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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9章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1)

    策马飞驰,杀气越临越近,林杨二人都是身经百战,齐道:“来了!”应声而来是神是鬼是棒是锤都不重要,白袍引出歌吹四起,玄衣激得黄尘匝地,须臾就将擦肩而过的巨力全都化为齑粉,对面潜伏已久的焚天战意无一不是烟断火绝。

    饮恨刀豪情,争如木之欣欣向荣,登东皋以舒啸,爽籁发而清风生,而潺丝剑婉约,恰似泉之涓涓始流,临清流而赋诗,纤歌凝而白云遏。

    左边人俊逸出尘,刀法霸气铺展开沙场畔的山河人间,右边人玉面薄唇,剑术快意描摹出江湖上的明月天涯。

    两个人力道虽不同,出手一般干脆利落,冲驰敌阵滴血不沾衣。

    霸刀快剑一相逢,如饮人间好酒无数。

    第一批五人,第二批七人,第三批九人,人数递增,速度加快。若从上俯瞰,可见一道泛红雪光,仿如标了箭头自北而南淹没过山东版图,留下与未经行处截然不同的颜色性状,纵然是天下雨也抹不消了。

    那位元凶王爷既是依附皇权而部署的这场“黄雀在后”,则他的本营必然在完颜承晖、蒲鲜万奴等人早先就屯聚的沂蒙一带,所以林阡自打立马泰安的第一刻起,刀刀都是往南面的泗水、平邑、兖州方向开辟。

    如果说刚来泰安的那一刀他只是把元凶的先锋囫囵轰出局,那么追到徂徕周边时,他已将元凶的非核心层击得支离破碎,而杀至泗水此地、遭遇元凶王爷的核心层高手后,他与杨宋贤合作收割了完颜宿廿、纥石烈扶苏、诸葛琰、冷飞星、贺沐阳、俞北月、花玲珑、骆杳……卫王府夔王府和前太子府的从第一到第十大半——以上姓名,不用记住,大部分只会出现这么一次,一个比一个来得凶悍所以下场潦草。之所以是大半而不是全部,只不过是因为小半没在这个方位……

    作为第五方的元凶王爷,辛苦筹谋大半生好不容易登台表现一次,谁知排场大、作用小,他和挡箭牌王爷的大半高手,就这么被那个人一战全消……饮恨刀的征途上,这一大帮人出奇地不配有武功描写;而杨宋贤掠阵的效果,说实话,只是控制着他林阡少杀戮罢了!七夕大战,哪个阴谋家事先都算不到,居然会以这样悬殊的胜负对比而落幕!

    

    秋风劲,苍穹裂,南面鬼哭狼嚎了大半夜。

    北面,泰安摩天岭,留下的人们休憩了几个时辰后,却怎可能没有半点作祟和弄鬼?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此地龙蛇混杂,而唯一能镇住他们的林阡,一骑绝尘、又没影了,邪恶很快便又有了温床。

    尤其李全,只因为杨妙真的一滴泪就捏紧拳:就算那是天皇老子,我也必须反抗到底;他林阡威胁我别动,我李全偏要轻举妄动!先前经过一番苦战完全不敢喘口气的宋金众将,待到休息时才发现早已元气大伤,包括徐辕、李君前在内都是勉强支撑体力,反倒是一些没参战的二三线兵将体力绰绰有余,这对李全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能挽回一些是一些。

    然而,红袄寨虽然有一些他的心腹和他李全一样不甘,可大部分寨众都还对着林阡离开的方向憧憬崇拜和期待;花帽军也被迫接受了形势比人强,乖乖等着他们的救命恩人林阡回来;从谁的角度,都挑不了能够影响大局的事端……而且李全不敢在核心处直接挑事——包括江星衍都是徐辕和李君前看重的核心,直接设局对付他未免太过刻意——于是李全便差人在一隅暗暗拱火,烧到了蒲鲜万奴那个本不该存在的人身上。

    蒲鲜万奴从一开始就在那边偷偷摸摸骂骂咧咧,脏话连篇,大体就是揣测林阡是故意没将他扫干净,存心让他留个污点以后在元凶王爷那边混不下去,天知道他本来在元凶那里比黄掴地位还高!

    被拱火后,蒲鲜万奴又对花帽军百般羞辱:“此刻不反抗,难道等着投降宋人?你们纯粹当他们是合作者,他们却在断你们后路!”

    “后路?我们有后路?本来不就被你们砍了吗?!”纥石烈桓端冷笑,谁是谁非他拎得清。先前约定共救主帅和打第三方,盟军都做到了而且出力更多,林阡的到来既表明了合作有度也宣告了合作终止。

    一言不合,蒲鲜万奴及其麾下就与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的花帽军发生械斗,真是此战李全注定的帮手。林阡那道本意将弱者们护远的罡风,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他们在后方互撕。

    而徐辕和李君前不会了解,蒲鲜万奴,只是李全要的气氛的承前启后罢了。他蒲鲜万奴,正是江星衍的新上级啊!

    这个对江星衍有救命和知遇之恩的人,必然吃亏,定会呼救,接下来,江星衍几乎本能的拔枪相助,如果遇上恰好前往维稳的红袄寨寨众?怕是徐辕和李君前也对这循序渐进的离间分化防不胜防吧——

    数声啸响,混战再起,血案又生,紧接着,便是展徽合情合理的见义勇为,李全天衣无缝的顺水推舟,直至杨妙真回旋向他的立场和怀抱。

    心向往之和最终归顺有着本质区别,林阡,对不起了,不等你回来了!

    

    剧情和想象中一样飞速发展——刀枪剑戟交迭时电光四射,十回合腾挪辗转后就场面白热,当江星衍、展徽、百里飘云、李全、柳闻因、杨妙真先后打在一处,后来居上地在金军之侧杀开一个更剧烈的战团,一时间根本分不清谁要救谁、谁想杀谁。

    “杨妙真,你没听到林阡哥哥说等他回来?!”

    “柳闻因,你没看见是江星衍先动的手?!”

    就数这对女中枪神的火药味最浓,“动如雷”和“骑龙攀天”撞在一起时,一个差点以突刺手法直取百里飘云咽喉,一个险些以大劈发招狠压李全头颅。

    “我,我没想过动手,我等主公回来!”江星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含泪对林阡喊出一声主公。

    “呸,你这叛徒不配!!”展徽当即怒目相向。

第1679章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2)

    “这算什么!你柳闻因的仇能报,我杨妙真就不能!?”杨妙真所指正是完颜江山,方才柳闻因得到他的尸体后,对将之手刃的徐辕千恩万谢,那副大仇得报的快意杨妙真看在眼里,怎能不想起自己哥哥杨鞍的血债?

    “可星衍他不是你的仇啊……”柳闻因正待相劝,李全已转移话题和搅浑局面:“柳闻因,父仇是仇,母仇就不是了?杀了完颜江山我可以理解,放过郭仲元又是什么意思?”

    “冤有头债有主,娘亲是被黄掴害死!杨二当家也是!!”柳闻因边回答边还试图说服妙真。

    起先众人只是为了江星衍才混战,李全想扩大混乱却被柳闻因机智化解。然而,高手间的决斗,灵魂如何跟得上手速?说话间,本就和花帽军群雄为敌的蒲鲜万奴,和原就对李全展徽等人看不惯的彭义斌,各自的刀剑也被自然而然卷入,一传十十传百之势。当两个战团有了合二为一迹象,群架越来越挤,局面愈发混乱,有时也站错敌友。

    “唉,这地方,分明是……”百里飘云无意一瞥,发现这地方是两年前山东之战“火云满山凝未开”的地方,那日,林阡和吟儿率领盟军出阵后正是经过这里被曹王府放火烧山,所幸在困死前通过加大火势引发气旋雨而逃出生天……故地重游,犹记当时烽火里,飘云星衍、义斌李全、妙真闻因,都是同袍,一起成长,九死一生却众志成城……

    人世几回伤往事?那一战也有蒲鲜万奴和纥石烈桓端,那时他们也是同僚,此夜,竟同是丧家之犬,还分别属于不同王府……

    江星衍顺着百里飘云的视线也是一愣,依稀就在这里,他和闻因曾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闻因,是笑我太瞻前顾后了吗?”

    “不,是在欣慰,过去的江星衍,头脑很简单,现在严谨多了。”

    “应该的……”他那时,是真的想过,为了枉死的姜蓟,勇敢地活下去,努力地变成熟,可是,小人当道,天不遂人愿,姜蓟……

    突然他心念一动,姜蓟遗下的长枪,不是应该永远握在我江星衍的手上?!怎么不经意间,脱手而去了……

    原是杨妙真前一刻奋力挑开江星衍的枪,大喊:“烈士的枪,断不该被叛徒这般折腾!”

