要谈,那也是商会会长那样的大人物,在城内最好的酒楼摆出该有的阵势再谈吧?更何况,他们的护具多半都是在黑市买的,根本不会经过商会。

    他却没有被吓走,在笑容和恭维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得到了帮会外围成员的通报。而后先后又在两位帮会骨干和管事的面前费了一番唇舌,最终才得到了报给帮主的允诺。

    但即便如此,他得到的也还是帮主现在很忙,需要等候的消息。

    一直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他终于得到了见这位真极门帮主的机会。

    这位帮主确实很忙,这一点只从他身边两位依偎在怀衣着暴露到极点的女子就能看出来,从他进门那一刻,迎来的就是一阵哄笑声。

    他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点可笑,抱着一堆护具的他一瘸一拐走入场内的样子,着实令人噱。

    他的目光却只是短短一扫,便集中在了正面那位帮主的脸上,至于他身边的两位女子以及四周其余人,他完全就无视了。

    或许是这正经无比的样子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让那位帮主生出了些许兴趣。

    “你来我这里卖护具?”他面无表情道。

    “是的,我想贵帮会有可能需要新的装备……”

    他正准备长篇大论,但紧接着便被对面那位帮主抬手打断了。

    “我想,你也忘了这是哪里。留下你身上的破烂,滚出去!”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他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森冷眼神幽幽注视着对面那个瘸子,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羊羔。

    没错,他们本就不是正经人不是么?黑吃黑本就很正常,何况对面那个小子只是个普通人,强抢算什么?

    至于这个小子丢了这么一批货物之后回去怎么交差,这和他们又有何干?

    房内其余一众帮会骨干成员爆出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大笑,他们喜欢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

    “你看看他的样子……”

    “吓傻了吧,哈哈!”

    “交出来,听到没有,小子!”

    这些并不能只当恐吓的话语,以及那随时有可能捅进自己身体的刀剑,根本无法让他再像从前那样心口狂跳,再像从前那样大脑一片空白了。

    因为和血肉横飞的战场相比,眼前的一切虽然也危险,却无法再让他感到紧张了。

    “呵……可以啊。”他缓缓放下了手中那一整套护具,脸上的轻笑却没有瞒过场内任何一个人。

    他的笑容让他们意外,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又或者,他有着乎寻常的底气?

    只是他们恐怕想不到,这个普通人此时内心是无奈的。如果这批护具真的陷在这里,那自己要赔天行商会至少两百金币了。而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的巨款。

    他想过带着这套护具杀出去,可那样做的话,带来的后果会是真极门的追杀。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有个好结果。

    是啊,有些事情远比自己一开始所想的还要恶劣。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见招拆招。

    “你笑什么?”

    当对面那帮主问出这句话时,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想不到关键时候,这种套路还真能起到作用,自己也是没办法,想得到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怎么就那么难呢?

    “没什么,只是真极门……让人有点失望罢了。”

    “你在找死?你以为故弄玄虚我就会买账?”

    “如果我死了,也许明晚,天行商会的人就会出现在白骨帮。”

    “你想告诉我,天行商会会联合白骨帮来为你报仇?”

    “他们不会和白骨帮联手,但他们至少敢以成本的价格卖给白骨帮上百套护具,我想这笔划算生意白骨帮不会拒绝。而天行商会,只是做了一笔正常的买卖而已,不是么?”

    天行商会当然不会为他出头,丢了这套护具,他需要照价赔偿。而他真要是死了,只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他的话,只是用来唬人而已,毕竟真极门也不知道他在天行商会的地位。

    而另外他早已打听过,白骨帮正是真极门最近的敌人。壮大他们的敌人,显然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天行商会敢和我们作对?你或许忘了,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让天行商会在这栖平城混不下去!”真极门帮主缓缓起身,话语之中透着无穷的狠厉和压迫力。

    他的话音一落,房内便是一片沸腾的鼓噪之声,显然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认怂。如果这时候帮主下令,他们会立即将这个瘸腿小子砍成肉泥。

