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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1章 若许曾经,虽死何惜(3)

    阴翳下,楚风月越走近就越蹒跚……

    躺在李君前怀中的青衫男子,熟悉到令她刻骨铭心,谈不上怎样剑眉星目,却总是气质正派又淡定从容,对她存在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吸引,可是……又一次惨白得教她一见就心疼。

    “风月……”直到听到他濒死还在呼唤她的名字,她猝然一惊,身体从强撑变得萎靡,神色也从倔强变得破碎,感情则从冷硬直接崩溃……

    人前的那个楚风月一下子瓦解重塑,蓦地冲上去旁若无人地取代李君前,才刚动情地将徐辕一把抱在怀里,不经意泪水就模糊了视线:“傻天骄,对人对鬼都是那么诚心实意……”她知道徐辕是为救红袄寨才身受重伤却被他们大部分人恩将仇报,骂不绝口的同时,直接把孤夫人赠她的灵丹取了出来。

    “将军,不能给他,他是敌人啊……”郭仲元虽是负责远远策应她的,出于关心,一路小跑过来苦口婆心地制止。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老大我老大!”她一边飙泪嘶吼,一边给徐辕强塞进嘴,见他咽不下去更直接不管不顾地以口渡气,生生让郭仲元、柳闻因和几个百步穿杨军都看得呆了……

    “你想山东之战结束,你想与我一起,那你就直接跟我说啊,总是板着个脸……”见徐辕许久还无起色,楚风月失态地痛苦哽噎。这些年来,尤其这几个月,杀死杨鞍、复仇林阡、保住自己和麾下在山东军中的地位,是楚风月的全部目标。她不是没有想过,夹他们中间最苦的是她最爱的徐辕,所有压力都会给徐辕一个人承受……也痛苦,也伤感,但数次交锋过后,楚风月却愈发坚定狠心,是因她接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拿自己去跟林阡在他徐辕心里比高低,而且还一次又一次地比不过——

    直到这一刻,她放弃了,她输惨了,她决定了,有冲突的时候,无论什么都应该摆在徐辕下一位的。这个人间,所有的风华加在一起,都及不上徐辕一人价值连城。也正是因为这个决定,后来的每次战斗,楚风月即使觉得自己被徐辕忘恩负义对待,也给素以大义为重的徐辕留了余地。包括这次曹王薨逝的消息传来,团体的压力驱使她不得不听从黄掴号令,都还是偷偷为徐辕备了一手……

    这么做,并非不再在意长姐、妹妹和曹王的仇恨,而是,在她楚风月的潜意识里,就算要她去死才能解脱她也愿意,可就是不能看到徐辕无辜受伤!!

    “怎么,还没见效……?!”然而,即便楚风月毫不犹豫给出灵丹,却等了近半个时辰还未看到任何效果,“天山唐毕云,剑法丢人就罢了,炼丹也是沽名钓誉?!”百步穿杨军与天山派素来相熟,闻言直蹙眉。

    “将军……可否让老夫看看。”张从正在来的路上作为人质被楚风月五花大绑,用的正是柳闻因着急带出来的绳子……因为楚风月怕他出于害怕中途逃跑。此举,自是小觑了张神医的胆识。

    天可怜见,张从正的攻下之术与灵丹相得益彰,几经波折终于将徐辕抢出鬼门关,也是这一原因,楚风月一边庆幸着将张从正带上的本能是正确的,一边立刻决定把张从正继续留在徐辕的身边。

    

    救活徐辕之际便是分道扬镳之时,楚风月擦干泪,站起身来,恢复素日的冷傲,侧身晲了连连感谢她“对天骄救命之恩”的李君前和柳闻因两眼,摇头肃然:“用不着说我救的,我今夜没见过他。徐辕自己命大,张神医今日正巧路过泰安。”

    李君前登时一凛。这虽像是楚风月的一句气话,却也提醒了他,隐瞒楚风月、承认张从正,或是个更好的能使双方都受益的说法——

    毕竟,李君前才刚见识过李全集团的丑态毕露。

    向楚风月求药是柳闻因喊出来的,求药之事本身是光明正大的,奈何事发后的此刻,杨宋贤正代表盟军“夺权”而今夜楚风月恰好就在攻宋!也就是说求药事件和红袄寨的变局息息相关。世人与其相信楚风月无偿赠药,不如猜想,盟军拿什么跟楚风月做了交易?六月十九此夜,最大的赢家是杨宋贤,他会否就此做了纥石烈桓端的傀儡?

    无论如何,在林阡到来山东之前,红袄寨不能再被恶意的舆论误导,而对山东义军的控制恰恰不看武功而更看民意……李君前暂时也只能将不利于大局的真相掩盖,所以当即依着楚风月的话改口:“多谢张神医救命之恩。”张从正也不得不装成偶然到战场,第二天就又回了民间。

    “可是……”柳闻因当然没他们那么狠心。

    “柳闻因,千万别妇人之仁。今日杨鞍失踪,找得到还好,找不到,若你证实我和徐辕余情未了,会对我和他在金在宋都不利。所以,莫要将这‘暗通款曲’彰显给世人。”楚风月极有先见之明。事实证明,后来只是个花之魅扔钗子的莫须有,都足够她和徐辕在两军威信降低了。

    “就不能抛弃金宋之分、现在就在一起吗?!”柳闻因期待满满地问,能不能不打了?原地结亲、直接隐居去、何必看他人脸色?

    “不能。”楚风月摇头说,她和他还有很多关要过,毕竟,抛弃金宋之分就是要抛弃金宋的责任,但她不是那么容易放下花帽军,他也更加离不开他的主公要孝敬和抚养……何况,金宋间的国仇家恨,更难抛弃。

    “那灵丹真能回生?妈的,多可惜啊!”回去的路上,郭仲元一直骂骂咧咧,表示徐辕实在太可恨了。

    “就当是喂了狗吧。”楚风月倒是一身轻松,笑起来。

    “糟了,将军……”郭仲元突然发现,他们来时还算两军交界的地方现在已成南宋领地——恐怕就是因为楚风月的擅离职守,他们这一支,输了……

    “输了打回来就是。”楚风月笑。

    “楚将军!我送您过去……”柳闻因不放心,追上来。

    “小妹子,你办事很稳妥。”楚风月回过身来,认真地以主自居,“我的天骄就拜托你照顾了。注意尺度就好。”

    

    这段记忆,一直封存在柳闻因的心中。

    虽不曾击掌为誓、要达到尾生抱柱那么高的境界,却到底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

    不同于李君前完全为了大局,柳闻因更是尊重楚风月个人——事实上楚风月给的道理只能支持“不能公开说”,可她却还强制着知情者“连私下都不能说”,这不太可能因为她多谨慎多缜密。柳闻因猜想,楚风月或许是想找个时间地点,由她自己亲口告诉徐辕哥哥?以她的个性,甚至是想看到徐辕哥哥得知救命恩情后认怂认错的样子?

    早已将徐辕看作兄长的柳闻因,这段时间也渐渐接受了楚风月当嫂子。当然了比较尴尬的是,她自己在世人眼里才是堂堂正正的徐夫人,而且还非得和楚风月在台面上争风吃醋不可……

    “唉,可笑极了……”许是因为今天七夕的关系,柳闻因忽然就回忆起了徐楚六月十九至今的这一幕幕——其实徐辕哥哥他不是没有狐疑过,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那晚之后性情大变,尤其楚风月怎么变得爱解释了?但一来他日理万机,二来他不自信楚风月爱他爱得胜过一切居然想都不想就给药……正是这两点反作用于楚风月,令她和徐辕这些天来的敌意得以微妙地平衡,再加上西线这些日子总是传来一些对曹王府极度不利的消息,最新的一条有待考证却太过重磅,楚风月和徐辕之间的感情似乎又要开始经受新一轮的严峻考验了……想到这里,闻因不禁双手合十:“老天爷,保佑他们吧!”

    之所以有了空暇来回忆和祈祷,是因为,最早陷入迷宫阵的闻因、星衍、飘云三人,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时与慕容茯苓的兵马相遇,互通信息之后侥幸走出了那鬼打墙的境地。然而这并不值得高兴,毕竟他们只过了第一关,会合之后所有人仍陷在阵法里出不去;而就在不久前阵法似乎已开始崩坏,此地不宜久留。

    “纥石烈执中他,不太像舆论中的要去河南迎战盟王,他根本就自己也在泰安。”慕容茯苓告诉他们,她是追着纥石烈执中不慎被陷进来的。说话间,她出于偏见有意无意地支开江星衍。飘云和闻因也不知道要不要星衍避嫌,星衍便愈发自觉尴尬、恼羞成怒索性躲远了些。这当儿,过去是史泼立部将、如今做了茯苓新欢的那个少年上得前来安慰,江星衍却因为老王的关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理都没有理他。

    “纥石烈执中也在?这就怪了。金军若是诚心迎接战狼、为曹王府复仇雪耻,应以主公为第一劲敌才对……”飘云奇道,“怎好像将战狼送给主公杀戮,而先要竭尽全力地将我等剿除?”

    “而且他不仅在,还悄悄在,要么是金军对我们藏兵,要么金军是不诚心的,他们也是分家的?”闻因跳出固有框架,作出了这个大胆的推测,“他们遮遮掩掩,是对自己人藏兵?”

    “纥石烈执中和曹王先前确实不是一路人,几个月前他似乎被卷进哪个王爷的治理黄河贪污案里的?”慕容茯苓沿着闻因的方向思考。

第1672章 刀兵勾戮,末世终章(1)

    “纥石烈执中,又名胡沙虎,早年因随意掠夺屋舍、冒领他人俸禄和醉酒殴打官员诸多劣迹被处分而与曹王结怨,后来倚靠着奸相胥持国的关系得以保住官职反而成为金帝宠臣,一得势便对曹王多番寻仇、一度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更在曹王被诬告和林阡哥哥暗通款曲时迫不及待落井下石;不过,去年的香林山事件中他被曹王府揭发,与潞王一起参与了治理黄河时的贪污大案。”柳闻因转述给慕容茯苓,她在西线所知的一切。

    “金帝大怒,贪污受贿是表,暗结朋党是实。不过,由于香林山上不同王府各执一词,金帝没有直接给任何人定罪;后来出于种种原因,更是逐步搁浅了对纥石烈执中的彻查。”百里飘云补充说。金帝的“种种原因”,俨然是要留着曹王的所有政敌来制衡曹王及其驸马林陌;再者纥石烈执中并非皇室宗亲,论夺权篡位比完颜匡更没希望,可想而知金帝对他俩怀有憨厚老实和善解人意的天然好感。

    “既然纥石烈执中是潞王的人,也便是说,这场山东之战,是潞王党羽在幕后弄鬼?”慕容茯苓问道。

    “不。潞王党羽并不成气候,他只是那位元凶王爷的棋子和替罪品——盟军掌握的情报是,元凶王爷在卫王和夔王之间,这些年来一直躲在潞王的后面出招;潞王的人都是他的人,潞王干的事都是为他干。”柳闻因一边讲述一边暗叹巧合,此战,卫王和夔王居然都在泰安附近,不对,不是巧——“山东棋盘,元凶看来已通过纥石烈执中撂了一脚。”

    “单凭纥石烈执中也不能成事。怕只怕,黄掴、纥石烈桓端、楚风月之类,全都早已归了元凶去了。”百里飘云蹙眉说,山东仿佛是一明一暗叠放的两张棋盘、突然被黑手暗暗抽换到了底下的一张,盟军后知后觉,居然连敌人都认识错了!

    “楚风月不可能,六月十九……”柳闻因赶紧帮她开脱,说着日期忽然灵光一现,“六月十九打伤天骄的高手,想必也是卫王府或夔王府的护院了?!”那几个蒙面高手的身份,并不是先前盟军所猜测的控弦庄细作,其中必然有人和曹王府第一岳离、郢王府第一卿旭瑭、豫王府第一齐良臣、郑王府第一紫檀真人、镐王府第一谢晓笈并列……所以,他们为何要戴着蒙面?答案很明显了,因为一旦揭穿,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是哪位王爷!

    

    “谨而慎之聊了半天,聊到怎么找出口了吗!”这时江星衍冷笑一声,远远打断了正自探讨的他们,他们三个确实越聊越偏离“破阵”——虽然离真相接近很激动,可惊回现实,都快耗死在这虚空大阵了,哪还有闲情和机会揭穿真相?

    可惜江星衍理不糙却话糙,登时激怒了慕容茯苓:“叛徒,闭嘴!”娇喝一声,莫邪剑当空飞斩,害得江星衍差点劫持她的新欢。然而那人反应不慢、呲溜一声滑出他手,缓得一缓,江星衍尚在原地瞠目结舌,却见莫邪剑并未对着他的头劈下,而是在半空中被飞身而上的茯苓抓紧转了个方向。原是纥石烈执中恰好领一队不足三十的兵马路过林间——半刻前他们和宋军擦肩时还有五十多,不是被慕容茯苓暴躁打散就是因迷宫的关系失散……

    与此同时,飘云闻因齐声惊呼:“陈军师……”刀枪纷纷奔前相助,真怕那素来莽撞的茯苓姐姐一边和金军打,一边误伤了被金军操控得牢牢的人质陈旭。

    “小孩们,这些‘要害穴’归你们。那个‘致命穴’我会会。”慕容茯苓长剑如虹,招招式式都能飞舞出三四重分身,令旁观者目不暇接。她本人倒是在飞沙走石间很快辨识出了这些敌人的层次,当仁不让把稍微弱一些的留给了其他兵将,她自己则揽下了当中最强的一位。

    那敌人武功与她不相上下,还时不时地恐吓她说,自己在致命穴中排行数一数二,当初打淮阴、盱眙等地战绩也最是煊赫,手握的人命之多,上至抗金帮主,下至普通百姓。

    “据说你姓诸葛?咱们淮南帮会什么都有,就缺这个复姓——不过,不要你人,只要你头!”慕容茯苓听到淮阴、帮主等字眼就心念一动,剑法力度不减反增,削得那人措手不及:天教你落我手上!!

    

    当是时,由于慕容茯苓和柳闻因等人奋力将致命穴和要害穴们阻拦,方便了唯一一个没打金军的江星衍追上纥石烈执中本人,百里飘云则出于默契紧随其后——

    “奸人,放了我军师!”飘云知道,陈军师这几日作为一个鱼饵在金军里颠沛流离,但同时也作为一张求生符在其间不断流通——纥石烈执中本来应该是帮黄掴忙对盟军引君入瓮的,然而慕容茯苓及其手下太强,把他打得身份暴露不谈,还脑子短路一时忘了方向、也在这迷宫里转上了,怕被茯苓撞见杀死,于是就只能先傍上陈旭……

    “就凭你,以一敌二,还想胁迫我?”纥石烈执中冷笑一声,说话时比适才镇定了些,占据起离他们几步之外的洞窟藏掩,一边劫持着陈旭一边对星衍和飘云进行离间。

    “谁一谁二,想清楚讲。”飘云果断地提携大刀,暗含一个要挽星衍的动作,决绝牵引起星衍的意志:星衍,哪怕只有此战并肩,也请你应我!

    “我……”江星衍自知是蒲鲜万奴的麾下,也不知纥石烈执中到底属于哪一派,这边纥石烈执中咄咄逼人,那边飘云则眼神炽热令他左右为难,索性闭眼,听从本心,“我小的时候拜入黑(谐)道会,是五当家教我读书写字,传道受业解惑。”

    “星衍……”陈旭虽然消瘦,神智倒还清醒,忍不住地热泪盈眶。

    “呵呵,再考虑考虑。你是心好,他们可不想要你,尤其那婆娘……”纥石烈执中适才看见了慕容茯苓对江星衍的排斥。

    飘云安静多时,内心欣慰之余,一直在忖度如何出刀才会一击即中而不伤了陈旭,还是说,可以和星衍临阵演戏让纥石烈执中失去防备后对陈旭巧取?奈何江星衍操之过急,不等飘云发话就往纥石烈执中猛发飞戟“别废话了!”然而砰砰数声后全部虚射,被纥石烈执中衣袍随意一掀就全都扫到洞壁又掉落在地,连墙上的一点碎石头都没带出来。

    眼看江星衍坚决地表露态度,纥石烈执中一紧张自然对陈旭抓得更紧,守在洞口万夫莫开,以一敌二绰绰有余。见状,江星衍一脸沮丧,知道自己又打草惊蛇闯祸,飘云则在他身边一如既往低声安慰:“没关系。”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被星衍试探出,那洞窟的质地并非寻常砖石,坚硬无比。

    遂冷静以目测的方法丈量:凭洞壁质地之坚硬,大刀是休想绕到墙边、从墙体里穿透而过的,所以迂回救人的方式太难;可要是采用正面进攻,近距出刀必会害陈军师陪葬,远距离发戟,敌人稍微一格挡,戟就等于被墙吸收了。何况,戟也只剩一只……

    这是个什么局面!敌人在一堵很厚很结实的墙里躲着,进?手中有人质而无需进攻,退,只需寻找一个他俩失落失神的时机从这洞窟离开并放下洞门阻断……所以,纥石烈执中是要跑吗?!百里飘云越想就越清晰:敌人再怎么惊慌失措,也显然比我军懂路;既然不顾一切占领此地,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难怪他突然镇定了下来……

    当务之急,打伤敌人,抢夺阵门,救下军师——不能再拖,迟则有变!飘云估算完毕,迅猛从星衍手中抢过最后一支飞戟:“借我一用。”话音未落,瞬然不遗余力朝纥石烈执中……身边的洞壁飞掷而去……

    “啊你打歪了……”“这小子,连飞戟都不会用……”江星衍和纥石烈执中都这么说。

    是吗?飘云一出手,就胜券在握,一瞬后他将听闻纥石烈执中的惨叫和晕倒。

    星衍的力气没飘云大、数戟齐发更加分散,打人不成被闪躲后掠扫到墙上当然等同于被吸收;但飘云全心打这一只戟,直接往墙上砸,自然会反弹。只要选好角度、拿捏准力道,让敌人出现在飞戟撞墙后、盘旋散射的轨迹上即可!