    “柳闻因你纳命来!”江星衍没听清是谁在喊,凌乱中只记得那瞬间自己好像和柳闻因在对话,脑中一片空白的他,双目发红地狂吼着朝长枪遗失的方向追赶。

    当然双目发红,他眼睛里长枪掉落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鲜红,属于姜蓟身上腥热的血,溅落在自己身上脸上到处都是……

    李全奸诈,借势一挑,长枪果然朝着柳闻因飞窜。江星衍毫不犹豫,两手愤然抓紧长枪,不遗余力朝柳闻因扑打,俨然是将她当成了那个杀死姜蓟的豫王府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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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爆发既始料未及得快也出乎意料得强,加上有李全从中作梗,柳闻因暴露在枪下差点无路可逃,眼看就要不敌丧命,总算杨妙真眼疾手快将她一拉,姐妹俩却齐齐被江星衍的枪锋斥飞出局。彭义斌大惊,不屈剑赶紧弃了原先的敌人而转向、却也拼尽力气才将江星衍格挡,陈旭闻讯匆匆赶来,几步之遥疾呼,生怕来不及:“莫要杀他!”

    彭义斌怒不可遏,眼见柳闻因差点遇害,哪可能还站江星衍:“江星衍他疯了!”

    星衍他,确实已经失去理智,疯了一样,在陈旭话音刚落的时候,猛然把彭义斌都击开数步、提举起来二话不说就要戕杀。

    换往常彭义斌实力当然在江星衍之上,奈何今夜与余相濡等人的厮拼早就耗得他体力殆尽,这一刻,竟生生给柳闻因挡了灾劫——眼看他就要血溅江星衍之枪,当着金宋所有人的面坐实江星衍杀南宋功臣,接下来不仅林阡保不住江星衍,恐怕连林阡都会变成第二个徐辕、被江星衍害得失尽红袄寨人心……千钧一发,不屈剑被打脱的彭义斌却只能无奈地闭起双眼等死。

    关键时刻,那一枪却被人徒手握住,鲜血淋漓都不曾放。

    那人来不及往这里轻松施救,索性扔了大刀排开一心拦他的李全和展徽,再无武器可用,只能空手相拦。

    血肉狠狠撞于长枪,那人狼狈坐倒在彭义斌边上,另一只手却还朝江星衍的方向,挽留他、如昔年一样:“主公说过,彭义斌剑之灵锐坚韧,石硅锤之形软力硬,最是高强,柳闻因枪之大气涵厚,杨妙真枪之动静裕如,最是惊艳,江星衍飞戟之无一虚发,百里飘云大刀之沉稳雄浑,最是稳妥。合六为一,最是杀伤……这六人,山东战场,是他缺一不可的。江星衍!!”

    江星衍你因姜蓟的血失智入魔,可否用我百里飘云的血唤醒你啊!

    “飘云……”星衍赫然一惊,冯张庄、大崮山、天外村,那一段段和眼前人的同生共死犹在眼前……尤其是冯张庄里的张府混战,有个寻常家丁差点抹了星衍一匕首,正是眼前人惊呼一声“小心”将他一把推开,然后像今天这般当着他的面血流不止……

    “星衍,先带他走!”

    “盟王,那您!”

    “一起撤,我殿后。”

    主公永远是这样,他在哪里,战斗界限在哪里。

    “飘云,别死!”

    “不死,只是有点困……”

    “不要,连困都不行!”

    他江星衍也永远是这样,哪个场景都依赖着眼前人。飘云,何以你竟出现我的枪下。

    猛地惊醒,收回枪来,冷笑一声:“缺一不可?石硅、杨妙真、江星衍,哪个还跟着他呢!”回望蒲鲜万奴:“大人,您没事吧?”

    “星衍?”飘云不解地望着他,为何明明放下屠刀,却又不肯回头是岸!

    “我没事……”蒲鲜万奴也略带吃惊,这地方早被宋军铺占,即使宋军在内乱,自己也大概率沦为阶下囚,逃不掉了。

    “不等林阡了。他在又能怎样呢,他永远受制于红袄寨,徐辕也将娶楚风月,偏巧红袄寨和楚风月都是我必杀。既然我江星衍永远都是抗金联盟的轻缓,宁当战俘,今生也绝不回头!”江星衍恶狠狠地说,“适才这一枪,就算割席断义!!”

    

    “这算什么!我们的国家一片辉煌,你却宁可求风雨飘摇的敌国给你荣耀和归宿感!?”暗处,另一个针锋相对的小战场,人数也相对少一些,却几乎同时有人发自肺腑地问出这样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话。

    发话者是湖南华家的大弟子华惊雷;他面前静静伫立、沉默不语的易容者,现在叫朱雀,从前却是他的二师弟,华冰虹。

第1679章 奔腾急,万马战犹酣(3)

    早在林阡抵达战场后不久,认清主要矛盾已变的“朱雀”便当机立断、解除了和落远空之间的合作关系。

    落远空或许会这么想:此番我是因战况紧急才临时启动“惊鲵”,虽然险些将她的身份暴露,却在策应她时发现了朱雀正在跟踪,化险为夷后也算因祸得福,将来我必须对她进一步保护——不错,从结果看,朱雀确实对惊鲵打草惊蛇,这些天来的努力可以说竹篮打水一场空。

    却可惜,落远空怕是要刻舟求剑了,作为海上升明月的主帅他完全是医者不能自医——为了惊鲵而不惜铤而走险的落远空,不知朱雀当场就将目标改换成他,诸多保护措施还在给惊鲵安排,他自己的身形气息等细节就在今次的合作中被私心抓他的朱雀捕捉。

    朱雀是这么盘算的:得来全不费工夫!落远空在我手上本就有些线索,如今他特征流露殆尽,更易活捉或放线钓鱼——虽然当时还是合作伙伴,朱雀却坚信曹王府必胜,所以对落远空的计算是抱着“以备他日不时之需”态度;尔后敌我关系一旦转变,朱雀立即弃惊鲵不顾,毫不拖泥带水地“捉拿落远空!”

    由于带了几个心腹伏击和夹攻,打斗过程中,朱雀如愿逼得落单的落远空不得不显露真功夫,继而有九成把握可以推测他来自青城——推测也没必要了,放线钓鱼怕夜长梦多,今时今日便直接活捉吧!

    “落远空,可算逮住你了!”然而就在朱雀即将得手的一瞬,斜路里熟悉的一拳插入战团,伴随着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好生震荡:“华冰虹,我就知道是你!”

    化成灰都认得你啊,二师弟。

    紧接着,在听到华惊雷说“我们的国家一片辉煌,你却在……”时,华冰虹虽然稍作易容,脸上却有明显的动容,可见实际心情起伏之大。

    落远空适才是因寡不敌众才落下风,此刻因湖南华家的及时赶到而化解劣势,思路也顷刻恢复清晰,他了解华冰虹是个会犹豫、行事拖泥带水的人,所以这种当机立断解除合作关系的决定不是华冰虹自身能做——而华冰虹能够请示的纥石烈桓端还在主公的控制中,所以,是——

    “战狼来了?!”

    虽迟了林阡半夜,但战狼终是追来了?!

    料得不错,当是时,一道罡风极速掠过山涧,应是曹王府所派遣增援,轻功高强,直接从华惊雷拳下救得朱雀,

    却不曾伤人,不予停留,不敢恋战,也未救朱雀的其余心腹……很明显只是单枪匹马杀进泰安的先锋。

    “快通知天骄……”落远空迅速分清主次——追朱雀事小,尽快预防下一战是真,“主公赢下的地盘,咱们得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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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值七月初八破晓,林阡和杨宋贤早就将敌军驱赶到沂蒙一带;饮恨刀和潺丝剑的以攻代守本已勾销了泰安的漫天狼烟,但徐辕等人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和排解内忧,从河南境内又汇入了一拨最新势力——

    秋风湍急,数千兵马浩荡而来,将满目山河都倾轧得大亮,刚好和林阡那经久不息的刀风无缝对接。

    鼓声如雷,马蹄喧响,揽弓鸣镝,长驱而下,旗帜飞电,戈铤映日,滚滚盔明,闪闪甲光,来者,都是何人?!

    最先一支精锐到天骄身前下马站定见礼,刀枪林立,剑戟森严,动作整齐划一,军威赫赫震天,令花帽军和红袄寨一个个荡气回肠:不愧是他林阡/盟王带在身边的兵马!

    “好得很,不是敌人,是自己人!”徐辕等人收到落远空情报后原还惊疑,在看到这支兵马的为首之人是袁若时,全都转忧为喜,外围宋军先于战狼来了!河南与山东宋军大会师,无疑使抗金联盟的士气燃到极致。

    “我虽按着主公号令将战狼困在阵法里,却有负主公所托,未能将战狼困死到天明之后,被他领了大约十个精锐逃了出来。”袁若对徐辕说,自己是一路追杀而来,“好在他的大部分兵马,还被鱼张二的兵马困着,损失惨重。”

    “依海上升明月之见,确实有六个精锐适才路过战局,捡重点先救走了。”落远空也通知徐辕,朱雀等重点人物被战狼的先锋冒险救走——这段插曲无疑给林阡所造结界开了个小口,蒲鲜万奴和江星衍也趁乱自行逃离,对于他俩而言,真正是天无绝人之路、功夫不负有心人、患难见真情。

    “海上升明月见到的,可有战狼本人吗?”这时,陈旭问。

    “战狼本人?”众人皆是一凛……这人,眼看着就没停在泰安,莫不是要从蝉转作黄雀?!甫一跳出林阡给他的束缚,便直接埋伏到林阡的回程上,等着林阡,砍上一剑?