    “天行商会分部确实抵抗不了你们,但一个商会能把分部开遍整个阗沙行省,背后意味着什么你该很清楚。虽然真极门很强,但你应该也不希望官府盯上你们吧。鱼死网破最后让敌人得利没什么意义,只是让帮会兄弟白白损伤不是吗?而出完这口气之后,最终你得到的,只是区区一套护具。”

    没错,天行商会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当然不可能没有点门道。他的话,听上去还是说得通的。

    他并不在乎自己这番话会为天行商会带来什么,他为的只是他自己。就算这笔生意做不成,自己也要带着护具全身而退。

    而这笔生意失败之后,他还是会去其他帮会继续试。

    他要成功,他要得到她,为此他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你的胆子很大。”真极门帮主缓缓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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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折辱

    在真极门帮主说出那句话之后,林三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的结局并不固定。

    对方会因为所谓的胆气而赏识自己的可能,几乎为零。反而因此一不做二不休,选择杀死他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混帮会的,讲究个面子不是吗?尤其是在手下面前,被外人几句话就唬得不敢出手,这很显然是会丢面子的。

    他只是等待一种可能而已,如果真的迫不得己走到那一步,那也只能开杀了。对于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不自信了。

    除了最初面对齐琪,他的骨头从来就没有软过。

    或许是他眼中的镇静太过反常,反常得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后招。又或许,是这位帮主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并非只是头脑一热就冲动行事的人。

    林三最终得到了介绍这批护具,推销他来意的机会。

    房内的气氛显得很诡异,他滔滔不绝描述着这些护具的特性,几乎算是全方位的介绍,甚至就连某些小缺憾都没有隐瞒。而与此同时,他还从修行者的角度着重讲述了几点细节。

    而在他对面,那名真极门的帮主却完全沉浸在了面前的美酒和身边的美人之中,他只是任由他口若悬河,根本没有打断一句,但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和身边两名女人有说有笑,仿佛林三根本不存在。

    而他身边其余那些帮会成员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高声谈笑,甚至将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于是,此时独自认真的他,看上去又蠢又可笑。

    他们确实没有杀他,但却也将他当成个傻子耍弄了。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自顾自‘表演’就是,没有人会朝他看一眼。

    他们就是要他窘,就是要他难堪。虽然这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好歹也算是出气了不是吗?

    他的介绍完毕之后,依然没有人理会他,他看起来就像个表演独角戏的孤独戏子,根本没有一个观众在意他的存在。

    他依然极有耐心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复,买或者不买,又或者谈条件讲价钱。

    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却并没有再说话。他渐渐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乞食的野狗……

    只是,想到那份爱情,他渐渐就又心平气和了。

    他一动未动的站了很久,一直站到了酒席散场,而那距离他进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事实上在那漫长的时间内,已经有不少帮会成员忍不住偷偷观察他,至于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那位真极门帮主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他很自然的站起身来,拥着两个女人向外行去。

    他和林三擦身而过,却根本不曾停留。

    他们没说要买,也没说不买,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林三也没有开口,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于是片刻之后,这原本喧哗不已的房间就变得冷清了下去,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他轻轻吐了口气,内心其实已经暗暗觉得这一趟真的毫无意义。他并没有什么用诚意来打动对方的念头,他也明白对方不会吃这一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真的只是为了等到一个回复吗?其实有些结果早就已经注定了吧……这样坚持下去,确实像个傻子不是吗?

    许久之后,快要生出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的错觉的他,走到那尚未收起来的餐桌前,望着那满桌的杯盘碗盏摇了摇头。

    他从那餐桌上挑了个果子大吃了起来,似乎觉得噎着了,又提起一个酒壶晃了晃,便那么对着嘴灌了两口。

    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真极门帮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不买,你可以带着你的东西走了。”

    “我知道了。”他没有转身,只是将那酒壶放了下来。

    很出奇的,他并没有丝毫的失望之情,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冒险者大厅被拒绝了太多次,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没有因为对方浪费了他的时间,戏耍了他而生气,因为根本没有那种资格,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门口一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一地的护具,抱起它们迈着不快也不慢的沉稳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也许是好奇于他为什么都不多说几句,不再努力一下,而且脸上连丝毫的不甘心都看不到。即将错身而过时,真极门帮主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他心内一跳的话语。

    “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我或许会考虑。”

    林三猛然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什么事?”