    在飘云眼中,那硬度超强的墙不是敌人的盾牌,只是个对他而言弹性极佳的攻具。他的目标,纥石烈执中的太阳穴,打在那里最猝不及防,对陈旭最没危害——电光火石,全部实现,完美!

    “飘云……”江星衍还愣在那里。

    “走。”飘云干脆利落地救下陈旭,并指引后续的盟军通过此洞。

    毕竟此地人数太多,盟军来不及阻断一部分金军和他们一起逃生。不过,离开要紧,盟军也来不及损人不利己地甩开敌人了。

    

    连闯两关,正要喘息,冲在最前面的飘云和星衍忽然都叹不好:“还有阻障……”第三关不期而至,脚底下的路毫无征兆大片塌方!

    伴随眼前身后一连串的轰然震响,最终每个人脚下只留下一截孤高的木桩,其下还暴露出大片大片的毒蛇猛兽,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不及惊恐,更发现对面还有精心布置的强弩待射,而身后,纥石烈执中麾下的十余追兵也了过来。

    “是那个,锁链/靴子阵……”这特殊的名字是林阡和吟儿情急乱起的,两年前的山东之战夫妇俩在这个阵法里遇见花帽十一剑手,今日少男少女们遇见的应是同一个阵法,但是位置好像与昔年有所改变。

    “怎么破来着……”太过仓促,柳闻因只记得林阡说过的三分之一,百里飘云和其它人再凑个三分之一,然而,当年由吟儿记录的破阵方式,谁来补充?

    间不容发,脚下涌起的不知是热的岩浆还是冷的流毒——这小阵法已经开始流转,何况整个大阵法也早在崩裂!

    “怎么办啊?必须赶紧过关去啊!!”江星衍焦虑之际习惯性地投给飘云一眼,一如往日地依赖他这个战友,突然语塞,眼眶一热……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也罢……

    年轻盟军们最危难的一瞬,也正是楚风月和徐辕最艰难的一刻。

    

    章节名出自《问剑》

第1672章 刀兵勾戮,末世终章(2)

    “灵丹的事,何以要瞒着我?连私下也不肯说?你若想亲口告诉我等着看我认错,又为何那日在酒楼只有我二人你还三缄其口……”

    为什么不说?紧紧相拥的六月十九,楚风月在望着那个将死之人时,一度控制不住地掉眼泪,在心里喊:“你想山东之战结束,山东之战很容易结束,只要你答应我隐居,解散掉各自麾下不就好了!”但喊不出声,是因为那不现实;不现实,追根究底是因为——

    “我,我怕……我怕我告诉你了,你还是不理我……”十指紧扣的七月初七,将死的她望着这个其实也爱着她的男人,奄奄一息地苦笑着陈述,她完全是因为不自信徐辕爱她爱得胜过一切……

    那个山东之战幕后的阴谋家之一,黄掴,并不能预测到十九那晚会发生一幕切切实实的暗通款曲、也没能计算到楚风月和徐辕后来是因为误会重重才没在一起,然而黄掴之所以笃定徐楚二人不会在过程中冰释前嫌反过来联手打他,正是因为他相信:楚风月对红袄寨和抗金联盟的仇恨根深蒂固,她过不了楚风流、楚风雪以及曹王的那道坎。不仅黄掴这么认为,包括徐辕在内的所有人都这样想——可其实,最过不了这道坎的,是你啊,是你徐辕啊!!

    所以,楚风月对徐辕的毫无保留,只会深深地藏在心里。六月十九给徐辕灵丹救命的真相,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讲出来的。

    楚风月,徐辕,是真的各自有很多关等着过——她不可能轻易放下仇恨和责任,而他,更加如此!没错,他比她更甚!楚风月是那晚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才改变了对徐辕的态度,但就算在那件事没发生的时候,每次金宋大战要论输赢前,她也都给过他双宿双栖的选择——柳闻因问她“就不能直接隐居吗,何必看他人脸色”,她楚风月怎会没考虑过?她根本不止一次想,要不要干脆做命运的懦夫、回避所有爱恨情仇、说走就走一了百了——

    而主动权到底在谁?只要你徐辕点头,我楚风月立马就抛下一切跟你去天涯海角,可是,一次一次,你都不肯!

    不爱解释的她,不幸遇见的是一个不善争取的他,到头来,终究用生命去捍卫了一件这辈子唯一执着到底的事。

    “这样,这样也好……求不得隐居了,解决矛盾的唯一方法,就只能是我死……徐大哥,但你,你要活着,你是无辜的……”她面无人色,呼吸开始急促,却心满意足地微笑,一息之间,安然阖上了双眼。

    他犹如被疾电打醒,打醒的一刹,惊见她的手无力滑下:“风月?!”霎时只觉自己的魂魄也被死神夺走,恨不能时光倒流再重选一次!倏然不知哪来的灵光或冲动,向刀割开自己的手腕来给她喂血,期冀他血里还能有些尚未代谢完的灵丹来给她回天。

    “将军!”郭仲元郭阿邻等人也齐齐色变,天塌之感害他们分神忘记拼杀,可与那绝顶高手的激战岂容中断,瞬间他们就被那人的刀锋砰一声打飞向四面。

    除了那人战刀带来的致命威胁以外,崖底竹林本就是身为阵眼的铁索桥坠毁后、风里流沙大阵剧烈坍塌的首当其冲。当是时,时空分裂,地动山摇,不时有泥沙枝叶从半空纷扬落坠,徐辕来不及去探楚风月还有无鼻息,便匆促执刀去制伏那个杀伤她的不速之客——同时,也是要听她的话将这里所有麾下都带出去!他的和她的,一起!

    一刀穿云破雾,势动万里山河,御风冯虚而上,直碎天地星辰——

    即便是痛恨到极致、处于不稳定的爆发状态,徐辕刀中亦多是浩然正气、恢弘激越地荡走于八荒四野。

    是的,他现在出离愤怒、空前悲恸,所以追逐砍劈时打出来的每招每式,力道都能激得一番天昏地暗和天翻地覆,难得的是内涵还保持着素日七成的温厚仁义、虚静宽和。

    那不速之客始料未及,看家本领迭出,才堪堪挡住十次攻杀,饶是如此,仍拖了一路的斑斑血迹。初步估计,他才腾挪丈余就已被徐辕打伤三处,原先令谁都觉得凶悍的刀法在徐辕刀下根本不值一提。

    “那是……何人……”众人惊呼声中,只见徐辕轰出的又一刀正中那人面门,随着一道血痕从额到嘴地划破,那人的蒙面也无法自控地掉落。

    

    “完颜江山!”顿然有人叫出此人姓名。

    与此同时,徐辕也分辨出了他的面容:“是他……”

    那个几乎是与徐辕同期离开西线的属于金、宋、吴曦、蒙古人之外的第五方势力高手,一个多月前私藏柏轻舟引发林阡战狼大战、妄图游说郢王出山却被林陌阻遏计划、不得已夹起尾巴放弃陇右棋盘的完颜江山!

    那个泰和南征时身为完颜匡的先锋攻夺襄阳、实则却是元凶王爷的死忠、在香林山事件前胁迫完颜匡放弃站队曹王的完颜江山!

    那个南征开端就想杜绝完颜匡和曹王交好,不惜以貔虎刀杀死无辜路人柳五津的完颜江山!

    虽然徐辕对于金国内事不可能件件清楚,但也记起,完颜江山的刀法特色正是捅入身体后用力旋转着拉出去——这正是徐辕起先以为楚风月没伤到要害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脏腑破裂危及生命的根由。

    原来,陇右虽是元凶王爷对曹王府的弃械认败,但山东棋盘那王爷却比曹王府准备得还早——战狼是在泰和南征结束才调朱雀离开襄阳,后来他本人又一直为西线的决战劳心劳力,对控弦庄的操纵和对李全的联络全都靠远程调控。那元凶比他闲,比他早,比他近水楼台。

    元凶,是卫王还是夔王?无论卫、夔,都只是对方自保时的盾牌;当初完颜江山在陇右,还想代主子找个进攻时的盾牌也就是郢王。

    进攻时需要多一个盾牌,如今的山东没有郢王,也进攻吗?自然可以,形势大大不同了。当时元凶尚且担心金帝发现他和制衡他,可眼下,曹王及其驸马以及高手堂都已被林阡掀翻过去,完颜匡吴曦之流还没立起就被凤箫吟按趴下来,元凶在金国的实力根本可以说一时无两,完全不怕被谁制衡。别说不需要进攻盾,就算没卫/夔王那张自保盾,都是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有当然就更好。

    黄掴,不过是他的狗腿;纥石烈执中,充其量只是他的棋子;三大高手,才是他的心腹。他的目标太简单,以山东为原点和跳板,将整个曹王府都覆盖为夔/卫王府——“曹王最终倒下,无论爱戴他的、忌恨他的,都一定会同仇敌忾,苦寻新主当精神领袖杀林阡报仇。届时,我领着一个空前团结的伐宋联盟,还不是垂拱而治?”这个梦想,眼看就要实现——此战,不管见风使舵的黄掴,唯利是图的纥石烈执中,志向远大或誓守家国的其它人,都会自然而然悄无声息地为元凶王爷所用;挑起红袄寨和花帽军鹬蚌相争,轻松坐收渔翁之利,抗宋与吞曹王府并行,以后的每一战都会这般;他,轻易就窃取了曹王的成果跃升为曹王第二!

    期间,不管金帝有没有发现他是卫还是夔王,都一定会慢慢意识到完颜匡能力不足、尔后忙着扶植更多新人来制衡他?没关系,金帝终是晚了一步,一旦利用这间隙羽翼丰满,他就会教范氏给金帝下毒,送之上路。说起来这也是他当初拒绝和完颜匡同一阵营的根因:万一哪天曹王府散了我要上位,总得留一个容易由我打倒的人被金帝误以为可以打倒我,让金帝一时失算最终来不及反应。完颜匡,志大才疏,自命不凡,最满足这个为我争取间隙的条件。

    “原来……是那个元凶王爷……”徐辕赫然醒悟,黄掴不是自立,黄掴的居心有了源头、胆魄有了靠山。

    “徐天骄,你出不去了!”完颜江山见徐辕停顿,知他从爆发状态走出,狠厉一笑,身形骤移,百步穿杨军纷纷惊呼“不好”,原是被完颜江山成功触发了小阵,那正是深藏于竹林的九鼎阵——

    此刻徐辕遭到了昔年和林阡大战高风雷时一样的处境,罡风大作,瞬然有九鼎、九舟、九石拔地而起,朝他俩的战局纷至沓来、混乱汹涌。完颜江山通晓阵法诀窍,自然立即得到战力的增补,眼看就要将徐辕等人甩脱困死在此间。

    “你也休想走!”徐辕暴怒,柳五津和楚风月的新仇旧恨激得他毫不犹豫全力拖住完颜江山战甲,这一刀惊天撼地赢回敌人一刀摧枯拉朽,铿然交响,适逢外界战鼓雷动,叠加在一处同时间穿破苍穹!

    

    围绕着阵法覆盖之地,月观峰、摩天岭各地早就烽烟四起。

    弓弦响最先是万箭齐发,旌旗嘶叫,马鸣风啸,刀剑出鞘,杀气冲霄。

    气势磅礴不改,热血沸腾如昨,不同在于,不少阵外人驰骋疆场的同时还心系着阵内人——

    就快到时间了,阵法要坍塌了,再不去救真的来不及了,可他们全都被对方掣肘、短时间内打不败彼此,根本抽不出手脚去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

    “此战太难……”桓端咬牙,苦于对大局一无所知,有且只有一个朱雀的下线可探情报,其余还能行动的控弦庄人全都已经被幕后黑手夺走——这些年来,不管战狼也好,花帽军群雄也罢,都是因为太信任黄掴的能力和忠诚,才会在这一战先被他这个变了节的枢纽切断了自身的联络线……

    此情此境,桓端不清楚涉战金军到底怀了几种鬼胎,只知道山东铁定是乱了套了,正往摩天岭杀入的金军千军万马全都不是自己人!!原还幸灾乐祸地看红袄寨一分为二的花帽军,觉察不到他们长期都被困在泰安这座孤岛,现如今,属于他们曹王府的气血已先朝着第三方泄散……

    桓端自己,还不得不持刀在阵前应对红袄寨的骁将彭义斌和王琳。虽说宋军好像也色厉内荏不想打,可谁都打不破壁垒说一句可能会被指为暗通款曲的话。

    就算搁置情报、勉强休兵言和,便能解决困窘?非也,排开两山,头顶又拦更高的一座山——桓端手底下的这些兵马全都不是他的,即便他要不管不顾地停战他们都不会答应!是了,战前他自己的亲信全都因为筋疲力尽而退居二线,于是黄掴顺理成章分拨给他一大群“无帅之兵”、其中大部分来自蒲鲜万奴麾下,他们极大可能和外面的第三方一伙……慢着,蒲鲜万奴出身于岳离的铁甲马队,不应该本来就是曹王府的同袍兄弟吗?

    不是!桓端发现压根控制不住这些兵马时,猛然间就大彻大悟,蒲鲜万奴也早就叛离了曹王府,对此黄掴曾经说漏过嘴:“段大人的意思是,我军也要有新人,哪怕暂时是纥石烈执中、完颜承晖和蒲鲜万奴……”那时束乾坤还没好气地说:“蒲鲜万奴本来就是我们曹王府的。”

    错了。一息之间,桓端记起两年前好像岳离、仆散揆都曾说过,蒲鲜万奴“自负有反骨”,“不好控制”……可惜记起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黄掴和蒲鲜万奴对于新主的投靠已分不清谁先谁后。

    到底那新主,那第三方,那幕后黑手,是谁?可惜,这里没有战狼能告诉桓端。

    “大师兄,风月……”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的桓端,平生第一次陷入无计可施的绝境。

第1672章 刀兵勾戮,末世终章(3)

    束乾坤半昏半醒,只觉自己正被谁拖向一个急剧燃烧的火炉。

    求生欲令他艰难抬头,总算视线稍有清晰,隐约看见个双头怪物……难道,是卫王府第一那两姐妹……

    难怪见他闯入帅帐要躲去黄掴的案下,这样特殊的样貌,就算蒙面都不够藏——那两姐妹生来就是两颗头颅共用一个身体,丑陋不堪,非人似畜,但身怀奇功,再不济都能三百六十度口唾毒刺。

    “好个卫王,平日里一副苍生为重、但愿金宋两国永结盟好的样子,原来都是假的!”幕后黑手原是卫王!束乾坤骂着骂着,又毒发失去知觉。

    

    与此同时,李君前、杨宋贤、李全,在阵前也与对面咄咄逼人的三大高手打得胶着。值得一提的是,这是红袄寨难得一次“兄弟齐心”,不管每个人各自出几分力。

    经验多了就知道,另两个高手稍低一档次,应当只是那位打伤天骄之人的副手。他俩暂且交给杨宋贤“协助”李全去应对;择强而攻的李君前,则凭自己奔腾澎湃、出神入化的鞭法陪对手从东到西打斗足足半里,旁观者远远望去,都赞,李帮主争如在月观峰境内开垦出一条倒流的长江!

    那高手却不遑多让,李君前撩扫出怎样的洪流,他几乎立刻就能劈斩来足够的松叶填堵,可叹,那倒流的长江虽是盛世奇观到底也是稍纵即逝。

    终于在五十回合后的最强一次搏杀中分出胜负,李君前为了躲避对面的诡异真气被迫滚落地上险些受伤——分了吗,“鞭如潮”不负所望,强势卷下了那宿敌的蒙面——仍是势均力敌!