    “还有薛焕、高风雷、卿旭瑭……”李君前一惊,加起来刚好十个左右。

    湛卢剑,楚狂刀,风暴之锤,朔风刀,它们,才真正是饮恨刀的对手吧……

    林阡在哪里?饮恨刀动静那么大,尽管宋金情报网破落,真不是很难定位。

    “赶紧通知主公,‘谨防偷袭’……还不够,赶紧接应他。”徐辕等人就怕慢了一步,追过去时战斗已经结束。

    “天骄、李帮主、军师,莫忧!都在主公预料中!他说过,若我能阻拦战狼到天明后主公凯旋,便是上策、大获全胜;但战狼实力非凡、难以估算,主公的上策很可能会降到中策,也就是现在这般:我阻拦不力、战狼在主公回来前就到泰安。不过,即便那样,盟军也不会危险的,因为战狼必会追主公而去,不会在泰安停留多一刻。”袁若说。

    徐辕听到那句“都在主公预料中”便舒展了眉头:“主公对战狼设防了?那就好。”听到“即便那样盟军也不会危险的”后,笑叹:“果然,变成莽夫了也不敢让盟军冒险的。”

    什么“主公赢下的地盘,咱们得守住了”?用不着盟军守,战狼大部分兵马都被圈在河南,小部分精锐则全被林阡吸走了,全在他股掌之间,毫无意外。李君前闻言便笑:“盟军和主公,都不必担心对方。”

    “饶是如此,也不能干站着这里等。此地安全,但也要未雨绸缪。休息够了,全都等他回来。”陈旭说完,一干人等点头而笑,纷纷相扶站起。令李全展徽等人无比震惊、瞠目结舌的是,即便才刚发生过江星衍叛出盟军的事变,自觉和陈旭一起“等他回来”的人里也有九成以上的红袄寨寨众,这是什么意思!“心向往之”和“最终归顺”之间虽有区别却并未给林阡造成鸿沟是吗!

    李全霎时懂了,别说彭义斌没被杀,就算适才无辜被害,江星衍压根也连累不到林阡,因为——现在林阡还没回来啊,只是用这么一出“奔腾急,万马战犹酣”的场面,就轻松慑服了八到九成的红袄寨寨众!

    千辛万苦,竟只在林阡离开的空隙逼走了江星衍一个,花帽军和红袄寨的人心短时间被林阡以军威掳光……虽然李全现在是元凶王爷的合作者,但听闻所有王府的从一到十都被林阡饮恨刀收割干净之后,就只能寄望于战狼的曹王府能够超乎意料、对防不胜防的林阡偷袭成功、最好能在徐辕赶到前给林阡致命一击……

第1680章 一战成名,昙花朝露(1)

    徐辕和李君前料得不错,那一刀锋芒如雪横扫四野涤荡千军万马,战狼想侦查刀主林阡何在还不是小事一桩?

    被林阡困在迷宫阵迟来了山东片刻也好,就趁林阡与夔王府群雄大战的空隙,让我这最初的蝉,来当最后的黄雀——

    普天之下只有战狼等寥寥几人,确定元凶王爷就是夔王而挡箭牌是卫王,只不过,教战狼也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夔王的筹谋能力当真比我想象中还强,数十年来,他不仅悄然将卫王的所有高手都收为己用,更还暗中把前太子府的退隐之士也全部招致麾下……合三为一,这幕后黑手坐收渔利时未免强得一时无两——

    此战夔王虽然出于一贯的保守而不曾倾巢而出,却也因为迫切想胜而调动了其核心层,被林阡掀扫出来横七竖八后一目了然地呈现给了世人,这才被初来乍到的战狼得知“这夔王府的核心层居然出自各大王府高手排行前十!”什么概念,三倍高手堂!

    “夔王出身最卑贱,哪来那么大的魅力?”高风雷嘟囔着,“竟教我想起林阡那厮,‘旌麾所指,望风归顺’。”

    薛焕神色微微一变,极是在意:“此刻那些人大部分败退或死亡,不知他们将他消耗了几多……”

    “总之我们一定会比在河南易打。”战狼经过泰安时就说,虽然余相濡和双头怪姐妹都往东奔逃,但余下在南面布阵的高手也定然不弱,即便全都败阵也一定会将林阡的实力拉低不少……只是没想到追到泗水境内时那些人真的全都败阵了。这一路过来他囫囵察看战况,想象得出适才的厮杀有多激烈,故而比来之前更多了几分把握:“满足我所希冀的‘互耗’。”

    夔王,你一时无两,可惜碰到那命格无双,注定失败。你再怎么强都一定比林阡稍逊一筹,越强便越符合我消耗林阡的期望,到最后。你还是会为我曹王府灭林阡铺垫!

    “夔王府的高手终究还是不赖的……想当年,夔王府、卫王府、前太子府的第一,在先帝的擂台上也费过天尊岳离一番……”卿旭瑭想说岳离也差点败,总觉得战狼在瞪他所以改了口,“余相濡和双头怪看似不战而逃,实际或许是夔王的战略部署?至于前太子府第一,不在刚才的死者和败将里,那就一定还在更南面和林阡打,很可能会对林阡有最大折耗……”

    “何时起竟要荒唐地寄望于旁人了!”战狼敛笑,长叹一声,卿旭瑭分辨久矣,才知那不是在嫌自己长他人志气而是在说真心话。

    薛焕也分辨久矣,发现战狼从西线到东线这一路过来虽被林阡打败过无数次,却不曾丧失理智,显然是越被打越强劲且寻回了湛卢剑的初心、此时正在非入魔的最好状态,因此他由衷为战狼感到高兴:“林阡过强而近鬼,大金不同阵营,联合以车轮战对付他,也并不算多荒唐。”

    高风雷一愣,这些年来习惯了被各种晚辈争相挑战却一年不出三刀的薛焕,说出这么不卑不亢的话,委实令他打心底里敬佩。

    “却不知那些阵营想着要如何清算我们。”战狼收起怅惘,一笑,策马疾驰,“走,既落草为寇,便随心所欲一回,收他们的渔利去吧。”

    

    意气风发,追逐烟尘最激烈处而去,第一次近距离地目击战局,果真看到林阡……远远的背影,

    原以为此地是多纠缠的武斗,可原来之所以风沙这般大,只不过是因为寻常兵士逃得凶猛;原以为这些人凭实力挡住了林阡的杀伐,可原来只是以躯体拖慢了林阡的速度;“唉,原以为是前太子府第一赤盏非鱼在此,可原来不过只是等闲之辈而已。”卿旭瑭在遍地尸体里正自失望,忽然感觉腿脚被个没死透的抱住,正待甩开,蓦地发现……

    “啊,非鱼!你……”那人正是前太子府第一、退隐了江湖极久的赤盏非鱼!即使血流满面四分五裂,也因为一张丑脸长得还特别大特别长而非常具备辨识度,卿旭瑭来的路上还想,非鱼一定是夔王府的“不上阵则已、一上阵绝杀”,致胜法宝,秘密武器。

    可此刻震惊之下,仔细看赤盏非鱼身上伤口,竟然只有……一刀而已?

    “旭瑭,救,救我…………”非鱼气喘吁吁,看起来也不是经过想象中的长期苦战——

    终究还是不赖?林阡刀下蝼蚁一样!

    稍逊一筹?差之远矣!

    一时无两?几斤几两!

    “这……”卿旭瑭没想到林阡在河南遇到人海战术原来是故意打得低调,林阡的实际战力根本是今晚在山东得到杨宋贤掠阵后——

    什么“总之我们一定会比在河南易打”?一旦获得兄弟助战,林阡武功发挥比在河南更好!战狼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明明记得,林阡在河南哪儿低调了,饮恨刀打过好几次第十层境界!所以说……比在河南发挥更好的林阡,实际还有已然巩固的第十一层十二层吗?!

    可叹战狼和胥鼎、完颜天骥诸多磨合,倾大金之勇谋,好不容易才算出抵御林阡的顶级配置,今夜刚好可以借夔王府的战力杀之——到现在才发现,不够!

    “救我……我投奔你们曹王府,林阡他,他有弱点……”非鱼倒也不愧是一代宗师,交戈一回合,虽没碰到饮恨刀的边,还是发现了林阡的破绽?高风雷上了心:“那厮有什么弱点?”