    “你刚刚夸这些东西防御力多么惊人,我不太相信,如果……”他嘴角忽然溢出了一丝诡异而残忍的笑意。

    “如果什么?”

    “如果你能证明它们有多坚固,我会考虑买一批。”

    “你可以对这些护具出手。”

    “不不不。”他摇了摇手指轻笑道:“战斗中护具是穿在人身上的承受攻击的,惟有那样,才能更全面的展示这些护具的作用,同时现哪里有缺陷不是吗?”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那些原本不理解的帮众全都不受控制的嚎叫起来。

    这个提议,让他们兴奋,让他们觉得解气,甚至是刺激!

    是啊,他们根本没想买他的护具。他们只是想折辱他而已。只是他的反应让他们感受不到丝毫出气的快感。而现在这个提议,却正中他们下怀。

    “你的意思是……”他的眼瞳也不禁缩了缩。

    “没错,你不是很想和我做生意吗?机会就在你眼前,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真极门帮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传说中诱导凡人堕落的恶魔一样。

    没有几个人敢在不还手不招架的前提下,任由极境后期修行者对自己出手,即便穿了护具也不行。如果护具有那么神奇,那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死去的修行者了。

    受伤是一定的,而且很可能会死。而最后,一动不动任由别人打自己,本就是一种侮辱不是吗?

    然而另一方面,他也看得出这小子的决心。成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这样放弃掉,回去后一定会痛苦很久吧?

    他很好奇,他会怎样选择。无论林三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不会失望,因为这本就是个极为强人所难的‘赌约’,他就是要玩玩而已。

    “你们会用灵力么……”

    “当然,如果我们真买了你的护具,难道我们的敌人会故意不用灵力么?”

    “有些部位,本就防不住剑气和刀气的切割。”

    “那些部位,我会用钝器。”

    “护具会磨损,我无法回去交差。”

    “只要你敢,至少你手中这套护具,我会照价买下来。”

    “我只是个普通人,承受不了多少击。”

    “你带来了八件护具,我们一共只会出手八次。”

    “成交。”

    当他毫不迟疑说出这两个字时,这里每个人都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真是个为了钱不要命的疯子。

    ……

    这笔生意他最终做成了,而且是在一开始就得罪了对方,在他自己都不报太大希望的前提下。

    那一夜,他的前胸和后背都被铁锤砸过,戴着缠丝护腕的双手被刀劈过,绑着漆黑护腿的双腿也被剑削过……

    那些人根本没有想着收点力道,曾经面对齐琪那微弱灵力光芒都会胆战心惊的他,任由那些呼啸劲气落在自己身上的护具上。

    虽然有护具抵挡,但招式的冲击力和穿透力依然存在,更何况那些护具并非什么神器。

    八件护具最终毁坏了三件,他当场吐了血,并得到了那份合约。

    是啊,他根本无法调动体内印力布防,而即便是人形魔兽的身躯,这样只挨打不还手,也还是会受伤的。

    不过另一方面,人形魔兽的自我恢复能力也是极强。第二天,他便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天行商会。

    当他拿出那份价值两千金币的合约时,险些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也没人能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和地下帮会做生意,而且还奇迹般的做成了。

    天行商会的分会长同样惊讶无比,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在此之前他一直也是将这个人当成笑话在看待的,哪能想到他真的能带来惊喜?