    “好像是……夔王府的人?”“夔王麾下第一高手,余相濡……”“他怎么在?”金军有人窃窃私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了解,他们的顶头上司黄掴和蒲鲜万奴幕后换了主使。

    “难道说,我们的敌人不是曹王府,而是夔王府!?”李君前心中一紧,忽然好像明白了——

    被指暗通款曲的从来就没勾结,反而那个黄掴才是真贼喊捉贼,一边和李全、一边和夔王,两面都暗度陈仓!

    远在河南的林阡曾经指出,黄掴和李全彼此包庇、看似互信,但不可能忍得了金宋之争被李全渔翁得利。就是这一点,林阡没能因地制宜,指错了——真正渔翁得利的是黄掴和他背后的势力啊,这半个月金宋发生了明暗两场置换,黄掴对于“花帽军被红袄寨拖累”有什么忍不了的?求之不得!

    虽然这指错的一点并没有妨碍李全被林阡算计成“抗金”,但若说阵法的突然出现是此战盟军的漏算之一,那么敌人的另有其人就构成了此战盟军的漏算之二,攻击力和注意力再度完全打偏……

    而李全对这一点即便知情也是无所谓的,这一战他对黄掴就像楚风月对徐辕那样:反正我也顺着你林阡的要求打了,只不过我能力不足而已;无论金军主体是夔王府或曹王府,对我李全的“抗金”有何区别?我实际要做的,只是控制好红袄寨和夔王府的平衡,为战后的势力重排做足准备。

    

    若阵法内外的金宋双方现在能互通信息,则柳闻因一定会大失所望,什么“一旦揭穿蒙面,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幕后是哪位王爷”?几乎同一时间流露给徐辕、束乾坤、李君前知悉的金军高手们,揭下蒙面后分别来自卫王府和夔王府……甚至,元凶的手底下还可能有出身前太子府的第一高手,进一步混淆视听……

    元凶王爷之滴水不漏、深谋远虑,可见一斑!即便这一战他盯准时机下定决心从幕后走到台前了,都还是把自保盾的价值发挥到了最大——如此疯狂地拖无辜下水,既可更好地盘根错节使金帝难以处决他,又能让金帝想处决他的时候找不准目标、分散精力和拖延时间。

    何况,金帝不会对他明着处决的。要金帝在林阡和他之间做出取舍,不管论轻重缓急,还是论爱恨情仇,答案都是唯一仅有。

    

    “难怪刀法看着像松风剑,原来是余师伯啊……”金军不是太多人知道这位余相濡的武功路数,因为他在那些高手中排名最低,被分给了血统最卑微的、做什么事都没人关注的夔王。宋军却有人清楚余相濡的出身,尤其落远空,深知他是青城掌门程凌霄的师兄。

    “‘师伯’?也便是说,老掌门把位置传给了尊师,此人不忿,因此投敌吗?”李君前顿时懂了,怪不得会劈空拳将幼年的我打伤,怪不得他年龄虽大武功却比程掌门要逊三分,当年这余相濡必然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因此难以继承掌门之位,后来在金国浮沉多年尝到教训反而开始卧薪尝胆厚积薄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命讽刺?

    四十多年前此人就上了金国老皇帝完颜雍的擂台,那怎么可能是青城派的细作变节?那时候青城与岷山都还没有细作组织,连组建者程凌霄还是个小师弟呢。据此,李君前愈发清晰:“只是单纯的争夺掌门之恩怨,是师兄对师弟的心理不平衡。”

    “没想到他这么多年踪迹扑朔,竟是躲进了夔王府。”落远空认可了李君前的说法,但他只是这战场的过客,没说几句就要离开。原因太简单,轻衣师妹正在这个战场穿插而过。

    情况紧急,洛轻衣作为“惊鲵”任务有二:打探黄掴具体位置,尽快活捉他才有可能解除阵法;摸清月观峰摩天岭金军分布,以便杨宋贤和李全领导下的红袄寨主力抗金,因为,只有外面的人撑下来,才能给里面的人坚强后盾。

    可惜此时乱流汹涌,两件事都是八字还没一撇。

    要不要把真刚也解除“蛰伏”?落远空正自沉思利害,忽然发现一个黑影紧随洛轻衣而至,昏暗中并不明显,却逃不过他的眼:“朱雀……”好个朱雀,金谍几乎从宋军里被拔光了,他竟还这般冒险躬亲!

    

    此值酉时前后,飘云闻因星衍茯苓打赢纥石烈执中后突遇木桩阵,徐辕才刚对完颜江山占上风就被那恶毒之人触发九鼎阵;彭义斌王琳在两军交界与纥石烈桓端血战正激,杨宋贤李全李君前则带同盟军以及红袄寨战士,与金军三大高手领衔下的蒲鲜万奴、完颜承晖、黄掴阿鲁答大军厮杀不止。

    战鼓渐次传入阵中,刀兵逐步递送出山,隐隐约约,断断续续。方圆数十里,虚实、内外,几乎所有人都打成死结。

    气氛愈白热,场面愈僵硬——这死局亟待打破,否则阵法坍塌吞噬其内部不说、外界战场尤其边缘,也很可能被沸腾的碎片燃爆。

    “主公还需两日才到……不能寄希望于他来救局。”“曹王和战狼大人,还等着我们去解救……”所有人都会本能想找救世主,可是……这情景实在是幽暗昏惑无物以相。

    一刹,可以感觉出高速旋转下膨胀到极致的阵法之能量,在每个士兵、每道鼓面、每张旗帜上横冲直撞,金宋双方真已经到了濒死之境……当是时,惊鲵也觉察到了朱雀的跟踪,手中已暗暗扣紧了战刀,落远空眼看朱雀和惊鲵还没成事就要把对方捆死——所以,竟连暗处的第一步都迈不出!?

    如今才知,黄掴先前一手操纵的“灭灯”行动,既是为了摘海上升明月的月、也是为了打控弦庄的鸟,终极目标正是为了让宋谍金谍损失惨重后一起成为惊弓之鸟、由于害怕肃清所以大半蛰伏从而打探不到此战泰山外的情况。现阶段的泰安就像是个绝缘体,无论外部电流怎样强烈,涉战双方都是一片黑暗……

    不得不叹,黄掴和他主子的计划太完美:控弦庄和海上升明月在战前玉石俱焚,徐辕和楚风月在阵内双双赴死,林阡和战狼在河南同归于尽,全然是捉对厮杀后的两败俱伤,被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关键就是他们更算透了,作为死敌的抗金联盟和曹王府明知被算还非得硬着头皮打不可、谁都没有胆量和道理跃过国仇家恨的阻障!

    落远空正待冒着自身临危的风险竭力帮洛轻衣解决掉那个一心想将她抓住的朱雀,移动一步,忽而想起,襄阳围城时期那个曾经流露一种极想融入却一闪而逝眼神的华冰虹,心念一动。

    黑白之间的混沌,不仅在于你朱雀一个。要不要打破常规,试它一试!

第1673章 划得清浊,各回其彀(1)

    一直以来,“朱雀”的最大目标就是抓住“惊鲵”。

    此女作为王牌宋谍之一,早在襄阳就给朱雀领教过她传情报的雁过无痕。若非恩师战狼的插手,朱雀都不知她原是女流。师徒二人一致认为,惊鲵的能力万里挑一,恐怕是自幼便受细作训练。辗转到山东斗智斗勇,她经验愈发老到,加上有落远空和“真刚”两面策应,她也就更难从金营被剔除。

    不过,落远空可以做她的护身符,终可以变作她的催命弹,这不,落远空出事后,惊鲵的嫌疑人大幅缩减。朱雀恰好同期赋闲,总算可以周密部署。

    而自从知道她可能是个双重细作,他抓她的热情再度高涨。鉴于最后三个嫌疑人在他控弦庄里的等级都较低,身为暂代庄主的他规划,拉网之前暗暗停止她们所服务的那三脉任务,如此,便可轻易将她们蒙在鼓里,由其余可信金谍秘密实施对她们的盯梢。

    可惜,金谍宋谍都被廿六那一战打成了惊弓之鸟,这边金谍人手不足的问题好不容易被克服,那边宋谍居然快十多日都不敢解除“蛰伏”,惊鲵也不例外。自保为主的她,这几日眼睁睁看着李君前大败都可以袖手旁观,纹丝不动……可苦了一直给她拉网的朱雀等人,颗粒无收!

    再难也不应放弃。总算七夕此战,宋军最高主帅徐辕陷入阵法消失不见,惊鲵不得不被落远空临时启动用以应急……教朱雀一个激灵,嫌犯已划到两人以下!激动之余他赶紧请示上级增加人手:此战可以锁定惊鲵,予以宋谍致命一击!他甚至想对黄掴说,眼下嫌疑人就剩两个军医,一没什么家世背景,二不会影响军情,不如一起下狱,严刑拷打,宁枉勿纵!

    说实话,这是洛轻衣离暴露最近的一次,就算不丧命都可能要换身份重新做人,然而,冥冥之中黄掴却帮了她一个大忙——

    朱雀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襄阳,泰安,每次都是高层变动让他功亏一篑!每次都是所有的片段快连成线了又变断点——

    当大局突然乱了套,不光是那两个疑犯现在穿插过战场,前面被排除的十几个疑犯全在穿插过战场,这提醒朱雀,不能因为那些人不是控弦庄人就不管!所以,朱雀又不自信了……我到底该不该缩网,会不会中了惊鲵的计谋,反倒害了我控弦庄的自己人?

    还有,黄掴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我这肃清,该不会不仅是此战枝节,更还是个多余的枝节?!

    虽开始怀疑自己怀疑黄掴,但朱雀还是本能遵循了这个客观正确的决定,习惯性地坚持到底想要捆死惊鲵。这一刻,手底下无多少人可用的他,亲自追上的正是行动最为鬼魅的洛轻衣。隔得稍远,正待看清楚她是哪个军医,忽被从天而降的一个白衣人拦住去路,措手不及。

    猝然一惊,以为反而先被宋军包围,真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然而定睛一瞧,这地方似已更靠近金军?所以,那白衣男人真是为了下属豁出去了,竟然铤而走险地拦在了朱雀和那女人之间!那么,那女人真是惊鲵?别跑!至少给我看清楚你是何人,好验证我心中所想……

    正待要追,迎面就是刚猛一刀,朱雀急忙还以一剑,金铁齐鸣,鏦鏦铮铮。

    “落远空,对下属可真是劳心劳力。”朱雀强颜一笑,虽然落远空极力掩藏武功路数,但他在襄阳和落远空打过、怎么说也有些手感,而且对方能在万军中第一个剔出他来捉对厮杀,不是落远空还能是谁。

    “有我在,别想抓到她,包括你朱雀在内。”落远空对朱雀当然也是第一眼就判断出来。此刻他刀法虽占上风,却并不想置朱雀于死地,将其操纵到偏僻处,忽然低声问:“合作这一次,何如。”

    “什么……”朱雀一怔,万万没想到!

    “金军内部有变,夔王府正在取代曹王府,纥石烈桓端束乾坤楚风月皆有难,当然了,我方天骄夫妇、慕容帮主、百里少主亦然。惊鲵和真刚正在探外围的兵力分布,但是光靠他们赢不了。对第三方的制衡,需要你和他俩合力。”落远空确实解除了对真刚的部分禁令,但觉得,还不够——至少有人替他朝“伪控弦庄”的肃清队伍里杀个回马枪——只有制止金谍对宋谍的诸多掣肘,才能让海上升明月在调查时一帆风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朱雀哑然失笑。

    “华冰虹,我救我的主帅,你救你的。”落远空记忆超群,辨识力强,襄阳城里华冰虹那极想融入战斗的眼神令他觉得,曹王府尤其战狼的知遇之恩摆在那里,朱雀他一定会为了他们的生死存亡赴汤蹈火。

    “你是谁!”朱雀只觉心理活动被他看穿和揭露,情不自禁地想问,你是谁,你的本来面目何人!怎么感觉你像什么门派的掌门那么笃定!其实朱雀隐隐有些怀疑,襄阳那一战,落远空流露出的武功像极了青城剑派,难道说……不,他是黑发,不像程凌霄啊!

    落远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一直在等他有关这一战的答复:“合作吧。我们这些细作,本就扎根对方,彼此交缠一起。打破壁垒,理应由我们开始。”

    “……等我……请示桓端大人!”朱雀现在唯一的主心骨就是桓端,虽然动心,不敢自作主张。

    

    当是时,纥石烈桓端却给朱雀节省了一大把时间——他已通过对彭义斌王琳一句主动的“我要见你们主帅”站到了李君前身前。

    重重压力逼着桓端做出了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抉择:“不打破常规,怎么打破死局?”只有金宋合作着一起抗击黄掴及其代表的第三方势力,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自深陷阵内的同袍解救——

    “如果大阵当真倾覆,阵外可能还只是被连累得血流成河,阵内却必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这阵法,两年前我操纵过,但是不知如何破解。此战,战狼大人也只告诉了黄掴一个人解除之术。黄掴在哪里我知道,活捉他需要你们的帮助。”

    “要怎么相信你!谁知你们又耍什么花招!”不同于彭义斌还能予以通融并静等李君前答复,王琳素来仇视花帽军,当即拒绝。毕竟,正常人都不可能转得过弯来——和厮杀了几十年的曹王府同仇敌忾?坐实“暗通款曲”?!未免太荒唐可笑!!而且红袄寨真是被狼来了来惯了,不敢轻信与那个总爱以旧情拖累天骄的楚风月一丘之貉的纥石烈桓端。

    李君前蹙眉,有关桓端说法的真实性他其实是有预设立场的,毕竟夔王府第一高手的存在是他亲眼目睹。不过王琳也说出来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金军会不会特意引入一个夔王家的高手来故弄玄虚对我军兵不厌诈。所以,李君前仔细思索了以下两点:

    其一,今日战地有传“曹王薨逝”,适才盟军收到河南来信得知并不真实,但惊鲵和真刚说“小范围内金军深信不疑”,深信不疑着一条假消息本身就已很奇怪,更何况是小范围内?与其说桓端等人被黄掴激将,不如说更像被黄掴蒙蔽!

    其二,一切都是相对的。天骄、宋贤和我李君前在红袄寨里被楚风月害得怎样,楚风月师兄妹甚至他们的花帽军在山东金军也被害得怎样,威信本就降低到极限了,这时候再引入一个夔王府故弄玄虚?根本就是开门揖盗的愚蠢行为。

    因此,桓端不仅求休战,更求合作、共打,是完全说得通的……

    “仅仅求这一次合作,日后花帽军是散是撤、何去何从,桓端暂时也毫无打算,只希望麾下和主上都能活着……我自知所求荒谬,实不想这家国被一群贼子当道,安内和攘外,终是他们先颠倒的……”桓端难得一次真情流露,声泪俱下,横刀而立,“李帮主不信也是人之常情,桓端愿折了手中刀!以明此志!”

    言出必行,立即举刀要当中折断,却看对面那浓眉大叔眼疾手快,一鞭将他的刀完全绕卷、平衡在半空中难分难解,淮南、山东的战场上,他们总是这般的平分秋色:“用不着你折刀,李某闯荡江湖,凭的是良心和胆魄,早信你桓端是个侠者。”

    见纥石烈桓端面露喜色,李君前又对众麾下说,领袖气质毕露:“不过,终究敌我有别。今次情况特殊,双方都需共救主帅。他日若战场重逢,不可顾念着今日之情徇私。”

    “是!”近身都是爽快之人,很快就没有异议。李君前环顾四面,自从红袄寨两派分家,盟军这里干净多了。

    

    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功成谢人间》

第1673章 划得清浊,各回其彀(2)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内双方就达成一致并立即执行,于是世人惊见,林阡和曹王的麾下们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站到了一处!