    “何以受恩于前太子,却投靠了夔王,对付起圣上?”战狼冷厉问,一脸鄙夷。这样的不忠之人,曹王府才不需要。

    “段炼?是你……哈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接受好意,想着对那战鬼硬扛吗……”非鱼瞧出他敌意,一边吐血一边胁迫,“救我,我告诉你们,如何智取。”

    “不必了。”战狼示意,薛焕手起刀落:“确实要智取。多谢前辈提醒。”

    “啊!杀他做什么?”高风雷愣在那里。前太子府的第一,那是当年仅次于岳离的人物,居然也……姓名很快就被薛焕……不,林阡……抹除!

    薛焕回答:“一来,夔王是敌,非鱼留不得。二来,林阡的弱点?其实我们都知道。”

    很早以前,轩辕九烨还在曹王府的时候,就发现林阡有一招不完善,是破绽。随着林阡越来越强,实战中越来越大开大阖,那背后的破绽越来越大,大到本就知道一二的曹王府了如指掌。

    那又怎样?明知是命门,谁能碰得到!!

    “就算要智取,也不是通过那里智取。”战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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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川蜀后,林阡在战斗中常常单刀直攻回避一心二用,故而战狼等人不像吟儿那般了解林阡还有个原始战技的流失,是的林阡时而会出现打不准。

    曹王府只好守着这个“林阡背后有破绽”这个唯一已知弱点,还不能用。

    “那,还能怎么办?”高风雷和卿旭瑭面面相觑。

    “不难。仔细分析山东和河南的差别,就能得到答案。”战狼一个军师,带着三个悍将,放弃以顶级配置强攻的来意,另辟蹊径——

    “打河南时,那厮束手束脚,今夜打山东,他敢对人下狠手了……”高风雷想了想,似懂非懂。

    “打河南时,因为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已明心见性,却怕失控入魔,所以有时对自己的功力约束过多?可今夜他敢放手,是因为他身边有个……”薛焕会意,猜测。

    “杨宋贤!?”卿旭瑭早就发现有尸体身上是潺丝剑伤口,到现在才有点想明白。

    “不错。有此人掠阵,他放心大胆。可甜头这东西,时时可以转作苦头。”战狼点头,杀机毕露,“看准时机,你们去战林阡,我来打杨宋贤!”

    “即便杀不了杨宋贤,也能通过攻敌必救,将林阡迫得患得患失、变作自封战力的莽夫,任我们宰割。”卿旭瑭茅塞顿开,那叫入魔后遗症。

    

    章节名出自古风歌曲《无名》

第1680章 一战成名,昙花朝露(2)

    即便没有非鱼用命提醒,战狼、薛焕、卿旭瑭、高风雷也早就在前不久的河南之行中、被林阡强行复习了几遍陇右七战,深知他们各自只达林阡刀境的九层、八层、七层、五层,万万不能对其强攻。

    可他们却被河南之行一叶障目,忘记在那场更为惨烈的蜀口大战里,林阡的真实战力是能硬刚过掀天匿地阵的……直到今晨,眼见他将夔王府群雄一刀灭了个大概……才记忆复苏,惊觉这功力原来不是靠爆发才有?!

    所以,即便决定埋伏,也要巧取;即便赞同巧取,也得看准时机;而且在看准时机之际,还得谨防着自己的气息暴露打草惊蛇——好在决策者和带头执行人是战狼,否则这样的高难度薛焕三人恐怕都要放弃。辅佐了曹王和驸马两代的战狼大人,一向拥有最敏锐的洞察力和最强的把握战机水平,每战都能最大限度平衡好出手、攻击、保全、撤退的“度”,所以倍感幸运的他们,只要令行禁止便足矣!

    屏息凝神,于树木后找好掩蔽,静候林阡踏上归程,战狼告诉他们,“那战鬼必然很快经过此地。”“很快”,因为赤盏非鱼是压轴之用,林阡的前方障碍基本扫清;必然“此地”,因为从这条已知的路回泰安与徐辕会师是最快。

    话说回来,夔王的兵力再多分布再广,本心也一定没想要部署到沂蒙这么南这么远,他们既是被林阡吓得自发退过来、自保为主,也是在林阡驱赶下被迫逃过来、敲山震虎——林阡的用意很明显,希望此番他凯旋后,盟军在排解泰安内忧时,夔王府的残兵败将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战狼想到其一而不知其二,林阡更希望他在处理红袄寨内事时,曹王府的散兵游勇们也休想造次!所以,一旦他步入战狼四人的伏击圈、感应到四把熟悉神兵蠢蠢欲动之际,嘴角便浮现一丝笑,你们总算来了。

    你们总算入我饮恨刀下了!

    战狼还没来得及捕捉这一笑,就见林阡好似困乏地打了个呵欠,就知你果然是个凡人总会累,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上!

    林阡以区区一个动作引君入瓮,却也独独没有想到,先出头打自己的只有三个,风暴之锤,楚狂刀,朔风刀……奇怪,湛卢剑何在,还不吸取夔王府“分散偷袭”被血虐的教训?

    转念一想,战狼选择分批行动也有他的道理。就像当年在南石窟寺打渊声一样,起先,高风雷以较强膂力损人精神,薛焕加岳离以较强内力耗人真气,卿旭瑭以较强干扰力乱人心境,紧接着战狼再以最强的膂力内力和干扰力无缝对接以及收割。“类同时”,也是一种合作。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

    虽然林阡追打一路只是有稍许倦意,但思及杨宋贤体力下降有些疲惫,故而当他自身被“砯崖转石万壑雷”“黄河西来决昆仑”“河山北枕秦关险”包围,一边凭刀兼容并蓄一边还不忘对杨宋贤交代了一句“你先歇会儿,都交给我……”才交代完就后悔,虽然他一回合就可掂量他们仨合作的强度、再一回合便能针对性地游刃胜负,可偏是这两刀的间隙被对手钻了个空——电光火石间,林阡惊诧地发现战狼的湛卢剑总算出场却竟冲着杨宋贤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阡的“诱敌入瓮”和战狼的“攻敌必救”相互打了个错手,这前后落空的算计以林阡更失误更失败而告终——间隔着疾雷震霆、滚雪之势和透骨朔风,那边一道毁天灭地的血狼影直截了当将杨宋贤吞没,尽管杨宋贤在被林阡下过错误号令后仍然眼疾手快一个漂亮的闪避银光流采,但以“清新隽永、柔韧峭润”著称的潺丝剑,如何可能是那把冷血无情正对他追魂夺命的湛卢剑对手!

    不是林阡不相信自己的背后相托,而是战狼的剑法过于凶悍,意境既包含能推动任何人想不开的嘈杂钟声,又蕴藏可防止任何人走捷径爆发的神妙梵音,连林阡也一度怕过、有阴影,寻遍世间只能有惜音剑运气好稍微缓解——也就是说那个叫战狼的人基本上是无解的,只能靠现在的林阡强行用无上内力压制。

    可正要压制才知失去先机!因为刚才准备一打四让宋贤先歇着、林阡潜意识里是想约束好自己单打独斗千万别入魔的、在发现是一打三的刹那他更是自封了不少战力,若此刻担心宋贤受害而仓促调用内力,决计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虽说卿旭瑭和战狼都有能力克制他爆发入魔,但此情此境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未必肯克制,此地唯一能好心控制他失智杀戮的有……且只有宋贤一个……

    完完全全形成悖论:不将战力放出,宋贤必死;将战力放出,强势泄洪,高速井喷,只怕要引起自身二次入魔——是的,浣尘和渊声曾说过,由于蜀口大战治标不治本,林阡现在的非魔态很容易产生抗性,复发……

    霎时,林阡真成了卿旭瑭希冀里“患得患失自封战力的莽夫”,不过,倒还不至于任人宰割——

    危难时刻哪容犹豫,林阡想了个折中之法,力道总量不变,留下最少气力宁可冒着受伤的风险抵住面前三人,而将大半的气力都往宋贤背后托住抵住——表面守薛焕,实际攻战狼!这一点战狼等人并未算到,他们怎么算得到莽夫缜密起来的样子:“我比较结实,耐打,总不能教宋贤有损。”“反正宋贤在那里控制着,我力道能出多少是多少,对战狼,不能省!”虽然慢了一步,也是一种合作!

    

    犹豫时刻,却哪里危难?一霎,令战狼和林阡一起大惊的是,原来杨宋贤根本就不是“必死”?!

    内力确实悬殊,速度可能不及,但杨宋贤的缥缈剑意与战狼的血狼之影交接过后,竟将林阡描述过“巨钟镇压血肉、梵音洗涤心魂”的湛卢剑境收容殆尽,恰如鞘对刀、锁对钥、解药对毒药……这是为何!?当然了潺丝剑似乎也过不去湛卢剑的那道坎,杨宋贤只能堪堪与战狼持衡,但这也足够令人惊奇了,普天之下接得住战狼偷袭而且能在内力比拼前打成平手的能有几个?!

    这情况,明明是两个人的剑法被对方瓦解性破除,每招每式都恰好相撞湮灭,神乎其神!