    两千金币的生意,他们能赚到大约七百金币。而按照约定,一千到五千金币的生意,此人能得到半成的抽成,也就是说他已经赚到三十五金币了。

    这收入,已经算是这家商会分部内,除去分会长以及几位阵法师之外最高的那个人了。

    这钱,也未免来得太快了吧,这只是一笔生意而已。

    但无论怎么看,商会似乎一点都没吃亏,如果没有他,商会根本赚不到那七百金币不是吗?在此之前,他们做梦也没想过要去和真极门做生意。

    或许,只是他运道不错,正巧碰上了真极门的帮主也头蒙吧?这只是一次偶然而已……

    没错,这笔生意的成功,只能算是偶然。这一点,林三自己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还远不到说成功的时候。

    自己还需要努力,和她一起努力,为了他们的爱情……

    他的目标,本就不止真极门这一个帮派,而也不会每个帮主和冒险团的团长都会像真极门的帮主那么‘好说话’。

    但是,自己的目标很多,一家不成便换另一家就是,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三天之后,他带回了城南水鹰帮的一份三千三百金币的合约。

    而这一次整个天行商会分部都轰动了,他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的。不知他换了多少家,费了多少唇舌用了多少心思,不知他为了打动水鹰帮的帮主,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们看到的只是他现在能拿到多少钱,加上上次真极门的两千金币生意,他这个月已经卖出了将近六千金币的东西。

    而按照他最初和天行商会签的合约,一个月卖出五千金币以上,他的抽成将达到一成。

    也就是说,现在他能够拿到大概两百多金币了。这收入,已经凌驾于分会长之上。

    这只是短短几天而已,如果他下个月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他一个月会否卖到上万甚至数万?按照一万金币以上两成的抽成,他会否拿到上千金币的报酬?

    一时间,所有人已经不知该怎样看待这个人了。

    :。: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结果

    天行商会这些人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那天是林三的太叔雪约定的一月之期最后一天,他原本打算这天去商会报个到,便去等她消息的,尽管那边已经不太可能会有好消息。

    没错,说好了‘抗争’一个月,但却从没说过会在最后一天才揭晓答案。

    如果过程顺利,其实最初几天她就会过来和自己相见了。

    一直拖到最后一天都没有消息,那代表着‘抗争’其实早已宣告失败了。

    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觉悟,只是他依然一厢情愿的抱着期待不愿松手罢了。他不愿相信,那样一段美好的恋情就那样结束了。更不愿接受,就那样失去她。

    彼此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彼此之间,明明是爱得那么深啊!为什么就那样结束了,结束得那么简单那么突然?

    即便到了这一天,他依然不想承认,自己和她就那样结束了。

    然而这一天他最先得到的消息却不是她的,而是天行商会决定辞退自己。

    并非他谈的那两桩生意出了什么变故,也并非这商会分会长想要违背合约贪墨他那两百金币,更不是用不上他了。

    “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会长市内,分会长给出的理由让他想笑。

    原本酬劳是不会这么早发下来的,但他现在却已经拿到手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太叔家出手了,他们能影响天行商会?即便如此,也不该碰巧是今天吧?”他已经忍不住将内心某个猜想直接说出来了。

    是啊,为了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她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出手整自己了,这种桥段似乎经常出现在戏剧之中不是吗?

    除此之外,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根本没得罪过什么够分量的大人物吧?

    “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他这反应,让这分会长皱眉不已,暗道这个人难道真是个疯子?

    只是他想不到,因为他这句并不算客气的话,对面的瘸腿青年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变得想象力那般丰富,而且甚至连嘴都控制不住了么?

    他深深看了眼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分会长一眼,忽然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他担心他这分会长的位置很可能会不保了。虽然这栖平城的分部业绩因为自己变好了,但那其中没有他多少功劳,那两桩大生意都是自己一手谈下来的。

    如果自己再接再厉,名头很快就会传到商会总部,到时候那边很可能会因此而‘提拔人才’。这位分会长说白了也就是总部那边派来的一个管事而已,也只是为别人做事的,被取代并不算什么。

    所以,自己成了他眼中的威胁了,他想趁着现在直接拔掉自己。这商会又不是他的,他在乎得更多的是他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商会会发展成怎样。

    而最后,现在自己在这商会,根本没有任何根基,很容易就能拔掉不是么?