    首先是朱雀保护惊鲵和真刚迅速探清了第三方兵力分布、帮红袄寨主力抗衡住月观峰和摩天岭外围的大片敌军;紧接着李君前通过桓端的指引顺利找到黄掴所在,而原先与桓端厮杀的彭义斌王琳则果断代李君前去抵御余相濡……

    没有引入一个新人,悄然而然就情势急转。眼看毒蝎刀在白门四绝艺和风里流沙刀的左右夹击下狼狈不堪无路可逃,身为黄掴掎角之势的完颜承晖和蒲鲜万奴焉能不顾,这一老一少先后提刃杀上前来,生生给黄掴挣得了一线生机。

    “叛徒!边攘外边安内,你们这算盘打得可好!!”桓端难得一次眼圈通红,劈刀之际只觉血脉贲张。

    “叛徒说谁?通敌卖国!”蒲鲜万奴冷笑反击,黄掴有他帮腔,无需作答。

    “你先不仁,我便不义,如何!”桓端骂的人当然就是黄掴顺带蒲鲜万奴。

    “桓端……醒醒吧,曹王谋逆已被圣上清算,你不是代表他一个王爷在战……”完颜承晖一边苦不堪言地打,一边苦口婆心地劝。

    李君前与桓端并肩杀敌,听时也难免长叹,这三人说得倒也在理——黄掴等人虽是曹王府的叛徒,但曹王府本身,现阶段称得上是金朝的叛徒?所以黄掴他们的离弃算弃暗投明,反倒是桓端,若继续坚守曹王府,就撇不开公私不分之嫌……

    不过,黄掴虽然占据话语权,手段却实在也太阴狠了,他竟将花帽军全体蒙在鼓里,榨到干为止再卸磨杀驴……此等做法,等于完全没有给桓端等人选择的余地,不知未来他要如何与金帝交代;而这位完颜承晖,应和黄掴不是一路人,不知道黄掴的所作所为,话音里还透着一丝对桓端能识时务的期待……

    “既然我花帽军不是代表曹王在战,那么何以一定要跟曹王同罪!面对不公,就连一点反抗的资格都不能有,直接等死?!况且曹王何罪之有,他一生都为了家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岂容小人诬陷!”桓端激动不已,慷慨陈词,脖颈间青筋暴起。他的言行举止直接回答了,为何黄掴等人不给他余地。

    “桓端,怎么连你都这般不可理喻!”完颜承晖看李君前鞭法呈现出控制全场之势,气得连自己武器都握不稳了,提高嗓门,怒斥桓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圣旨已下,定论早有,你还论什么‘反抗’喊什么冤枉?眼下你最该做的是弃械认罪求宽恕,而不是将这姓李的外贼引狼入室!简直岂有此理,大逆不道!!”

    李君前不得不又为桓端惊撼,是了,如果上级自己偏私,那又如何来解释属下的废公?忽然间心念一动,这位完颜承晖代表的居然是“圣旨”?!也就是说——“将花帽军全体蒙在鼓里,榨到干为止了再卸磨杀驴”,这么阴狠的做法,居然……既是夔王提示黄掴胆大包天,也是金帝授意黄掴肆无忌惮!不仅合乎法理,而且合乎圣意!

    原来黄掴才是个最大的双面间谍,金帝和夔王的两份工他都打着!从三大高手和完颜承晖的入局早晚来看,黄掴极有可能更倾向于在暗处为夔王服务……金帝大概还不知道夔王的意图,所以最近几日亲自调遣完颜承晖、纥石烈执中等人领兵入局,名义上协助黄掴剿山东匪,实际俨然是要他谨防花帽军的拒捕或反弹。可惜这道密旨却对夔王正中下怀,轻易送来了人手以及话语权——所以,金帝竟亲手帮助夔王夺权!

    气愤中的桓端虽然理智少了些,却哪能到此还看不透:“完颜承晖,圣旨就是正确的?!且不说圣上他坑杀功臣、自毁长城、极尽昏聩,这一战,他更还为奸人做嫁衣而不自知!信不信,此战你完颜承晖其实是孤家寡人,蒲鲜万奴和黄掴他们全都不是忠臣,圣上的兵马之外还围着夔王府的兵!?夔王的目的是要我们这些人一起死在这里!有朝一日,圣上他必会醒悟,追悔莫及!”

    完颜承晖虽被震慑,沉默片刻,终还是不相信他的话:“圣旨,就是正确的。什么夔王,哪来夔王。纥石烈桓端,你疯魔了!!”素来忠君爱国的完颜承晖,怎可能接受这么离奇的表现和说法。

    “莫多说了,削他!”李君前一开口,桓端本能添力往承晖削,竟不由自主听了李君前的号令;这一刀下去完颜承晖径直被掀退数步,与此同时李君前“脚如铁”将蒲鲜万奴踹开并以“拳如电”把黄掴锁定身后。

    太快了,一眨眼功夫,黄掴就被转过身来的桓端一刀封住喉咙:“谁敢过来!”想不到淮西战场势均力敌的李君前和纥石烈桓端,此番化敌为友合作起来竟如此顺畅,两个人本也都是果决爽快之人,一旦桓端彻底冲破皇权桎梏,实力碾压十几回合之后,整个中军帐都如同被水火风雷扫荡过了一番。

    “放了大人!”黄掴的邻近援军赶紧围上来救,未及醒悟,便已被李君前带来的盟军将士伏击:“来得好,教你们插翅难逃!”“好大口气反客为主,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泰山,向来我山东人地盘!”金宋双方一言不合短兵相接。

    “阵法何解?”“有种就杀了我!”而这一刻,桓端和黄掴怒目相对,原先上下级眼神的交汇俱是死敌才有。

    “看来黄掴大人铁了心要当夔王府死士,将自己的一腔热血献给新主奠基之用?不知新主会如何纪念你呢。”桓端制伏并冷嘲黄掴的同时,李君前则持鞭阻止蒲鲜万奴和完颜承晖等人靠前。

    “叛贼闭嘴!胡说什么!!”黄掴的慌张表现,既说明黄掴对夔王并没有真正达到甘于牺牲的地步,也证明完颜承晖确实是误上贼船、不明就里。

    正自僵持,突然轰一声巨响炸在天边却震颤心肺,令帐内外正自厮拼的众人全觉魂悸魄动。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近,仿如有另一个时空在身边剧烈翻滚却看不见摸不着。很快,又有远方金兵大喊奔前,于兵流外聒噪不休:“大人……大阵恐已坍塌过半……”“楚将军、花帽十一剑手和执中大人还在阵中……”

    “草包,不是给过他地图!!”黄掴一惊。像纥石烈执中、完颜江山这些甘做鱼饵的,事先都对阵法的诀窍有所掌握,力求在阵法坍塌前甩开宋军和花帽军及时走出,然而此时他们还……

    “黄掴,莫要为了纥石烈执中就让步,他死不足惜!”蒲鲜万奴看黄掴似乎动摇,禁不住地大吼。谁人谁鬼,渐次分层。

    “大人,不止他们,还有,还有……”不刻,“伪控弦庄”也来禀报具体消息。还有谁?还有元凶王爷的心腹完颜江山也在阵中没出得来,但这个名字,他们无法当着忠于圣上的完颜承晖的面说出口——因为完颜江山曾经是陇右战场的过街老鼠,谁都心照不宣,那是元凶的人,金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天底下最大的反贼。

    完颜江山也没走出?这使黄掴和蒲鲜万奴眉间都泛起波澜。如果此刻不是被李君前和桓端胁迫,他们大可悄悄派一波金兵去应急救护,可现在,危难当头唯一的办法竟真是解除阵法?如此岂非要放出徐辕楚风月吗,可是,那会引起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黄掴和蒲鲜万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沉思:该如何对完颜江山和大局做出取舍!?

    李君前屏气凝息,隐约听得出元凶王爷对这些人的亲疏关系:最可以确定的就是,阵中那个不能说的人是元凶王爷的不可失去;而相反的,纥石烈执中,草包……爱死不死。

第1673章 划得清浊,各回其彀(3)

    不同于完颜江山重创楚风月激起徐辕战意导致被困,纥石烈执中他,当真是个草包——

    先被慕容茯苓的强兵打出了身份打忘了路径,然后被百里飘云一把飞戟打得失禁,紧接着……被曹王的老阵法打得哭爹喊妈。

    本来还可以给百里飘云柳闻因等人制造“前有绝路,后有追兵”的死境,不过,不好意思,纥石烈执中作为追兵,不记得怎么走这木桩阵了……

    跟在宋军后面歪歪扭扭在那些木桩上挪了一小段,纥石烈执中的兵简直是舍己为人送给毒蛇们去填饱肚子的:“江大人救命啊……”“百里少主,我,我,我不敢了……”

    因为笨的缘故,初衷要困人,结果反被困……

    即便纥石烈执中雷声大没雨点还送温暖,百里飘云等人望着前方突兀升起的强弓劲弩仍是一筹莫展。唯一有能力临场破阵的陈军师,尚且因为饥寒交迫半昏半醒……

    千钧一发,危在旦夕,柳闻因忽然听到背后响起这样的声音:“闻因姐姐……”

    原以为是错觉,但好像又很清晰。柳闻因下意识地一喜回头,震惊地发现十步之遥有女子一袭红衣,持枪伫立,缨上隐隐血迹,裙下尽是毒蛇尸体。

    天命危金,杨妙真!她的到来,宣告了局面从这里开始真正地打破和倾斜。

    “你……一个人?被谁陷进来的?其它人呢,失散了吗!”柳闻因急忙飞身跃去。

    “自己进的,没其它人。你们接二连三地陷进来,王敏和展徽合计过时间地点之后,算给了我下一个入口。”杨妙真回答。她和他们都不一样,无人引诱,自行入阵。

    “托主公的福,还好红袄寨今次是合作的。”飘云边打流矢边叹侥幸。王敏和展徽本来都已经分家了,此战却能够聚到一起计算阵法,宋军真正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为何……你要找入口进?”闻因一愣,在这个人人都想出阵的约莫半个时辰里,大概只有她杨妙真一人,竟一门心思地从外面入阵。

    “我常听师母津津乐道,这阵法她是怎么闯的。我也想闯闯看。”杨妙真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临危逆行,又怎可能真的是跟盟主比高低?她杨妙真,满心都是要抗金啊。

    “这敢情好!”闻因眼中一亮,忽然意识到,妙真是老天爷送给她和飘云的另外三分之一!

    “跟着我。我攻,你辅。”妙真说罢已引领破阵,枪身横扫如梨花纷飞,闻因紧随她步法辗转,枪锋纵击似骑龙攀天。

    不经意间,脚下的木桩似乎轻易就汇成坦途,她俩一先一后时而并肩,面对前方的万箭齐发,如昨般排开千万重浪。

    “下面你攻我辅……”妙真又边行边指挥,白皙的脸上写满不符年纪的淡定。

    寒星枪里涌出的星星点点都是冰雪,与梨花枪炽热的枪尖相遇后互补,淬出一大片血色气雾,又好看,又杀伤……左冲右突之余,柳闻因由衷地微笑起来:妙真,我说我此战好像缺些什么,缺个百里飘云的江星衍啊!

    “闯过这关,一起去救徐辕哥哥?”“嗯。”默契寻回,渐入佳境,不仅很快便走出了木桩阵范畴,双喜临门的是陈军师清醒了不少、徐辕和完颜江山的大战隔着一片竹林也依稀可见。

    

    但不容喘息,那时流沙大阵的震动频率已愈发密集,九鼎阵内不少人都早就头破血流。飘云闻因妙真等人才刚要迎难而上,两处交界的地面突然就发生倾斜,江星衍更是险些被石砸伤,所幸飘云习惯性救急,飞身而去一刀将石劈得粉碎。

    “江星衍?!”奋战才休,杨妙真陡然发现星衍藏在人群,语声大变,大怒提枪,“我哥哥的账,跟你好好算算!”

    “那就算啊!”江星衍虽和飘云同行,却渐渐已疏离成两个队列,他被迫和纥石烈执中那帮告饶的部下们站到了一起,本就尴尬,恼羞成怒。

    “先出去再算!?”闻因急忙挽住妙真的手臂,“妙真,阵法快要崩坏。”

    “……好。”妙真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却目光如炬地丢下一句,“今次我宋军通力合作抗金,万望众位能与奸人划清界限!”

    “那是自然!”这方面慕容茯苓和杨妙真一样嫉恶如仇。

    “谁忠谁奸,你杨妙真说了算?!”江星衍的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根本是看在飘云的面上才学会容忍。

    “唉。”闻因长叹一声,只觉妙真既是破局者也预示着隐患。

    这段插曲自然使原还喜上眉梢的众人内心袭上一层阴霾,一路紧张地往徐辕方向循声而去却一个个都沉默不语。

    渐行渐近,众人因清晰看到徐辕和完颜江山在九鼎阵里角逐而喜高于忧,但也很快就发现:这场属于高手之间的决斗、等闲之辈很难插手。

    “此人是……完颜江山!!”柳闻因才刚站定,蓦然发现那是杀父之仇,他虽稍作乔装,化成灰都认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柳闻因直接就抢下了徐辕身边那难得的一个近身之位。他二人同属掀天匿地阵阵眼,相互间的配合本就有加成,因此柳闻因的携枪入局直接抵消了九鼎阵对完颜江山的加强,使得徐辕和他的刀法对决终于可以全凭各自的自身实力。

    然而,并不能让宋军掉以轻心的是,徐辕此时的状态并不优于完颜江山,一来他的固有体力就在适才已经被九鼎阵消磨殆尽,二来,早先的愤怒爆发是他平生首次,他不习惯这种状态的飞速上升和下滑,就在这一刻他的实力基本跌到谷底,三来,只怕他的状态还会继续下跌,因为血泊中的那个女子久久未醒、形似已死去多时了。

    “这,这不是……”杨妙真才刚因为江星衍制止愤怒,又看到楚风月不省人事却被徐辕的百步穿杨军死死护着以防自己靠近,顿然震惊原地,眼中全然迷离。

    “当务之急,先寻出口。”陈旭察言观色,立即抓回杨妙真思绪,“这大阵是完颜永琏昔年按照易经排布,其中的套接勾连、排列组合、细节构造都有规律,妙真姑娘,还请帮我个忙,将你所知知无不言……”

    “好吧……”妙真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所有的话咽下去,然而满心的疑虑却如何收敛得了,走到陈旭身边的整个过程都是一步三回头。

    当是时,慕容茯苓负责对周边金兵剑拔弩张,百里飘云则一边快速调整状态,一边开始观察起九鼎小阵——这些混乱冲撞的九鼎、九舟、九石,眼下几乎全靠闻因的一手漂亮功夫拦截,它们本身有无缺陷,好让闻因她更轻松?还有,应当如何唤回天骄理智、使他能够恢复素日稳定?

    二十回合间,尽管有柳闻因协同作战,徐辕仍还是错误百出,使宋方一度屈居绝对劣势,然则,正是要他徐辕彻底击败完颜江山,才有可能带宋军闯过此关、离最终的出口更近一步……

第1674章 双肩挑担,如何行路

    “天骄!”百步穿杨军和花帽军共同期待。

    “徐辕哥哥。”好像闻因也找到了此间来?

    迟迟没有风月的声音,只能幻想昔年她未语人先羞:“徐大哥……”

    所有过去的现在的、缥缈的现实的同时贯穿脑海,那一刻徐辕也体力透支感觉似灵魂出窍。若非柳闻因一杆枪穿影掠风拼死相帮,他恐怕也早已伤到要害而出师未捷身先死。

    自适才爆发到极限后他的状态就一落千丈,触底后屡屡失误频频受伤几乎是个必然。光靠这样的冯虚刀哪够打败完颜江山,非但不能救闻因于危难,反而还拖她的后腿吗。可笑,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武林天骄,居然也会像今天这般发挥失常……一束流光闪过,伴随一声激响,他的血顺着貔虎刀拉转出的方向大肆喷溅,染血的落叶也飒飒坠回他的衣袍……

    惊呼声中他为了身后要护的这些人仍然努力站稳了脚跟,浑噩中凭最后的一缕意识,艰难从记忆深处寻回父亲和师父传授给他的最初心法,“凡事以静为基、以随顺为法”,趁着闻因给他撑得的一息时间,放舍诸缘,休息万念——眼下他身受重伤,只够以命搏出唯一仅有的一击,方能挣得一丝对完颜江山的胜算;但在这种极端不稳的刀法输出下,若是仅仅内蕴第四层归空诀,九成会对完颜江山以卵击石……

    说来惭愧,不同于主公在实战中往往几回合境界飙升,他徐辕从第二层到第四层就花了十多年,只觉再往上已没什么可能——但此刻,所有人都需要他再往上哪怕丝毫来破局——然而你有需求就一定会实现吗!该有的参悟到底在哪里?!压力排山倒海之际,可恨他根本无法放舍诸缘,心里填塞的万念居然还大部分都关乎那个生死未卜的女人。

    可恨,也可爱。

    “天骄,已经不能失去。”黔灵峰上倔强固执的黑衣少年。

    “天骄哪一天真的懂爱了,也许就会明白。”短刀谷里多愁善感的清雅女子。

    他们说的,原是客观存在的,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陪着那个女人去,满脑子都是她也曾天真无邪的笑脸:“背上这伤,也是你裹的?我很喜欢,像石头一样地喜欢。”然而这些年来他却长久不能洒脱恣意纵情任性,只因各种规则框架死死束缚住了他、制造出一个清静耿直几乎可以用绝情来形容的武林天骄,这一刻它们也一如既往、操控他机械性地挥斩出冯虚刀该有的沛然大气……

    心和身、精神与肢体本来就是一个整体,于是那一刻谁都清楚地看见,当是时徐辕刀中,表象的无垠无边还在死撑,内涵里七成的正气却被另三成满到溢出的妖气入侵,照这速度,片刻后就将完全颠倒——既想遵循固有,又想超脱自由?如此打破常规的矛盾组合,给谁承受都可能走火入魔,看来徐辕也一样不能幸免……

    青芒黑气交替变化的一刹之间,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又惊心动魄的是,最终却是厚重青芒决然突围而出,并迅速蔓延开来席卷了整座九鼎阵,那妖气非但没能攻陷正气、反倒迅速被融化成了深情厚意裹挟缠绕——怎么回事,看似完全不容的异物,居然被徐辕的坚强意志和坦荡胸怀包容,产生了一种可以说否极泰来的奇迹!冯虚刀彷如脱胎换骨,威力可怕到了极致……

    怎么回事?参悟在此——“双肩挑担,如何行路?”“我早已经豁出去。你这条路再难走,我都一定奉陪到底。”这是徐辕曾对林阡的质疑和接受,他现在,也一样承诺给自己和风月!