    不错,战狼的“愁悄悄之常悲兮”“超然离世群”“水月通禅寂”等招,无一不使包括独孤清绝、完颜永琏等当世豪杰大感棘手,更加令林阡认为他是自己的天敌……可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相生相克,战狼湛卢剑的那位——居然是……杨宋贤的潺丝剑?林阡倏然记起自己有过这样的一个疑问,掀天匿地阵去年四月对阵,谁和战狼是照镜的两个站位?答案不言而喻!

    林阡的这个突发想法,很快被初来时的决心淹没,没错那就是……“反正宋贤在那里控制着,我力道能出多少是多少,对战狼,不能省!”

    画面剧震,支离破碎——由于杨宋贤本就与战狼平手,莽夫大喊着增添而来的大半力道恰好给他掠阵,黑衣白袍转变了攻守之位,砰一声战狼还未反应过来,就连人带剑被轰飞了出去!

第1680章 一战成名,昙花朝露(3)

    薛焕三人还没来得及触到林阡,就见战狼被杨宋贤击飞开去,既错愕又吃惊更方寸大乱,不约而同抽身而走、伫立战狼身前相护,终使得林阡和杨宋贤再度换回主辅。林阡脑中前一刻就有“如何对他三人针对性决胜”的招式雏形,将之赋予饮恨刀后,以令人窒息的速度边成熟边侵掠,一出击就瓦解了薛焕三人的举刀抡锤画面,简单粗暴。

    眼看他三个在林阡刀下听任宰割无法挣脱即将丧命,战狼虽吐血虚脱,仍拼力向此间劈出一道剑气、堪堪绕开刀锋一旦抢到个死角就赶紧将他们往自己拖,是的不敢恋战,必须带他们仨撤!

    当是时,三大高手其余一切都无印象,只记得脚底像安上风火轮般与山路一直摩擦,以及离林阡最近的一刹鼻尖都快他刀气烤化……飓风里被动直挺挺地退避,每个人耳朵里全是杂乱噪音,满头大汗着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渐渐终于习惯了这种剧烈的向后飞驰……

    虽然这厄运不知几时才消停,总算涌到喉咙的血开始落回向胸口,既感动,又伤怀,段大人是用命在承担他们,可他们此刻处境,竟和夔王府一样……全成林阡睥睨的蝼蚁?真的没办法了吗,避不了、停下来就是死?所以现在只是个通往死的过程?煎熬至极……

    卿旭瑭自知武功已经到顶,基本上没什么可以报效,打定主意,宁可舍了这一身血肉也要给战狼他们殿后,正待强行停下脚步以命相搏,恰好战狼筋疲力尽三人都停顿,缓得一缓,卿旭瑭没来得及作出牺牲,就见那楚狂刀主不愧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退后之际竟然半刻都不曾放弃,蓄足了力道蓦地在这一步反击,引得飓风倒转,砸开一道狂澜,强行对着林阡那雪光之灾阻了片刻,

    卿旭瑭惊艳极了,今才知一年只出三刀以下的薛焕,数十刀连发这么可怕!

    片刻后,却是薛焕也被甩到侧路,谁也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强光过后薛焕战力也立即清空……

    饶是如此,薛焕的手仍紧执楚狂刀,嘴角亦全是满足。

    卿旭瑭正自瞠目结舌,只听耳边响起又一声“轰——”

    高风雷好像还有兵器以外的话,在心里响起却震在卿旭瑭耳中:过去的你只能打过去的他,要战胜现在的林阡,就只能像薛焕一样先突破自身!

    曳砸强硬、冲云灵巧的风暴之锤,在高风雷手中一旦舞圆,当中恰似飞出一条金龙,以夺魄追命之势往林阡反扑,竟是从未见过的一记绝杀,实际目标则是杨宋贤吗!卿旭瑭当即领悟并以“人心之险甚山川”给高风雷掠阵:我自身虽不会再有参悟,配合他人也可以别出心裁推陈出新;我等齐心协力越挫越勇,必将完成今次的“出其不意”计划!

    果然厉害,协作空前,风雷,你这一刀厉害的紧,境界提升了不止一层吧!卿旭瑭一笑,正待满足于护送战狼和薛焕逃离险境,谁知高风雷才刚以此妙手偶得的跃升之招打破林阡的“天下高手如电抹”,便又遭林阡临阵修补和重新塑造的一招“天下高招如电抹”反压……狂风大作,八方云涌,泰安到沂蒙的整整一路都似电闪雷鸣、山崩地裂,千军万马都挡不住的力,竟在他林阡手里随便挥——

    破立都是这般快,那一刻四大高手的心情别提多沮丧:林阡,能让我们高兴会儿?!

    好在,高风雷、卿旭瑭二人虽有受伤流血但都性命无忧,毕竟林阡这一招尽管强猛却是针对武器和招式去碎裂,而且,失去先机的林阡,由于真的被他们出其不意、在防线边缘给杨宋贤开了个小口,战锤之力在朔风刀的保驾护航下就算只打进去十分之一,仍是害得杨宋贤非得退后几步自保。趁这机会,高风雷和卿旭瑭也相扶着逃离了林阡刀下。

    林阡左脑右脑的协调性比以往弱,在“追敌”和“回来看宋贤”两个选项不能兼得,所以当场放弃了追敌、匆匆跑到杨宋贤身边,看见他没事才松一口气,回过来举着饮恨刀长笑:“许久没这么尽兴,还是曹王府的厉害。”

    杨宋贤可算见到他动真格的,薛焕四人无一不是吐血离开……久矣,才像往日那般没好气地说:“你是强了不少,怎也笨了许多……”

    林阡一愣,笑:“是笨。早知你与战狼相生相克,我便调你去西线了,也省得前些日子陇右辛苦。”

    “得了,山东也需要我!回去吧!”杨宋贤笑着也与他相扶站起。

    很久没一起打过架,倒是和昔日一样默契击掌:“合作愉快!”

    归途上,林阡对杨宋贤说起推测,战狼原是宋贤在掀天匿地阵里的对手。

    “奇了,他是曹王府第一,综合实力高我好几级,怎会与我相生相克?”杨宋贤自己都惊呆了。

    去年四月对阵,战狼还是韩侂胄身边幕僚。从没见过,杨宋贤自然不记得,还以为他是哪个王府的看护,却真没想到,竟会是大金第一人!

    战狼当然也不会记得他,一个实力远远及不上自己的后辈,战狼以为,当日剑境的平衡应该是受阵力影响,单打独斗时怎么可能相互抵消?

    “那么强的剑术,怎会被我轻松瓦解?”杨宋贤连连追问,“你们不都觉得棘手?”

    “因为你的剑,至情至性。”林阡说,过去自己的见闻里,有且仅有一次段亦心误打误撞一招克住过战狼稍许,大概是因为……那一招含情吧。

    是的,战狼的无情剑,只被杨宋贤著名的情剑克。

    回到徂徕境内,前方又起兵声,虽已天色大亮、敌人早被清场,杨宋贤还是持剑警觉,却被林阡按下:“自己人。”

    “主公/盟王,杨少侠/三当家!”原是袁若和王敏,奉徐辕之命接应。两年前的山东之战,他俩便经常合作,熟稔得很。

    来之前,徐辕最怕的是,追过去时战斗已经结束,救不了林阡。

    而现在,真的,追过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只可惜,没亲眼目睹林阡是怎么打跑所有敌人还不喘气的。

    夔王府和曹王府和金帝,这些势力各怀鬼胎,曾经一个寄望于一个,最后却是全灭的结局。

    有他林阡在,谁都别想做渔翁,全部都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怎样,没出什么乱子吧?”换往日的杨宋贤,一定会先绘声绘色叙说,林阡如何碾压了劲敌;而今,却第一时间关心起留在泰安的麾下,实在教刮目相看的林阡倍感欣慰,若鞍哥真的逝去,红袄寨未来仍然可期。

    “唉,怎么说呢……那可恶的江星衍!”“不,是可恶的李全和展徽。”袁若和王敏相视过后,总算不再三缄其口。

第1681章 萤烛之光,皓月之明(1)

    林阡这才知道,他根据战狼的强度考虑了“河南山东之战”的上策和中策,却独独忘记去结合李全的阴毒拟定下策……或许,也是拜最近忽高忽低的脑力所赐?