    虽然猜到了这原因,但他还是感到了一阵荒唐。因为这未免太短视了,而且那种发展最终成为现实的可能并不算太大,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排挤掉自己着实太可笑了。

    他只能暗叹,这还真是异世界啊……

    “我知道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指责和怒斥对方,只是给出了平平静静的四个字。

    对他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噩耗,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一样会有他的一碗饭吃。

    有些该学的东西,他早已学到了,这一天只是稍微来得早了点而已。

    他的洒然转身,让这位分会长也愣住了,这个瘸子的反应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他准备的许多说辞都完全没能用上。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会回心转意。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告诉商会其他人,这个人嫌弃天行商会待他不好,嫌弃待遇太低,自己苦苦挽留许下重诺,依然无法留住他。

    相信这样做过之后,这里的人会很快忘掉这个疯子。

    ……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距离上次来到那片和她初次见面的河洲,已经时隔半个月了。

    伊人并没有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手持白玉横笛,站在那棵树下等着他。于是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她曾经站过的位置。

    他努力放空脑海内的一切思绪,他不想胡思乱想,只想好好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他脸上的神态也变得越来越落寞。

    从上午到中午,从下午到天色渐黑,他始终没有换位置,他生怕万一她真的来了,会找不到自己。

    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她。

    她仿佛从他的世界消失了,消失得无比的彻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仰起头望着头顶上方的层层枝叶重影,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失去全部的力气。

    许久之后,他才迈出脚步,离开了这已经变得有些冷清的河洲。

    他不想就此认命,不想就此放弃,虽然明白这一切已经在不期然间成了定局,但至少要有一个能勉强说服他的结束方式啊。

    ……

    “她去泷岳城了?”

    “是,和夫人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半个月了吧。”

    “啊……是吗。”

    他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所有的期盼和希冀终于彻底化为了泡影。

    “是的,那个……”

    他对面那名丫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中那几枚金币,如果没有它们,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告诉他这些消息,只怕第一反应就是喊人了。

    毕竟,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她身边的,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他将那几枚金币抛给了她对面的丫鬟,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叔府。

    他知道对方应该没有骗自己,因为就在之前,自己已经将这府邸全部查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她和她的母亲。

    去泷岳城做什么,他其实能猜到,因为那件事她当初没有瞒他。

    那就是太叔雪当初的烦恼啊,在他们第一次互抛纸团的那天,她的父母就希望她去泷岳城,因为那边有人托太叔家的主家出面为她说了一门婚事。

    男方家境显赫,是住在泷岳城内城的豪门世家。而同时,还是她当初在零澜学院的同学,当年就是她的追求者。

    这婚事,她的父母有回绝的权利。但女儿本就早到了嫁人的年龄,对方又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而且家境那么好,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那时候,她自己的态度极为强硬,她的父母也不愿过分逼迫而已。他们不会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却也不会答应她嫁给不能嫁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现在,她终于‘想通’了吗?这就是那‘抗争’的最后结果吗?

    某些痛苦,其实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降临了不是吗?只是因为那一月之期,自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也延缓和稀释了自己的痛苦。

    以至于现在,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心丧若死。

    走出了太叔家的他猛烈地晃了晃脑袋,他不想再猜测她做出决定的原因了,那样太累太累了。更不愿意再对她有丝毫不好的揣测了,因为根本毫无理由,只能证明自己心思太过险恶狭隘。

    至少那段经历是那般的美好,她留给自己的印象也是近乎完美的,而那时候的她也确实是真实的。

    他没有效仿无数戏剧和中的主角,疯狂的追过去,试图挽回她,阻挠她的婚事。也不会去质问她为什么,那种想法在兴起的第一瞬间就已经自动熄灭。

    那种做法,显得多么软弱啊,还是留给她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形象吧……而且靠乞讨和强求得来的,也不算真正的爱情啊。

    到此为止吧,这应该是她希望的。她应该,也很希望自己能从那段恋情之中走出去,好好的生活。

    希望你从此以后能过得很好,尽量没有烦恼,没有病痛更不要有灾祸……他默默道。

    而自己,从此以后也要开始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不会颓靡,毕竟他从来都是清醒的。但也不会想着要证明什么,更不会有什么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可笑想法。他是真的希望她好好的,真的……

    虽然内心这样告诫着自己,如同某种宣言,但脚步来到大街之上而不是住处的他,显然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更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忘却那一切。

    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望着那从自己身边走来走去的人影,他的视线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如同一个不存在于世的人,他默默旁观着身边的一切,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景致。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受,自己现在并不在街道上,而是在所有人头顶上方的高空俯瞰着下面的一切,那种感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就连他也不明白这是否错觉……

    因为,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而当时的他也根本无心去考虑。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神思恍惚吧?