    即将得胜的完颜江山万万没有想到,危急关头被他压迫到绝路的徐辕,刀中反弹出一式看似回光返照的绝招,争如粗犷的风景里多了些细腻而浓郁的点缀……这才知,纯粹的无边无际不是最磅礴,愈柔愈刚才是真正的刚柔并济;世人所见“妖气”,其实本身就被并蓄于正气里,绝不是什么从外入侵的异物,只不过,要驯服它的野性,需要天大的决心罢了。

    回光返照?为何徐辕这道刀光这般持久,经久不衰?完颜江山尚未格挡开前几招,就被一股悍然巨力强行击飞开去,不幸落在了乱竹间被手铐锁死,刚挣扎起身就口吐鲜血无力动弹——原来,就在九鼎阵和貔虎刀的夹击下,柳闻因的极力辅助下,楚风月的鲜血感召下,徐辕武力不仅提升了他所希望的“丝毫”,他的第五层就这般出乎意料地来了!

    归空诀和冯虚刀二者之间,几十年来从未交汇到如此契合。它俩就好比至阴和至阳的两种试剂,一旦接触,迅速混溶,释放出大量的光和热,反应过后再一拆为二各自存储。而方才的这一刀,光芒之强,内气之热,都是前所未见,故而余威不断——领悟真谛,打破壁垒,激发潜能,全因徐辕不再犹豫,空前果决,举手无悔!

    “这一刀……是叫,‘风月无边’吗!”柳闻因喜不自禁地上前支撑住摇摇欲倒的徐辕,既痛快于杀父仇人的伏法伏罪,也暗暗赞叹,风口浪尖,血雨腥风,徐辕哥哥始终保持着那颗澄澈无瑕的赤子之心。

    “闻因,打这只鼎,它有裂缝!”百里飘云豁然一喜,从旁提醒。他观察已久,九鼎小阵的解法原来在此!眼下只要打过了它,大家就能一起出去,再无后患。

    “好!”柳闻因当即一枪“乘鸾飞烟”,继天骄提升之后给自己也参悟了一招,依循飘云的解法先帮大家破了这九鼎阵再说!

    切中肯綮,一击即中,只见寒星枪所及之处,那原先就被渊声、林阡打崩过的破落九鼎,连珠炮似的分崩离析,九舟、九石像也立竿见影地毛将焉附各归各位。众人眼中那杆枪的主人岂止英姿飒爽,端的是乘风破浪、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

    一通俱通,紧随着柳闻因将这九鼎小阵攻破,原就在地面上以碎石画八卦计算出口的陈旭也破解了大阵谜底:“随我来。”

    “迷宫的出口?当真找到了?”慕容茯苓喜问,不是他们不相信陈军师,而是……他们太高兴了,这是两年前林阡和吟儿都没能完成的事啊,两年前,就连他俩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出损招胁迫完颜永琏……

    “当然。上回我军师不在阵中啊。”江星衍远远听着,以前这句得意洋洋的话应该是他说的。

    “完颜永琏的这一阵法,类似于六十四卦,不过,不是传统的上八卦和下八卦,而是内八卦和外八卦。换而言之,这两个八卦在空间上是个核-壳结构。”陈旭比划着三维图形,“外壳包含‘两入一出’三个缺口,对外界不停不休地移动位置;内核的缺口,个数不详,一旦和外壳缺口重合,就会将人吞入或送出。”

    “此战天骄、闻因几乎同时陷入,而慕容庄主则在不久后陷入。基本可以断定,天骄闻因是同一时间的两个不同入口;而慕容庄主与闻因失踪的场面近似,应该遇到的和闻因是不同时间的同一入口。王敏和展徽两位军师,便通过同一入口绝对位置的变化,结合慕容庄主和闻因陷入的时间,算出了此阵的移动速度。

    而根据两年前的经验,王、展二人又发现两个入口的相对距离没变,因此推算给了我‘两入一出’何在,事实也证明了他们是对的。不过,很可惜的是,‘两入一出’如陈军师所言都只是外八卦的缺口。外面的人光知道外八卦上的出口在哪里没有用,只能接应我们,却救不了我们。因为,内八卦的缺口可多可少,只能靠身在此阵中的我们自己找。”妙真解释。

    飘云忖度:“内八卦和外八卦相交的‘通路’,很可能具备‘吞入容易,送出难’的特点。所以,我们未必要等到内外缺口彻底重合、只需在入口附近就能被轻易吸到最深处;但是,我们却非得走到内八卦的最边缘、等到内外缺口严丝合缝的时候,才能从临时通路抵达外界,脱险。”

    “可是内八卦里却恰好是个大迷宫,我们很难从最深处直接找到最边缘,而且沿途势必阻力重重,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闻因蹙眉。

    “此地就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内八卦缺口。”陈旭驻足之处,风景粗略一看,和别处并无不同。

    “怎么算到这里就是缺口?”闻因一愣,“阻力何在?”

    “阻力就是众位适才闯过的各个小阵啊。”陈旭一笑,说,阻力也是坐标,“虽然我们此番遇到的几个关卡,顺序和两年前主公主母所遇到的有了移换,但它们的相对位置和空间距离其实从未变过。当初完颜永琏带主公主母从阵中离开,有个最后消失之处就在崖底竹林,适才我通过九鼎和木桩以及铁索桥这些因素,再三推算出了内八卦缺口的方位。”

    “那咱们现在,只需等到外八卦的那个缺口与这内八卦的缺口彻底重合之时,通路构成,便可出去?”众人皆是喜出望外,原来已经不用再走、在此坐等就是。

    “等,没多久。”陈旭胸有成竹一笑。

    “适才打那么紧张,都不如喂陈军师饭一口啊!”慕容茯苓大大咧咧说。“庄主说得好听,荒郊野地哪来的饭!”盟军皆笑起来。

    只是,等候两阵重合的过程里不可能一直轻松。一来,谁知生机和死期哪个先到,阵法已经在身后崩得差不多了,二来……徐辕堪堪清醒,触到楚风月的手足依然冰冷——还是救不了吗,纵然花帽军群雄都是千呼万唤,他徐辕的女人他还是救不活了?!

    “不会,风月,你睁开眼睛看看,就快出去了,我们,我们一起……”他语无伦次,浑然不顾旁人在侧,泪一滴滴打在她眼角。

第1675章 戎装而来,霞帔而去

    “将军,出口就要到了,您不能扔下大家!我们可不要跟着南宋的天骄……将军若想跟,自己起来跟!”郭仲元的悲恸不亚于徐辕,触及楚风月身上还有余热,虽知那是徐辕之血的妙用,但也恐怕事发十几天后、那灵丹早就被徐辕代谢干净。

    但以郭仲元为首的这支花帽军对徐辕的敌意却渐渐少了,毕竟徐辕不仅守诺将他们全体救出困境,而且才刚恢复稍许内力就全用来给楚风月输送内气,如此情意,怎算辜负?

    “咳……”楚风月总算喘了一口气上来,半开玩笑,“真吵,吵得人垂死病中惊坐起……”笑毕,还未来得及看徐辕,就口吐鲜血脸色惨白,竟似又一次回光返照。

    “将军!”花帽军正自惨呼,被盟军和一隅金兵的惊叫声覆盖,原是一缕又一缕发黄泛红的光芒在众人头顶或身前徘徊、流转,如隔着一层轻纱捉摸不透,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想而知,那是真实世界的夕阳,被内外两个八卦层层折射和稀释——“通路即将构成,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余晖射入。”陈旭肯定地说,“众人且做好出阵准备。”

    阵外应已是霞光漫天、映染着疆场万顷磅礴,可是,还需做多久准备?半刻?半炷香?半分?须臾都等不及!眼见楚风月呼吸越来越短,柳闻因不能只顾着掉泪,忽然想起什么,蓦地冲上前去向刀割开自己手腕,后面飘云等人不解其故、齐齐大喊意欲阻止:“闻因?!”

    “我的血,或许可以吊命……”柳闻因受过林阡的青龙白虎血,虽然时间比徐辕吃灵丹更早,但心想神兽之力消失得总是慢一些;先前她没这样救母亲和徐辕,则是因为自己重伤不支或恰好有毒在身。

    如是,总算从指缝里挤出一丝属于楚风月的生机。但楚风月虽没有立刻就死,却还是将死未死的状态,失血过多的她,神智模糊望着徐辕,好像周围其他人都不存在一样:“徐大哥,这是云雾山吗,你……总算娶我了……”

    众人皆是一惊,晚霞与烽火尽皆朦胧,像极了新婚之夜帐外红烛摇曳;这对男女被血湿透的衣衫,也恰如新人的红衫霞帔。

    几个容易动情的却又都鼻子一酸,七夕佳节,本该良辰美景,何以竟成诀别?所谓婚礼,更是遥不可及的梦……

    柳闻因缓过神来,当即退开一步,再次果断解了徐夫人的发髻,恢复成未婚少女的模样,替徐辕做了这个早就该做的决定:“柳闻因屡屡争风吃醋,犯了‘七出’中的妒忌,今日不再为徐家妇。”

    “你……”飘云等人齐齐惊呆,谁也没想到她这样不顾名节,为了徐楚能原地结亲,她当众把自己给休了。

    “柳姑娘……”郭仲元、郭阿邻等人则都是感激不尽,浑忘了他们曾在战场和柳闻因你死我活。

    慕容茯苓笑叹一声,略带欣赏地看着闻因。唯有杨妙真、江星衍寥寥几人眼神扑朔,或是不理解、尽力克制,或是存心装成事不关己的样子。

    “是我和风月亏欠闻因。”徐辕来不及感谢闻因,皆因察觉风月陷入昏迷,无论生死都要先满足了她这个愿望,是以不再犹豫,取出心口珍藏已久的紫玉钗,笑中带泪地将它插回唯一女主人的发中:“风月,你曾问我,会不会等你渐渐放下仇恨,一起离开战场去云雾山、去江南……会,我会等,哪怕用这一生。”

    与此同时铿然以冯虚刀画地为帖,徐辕揽着楚风月郑重面向群雄:“聘礼已下,庚帖已递,百步穿杨军与花帽军皆做见证,开禧三年七夕,徐辕楚风月共结连理。”

    楚风月不知是否被感动醒的,精神也比适才好得多,久得多:“合卺酒还没喝,你,你要等我,喝完才算礼成……”

    “将军,不巧随身的酒都喝完了,过片刻,我等出去杀敌取血来贺喜。”郭仲元郭阿邻等宾客的眼神一厉,纥石烈执中等人全是小人长戚戚,不过,他们的头颅又怎配得上花帽十一剑手的剑?

    外围的战鼓愈发近,提示着阵内众人,当前的主要矛盾已变成:如果到出口时,他们与外面的兵马一瞬间恰好冲在一起?就算是自家人,都会在那一刹之间两败俱伤。因此,虚实的猝然相撞,势必造成出阵先锋们不必要的牺牲。而如果外面还是等候已久的第三方兵马,那危害就更加不止一瞬,免不了还会有再一次的生死相搏。那,也就是“杀敌取血”的意思。

    “让我们先冲出去,心愿已了,就算要死在这阵法边上,也不怕。”花帽十一剑手和百步穿杨军都是铮铮铁骨,互不相让,他们个个都抢着当敢死队。这一幕教徐辕和飘云等人愈发觉得,现在金宋之间差别其实不大,大的只是清浊罢了。

    不过,一声“天骄,你们来了吗”的传入打破了他们所设想的最坏可能性——外面的兵马,好像是宋军的,因为那是王敏军师的声音,这段时间他带着一群红袄寨兄弟一直追着出口跑。

    岂止王敏以及与他在一起的展徽,好像还有李君前的声音:“天骄即将出阵,反倒是纥石烈执中被困,黄掴,再不解除阵法,损失更惨重的是你们吧。”谁都清楚地知道,阵法边缘所受的损失再多,也万万比不过阵法深处的挫骨扬灰。且不说阵法真的完全崩坏之后了,就算此时此刻,被困在里面的完颜江山所遭遇的凶险都必定远胜徐辕,指不定他脑子已经被石头砸成了浆糊……

    

    由于缺口还未完全重合,隔着一座波云诡谲的迷宫阵,这些来自盟军的声音时扬时抑,忽近忽远——

    再抑都扬,再远都近!徐辕等盟军将士,无不因为即将到来的会师而热血沸腾。

    阵法彼端,黄掴还在嘴硬:“胡扯,你怎知对面的就是徐辕。”内心恐已七上八下,不想赔了执中又折了江山还搭上自己命,可显然也不愿辛苦经营的大局功亏一篑。

    “此战将胜,我等不负主公所托。”徐辕开口,他心忖,阵外缺的、翘首以盼的,也就是他这个声音。

    “好!阵内阵外,一起赢!给他林阡,接风洗尘。”得知徐辕果真安全,李君前极尽振奋,爽声大笑。他心知,徐辕不负所望击败群敌,表示盟军已经提前赢、只看赢大赢小了。

    就在徐辕等人破除九鼎来到边缘的时间点前后,李君前与纥石烈桓端授意朱雀和惊鲵共同作战,使阵外盟军对抗第三方的战局总算坚持了下来;他二人则直接押着黄掴到阵边来,正是为了迫他指挥蒲鲜万奴尽快解除阵法、以避免徐辕等人在出阵时因为一些未知之事而发生不必要的伤亡——潜意识里,李君前相信必是徐辕等人先于敌人走到出口。

    李君前唯一感到棘手的是元凶王爷的三大高手,目前那三人正由杨宋贤、李全、彭义斌等人一起奋力抵挡;一旦徐辕等人破阵而出,无需还有余力,只要出来就能振奋人心、打破平局,想必下一刻盟军就可以内外皆胜。

    

    “好,我告诉你们,怎么解除……万奴听令……”听到徐辕的声音,黄掴如遭当头一棒,本就亏空的心防霎时脱落殆尽。正如李君前所言,徐辕等人凭着自己找到了出口,若是还不解除阵法的话,虽会有害于徐辕却必然更有害于己方……

    蒲鲜万奴也面色一软,大势已去,虽然解除阵法后有利于己方可能更有利于宋军,但怎么也不是“必然”而是“可能”啊。

    他们唯能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三大高手在此刻力挽狂澜而他俩在阵边保全完颜江山皆大欢喜,又想,或许完颜江山和纥石烈执中虽在阵内迷路、出来后还能如鱼得水大放异彩力压徐辕?不管怎样,赌一把!说不定奇迹眷顾我们?

    风里流沙大阵的解除之术一旦祭出,阵力遽然就逆着适才烟岚弥漫的方向泄散干净。当虚实相接,阵外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一瞬后,阵内所有人都被风轻柔卷护着落在地面,而同样的这道飓风却强硬排开了真实世界原有的所有兵马……

    眨眼功夫,阵法消失,阵内阵外交融一片,如梦初醒的红袄寨、花帽军和百步穿杨军都是无人受损,但适才没闯关成功的完颜江山、纥石烈执中等人大半都早在阵内就满身是血遍体鳞伤以至于此刻一片狼藉哭天抢地。

    “咦,那是谁,好眼熟……”完颜承晖正待分辨完颜江山,便被蒲鲜万奴找借口带出这一兵阵:“承晖大人,东面告急,还请与我去共打杨宋贤……”

    黄掴苦叹,奇迹终究没出现,徐辕等人居然看起来余力更多;这一切都归咎于己方从上到下没有默契,此刻他委实不知阵法之解除会否非但没解决问题反而引起更大的危机,因为,天骄归来的好消息很可能真的会引起“东面告急”!