    今夜他和宋贤来回泰安与沂蒙之间,一则为了清剿元凶王爷和曹王府,既给盟军报仇和争取喘息之机,又震慑环伺泰山的所有金军,二便是为了让红袄寨暂时都能归心,这也算在人心方面的以战养战。谁知就是这个空子,被李全代所有金军给钻了,导致第一点近乎完美、第二点似乎完蛋——

    虽说此刻林阡对金军的全胜使徐辕不必因为盟军危殆而面临公义私情的两难、花帽军也不会再被红袄寨喊打喊杀而是被交到了十三翼的手下看管暂时逃过死劫、李全看起来好像没得到什么便宜,可是……盟军、花帽军和红袄寨之外,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江星衍叛出、降金、逃离,以至于林阡对山东义军的慑服还留了条小缝、暗示后患……

    “勇者宁死不屈,强者退敌千里,却都抵不过小人的从中作梗。”王敏叹了一声,说今夜不算完全成功。

    “李全此人,格局虽小,做起事来,倒是有种大胆决绝的魄力。”林阡坦言,对李全的漏算就像这次与曹王府的武斗,充满意外,分身乏术,这才导致江星衍的个人命运失控,只盼不要影响大局了。

    “什么魄力,他只是小聪明,没皮没脸地按胜南的模子刻一模一样的。”杨宋贤嗤之以鼻,说李全之所以能到今天的地步完全因他复制林阡。

    “李全便像萤烛之光,想与主公的皓月之明争亮。”随林阡回去的路上,紧紧相随的袁若说。

    “刮风下雨天,倒是也能比一比?”林阡察觉好像有秋雨要来,一语双关说李全不容小觑。

    “刮风下雨,皓月虽隐,萤烛照灭不误。”杨宋贤笑而乐观,“李全妄想借江星衍作文章。只要你在,什么恶言都是隔靴搔痒。”

    “说的是,先回去把泰安给安顿好。”林阡点头。就算有缝隙、后患,我也会将它们降到最低。

    

    不过,杨宋贤虽嘴上乐观,心里还是怕自己盲目乐观,所以为了给江星衍的叛出最大程度地弥补过失,回头的路上他拣重点地提了几个夔王府高手的人头回来——不同于林阡都是一刀切,杨宋贤还是能判断自己剑下哪个稍微强些的。

    哪想到,回到泰安才发现,自己的乐观并不盲目,袁若和王敏也好似杞人忧天了,果不其然“只要林阡在,先前诋毁都是隔靴搔痒”——红袄寨真是林阡一到场就立刻簇拥了上来,“旌麾所指,望风归顺”不是川蜀独有!不对,是还没到场就闻讯列队、夹道欢迎,一个个争睹颜容、笑逐颜开——

    本就是误上贼船、以红袄寨未来为重的杨鞍死忠们,都亲口说盟王此战功绩显赫泽被后世,在给他接风洗尘的庆功宴上绝口不提江星衍那个煞风景的,李全想做文章都没笔墨,何况,李全的大半心腹,虽然心里不服却慑于林阡之威,一早就被迫滥竽充数,谁都没空给李全提笔磨墨……

    杨妙真虽然回避和林阡的正面接触,却重提“哥哥和天骄在月观峰有约,我继续监督盟军履行”;展徽比她大度得多,原谅了林阡两年前对他的砍伤,握着林阡双手热泪盈眶,半晌终于哑着嗓子说:“我军把金军打成筛子,鞍哥听了,必当含笑九泉。盟王,是我小人了!”

    众人都叹,山东之战在两年后以颠倒方式重演,现在居然靠曹王府高手堂来钻智力空子打林阡;陈旭则在经过观察后对林阡说,我们原以为展徽是李霆二号、三号,对李全唯命是从,其实他和杨妙真均属于被骗。

    

    说来也奇,无论人心还是天气,泰安本还阴霾万里,林阡一回就阳光灿烂。红袄寨军心虽还有缝隙和后患,但怎么看也是告一段落。简而言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李全和夔王府曹王府,谁是皮谁是毛都不要紧,在林阡的战史上他们一样都是皮毛。

    林阡和陈旭一路并肩而行,陈旭问起主公要如何对李全处置,林阡说,李全在七夕之战还是“抗金”的,一方面他没有流露出和黄掴勾结的罪证,一方面也满足我林阡的期望,所以暂时不着急办他,当然了,留着他小命的这段时间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暗中把能拉的展徽杨妙真之类都拉回来”。

    陈旭点头:“李全聪明,主公不动他,他暂时也不会动。主公对泰安的安抚,看来会比想象中快了。”

    “对沂蒙的安内和攘外,也是时候提上日程。”林阡说。

    “攘外是指火趁风势端了夔王府老窝?安内,主公的言下之意……”陈旭听出弦外之音,“李全会在沂蒙,忍不住,动?”所以林阡在泰安的“不着急办”,期限不会超过沂蒙之战。

    “不敢动他就泯然众人;敢动,那就算总账。”林阡表面虽还淡定,内心对李全却已经忍无可忍。

    他岂不知,袁若和王敏来迎接他时并不是杞人忧天的,他俩经历过江星衍叛出,皆觉得红袄寨很可能会被李全煽动负面情绪,怎么也会有一两成寨众憋着气将叛不叛;然而他回来时,连这最后一点不和谐的景象都消亡了,除了他确实力挽狂澜之外,还有谁,会是先一步替他消除一切后患的根因?

    那个人,筋疲力尽到现在还昏睡未醒,当初从西线离开他时,答应要给他撑住陇右和山东的时间差,说到做到,一个月来,替他扛下了金军和红袄寨群雄的几乎所有打击,从身到心……由于一早就有个名叫楚风月的死穴,那个人几乎每次都在劣势,好不容易扳平都靠柳闻因撒谎,难得主动都是李全和黄掴故意诱引,险象环生,粉碎边缘,次次用命在拼,终于九死一生……

    “天骄,世人只见你左右为难、说什么我杀伐决断……他们不知,徐辕事多三思是要做林阡先锋,林阡肆无忌惮是因为有徐辕做后盾。”他去看徐辕时,一度动情地说,对徐辕多愧疚,对李全就有多憎恨。

    “好在,此刻红袄寨不再是泰山压顶,盟军和花帽军不用再像昨晚那般尴尬。”柳闻因光明正大照顾起楚风月,感激老天爷之余,连连赞叹林阡的内力竟如同灵丹一般,真的把楚风月从鬼门关抢救了回来。

    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内力强到可以医人的地步了,当初在武休关,孤夫人几乎被蒙古高手打得四分五裂,也是被他给抢回了一条命,以作为吟儿与曹王和解的桥梁。

第1681章 萤烛之光,皓月之明(2)

    “闻因,害你和天骄假结亲又分手,委实太委屈你,也愧对柳大哥。”林阡等了许久徐辕都未醒,离开前,忽然记起他在山东还有个恩人也是对不起的人,正是眼前人。

    “没……没什么,只要林阡哥哥不对这‘胡闹’追责。”见他别来无恙,柳闻因心里早就万分欢喜,一旦被他想到和提及,赶紧避开他目光低下头去。

    “怎会追责。你和天骄一样,都是为我牺牲的功臣。比较头疼的是,将来要如何修补你的名节?若是影响嫁人那我这主公可就罪大恶极……”林阡原是一本正经在道歉,看见她低头,蓦地想起离开陇陕之前她和柴婧姿的“二主母”事件,愣了一愣,还以为她是出于尴尬或难受,急忙闭嘴不多说,

    沉默片刻,三千念头,想,也有可能他多心了?事情隔了这么久,小姑娘或许早就从过去的个人崇拜里抽出来了,山东此地这般多的青年才俊,眼下闻因的低头指不定是羞涩,林阡脑子卡壳,于是又多问一句:“彭倔子?飘云?张汝楫?闻因,无论何人,你只管对主公说,我一定给他讲清楚。”

    “闻因不会给林阡哥哥添麻烦……您若有闲暇,还请先修补星衍的名节……”柳闻因微微一怔,只报以温柔一笑,好像并不介意他的拒绝,而且还一如既往地懂事,提醒他千万别忘了江星衍……

    从回忆中走出,林阡当即问身边的陈旭:“星衍他,有消息了吗?”确实,涉及前路和性命,星衍比闻因更要紧。

    “昨晚他随蒲鲜万奴逃走,到目前还下落不明。”陈旭摇头,摇扇推测,“我想,他应当是随蒲鲜万奴一起,回沂蒙投靠元凶王爷去了。”

    “蒲鲜万奴!悔不该将他劈在我方阵营!”林阡意识到蒲鲜万奴被自己扫反方向,懊恼地对着自己脑袋就是一掌。

    “主公那一掌……”陈旭本能地一边从容摇扇一边暗暗躲远点,这一掌,换常人脑袋,早被轰成渣了……这莽夫!缓过神来,才知口误,“咳咳,主公那一刀,有弊也有利——蒲鲜万奴极有可能被元凶王爷猜忌,即使去了沂蒙也不会被重用。”

    “换而言之,星衍暂时也不会到一线来?是好事?!”林阡一喜转头,陈旭又悄悄往后倾斜了一点,好恐怖的伴虎之感!脸上还得保持淡定:“是。”

    是的,林阡那砍不准的一刀,既改变了江星衍的人生,也扭曲了蒲鲜万奴的命途……撇开国界,陈旭也有些惋惜,那个自负有野心的蒲鲜万奴,自发叛离了金帝和曹王府,万分魄力,好不容易投了元凶却被怀疑,何等悲情。此人,战场上暂时应该看不见了,未来却不知要何去何从?