    隐隐间,耳畔一阵对话声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远处的一条巷道旁,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低声私语。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大致身份。

    年轻男子身上某种气息根本未曾脱去,如同他在学院内见过的那些学生一样。而女子从气质来看,倒像是在某家商会任职了至少两年的成熟女人,虽然两人的年龄看上去相仿。

    “回去!”女子的声音显得冷酷而严厉。

    “阿寒,我……不想走,我想多留几天陪陪你。”那名学生的声音之中透着哀求。

    “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事就留在学校里,我现在过得很好,现在还不是你松懈的时候,你真是让我失望无比!”那女子毫不留情的斥责道。

    “我,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来见你呀。阿寒,我每天想你想得快疯了……”

    也不能怪他如此着迷,因为面前的女人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美女。

    “回去,不然我以后不会再见你。”

    或许是这句话太重,让那名男学生近乎绝望,于是他也终于被激起了一丝勇气。

    “为什么你总是赶我走,你不喜欢我了吗?”他忽然大声喊叫起来,显得极为激动。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大,以至于附近的行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望去。

    而女子的声音也终于软化了下来,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乖,你好好念书才是对我最好的陪伴,将来你成功谋得一个好前程,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啊!我的苦心,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学生的耳朵因为那只素手而变得通红,他再不复先前的强硬,瞬间就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会好好念书的,我只是……”

    “只是很想我是吗?我也很想你,但我们现在都不能偷懒,明白吗?”

    “我……”

    “听话,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

    “噢!”

    这谈话原本和林三毫无关系,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无非就是一对青年男女早早相恋,只是后来两人一个来栖平城做事了,一个继续去外地上学了。

    那个女人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挑不出太大的错来,她考虑得很长远这似乎无可厚非。

    但渐渐的,林三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他发现,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那个女人虽然说得动人,但在最终顺利将那名学生打发离开之后,她眼底深处那一缕不耐烦却无法瞒过他。

    既然不喜欢,那还敷衍什么?

    呵,欺骗么?她要骗什么,让这个可能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学生苦苦守候着她?长线投资?等着他‘开花结果’取得成就?这眼光,也未免长远过头了点吧?

    不知为什么,这原本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彻底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忽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背后的一面是怎样的。

    只是短短一刻钟之后,他就亲眼看到她悄然上了一辆华贵马车。而那马车的主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栖平城的一位掌管水利的官员。

    前段时间,为了他的护具生意,对于这座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几乎全都搜集了一遍资料。

    这官员的职位虽然不上不下,但在许多普通人眼中已经算是大人物了。除了年纪足以当这女子的爹,并且已经有了妻室以外。

    果然,自己看走眼了么?不知刚刚那个学生看到这一幕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林三可不打算插手其中,更没想过要提醒谁。

    他只是为马车内的对话感到好笑,这女人的表现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想。

    “等了很久吧,秀儿……”

    原来,她还有其他名字么?

    男子向她腰畔伸出的大手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此时的她就像一位贞洁烈女,凄迷的声音之中透着痛苦,又透着彷徨:“我们这样下去,只会越错越远……我不想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现在结束还来得及……”

    “你受苦了,唉,我……”

    随后,马车内传来了她低低的啜泣声,如怨如诉。(未完待续。)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变化无穷

    马车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两人在车内并没有做什么逾礼的事情,一路上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谈话而已。

    男子几次想要做点什么,但都被她顺畅的化解了。

    而他们这一路谈论的话题更是让他啼笑皆非,竟然是有关‘人生哲理’这种宽泛老套,但却又显得很有格调的话题。

    林三觉得自己或许猜错了,这个女人好像并不简单。虽然她的目的有些不纯,但她至少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个道理。