    反观曹王府和盟军众人内外通力合作、开山辟路,竟是一分一秒都没差……

    

    “大师兄……”才刚掉落出阵法的楚风月,和正在人群里搜寻她的桓端,眼神尚未产生交汇,便先一同看到了阵内人和阵外人的中点,从另一处掩人耳目而来的正待对束乾坤毁尸灭迹的双头怪物。

    “我就说,你走错方向了。”“明明是你绕路。”双头怪两姐妹意见不合,事发时好不容易走到外八卦缺口,正待将束乾坤扔进去,却发现死活扔不进去,因为这是出口不是入口;好不容易等到两个缺口彻底重合,通路构成,就在这一刻,阵法解除了……

    “唉,先生误我……”她姐妹俩但凡动作麻利点,黄掴也不可能被劫持!他没想到她俩会那样慢,因此没给她们信弹保持联络。更没想到,这双头怪自身竟也产生分歧、互不妥协,导致连个小小的束乾坤都没杀得成,此人活着又不知要多出什么枝节……可惜,教训的话黄掴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喊。

    “该放了我了?”黄掴转头问。就算没有束乾坤这个俘虏可交换,他本来就因为解除阵法的关系,是时候被李君前遵守承诺释放。

    “放是要放,不过,还有几句话要说——黄掴鼠辈,你听着!”束乾坤笑着拼力站起,因为左右看到桓端和风月皆在,他就有了底气,意识到这里是他师兄妹三人占据主导权。

    

    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千秋岁引》

第1676章 纵横围陷,进退交缠(1)

    “你这狐假虎威之徒,也好意思称我鼠辈?!”黄掴耻于与束乾坤为伍。

    “怎么不能,单凭你毒蝎刀,战得过他乾坤剑?”桓端见黄掴被李君前放过,愤然一刀又将他拖回。

    “翻脸食言,是君子所为?”黄掴忍着气,怒喝,“阵法我已给你们解了!”

    “那是李帮主与你的承诺,不是我纥石烈桓端的!”桓端持刀抵着黄掴后心,再次劫持了他,“叫那怪物放了大师兄!”

    黄掴本来是把阵法和束乾坤看成自己脱身的双保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真被对方抓住自己一人企图打开俩保险……如此吃亏,怎会甘心:“痴心妄想!千万别放!”话锋一转,狡黠一笑,“桓端,和李帮主还分什么彼此?现在就急着和宋盟划清界限了?”这句相当毒辣,临阵对花帽军对宋盟皆与桓端离间,意图将桓端置于两边不是人的境地,可惜冷场许久,没人理会他。

    “大师兄中了毒……除了释放之外,还得先问黄掴要解药。”楚风月虽然命悬一线,终是比两个师兄要心细些。

    “不急,死不了……”束乾坤忍着胸口剧痛看向郭阿邻,“我适才这一路没闲着,拟好了向战狼大人告黄掴的状……阿邻,你记性最好,记下来。”

    “呵呵,战狼大人?他自己也早就是丧家之……”黄掴还未说完,就被李君前远远一鞭狠抽嘴上,以至于接下来的话都含糊不清,一手托腮一手想指李君前却又碍于被刀抵住完全不敢转身,“你们,你们……公然勾结……”

    “我们抗金联盟苦战已久引以为对手的人,真不想被如你这般的鼠辈随意羞辱。”李君前认真说,虽然此战之后大概率还会争锋,不过,至少现在是同仇敌忾的。

    黄掴听时心惊胆战,这才知道曹王府和宋盟此战为何联合以及“度”在何处。这些人,俨然是把清浊放到了国别之前……

    “束将军,您赶紧说,我记!”郭阿邻生怕束乾坤毒发,赶紧催促。

    “头被砸过?能记得住?”束乾坤发现郭阿邻头上有伤。

    “别婆婆妈妈了!耽误我们破局!”楚风月眉一蹙,以一贯的语气吼束乾坤,刚吼完又大口喘起粗气。此刻徐辕已不在她身边,是一出阵就率百里飘云柳闻因等人协助杨宋贤、李全、彭义斌激战三大高手去了,离得不远,几重兵阵之隔,可楚风月总想着赶紧回到他面前……

    那时,束乾坤从头开始陈述:“黄掴小人,阴险!自打今年山东之战发起,他就抓住了花帽军所有主帅的死穴。从来都是风月打头阵,桓端做后备,我们全都不济,由着他黄掴居功至伟……”

    “敢写‘所有人的死穴’是什么吗!”黄掴冷冷打断,他当然也有底气,一来束乾坤还在双头怪手上当人质,二来,纥石烈执中、完颜江山、蒲鲜万奴以及自己的心腹都还在近前剑拔弩张,三来花帽军和宋盟虽然人多,可他们双方的合作真能一站到底?退一步说,桓端的每个麾下都能跟他一样铁了心地支持李君前?黄掴相信自己分化瓦解和将敌人收为己用的能力,不管外面是怎样的大阵套小阵,这里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束乾坤不理睬他,自顾自地数落:“泰安第一战,我军在情报上犯了‘顾此失彼’之错:一味注意杨鞍而忘记盯杨妙真……导致师妹不幸被俘,被囚禁于红袄寨中,过后,黄掴却一点儿不急,一直拖延谈判时间、要我和师弟‘稍安勿躁’‘伺机再救’。如今回想起来,师妹被俘是他故意送敌,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枉顾战局,一心一意要绊倒师妹了。”

    “随你怎么说。那时的我,坚信‘楚风月多留在徐辕身边一天就多降低徐辕威信一天’,远比关心则乱的你们冷静,圣上自会信我。世人亦然。”黄掴笑而狡辩,楚风月黯然神伤。

    “所幸,同期有师弟打赢济南府,总算发起谈判救出了师妹。然而,那虽是师弟的侥幸后路,却其实是对黄掴的正中下怀。黄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说出一句‘泰安才刚被成功分化,她楚风月就葬送了济南、功过相抵’‘战无不胜楚将军,竟还能当场被俘虏’,用来继续损毁师妹的威信……此处,他是枉顾济南府的战果,挖空心思也要害师妹。”束乾坤这般回忆,花帽军愈发恍然。

    “照你说,我不救楚风月也不对,救楚风月也不对!那你教教我,我救她不救?”黄掴驳斥。

    “婚宴之战前夕,黄掴放任解公子、凌未波去偷窥柳闻因,明摆着是要将他们送敌;婚宴之战当晚,他由着安贞败仗、我败仗、师弟无建树,他自己则差一点就大获全胜,是妄图独吞军功和进一步架空我花帽军、好方便他驾驭山东金军……

    不过,刀刃山里柳闻因超乎意料反而将他围住,他或是想借助红袄寨的内奸脱困?但解公子临阵急智对杨鞍下毒,令他不需要用内奸就能走……可就是解公子这样的一个功臣,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救,解公子至今还关在抗金联盟的牢狱……黄掴他,枉顾我军的阵容,殚精竭虑也要坑害曹王府!”束乾坤抬高嗓音,由于黄掴的陷害对象从楚风月扩散到安贞、桓端、解涛以至于整个曹王府,花帽军不少人都是一阵哗然。

    “谁说我不想救解涛!宋军防守森严我怎么救?”黄掴愠怒。

    “防守森严?!那你怎么混得进那么多人暗杀杨鞍,你的控弦庄是摆设!?”束乾坤理直气壮,继续对郭阿邻叙述,“最初几战,黄掴表面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实际却是存心拆开要我师弟和师妹的战斗组合,并开始在我花帽军中挑选可以欺骗和利用的对象——看什么看,就是你们!”瞪了黄掴心腹们几眼,又道,“后来,因为花之魅此女想要上位的一己之私,他黄掴恰好可以顺水推舟,于是在六月十九那晚,偷偷到摩天岭扔我师妹的佩饰,又一次在舆论中置我师门于不忠不义。”

    黄掴本已稍微收敛,听到这里又笑起来:“好意思提六月十九,你们难道没不忠不义?那晚是谁偷会情郎放过战机?若不是三大高手来救局,你们怕是早被宋军反攻了!”

    “反攻如何,我能打回来!”楚风月气急,“何况……那件事是我私人所为,和大部分麾下都没关系!”

    “你承认了……”黄掴色变,还未说完,便被桓端厉声打断:“你若处分,我无异议,然而你又是怎么做的?!”

    “三大高手,救局?他们不是来坐收渔利的么?让我和师妹在徐辕重伤的关键几日,白白放过最佳战机、心甘情愿陪徐辕到蒙阴赋闲?甚至,廿六那天我俩就是你黄掴选好的给徐辕的陪葬?”束乾坤冷道。

    “是是是,你们都有理,抱团便能压倒上级。”黄掴酸溜溜地说,李君前听得出,这是黄掴的叛离原因之一,你一言我一语的楚风月师兄妹三人确实是个小团体。

    “滚,竖子,不配为我上级!”楚风月脸色愈发惨白。

    “郭阿邻,你要跟你战狼大人告状,可记得千万不能偏私啊。这些全部都要写上。”眼见自己戳穿楚风月秘密,黄掴一脸得意和狠厉。

    “战狼大人会信你吗,你从一开始就切断了他和山东的联络,还把三大高手说成是他的亲自指派。”郭阿邻以行动表示,他不会写上的。

    “也罢,也罢,那你就同他告状。且不说他能不能活着逃出林阡手掌心都是未知,就算来了山东,他也会立刻被圣上清算。”黄掴阴阳怪气地说。

    “圣上不至于老眼昏花,算曹王,不算你背后的卫王夔王?”楚风月笑了。

    黄掴先一凛,却即刻说:“谁跟宋盟走得近,谁会第一个被算,拜你们此战所赐,曹王府当仁不让。”换束乾坤三人一愣。

    “元凶王爷的三大高手,为何只是蒙面,而不易容?”李君前见他三人理亏噤声,心想反正现在不用避嫌,该插嘴时就插嘴,当即帮他们转移话题,追问黄掴,“控弦庄细作,多半会易容,为何你不用?让他们蒙面树大招风。”

    “花之魅是用易容术冒充的楚风月,万一哪天花之魅和我的事情暴露,凭纥石烈桓端和楚风月的狡诈,一定会对我和三大高手的关系起疑心。”黄掴惜命,没敢隐瞒,顺带着又洗刷了束乾坤一番,“狐假虎威的束某人,又不知要怎样借题发挥。”

    “身正不怕影子斜。”束乾坤闻言自然忿忿。

    “黄掴,你到缜密!”纥石烈桓端和楚风月则皆惊撼。

    李君前叹了口气:“确实缜密,若是用在正途,金军同仇敌忾,这仗盟军还真难打。”

    “不会。你们有楚风月集团吃里扒外,好打得很。”黄掴笑着倒打一耙。

    “鼠辈/竖子,闭嘴!”楚风月和束乾坤均大怒,两人相对吐血,显然都到极限。

第1676章 纵横围陷,进退交缠(2)

    “竖子含血喷人!我楚风月在今日之前,哪个战场上不是对徐辕赶尽杀绝?!”楚风月又是生气,又是激动,又是后悔,再多的话却无力再说下去。

    “六月十九,无偿赠丹,也叫赶尽杀绝?”黄掴冷笑,转头看郭仲元等人,“众位全都看到了,楚风月集团与宋盟早已勾结到‘生死不离’地步,背叛家国,按罪当诛!还请汝等擦亮双眼,将楚风月集团剿灭!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黄掴见郭仲元那队花帽军在侧旁听一声不吭,自认为虽然不能瓦解金宋同盟,好歹可以从桓端身边离间走一个是一个——郭阿邻脑子被砸了,郭仲元可没有,此人虽然素日与楚风月亲厚,但却一直与宋盟势不两立。

    “戴罪立功……”郭仲元微笑领着麾下靠近几步,突然脸色一变,怒喝,“再被卸磨杀驴是吗!还嫌不够?!”一剑掠袭,飞星般与黄掴擦肩,“不巧郭仲元就是楚风月集团之首。”

    楚风月和黄掴分别对花帽军如何,郭仲元等人全都看在眼里。虽说公是公私是私,但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无罪却在金帝那里没有生路,退无可退的时候只想听凭心念选择一次。

    黄掴半晌不敢动……适才,他只要微移半寸,都会被郭仲元的剑割了耳朵。花帽军居然无人被他说动,相反自己的心腹有人窃窃私语,看样子敌众我寡定了,他也就更不敢逃离桓端手掌心,乖乖地任凭其挟持。

    “黄掴,将解药给大师兄!”楚风月察言观色已久,如昨般越级发号施令,脸上正是黄掴一直以来最厌恶的颐指气使。再厌恶,又能怎么办,黄掴色厉内荏,命令双头怪姐妹:“给他!”

    “师妹……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两年前徐辕被你救回军营,虽是被杨鞍在他脖子后面扎了一针,但他内功深厚、不至于十天半月还醒不了。罪魁祸首就是黄掴鼠辈,他给天骄的汤药全都在加深天骄病情。若非杨鞍后来尽力弥补,徐辕恐怕不死也残废……”束乾坤服药后,不急着调匀气息,当即告诉楚风月。

    “所以,杨鞍不是仇人,黄掴也不是恩人?”楚风月含泪问,桓端点头:“两年来,为了让你打红袄寨能不遗余力,我们全都瞒着你。如今看来,没必要了。风月,你对花帽军已仁至义尽,接下来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他看见紫玉钗插在楚风月的发中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从小的愿望就是风月能过得幸福快乐。

    “师妹,既然黄掴能故意瞒你有关他害徐辕的往事,那他也就能瞒你别的事。我想,二王妃和楚风雪的死,未必和他描述得一样残忍,你不一定要对整个宋盟都不死不休。”束乾坤之所以说出来,是因为看见楚风月刚才有过神伤。仇恨和责任,在清醒的时候仍然如影随形地困扰着她。

    楚风月不住喘息,笑时面色已死白:“多谢师兄们告诉我,我,适才好像嫁给了天骄,原还带着些罪恶感……如今,心愿已了……”

    “别死!撑下去!”“心愿已了,不代表没有后续新的开始……”束乾坤和纥石烈桓端色变的同时,李君前也抢上一步给楚风月续气吊命,便在这节骨眼上,那双头怪在黄掴示意下一把将分了心的束乾坤往桓端推了过来,并趁所有人不备地揪起黄掴、完颜江山的衣领就逃。

    “休得逃跑!”花帽军齐齐大喊,奈何都无余力。所幸,徐辕留在这里的部分百步穿杨军和近前的红袄寨及李君前统领的两淮盟军勠力同心,齐齐弯弓向天射,阵前霎时马鸣风啸:“想往哪逃?”

    

    形势陡变,但随着一声巨响,御风箭流星般划过天穹,声落后,完颜江山和黄掴直截了当地掉落下来。

    变化的何止这一隅,原来就在花帽军与黄掴对质的间隙,徐辕、柳闻因、百里飘云等人及时奔赴前线,给本就与三大高手平衡的杨宋贤加了轻微力道,很快便将包括余相濡在内的所有第三方压制。金军本就人心有变、色厉内荏,一旦有一人怯战、疑战,乱局如疾病的传染一发不可收。

    反观宋军,空前凝聚,战力与士气齐到顶点:“天骄出来了!”“三当家万岁!”“真要给盟王/主公以全胜接风吗!!”

    余晖散尽,欢呼声起,整个摩天岭才刚要天昏地暗,近万宋军陈力就列,揽弓扣弦疾放,万箭千火如电似雨逐夜而去,照亮了满目河山,直震得天星摇落。

    “这么快,他们就胜了……”桓端长叹一声,虽是配角,他也认了。望着御风箭将完颜江山钉死在地,三大高手和双头怪之流也败相毕露,他知道下一刻正是情敌的凯旋而归,却终究带着一丝成人之美的笑意看向楚风月。

    楚风月亦含泪而笑,只见她的天骄一归来就定风波:“徐大哥……”

    此情此境她当然愿意陪他继续赏看,但原就濒死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再久,话音未落,再次失去知觉。

    徐辕一惊,大步上前才刚将她抱起,便惊觉月观峰南麓一束流火,正是向核心战场预警“有变!”

    “何事?”战斗还未完全结束!?几重兵阵之外,杨宋贤一边领军继续挫败第三方势力的挣扎反抗,一边询问此战中负责维稳和沟通情报的落远空。

    “刀刃山、调军岭、天外村等地,都又有新的金军涌入……”落远空极速通过手下传达了这一变故。先前惊鲵和真刚探索的金军分布,皆是摩天岭和月观峰周边。

    而今才知,先前桓端在黄掴的中军帐一带而过的那句话是对的,盟军更该放眼于泰山以外的——“信不信,此刻你完颜承晖是孤家寡人一个……圣上的兵马外面还围着夔王府的兵!?”双头怪是卫王府第一,余相濡是夔王府第一,现阶段徐辕等人不好说黄掴的幕后黑手是谁,所以那句话可以修正为:圣上的兵马外面还围着元凶王爷的兵——

    到目前为止,和曹王府以及宋盟厮拼的,除了黄掴、纥石烈执中、蒲鲜万奴、完颜承晖这些金帝所支配的兵马以外,其实只有三大高手和一个双头怪而已,元凶王爷只是出了一部分帅。换而言之,前面跟徐辕等人耗尽的兵大多都是圣上的,而元凶王爷的兵,和更多的帅,俨然还在外面黄雀在后!三大高手和双头怪,败相毕露和挣扎反抗是真,但也是为元凶王爷的胜利承上启下!他们作为先锋,在撑,在等,主力大军的汇入!