    再走一段山路,到昨晚阵法的“遗迹”边上。林阡觉得这地方景色和别处差不多,而且由于被阵力破坏过、还透出稍许枯竭的意味,因此他不想久留;陈旭却是着迷般就像是被阵法扣在那儿一样,连连说“这迷宫还有不少研究的价值”。

    林阡又一拍脑袋,想起自己在河南摆的迷宫阵是人生头一次,不太完美,或许可以向曹王借鉴点经验?所以赶紧麻烦陈军师指点迷津。

    “轻些!”陈旭看到这一掌,真是哭笑不得,又心疼他,又怕自己受害。

    “什么?”莽夫愣是没听懂,不知陈旭怕他捣乱、想要独自勘察此阵。

    “哦,星衍俘虏我的那几天,对我很好,他尚存良知。主公,将来若是生擒他,量罪的话,轻些。”陈旭既是掩饰自己怕跟林阡独处,也是真心实意给江星衍求情。

    “自然的。不能让黑道会的兄弟情,葬送在红袄寨的内乱里。”林阡说,片刻后,看陈旭还没有要离开那阵法的意思,便一个人先去调军岭,找宋贤帮他聚拢红袄寨。

    

    从清晨他凯旋到午后此刻,以彭义斌、百里飘云、袁若、王琳等十三翼为首,但凡有体力能战斗的红袄寨和盟军将士有序集结,同仇敌忾,四面连击,在林阡杨宋贤的基础上对外发起大小九场战役,将泰安周边的金军余孽涤荡干净,顺便还打破了北面济南、东面蒙阴等地原先的僵局,与孙邦佐、杜华会师。各路金军全都是大败,普通士兵复演了一遍高手们的“皆斩”,堕涧溺水死者不计其数,能活着的也是溃不成军作鸟兽散。一时间,整个山东的西北部,尽归南宋义军所有。

    所以,难怪留守众人士气高涨,虽大多都是伤病还等待安抚,却都一副枕戈待发随时上阵的意气。他们本就对杨宋贤众星拱月,待看到林阡亲自前来,更是万花向阳之感——虽然他们行礼时多数都不敢乱动、没有清早那种忘机和失态,可仍能感受到一股股热浪直朝他的方向涌。

    宋贤对他笑言:“一晚上不见,红袄寨脱胎换骨,连伤兵都全然‘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沙场秋点兵’景象。”

    “哪里的话,宋贤哥哥,山东义军过去一直优秀,现在依然。只要不忘本,坚持抗金的初衷,未来恒久。”杨妙真表面对杨宋贤说,实际对林阡话中有话,却一直不肯转身直面他。

    “会啊,妙真,你也看见胜南他,刀刀都是砍的金人。”宋贤说时,一手一个,努力拉近师徒俩的距离,“至于花帽军,他们人各有志,有些会被咱们收编,有些将要解甲归田,也不完全属于‘金人’了。对么?”

    “或许吧。”杨妙真含糊其辞,敌意却明显少得多。

    “妙真,鞍哥的仇,我必会帮你报。凶手在沂蒙,你可信师父?”林阡不知妙真心中最排斥的是他,还以为是徐辕和楚风月使她对自己有隔阂。

    “唉。不多说了,要多练枪。就怕演习时看似威风,实战里慌慌张张。”杨妙真苦笑一声,兀自召集了几个伤势较轻的寨众当真要去练兵。

    “咦,妙真?”这种躲避他目光低下头然后答非所问的样子,他隐约记得,他刚刚拍脑袋之前,好像谁也有过?哦对,闻因……这两姐妹,当初一个不告而别,一个心急驰援,都是为了山东,都是为了盟军,如今,也都因金宋之战失去了亲人……

    他对闻因有柳五津的愧,对妙真何尝没有杨鞍的内疚,既然愧疚,也不多给自己解释什么。离开那里之后,听罢飘云等人对战场清点、论功行赏等方面的禀报,他看时候已经不早,便抽空去月观峰鞍哥失踪的地方凭吊:鞍哥,妙真说的一番话,也有她的可取之处,谁都不该忘本,在此,胜南向您承诺,山东义军从防御能力到困局斗志终将被传承。泰安有竹,高耸入天,飓风吹时不弯,千斤刀砍不断。

    和武休关之战后他回到短刀谷青枫浦所见的几乎一个景象,沿着泰山一路向北全是坟冢,最近的两年前的几十年前的,有名字的没名字的,老的少的,战士无辜……夕阳映染山河之际,远处是万灶密布、军幕星罗,近前的虚空中还有英魂不散、肝胆留伴。虽悲郁,倒也壮怀激烈。

    到摩天岭北边,克服了两年前的入魔阴影,他穿过一片比昔年茂密的松林,神色肃穆地在一座不甚起眼的坟前驻足,静寂片刻,对他最不能忘的本焚香叩首:娘亲,刚回来,住不上几天,便又要向您道别了,只希望今次能进一步地如您所愿,不负我山东兄弟。

第1681章 萤烛之光,皓月之明(3)

    秋风浩荡。林阡循着李君前的临时驻军地北上,这一路的参天古柏与万里晚霞,气势与色彩都相互衬得刚刚好。

    待夜幕降临,于溪畔饮马,借皓月清辉,试长刀锋芒,环境明暗好似随着饮恨的阴晴变化,别有一番“山光水色共参差”的体验感。

    这个名叫“大崮山”的地方,位于济南以南、泰安以北——为了避嫌,为了红袄寨可以最快地安定,昨夜的大战才刚结束,李君前就主动把淮南四大帮的兵马安排在了这堪称最边缘的地带,边休整,边待命。教林阡怎能不感叹,拥有这样的战友此生无憾。

    和李君前在一起的,还有一批较为特殊的兵将,正是林阡安抚了红袄寨、盟军之后的第三大势力——花帽军。

    不将他们下狱,给他们小范围自由活动,是因为如果将合作者以战俘对待,他林阡和卸磨杀驴的金帝有什么两样?

    但,林阡还是把他们软禁在了大崮山整整一天,终极目的,正是要将他对曹王府和金帝的离间烧到火候——

    金帝原先很可能因为元凶王爷的提前暴露而放缓对曹王府的追杀,然而,他林阡一句“曹王的棋盘,你们也配动”再加花帽军一段时间的消失又复出,必会使金帝对曹王府的疑心飙到极点、忘却其余。可想而知,曹王府在金帝那里的处境,将等同于蒲鲜万奴之于元凶王爷,是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之最。

    “这就是你所把握的‘度’。”李君前领着林阡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花帽军在拜祭束乾坤,于是两人都没有立刻上前打扰。

    “是。眼下盟军既有决定敌人的资格,那当然选曹王府以外的杂碎。”林阡对纥石烈桓端等人的拖延,委实是悖逆了自身对他们的欣赏,狠下心肠决定的。谁想害同道中人失路?但思及一个月来花帽军也推动了江星衍的失路,而且对天骄和杨鞍的分分合合始终幸灾乐祸,最终林阡还是收起私情严格区分开了敌我,“将来可能的‘英雄失路’,权当是给花帽军的惩罚、报应。”

    “昨晚你不在,不知道。蒲鲜万奴辱骂他们说,他们找我们合作,却被我们断了后路。纥石烈桓端回答,后路是黄掴那些小人给断的,是他们花帽军自己求的我们,是你林阡破的局、你就该占主导权。要杀要剐,他纥石烈桓端听凭你处置。十一剑手,也是个个都没反驳。”李君前佩服地说,难得纥石烈桓端拎得清。

    “他们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战利……”林阡一笑,他本来也就是把他们当战利品,亏待他们是没道义的、但他有权利支配他们。不过他也清楚,桓端这句话,语气虽柔和,骨子里却硬。这不是投降——桓端和十一剑手在结束这段软禁时间以后,不可能像他们的寻常麾下一样降宋盟、被收编,而是宁可做金帝的通缉犯,落草为寇也要和战狼薛焕重逢,同生死、共患难。

    想到这里,林阡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些人本就明确的战志,显然因为束乾坤的阵前自刎而愈发坚决。

    “很失落吧。”李君前洞悉地一笑。

    怎会不失落,其实他想过无礼地软禁他们很长一段岁月,除了彻底离间金帝和曹王府之外,还希望能像收服赫品章、辜听弦那样地征服他们,可惜,终究不太可能,过去他想收为麾下的司马隆、齐良臣、陈铸、楚风流……如今都早已在曹王府对宋的战争里化为烟尘。

    “还好,尝过了。”缓得一缓,他回答李君前。

    “啊?”李君前一愣。

    林阡知道自己挺不要脸的,明知道留不下他们,昨晚还特地一刀划他们在自己人范畴,尝了半晚上花帽军主公的鲜,够了。

    “你这叫,趁人之危啊……”李君前忽然意识到了,连连笑叹,可惜这求才若渴,遭遇了人各有志。

    说话间,那边气氛明显一僵,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原是发现了他俩的存在。

    

    十一剑手在两年前就奉林阡为救命恩人,纥石烈桓端也始终对林阡怀有敬意,因此这隔了数十步的沉默对望并无太多敌意,反而……他们所有人的眼眸里都凝结着对林阡的期盼。

    “连夜走吧。去找战狼和薛焕。”林阡这话一出,他们全都既惊喜,又错愕,惊喜是因为迎合期盼,错愕是因为,这么快?软禁结束了?