    她将那名官员的胃口吊得忽上忽下,迷得神魂颠倒,却并没有付出太大代价。

    当然,她自己现在也还没有得到什么。

    两人在半个时辰后依依惜别,随后林三看到她很快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路横跨了三个街区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内。

    片刻后,林三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次看走眼了。

    “怎么来得这么晚?”房内一名衣着华贵,但容貌略显丑陋的年轻男子皱眉抱怨道。

    “哎呀……今晚太忙了,不过我这不是来了么,你有没有想人家呀……”她顺势便依偎在了男子的怀中,声音甜得就像抹了蜜。

    这一刻,她之前面对那官员时的凛然高洁,以及面对那学生时混杂着的严厉温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象。

    “想,想你的身体……”房内很快就传来了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之声,以及金币落地之声。

    林三不禁揉了揉额头,他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实在太猥琐了点,自己应该没有偷窥癖吧?

    他没有继续听下去,但却能想到她做了什么。

    这确实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女人,但有了钱就什么都好说了,和青楼女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如果能给她好处,她什么都可以做,如果不能,那她恐怕不会有心情搭理你片刻。当然,如果能让她看到你身上有值得付出的价值,或许她也会耐心的和你虚与委蛇……

    虽然很多事情,他很久以前就曾听过,但此时还是不免生出了现实要比戏剧更加精彩的奇特感觉。

    他现在很闲,闲得不做点什么都会不自在。但也没有一直跟踪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打算,他很快离开了这里。

    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远,但他并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围已经因为夜深而变得稀稀落落的人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啊。

    他并没有想要再去探究谁的隐秘,哪怕之前那位女子,他也没打算真和她生什么瓜葛。她过得好或不好,堕落还是上进,和自己全无关系不是么?

    虽然她演戏的能力实在太强,以至于连他都险些被骗了过去。但那又如何,他观察她,并不是为了掘人性的丑恶然后加以批判的,自己也谈不上什么高尚不是么?

    至少,别人也在为了变好而努力嘛……

    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了,直到他缓缓行出十余里,绕了数个街区之后,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从另一辆马车下来时,他才不禁苦笑起来。

    自己当然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但今夜还真是和她莫名的有缘,而且之前那位,结束得也太快了点吧。

    这个女人是真的‘很忙’,很快他便看到款款而行的她进了一间民房之内。

    原本打算看看她这次又会带来什么表演的林三,在这一刻忽然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原因很简单,在那屋内,他嗅到了修行者独有的气息。

    但转瞬间,他又放松了下来,屋内那名修行者的实力不会过转境后期,应该现不了他的感知。

    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感知能力和一个月前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虽然不算什么神识,更不会什么透视,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瞒过他的耳目。

    他觉得某些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粗略画面只是自己凭空想象的,却又哪里知道那其实是真的。

    这个女人,连修行者也敢招惹吗?如果他记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白骨帮的驻地范围内,这名修行者很可能就是白骨帮的成员之一。

    一旦被现她耍了自己,那名修行者恐怕会很愤怒吧?而激怒了修行者,尤其是有帮会背景的修行者,那她就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了。

    但旋即他就变得目瞪口呆了,因为接下来生的事情远远乎了他原本的想象。

    当她进门之后,房内那名帮会修行者立即跪了下来,并且伸出舌头舔着她已经不算干净的鞋子。

    “滚一边去!”

    她毫不客气的一脚踢了出去,虽然力量对修行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那名转境修士却还是顺势倒了下去。

    “钱呢?没钱我就走了!”她的不耐烦根本未加丝毫掩饰。

    “有有有……”男子高举着手里的金币银币和铜钱爬了过去。

    不远处的林三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荒唐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长见识了。这个女人再次换了形象,虽然她今夜穿着的衣服一直没变。

    这房内的一男一女如果走出去,一个可能会被人畏惧,因为他们就是向别人收钱的;至于另一个人,很可能会收到很多肆无忌惮的视线以及龌龊的念头。

    但现在,这两人的位置却调了个。这名转境修行者显然算不上帮会大人物,收入也算不上多么高,但却花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而他得到的则是‘侮辱虐待’。

    他听到他在那个女人面前像条真正的狗一样叫唤着,叫声中充满着亢奋和痴狂,也能听到鞭子声和她冷漠而污秽无比的辱骂声。

    林三其实知道,这世上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有这种特殊癖好。虽然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但他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他惊讶的只是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形象她都能演,而且演得那么像么?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那四个男人是否知道她的另一面?