    所以,黄掴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没有算到曹王府和宋盟会合作,元凶王爷都有足够的决心应变,而非接受失败和问责。默契?他们核心层有。

    

    天地之间,黑白子纵横围陷:七夕此战,风里流沙大阵虽被花帽军裹挟,花帽军外却被堵了一层金帝的兵马,但金帝的兵马外还围着那个总算入局的卫/夔王府。

    “可是……”关于元凶王爷还有余力,李君前不是没有想过,尤其在桓端已有前瞻的前提下。之所以没有预防,一来捉襟见肘,二是因为没预料到——“怎会来得这么快?”

    毕竟,惊鲵和真刚再怎么列于轻缓,都不可能不对泰山之外有所觉察,没觉察到一定是因为刚才这些兵马还没在。所以这些兵马必然是临时的调控,是的,他们不可能预算到曹王府和宋盟合作——可是,局中的所有人,方才都打成了死结无一例外,正是由于朱雀毫无保留的相帮,连黄掴和蒲鲜万奴都被限死了行动,谁还有可能会去外围向元凶王爷通风报信请求支援?!

    谁,谁有可能?!

    徐辕感觉到虚空中那道不怀好意的暗刃……有一个人,刚才没有尽全力两败俱伤,因为……他一直在调控金宋之战的平衡;他,也拥有这一战到此为止最多的兵马和最充裕的实力……

    李全,总算出手了吗,你控制不了宋军的同仇敌忾,便去插手金军的调度是吗!!

第1677章 死则死此,后退者斩(1)

    身为红袄寨内鬼的李全,虽然表面还是个抗金义士,但和盟军早已经貌合神离,双方也对此心照不宣。此刻他刚好随着阵型的调整回到徐辕身边,脸色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心却在猖狂地笑:是啊徐天骄,你总算明白了,可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比纥石烈桓端还具前瞻力的李全,早就在摩天岭战场外预留了联络线。还好他留了啊,当他听到“三当家万岁”五字居然还响在自己死忠的阵营时,差点没立即提枪一下子扎死杨宋贤,不过可惜得很,杨宋贤站得太高,他离得太远,实力又太弱,只能堪堪刺个远景——

    那又怎样,我李全在暗处,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视角,这个位置,最能轻易终结杨宋贤的夺权美梦,打破徐辕和李君前的将胜之局。那就由我,李全,教迟来一步的林阡收获满目疮痍!!

    “天骄当心……”江星衍原还在失神,忽见一道暗刃向徐辕的方向升起,几乎本能地提着姜蓟的枪冲前去救。再怎么埋怨,这些年来他都一直把徐辕视为上级。

    出阵时江星衍和纥石烈执中的麾下们站一起,其后一直没逮到机会逃开,于是只能尴尬混在红袄寨军师展徽的队伍里,一时之间忽略了——他本来也记不住——展徽原是李全的死忠,展徽的队伍里藏着李霆二号、李霆三号……

    他是同那暗杀者站得最近才出手制止,谁知那暗杀者突然就改变了方向和姿态,直指着猝不及防的他,惨呼倒下:“金人……杀人啦!”陡然间,明灭的火光下江星衍看见,那人血淋淋的胸口插着一把飞戟和自己的别无两样,那人站在天骄和自己之间倒像是给天骄挡了灾劫……倏然他懂了这又是一起秦王事件,这么快、这么可怕的临场发挥!他江星衍,竟又一次好心办坏事要坑死自己吗!不对,又一次害了天骄啊……

    有关失路的来龙去脉他一息之间就心底雪亮,对天骄本该没有怨恨而只有愧疚和遗憾,然而,心底雪亮的同时他的前路却愈发昏暗!

    “张弟!啊——!金军还没有灭,仗还未打完……你怎就死在了自己人手上!!”李全匆匆赶回那人身旁,自然只得到一具火速断气的尸体,随即就带动周围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不,他不是自己人!”刚杀敌回来的杨妙真也恰好见到这一幕,她心里的气在阵中就一直忍着,此刻终于憋不住,冲着江星衍睚眦尽裂,“江星衍,你这叛徒,还我大哥命来!”

    “正是江星衍!无耻小人又在害人!”“还我鞍哥命!”“李代寨主,快代咱们杀了他啊!”“将红袄寨的大仇绳之以法,好告慰杨二当家在天之灵!”好个李全,如此轻易就又借助江星衍凝合红袄寨军心,那八成左右的寨众仍然还是向着他的,杨宋贤瞬间就被适才山呼万岁的他们抛诸脑后。而这一刻,杨宋贤本人还在数阵之外,盟军其他人没话语权只能沉默,形势危急他们本来也没有心思插话——李全他,根本是看准了以徐辕为首的盟军此刻为了大局不可能先来内部夺权。

    而李全要的,又怎会局限于本来的八到九成?他要的,是十成!今次给元凶王爷通风报信,李全是身为合作者,既主动送个顺水人情,也平等借势分一杯羹。山东红袄寨的大馅饼,他一口都不给宋盟留——江星衍,只是气氛的承前启后。

    “天骄,此刻盟军和红袄寨都已筋疲力尽,初来乍到的又一支金军却气焰嚣张,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包括江星衍在内的这些曾经威风八面的金军主帅们,悬尸示众,以慑新敌。”李全一边指挥麾下们帮杨妙真去与江星衍等金兵交手,一边平静地朝徐辕的方向胁迫。他直截了当地指明了两点,其一,楚风月已经是尸体,她死了,徐辕,打不打击,难不难过?其二,你徐辕要顺我心意,用她尸体示众——你做了就失尽盟军和花帽军军心,你不做,或犹豫,就等着红袄寨对你和林阡绝望。

    “楚风月是金军在山东的最强主帅,尤其在胶西一带威名赫赫,第三方势力很可能正是从那里来。她的尸体,无疑是我军激励士气、挫敌锋芒的首选。”杨妙真即刻在李全背后挑明了要楚风月。不同于李全逼迫徐辕,杨妙真更是在试探徐辕、会否和纥石烈桓端一样不分公私。

    “疯了吗杨妙真!”忙着救楚风月的柳闻因气愤抬头,“她有何用!第三方是曹王府的死敌,巴不得她死……”

    “她死不好?你舍不得?至于这般紧紧护着?!柳闻因,回答我,你们抗金联盟和楚风月集团,真的有暗通款曲?至少六月十九,有,是不是?”杨妙真声音越变越轻,神色越来越狠。

    “世人大抵如此。不符合心中所想,就怀疑……”柳闻因理亏,避重就轻。

    杨妙真厉声喝断:“到底那晚是不是楚风月救的天骄命!”

    “不是!”柳闻因也抬高声音,却撒不了谎,躲开杨妙真的逼视,“是又如何,难道你看不见她一片真心!”

    “……柳闻因!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楚风月集团坑杀我红袄寨多少兄弟,岂是对徐辕一片真心就能勾销罪过!包括这个江星衍,也是被她从你盟军策反过去的!你们怎能被私情蒙蔽了双眼、真的在暗地里与她勾结?甚至,还用你的终身大事公然骗取我们的信任……你说你和天骄两情相悦,全部都是谎话!”杨妙真含泪怒问,从她的角度看,盟军确实不可信了。

    “骗又怎样,盟军彻头彻尾演戏,可也都是都干了好事、实事!”王敏立即帮柳闻因说话,作为军师看得最透,“楚风月等人,全是受命于上级才……”

    “你闭嘴!不分是非,砌词狡辩!她楚风月就算不受上级号令,就没杀过山东人了吗!”杨妙真义正言辞,越说下去就越是通透,“原先的抗金联盟,讲究‘真者,精诚之至也’,如今的抗金联盟,开始‘骗又怎样’了。呵呵,真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阡上梁不正,你们便下梁歪,六月十九,就连宋贤哥哥都做了纥石烈桓端的傀儡!那晚我哥哥的死,或许不是你们希冀,但后来不给他报仇,等同于他被你们出卖……”

    “没有证据,能别举一反三?!”柳闻因气急败坏,“林阡哥哥……是你师父!岂容你这般抹黑!”

    “抗金联盟,你们扪心自问,抗金抗哪里去了!”杨妙真怒极,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现在不是议论那些事的时候,敌人增兵极多,我方不宜内讧……”外围兵马已然重排,阵地前沿变化,杨宋贤和彭义斌王琳仍是前锋,此刻他远远请求支援。见状,李君前也控制好大批俘虏意欲前去助战:“稍安勿躁,楚风月不是此战症结。把完颜江山和黄掴带过去,都比她退兵有用。”

    “楚风月将是接下来每一战的症结,天骄今日若不将她尸体丢出去,则红袄寨的过去曾受制于金军,此战必受制于金军,将来也定然受制于金军。”杨妙真冷冷说,心中只有红袄寨的未来。

    “不止红袄寨,还有盟军。”李全野心终于暴露,竟然反向入侵盟军,“明知道扔她尸体能解决一场大难,用一个死者就保护千万人的性命,徐天骄偏偏不肯,这样的人,值得跟随?”

第1677章 死则死此,后退者斩(2)

    空前巨大的压力,使徐辕完全没听清李全和杨妙真在讲什么,只知李全前一刻在逼他扔弃楚风月,好像还有要上前代劳的架势……终究他却抱着她越来越紧、不予妥协:“竖子敢尔!徐某刀不长眼。”

    “啧啧,听听……”“值得跟!”这当儿百步穿杨军异口同声回答,令李全停顿了一忽,脸上满是尴尬,稍顷,继续讽刺:“金宋大战,金和宋居然站到一边,闻所未闻,荒谬绝伦,足见宋盟也是虚有其名!”

    徐辕总算领悟了李全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呼吸一滞:太可笑了,风月,这些日子我和你一样,为了不值得的人费尽心思害了自己最爱。风月,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弱点,是我命最关键的一部分,若真听他们的话杀了你,我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次我和你一样,死也不撒手!

    或许是徐辕这一道内气过激,楚风月又一次醒来,好像听到了徐辕的全部心声,微微一笑,竟不管何时何地,直接同他激吻。

    一刹,徐辕想起适才自己在阵中所说“此战将胜,我等不负主公所托”,这才知道话说满了,可能给林阡惹祸了……但力竭之际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竟破罐子破摔地迎合起楚风月,泼洒给在场众人一头狗粮和狗血。

    “呵,坐实了暗通款曲。”李全冷笑,心愿既达,黄掴留在这里的心腹会意,立即接茬:“如此说来,楚风月、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是真的早就和宋军勾结在一起。承晖大人,您知道该怎么对圣上禀明了?”

    完颜承晖好不容易离这里近一些,都不知道他算是自己杀回来的还是被兵流推挤或席卷回来的,这当儿惊见徐辕死死抱着楚风月再三受迫都不肯放,而楚风月居然到现在还留一口气和徐辕做这等丑事,难掩吃惊,连连点头。金军宋军不乏观念保守之人,当即被李全等人带起节奏,一片哗然,徐楚二人霎时就成了千夫所指。

    “什么暗通款曲,是明通。”楚风月虽虚弱至极,脸上全是盈盈笑意,旁若无人,我行我素,“‘暗’通,是竖子、鼠辈做的。”

    “风月,今天做什么都依你。日后也是。”徐辕怕她死去,忖度此举应该不会影响大局——若有影响,那就日后向受累者负荆请罪……甚至,一死以谢天下……

    

    才刚入夜,便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末世景象,这时落远空、惊鲵、真刚、朱雀纷纷来报,李君前、杨宋贤等人难以抵抗突如其来的又几大高手,故而向此地再度请求武功高强者增援。纥石烈桓端明知会继续坐实勾结,却还是当机立断、提携长刀迎难而上:“花帽军还信我的、尚且有力量战斗的,且随我去共赴这场‘明通之征’,何如?”

    “是!”花帽十一剑手当即相随,临行不忘对楚风月齐声,“将军,撑下去,等咱们诛灭宵小的庆功酒!”

    纥石烈桓端热血涌到头顶,这一路策马而去神挡杀神,一口气直接冲到数阵之外、险些顶不住的李君前身侧,持刀划地掀起一大片电光与火花:“死则死此!”

    “后退者斩!”李君前因为桓端的到来得以支撑住余相濡及其搭档的刀剑压顶之势,忍不住为身畔差点兵败如山倒的盟军将士们接过这句原属于林阡常用来激励士气的口号。

    这千载难逢的并肩作战际遇,当真可以用离奇来形容了。

    

    “你们是爽快了,可曹王他……日后要怎么给你们收拾摊子?”束乾坤叹了口气,推开正在给他疗伤的军医,堪堪直起身,远眺师弟意气风发的身影,再回看师妹执迷不悔的容颜……

    束乾坤愣神片刻,大笑三声,气喘吁吁地端起乾坤剑来,大声朝完颜承晖的方向道:“承晖大人,纥石烈桓端今日行为,其实都是受我束乾坤胁迫。我束乾坤,正是花帽军此变的幕后黑手,是元凶王爷的内应……正是我下毒给楚风月,毒得她神志不清,同时用她的性命逼着纥石烈桓端和宋军不得不联合!”

    “什么?”完颜承晖听得一愣一愣,他在这一战参加得断断续续、云里雾里,还没搞懂外围的兵马到底存不存在究竟从哪里来,就被眼前楚风月和桓端各自令人震惊的行为一叶障目;

    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向圣上述说今日之战,突然因为束乾坤的主动领罪而心念转折:难道说,还有案中案吗;原来如此啊,我也觉得桓端和风月不该这么疯魔和不可理喻,他们和黄掴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这么看来……外面真的有个元凶王爷?如果是束乾坤强迫的话,那么和宋盟联合之人,表面是曹王府,实际是另一个王府?

    当是时,黄掴就算还在场,也没资格否认第三方居心,因为见风使舵的他到此还是个“忠臣”——黄掴你不承认你是贼不要紧,我束乾坤自己跳反,把元凶王爷拖出坑来!

    “一直以来,我都妒忌楚风月和桓端的战功,忍不了他们对我的呼来喝去,所以我暗中投奔了元凶……不过,适才我与元凶分赃不匀被卸磨杀驴,而楚风月性命垂危还在给我讨?解药,令我良心发现,索性就承认了吧……”束乾坤难得一次这么有主见,用一个特殊的谎言圆起了所有的谎也解开了一切的结。

    “什么,大师兄……”楚风月蹙眉,不明白束乾坤认罪后想用什么收场?向来他都躲在她和桓端的身后狐假虎威,从未有过什么观点不在她的掌握中……

    “真有个黄雀在后?”完颜承晖听着远方兵戈,蹙眉半信半疑,他虽忠厚,却并不傻:第三方一旦击败这里所有人,怕是不会再对圣上藏匿了?

    “据说你金宋双方需要用幕后黑手来悬首示众才能提升士气退敌?黄掴他们还不够,那就用我的好了——束乾坤头不要了,天骄拿去!”束乾坤决然喝罢,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一刹,毫不犹豫地横剑自刎。元凶王爷有死士,曹王府又有何惧!

    死志坚决,纵使柳闻因抢上前去都无从救起。束乾坤可能是想直接把自己头剁下来的,但人的脖颈哪是那么容易切割,虚弱到极致的他自杀就更不可能,所以到最后并未身首异处……尽管勉强落个全尸,倒地时脖颈都还在往外喷血,一生中难得一次热烈。

    “大师兄!你傻吗!!”楚风月这才领会束乾坤是想帮所有同袍背锅、“畏罪自杀”,从而给花帽军和曹王府在将来有个在金帝那里盘活的机会,然而如何可能接受他死!悲痛欲绝,大口吐血,眼前一黑再度背过气去。

    

    “风月……”徐辕大惊,眼中有泪闪烁,是既悲恸又震撼,背负了束乾坤一条命之后他就更不想楚风月死。

    “好啊,那就先扔束乾坤的。天骄,给你时间,等楚风月断气,再扔她的。”李全笑得合不拢嘴,束乾坤的死虽然祸害了元凶王爷、也在一定程度上迫得黄掴的心腹噤声,却并不妨碍他李全对红袄寨的篡夺以及对抗金联盟的威胁。换而言之,束乾坤只能用命来收拾曹王府的烂摊子,收拾不了宋军的。

    缓得一缓,他正要推开柳闻因并斩断束乾坤脖颈,就被徐辕冯虚刀飞掷而来,怒挡在束乾坤尸体的数步开外:“束乾坤是同道,不能扔弃!”

    正合我意,李全笑意更甚:“哈?再说一遍?”

    “楚风月是妻子,更不能扔弃。”压抑在心中的爱,其实是深不见底的。

    事实上,楚风月确实不是此战症结,然而,气氛早已因为从江星衍开始被李全带偏。

    “所以,就宁可扔弃盟军吗?”李全笑得更加猖獗,“徐天骄,再问你一次,公义和私情,你要哪一个?”