    在那名学生眼中,她是严厉之中带着温情的梦中女神;在那官员眼中,她是洁身自好而又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在那贵公子眼中,她只是个有钱就能随便玩弄的贱货;在这帮会成员面前,她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皇……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就熟练的在这四个角色之间来回切换了数次,完全没有丝毫的不适,也没有丝毫的勉强。她一直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他没有再看下去,尽管他已经有些好奇了,但有些场面他终归还是不太适应。

    回到家中的他,忽然现自己已经快要从之前的打击之中解脱出来了,因为今夜的一堂课着实精彩无比,几乎快要让他忘记白天生什么了。

    他当然不会把太叔雪想象成那种人,他的眼睛还没有瞎到那个地步,相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有些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比如才学,比如心性……

    他只是忽然开始盘算着某个可能,那有关他接下来的‘生意’。

    他当然会继续努力下去,虽然不是为了她,但他现在依然还是想要取得成功。

    对于未来的生意,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依然还是防具生意,但他不打算帮别人做了,他想要自己干。

    天行商会那种模式他短时间内也复制不了,因为他没有那本钱也没有那人脉。更何况他们的产品不上不下的,竞争力并不大。

    他考虑的是另一条路,那是在冒险者协会大厅里看来的。

    二手护具,其实应该是有搞头的。他那段时间在商会内请教和打听过,修复那种二手护具的成本并不算高,因为不需要多少原材料了,只是现在并没有专门修复护具的店铺存在。

    原因很简单,护具的修复并非一个人能办得到的。有些地方需要裁缝,有些地方需要镶嵌师,有些地方需要阵法师,有些地方需要普通工人,各道工序都是分开独立的,没有谁全部都会。

    而除此之外,他们干活也不是空手的,需要一些特定的工具甚至是昂贵的机械。

    如果能集齐这些人和东西,那都可以直接开个新的护具店了。

    可如果护具真的被修复了的话,虽然旧是旧了点,但却绝非那些有磨损和漏洞的二手护具所能比的了,效果不会比新护具差多少。

    因此它的价格,恐怕比全新护具也低不了太多,因为没有多少冒险者会在乎护具是否脏了,他们本来就是天天和血污泥灰打交道。

    何况,也不是不能想办法翻新嘛。

    一件价值五十金币的全新皮甲,成本可能只要三十个金币,但如果是损坏了的二手护具,也许连十五金币都值不了了。

    可如果能把它修好呢?卖个四十金币,似乎还是很容易的。

    除此之外,这样做的话,还有另一个天行商会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修复的产品几乎没有高低之分。

    有些高档货,天行商会是做不出的,因为材料太珍贵,又或者法阵太精妙,工艺太复杂,他们还办不到。

    但修复就不同了,材料和工艺问题几乎可以不用过多考虑,因为是现成的。法阵问题不大的话,仅仅修复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办不到。

    如果到时候真能成为现实的话,那就真的极具竞争力了。

    这条路看起来很光明,而且暂时似乎也没有什么竞争者,只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却也不少,其中最大一个难题就是本钱。

    天行商会在栖平城的分部虽然不太起眼,但没个十来万金币也搞不起来。而自己想要招募到人手,得到工坊和部分必备材料工具,并且收集到足够数量的二手护具,没上万金币似乎都办不到,这还是规模尽量精简的情况下。

    阵法师的酬劳可是很高的……而这些,还只是初期的投入。

    自己该去哪里弄这么大一笔钱,躺在床上的他陷入了深思,那双并不算大的眼睛也是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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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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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修炼的少年从踏足修行者圈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将在逆境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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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只是一本轻松风格的玄幻文。<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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