    两难的千钧一发,来自第三方的杀气已然覆满河山,漫天烽烟铺盖而下,势要将泰安全境倾覆,徐辕若再不放弃楚风月,只恐要伤及三军。

    不知何故,好像就在一瞬之后,无声无息地,画面好像就接不上前一瞬了,

    怎么感觉哪里断裂过又重新拼合?毫无征兆地,覆盖的烽火忽然反向燃烧,灭顶的杀气顷刻奔腾而逃!风云变幻,朝天狂涌,争先恐后,急不可耐……

    越来越清晰的月光下,乍见一个熟悉至极的玄色身影立马制高点,衣袂随风,清隽出尘。

    正是这位不速之客,一骑破空威势难挡,一到场就持刀逆扫烟尘、轻而易举改写了全局走向,荡尽污浊的同时,斩钉截铁地帮徐辕作出决定:“都要。”

    那是何人?在场的所有人差点没缓过神来,怔怔地望着那唯一的方向……

    鸦雀无声,蓦地欢声雷动:“主公!!”

第1678章 平大乱若烹小鲜(1)

    他来了。局面再乱,战斗再激烈,仗都基本已算打完。

    可叹元凶王爷增派的高手们一个还没来得及留名,就全因烽火之漩涡的剧烈四散而有如被扫射出山……不管他们内心是怎样不甘,那一刻都必须紧随着刀波逐流、坠地后更迫不得已与等闲之辈们一起前推后拥。

    等闲?在他林阡饮恨刀下,他们哪个不是等闲?

    “主公您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都死光了!”许是长久没见他,许是这一战太难,盟军大部分都如见亲人,年纪小些的竟忘情失态围上去哭。

    更有甚者,不管金军宋军,惊见林阡驾临,全都震慑当场、石化一般,要么喜得动都动不了,要么吓得大气不敢出。

    唯有寥寥几人还剩理智,接连上前向他行礼:“主公!我等失职,特来请罪……此战,着实乱打!”

    譬如陈旭,心知盟军此番迫于无奈和花帽军的合作俨然不是林阡本意——因为主公一定是想当诸葛亮,笑看司马懿被魏帝投闲置散到死,如此最利于盟军北定中原,可惜徐辕和李君前好像在帮司马懿斗曹爽?

    “你们全胜就好,剩下都交给我。”不过林阡向来护短,客观条件摆在那里,又怎可能追究徐辕和李君前的所谓乱打?当时当地,他们只能那样打。

    眼下,曹王府的摊子是束乾坤用命勉强收拾了,盟军的摊子,且留待他饮恨刀收拾——

    立足山巅,一刀强势划开个界限,却不再有昔年的死则死此后退者斩口号,而是二话不说就直接以锋芒将要杀的敌人和要护的自己人排宕开两个方向。

    要护的自己人里除了盟军,有江星衍,有花帽军众将,有李全杨妙真展徽,那些都是列于轻缓的矛盾,被他以“一道神光万境闲”暂时笼盖;

    要杀的敌人,则是夔/卫王府和金帝的那些兵马,舆论里这些天他们本就是要去西北打林阡的,求仁得仁。这些小人和愚人适才就已经人仰马翻,此刻被他以天下狗熊如电抹继续驱赶:“曹王的棋盘,你们也配动。”

    这句,既是他发自肺腑想说的对曹王府的敬重和对其余金军的鄙夷,也是他林阡作为主公从盟军的角度出发,存心给风雨飘摇的曹王府与金帝之间再添隔阂——虽然他不知徐辕和楚风月、李君前和纥石烈桓端各自有什么约定,但其中显然没有不可离间曹王府和金帝。短时间内林阡必须让曹王府虽有生机但盘活不起来,从而使西线和中线宋军在山东之战的进程里能够高枕无忧。

    确实陈旭猜对了,林阡本意当然不会希望盟军和花帽军合作。不过事情既已发生,那就由他来把握这个敌我之间的“度”。或许这起意外的合作会触发新的剧情也说不定。

    

    这是个什么情况!杀气明明暴涨,阵型却在紧缩,仅此一刀而已!

    纥石烈桓端被动地退回来发现和抱住束乾坤尸体时,泪满战衣,无力反驳——无力,是因为这一刻花帽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因为林阡的突然出现和破局也算花帽军全体的救命恩人;想反驳,却是因为……

    桓端听出林阡虽然和徐辕李君前等人一样赞赏花帽军,但其思维却并未局限于山东此战,而是想从整个天下的层面对日后的曹王府都有所压制;除此,竟好像还在对花帽军抛出“无路可去,不妨入我彀中”的橄榄枝?!若然曹王府果然面临甚至已经被金帝解散,这个新剧情并不是林阡的异想天开——

    但那与大师兄的苦心相悖,与自身理想背道而驰,桓端宁可流亡为寇也做不到,他一定要撑到曹王府死灰复燃,其他人是否选择离开破落的曹王府是他们的自由,倒是风月她,或许可以就此解脱……

    狂沙腾起如潮,新的大战一触即发。林阡给徐辕和楚风月几个危殆之人透入内气救命过后,便再度策马追前。

    宜将剩勇追穷寇。杨宋贤忽然会心一笑,逆风携剑追上前去:“将贼人灭口?等等兄弟我!”

    虽说胜南现在的武功传说中今非昔比,宋贤还是想见识到他动真格的。何况夔王卫王甚至可能过去太子府的第一高手都在那个方向,其中不乏刚刚赶来泰安、蓄势待发之强敌。不计其数的敌人聚在一起,怎么也得有个帮手给饮恨刀掠阵不是?潺丝剑,按不住了,上!

    “还有我……”然而柳闻因和彭义斌王琳张汝楫等人才刚要追前,就被大风扬尘沙击面,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持——林阡发起的这股超强刀风表面是在斥开他们,实际居然给他们这些“弱者”们造就了一个保护性结界,经久不息,实在可怕。

    林阡临行前只留了不容反驳的一句:“全在此地等我回。谁去谁留,容后再议。”强调了他们这些原地不动的都是次要矛盾,好像是看透了桓端等人的繁复心理要他们既来之则安之,但也仿佛是对原先尴尬的江星衍给了一颗定心丸,更似乎是在威胁瞠目结舌的李全切勿轻举妄动……

    

    不同于桓端等人极力化解悲恸后的随遇而安,也不同于江星衍遇见希望后目光都变得明亮,李全那未完的笑容从林阡到场后就一直僵在嘴角,变成了一种极其生硬而惨烈的假笑……

    内心大恸,既是武力的无法匹敌,更是人心的望尘莫及,他本以为,徐辕和楚风月这对狗男女能把林阡这块精神招牌从红袄寨彻底拖倒,不复存在。事实应该也差不多,如他李全所愿,如昔年曹王和仆散揆所愿,徐楚激吻的那一刻林阡轰然坍垮,

    可那又怎样,一刻后,盟军欢声雷动的同一时间,红袄寨靠林阡近的几乎每个人,眼中都发出灼热的惊喜的光,真的是“林阡一来,哪怕怀疑着他,都一个个心向往之”——林阡就连坍垮了还是这么强悍,强悍到只要一出现,好不容易被李全击落的一千万个林阡碎片瞬间就重聚……

    他林阡,根本是用实力在告诉李全,我的台你永远都拆不了!我就算因为被抹黑而声名降到底线都还是碾压你……而追根究底,他那几个莫须有的令人斗胆疑他的黑点也都是强极则辱,他来之后,一旦和徐辕刚柔并济,只怕整个红袄寨都要被不战屈兵……

    李全有那么一刹是信念崩塌的,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收拾起,心慌意乱时冷不防地瞥了杨妙真一眼,她哪里还是适才辱骂林阡时的恩断义绝,一双凤目噙满了“我想追随你,可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然而还是想追随……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爱恨情仇千回百转”的泪……李全如遭暴击,心情跌到谷底瞬即反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攥起拳头:不行,不能服输!

第1678章 平大乱若烹小鲜(2)

    “主公他,怎么比约定来得早?”素来缜密的百里飘云也是过片刻才从激动中回神,既然肯定已经追不上林阡的脚步,便索性询问起随他提前赶到山东的先锋们。

    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倏然也凝神细听,那些人的回答里或许有战狼的音讯……虽说,林阡的脱缚,很可能本身就代表了战狼的受困。但这支花帽军的眼中依然还存希望。

    初来乍到的几个十三翼当即详述起他们的近日见闻:以战狼薛焕、高风雷卿旭瑭为首的两批高手堂,虽然一如既往是盟军最棘手的敌人,但由于遭到金帝的解散和通缉而名不正言不顺,士气和战斗力都自然而然地大幅削减;主公本来就强,一时难逢对手,所以前段时间不仅无需援军,反而朝山东调了好几拨增兵;金帝和完颜匡、完颜宗浩等人在经过一番合计之后,号令包括胥鼎、完颜天骥在内的诸多后备人才“即刻兵发河南,务必封锁林匪”,“给曹王府看看,仗到底该怎么打”……

    盟军曾略有耳闻的胥鼎,是奸相胥持国的儿子,是急递铺的发明者,也是个守御能力一流之能臣,正是在去年泰和南征之后受到金帝重用;完颜天骥,同样是个不可多得的骁将,前年冬天戍守边关时,曾屡次成功抵挡蒙古兵的入侵。

    他二人联手后,遵循“以守代攻”原则,谋高于勇,确实困扰过刚从魔态走出、还在适应正常状态的林阡数日。在自身有所克制的情况下,林阡那可怕刀法仍旧毁了三座山改了五条河,这才得以从层层关卡中杀出一条东征之路,离山东稍近一些、定睛一瞧却还在河南……

    不过数日之后,一旦林阡遇强则强、摆脱了智力泥沼,便与他俩在策略上打成平手——

    本来只是终结了胥鼎和完颜天骥的智谋碾压,渐渐开始平分秋色而已,这时候,只消一个“防守无用论”乱敌之心,林阡就轻松削弱了他俩在新锐里的威信。毕竟那些是血气方刚的新人们啊,尤其晚了胥鼎几天、初来乍到的眼高于顶者,对林阡只限于耳闻、见面后觉得“不过如此”“莽夫罢了”“夸大其词”……

    言论四起,纷纷指责胥鼎和完颜天骥明明赢了还碍于传说不敢主动追歼,于是乎,来自中都、西京等地的金国年轻人们,壮怀激烈地响应圣上的其实是林阡的号召势要“剿灭林阡,建功立业”!

    突破脑力较量,光看武力决斗,河南之战全面提速,陇右七战历史重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金军后辈们,一个个抢着跑到林阡面前送头,区区几战死伤在他刀下的便堆成山——死的少,伤的多,废武功的占九成,一来林阡对胜负游刃有余且本性仁慈,二来战狼薛焕不计前嫌地插手来救,三来仆散安贞早就奉命部署接应、也算黄掴坏心办了件好事……这才只是血流成河,否则必定尸横遍野。

    饶是如此,后起之秀们也不过是把被反围剿的灾难转嫁给了战狼等人,也算让曹王府体会到了“仗到底该怎么打?”的焦头烂额……先前林阡的鲁莽行为,从结果看,倒像是佯败诱敌,更衬得他勇谋盖世,神采飞扬。

    “姑且算第六方吧。才刚登场,就没影了……”陈旭笑叹一声。西线大战时期,完颜匡吴曦是第三方,蒙古高手是第四方,元凶王爷是第五方,那么这些被金帝用来看家的后起之秀,胥鼎、完颜天骥等人,姑且算第六方?心念一动,不知他们是否属于曹王和仆散揆曾经苦心经营的“北疆经略”?

    前两日,林阡预测七月初八才能抵达,正是对这第六方实力的重视和高估。担心山东之战升级的他,心里早就想要亲自到泰安救局;而在发现金国新秀们被自己提早打疲之后,心知只需设局困住战狼薛焕等人的行动,便可比约定早一夜甩开金军的拖缠。由于行动低调、先锋只有林阡一行不到十人,“灭灯”行动后的海上升明月和控弦庄当然都蒙在鼓里。

    “连胥鼎和完颜天骥都只拦了这么点时间?”“战狼大人中计落入陷阱?眼下还在一个类似迷宫的阵法里受困?”“身边只有一个袁若,林阡没有军师,怎会摆迷宫阵的?”“你们忘了,他正常起来,也是个智囊啊……”“什么正常,是遇到胥鼎把智力磨练得超常了吧!”“怕就是用三山五河的边角料造了个迷宫阵。”花帽军又是失望,又是紧张,又是难过,又是窘迫,“所以,蒲鲜万奴、完颜承晖、纥石烈执中、黄掴这些貌合神离的……怎么跟他林阡斗?!”“接下来居然要看元凶王爷的了?”

    主要矛盾再次变化。是的,林阡一个人的突破,就化解了全体宋军的危机,直接让金军的攘外必要性高于安内,可花帽军此刻还荒谬地都是林阡划定的自己人!既不具备抗宋立场,也没资格逃脱这结界,今夜,他们竟只能陪盟军一起,翘首以盼这位临时主公从前线传回的战报……

    

    胥鼎、完颜天骥,全都折戟;战狼、仆散安贞,尽数受困。

    新锐,老人,精兵,强将,人海战术,单打独斗,无论怎么变,谁都拿林阡没辙。所以,像蒲鲜万奴、完颜承晖、纥石烈执中、黄掴这些貌合神离的……怎么跟他林阡斗?

    事实就是,本来就在淮东之战对林阡有心理阴影的纥石烈执中,一听到林阡声音响起,就顷刻趁乱躲去了山深不知处。

    精明如黄掴,忠厚如完颜承晖,倒是毫不犹豫地摒弃其它一切想法,分别代元凶王爷和金帝,先并肩抵抗起林阡这个头号劲敌……抵抗?怎么抵抗,那可怕的刀锋彷如具有一种冻结时空的神力,令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他们霎时有如手足僵硬,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活动四肢,就全被他那非人的内气绞进了一片白茫茫大雪里——

    林阡来之前,他们大多在月观峰范畴,少部分在摩天岭周边,有的是刚从俘虏被交换,有的正要对李君前和纥石烈桓端获胜;林阡来之后,他们不分彼此,被打包一样地扫出了泰山。

    蒲鲜万奴呢……林阡好像把这个人搞反了……没扫准,错落在自己人范畴……

    “跟我一起,向南追歼。”不过,失误是允许的,说明刀法还有上升空间。当林阡笑持长刀驰骋沙场,一股浩荡之气纵横天地,山海慌遁,风云惊避。

    “好嘞,高手呢?别躲啊!”杨宋贤紧跟林阡之侧,努力与他并驾齐驱,同时朝溃不成军的敌人笑吼。

    

    接下来,居然真要把希望寄托于元凶王爷?

    可惜,花帽军要失望了,适才确实有不计其数的金军,排兵于泰安四围蓄势待发,可刚要布阵,就被林阡的刀势轰然搅乱,一刹后,或毫不犹豫,或别无选择,或慌不择路,或随波逐流地仓惶南逃——千军万马,竟一开始就没敢聚在一起,也一个都不敢从明面上迎战……全都被他林阡饮恨刀夺气!

    然而,分散偷袭真正是错上加错、自取其辱、作茧自缚。前一刻,总算有人被杨宋贤激将而出,须臾,却遭到林阡刀打出头鸟。恶性循环,越来越分散,愈发想偷袭……

    马蹄声来,木竹连续响应,不像本来生长在那里的,倒像本来就横躺在那里的,随着战局的经行,纷纷平行地起起落落。偷袭者们无从藏身,无所遁形,只能硬着头皮上。不容喘息,头皮上就是一道冲天雪光,那玄衣男人和传说中一样无敌,饮恨锋芒一往无前,剑挡立断,刀接即碎。尔后,侥幸活下来的二三流高手们,武器代死,一摸发凉的头皮,血和着青丝或白发一片片脱。

    整个山东战场,那晚就是金军一触即伤最轻也是秃顶的噩梦,从泰安到沂蒙由北而南整整一条刀路,迫不得已变成了迫不及待,前推后拥变成了争先恐后。

    

    后半夜将到泗水境内,前方气息骤变,林阡气势如虹仍保持清醒,提示杨宋贤:“一流高手,五个。我四,你一。”

    “这地形确实适合伏击……”宋贤点头,不再是以前的毫无心机,缓得一缓,却如昨般一笑调侃,“总算我潺丝剑可以派上用场么。”

    这一路过来,他发现林阡果真不用谁掠阵,元凶王爷派进泰山打前哨战的精锐们,压根就不费饮恨刀吹灰之力。便连核心层的几大高手,也被林阡这逆天的气势给打懵了,只懂逃,逃到这里才胆敢借地形反击,第一批,终于敢露头了啊。

    “你也休息够了?”林阡一笑,和宋贤搭档从来就不需要磨合,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默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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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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