    “束乾坤、纥石烈桓端、楚风月、甚至郭仲元郭阿邻……这一整支花帽军,或狐假虎威,或真才实学,或胜负心强,底色却全都是堂堂正气,从上到下都对道义坚守。纵使现在被取缔、前途灰暗,他日也终将是金朝支柱。”林阡毫不吝啬激赏之意。

    “没有楚风月了。”纥石烈桓端一怔,纠正他说,“我希望没有她。也希望盟王您能说服她。”转头望着束乾坤的坟墓,“大师兄是代我花帽军而死,但也给风月撑住了一息。他临终前,只求我们能和圣上转圜、也求风月活下来不再两难。我当真不愿大师兄白死,不想见到,未来天骄管不住风月,夫妻俩又分隔在金宋的战场。”言下之意,楚风月恢复后,或许还会有纠结的地方。

    “自然的。不会再教他俩动用国家关系来解决家庭矛盾。”林阡笑,桓端一怔,也被这豪情感染,笑了起来:“那就好,一言为定。”

    “盟王,他日可能还会在战场见,到时候我们不会对宋盟手软,您可别后悔今日的决定啊。”郭仲元跟着桓端准备走,但还是向林阡下了战书。

    “他们只能被我责罚,你们只配被我收拾。”林阡很是喜欢这人的铮铮铁骨,被李君前推了推肘,才说了句欠揍的话。今次纵虎归山只是因为合作有度,他日,这些人若真触犯盟军,他也绝对不会再留情,毕竟,一切都该以盟军为重。

    “原本您和红袄寨是流寇,现在,我花帽军解散、自己反倒成了流寇。可见世事无常,月盈则亏。他日再见的时候,您不一定神功盖世了。”郭仲元继续顶嘴。

    “真要那样,那就再熬到否极泰来时。”相视而笑,林阡目送他们走。

    虽然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决定去寻战狼,但郭阿邻名义上却和曹王府解除关系,选择了“解甲归田”,与他们分道扬镳。这当然不是十一剑手不齐心,而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未来曹王府若重建,郭阿邻及其亲信,定会以另一种旗号汇入。

    “何时起,我对敌人的了解,竟超过了自己人啊。”林阡重重叹了口气。

    “李全吗。现在了解也不迟。”李君前与他一同给束乾坤烧了纸,回程上分析起李全的前世今生。

第1682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1)

    李全所求,正是林阡所有。

    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李全无疑具备后者,而趁林阡不在山东,偷了属于林阡的前者来向红袄寨包装自己。当然了这也正是林阡一到、李全就站不住脚的根因。

    山东决战,李全要的是:利用战狼拖垮林阡,帮助黄掴害死徐辕;却未想徐辕竟能与黄掴打成平手,李全不得不通知黄掴的幕后高人赶紧现身;谁料那林阡又及时抵达,直接将卫王府夔王府和前太子府几十个高手一刀清场……意外迭出,对于李全来说,结局和初衷真可谓南辕北辙。

    河南山东双战,林阡要的是:借助人生头一次摆的迷宫阵,将大金群雄分割在两不相及的战场;由于存在至少一晚的时间差,这些金军就算众志成城都能被他打得七零八散……虽然黄掴背后站着的居然不是曹王、并且元凶还兴师动众地跳出来让林阡倍感意外,但这并不影响两大棋盘的合并下完,甚而至于他关乎天下的全局想法都已经提前实现——

    经此一役,大金权斗竟直接暴露在了南宋义军的刀枪底下!各怀鬼胎的多方朋党,一个接一个被拖下水或带出泥,无一例外露了脸还都没捞着半点好处。与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搞平衡的金帝面面相觑过后,再也跳不回去的他们绝不可能还有低调避险置身局外的机会。尤其站在风口浪尖的两个元凶嫌疑人,夔王、卫王,就算金帝不予追究,他们都必须尽可能地在金帝面前撇清关系……

    更何况涉及谋权篡位这最大禁忌,金帝从登基伊始就没停止过猜疑,此战根本属于顶风作案而且还因为不齐心败给外敌,就算金帝被下面蒙蔽再三,又如何会对两位皇叔有丝毫手软!

    接下来,再了解完颜璟不过的挡箭牌王爷,必会以“不灭林阡誓不还”来效忠和明志,尴尬至极的元凶王爷,引了挡箭牌王爷一辈子的路,原想在渔翁得利的最后关头领着对方混淆金帝的视线,谁想竟在内忧外患的危难时刻被对方带起“务必先抗林阡”的节奏?形势所迫还不得不立即执行!或明或暗听命于这些王府的各路金军,后续会有更多主力从东从北涌入山东境内,讨伐红袄寨,“山东多盗”恐怕要载入史册。

    只要林阡稍微收敛点武功,游离于这些王府边缘的,完颜匡、完颜承晖、纥石烈执中、蒲鲜万奴……不管初来乍到还是早就在此,闲不下来的、不信邪的、有反骨的、有野心的,见势又怎会不心念一动?最终结果是:在曹王府继续不被金帝信任的前提下,整个金朝政坛会被他林阡一人正中下怀地温水煮青蛙!是的,那些人,会打着攘外的幌子不停不休地内乱,便宜的对象,自然是宋军……

    回过头来说李全——宋军的第二方,曹王府;第三方,完颜匡;第五方,元凶王爷;第六方,胥鼎和完颜天骥等后起之秀……眼下大部分都还处于“被林阡打蒙圈、忙于对圣上解释、尚未对外挣扎”的过渡期,走投无路,只会想着通过红袄寨的内鬼来死缓。然而担此大任的李全却自顾不暇,根本够不上让林阡腹背受敌的条件!眼看连他自己的亲信们也对林阡归心似箭,这小人怎会不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作妖?泰安不成,那就跳出去,沂蒙,如何!

    “你所想和我一样,李全不吭声,已经在酝酿。”林阡点头,赞同李君前的以上分析,“兵贵神速,我且带几个精锐先行一步。向沂蒙进发之军兵全由我实地侦查后亲自抽调,宋贤和我之间会继续通过海上升明月保持联系。君前,天骄若醒,还请你代我照顾。大恩不言谢。”

    “等会,吃饭了吗。”李君前没拉得住。

    “到沂蒙再吃。”说话间,林阡已一骑驰遥。

    “接着。”李君前赶紧投来一壶好酒。

    沂蒙必有一战,因为金帝也好元凶王爷也好,他们本就是屯集在那里——今晨,这些杂碎大半已被林阡杨宋贤横扫,没被扫的都是因为缩了起来扫不到——而不管林阡何时率军深入围剿,金军的进一步增援都会驰赴彼处,未雨绸缪或亡羊补牢。

    李全定能在那里作妖,除了金军会齐聚以外,还因为那是时青、夏全、裴渊、石硅等山东义军的家门口。他们,全是当地举足轻重、一言九鼎的角色,最关键的一点是,林阡和李全在“谋夺红袄寨”具有平等嫌疑的那段时间里,这些人全都没有表态站谁!值得李全利用。

    或许,有人表态过?石硅,他是唯一一个,当初从林阡的身边主动退回山东来的……逃兵。他的立场,不言而喻……

    石硅很可能坚决地反林阡,不会像泰安群雄这般人心所向?这大概也是与他交好的裴渊,以及时青夏全这两个红袄寨外人,即使心里可能支持林阡也不敢明言的根因。

    每每想到石硅,林阡都想捏紧拳,打一顿战狼再说。冤有头债有主,虽然诬陷林阡杀吴越的谣言是李全推动,但秦州柏树林里抹黑林阡的始作俑者是战狼啊。

    

    此刻战狼又在哪?一口气逃到济南佛山,疗伤几个时辰都没缓解,被林阡想的时候猛一吐出大口血。

    连连捶胸,为这一路上金军的凄惨遭遇——记忆里,道旁本该是一望无际的兵马、刀箭、旌旗,迎来见礼的是名扬燕云花帽军、戍守北疆护国军、保卫中都之乣军,可如今,不来追杀也便罢了,一个个都这么狼狈,令他不得不叹:“呜呼哀哉,再不见当年铁甲雄风!”

    纵然不被追杀,他和同样伤势严重的薛焕、卿旭瑭、高风雷等人,也只能躲在这样一个僻静却破漏的山洞里避难。来不及再叫苦,想到向来尊贵的曹王处境比这好不了多少,战狼就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个人所赐!

    真想揍一顿林阡再说!

    “师父……您,先喝口水……”半生不熟的声音响起,同时,徒弟恭敬地来给他清理。

    他刚好有气,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一句:“滚!到底谁是你师父!你受我之恩,却帮别人做事,你去认他夔王为师好了!”

    徒弟先是愣了片刻,尔后,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朱雀有罪!但……真的没有帮夔王做事!还请师父相信!”

    他恨恨地望着朱雀,仔细分辨此人忠奸,他当然也希望朱雀没叛变,可那侧面说明朱雀的能力不行——

    朱雀,你和控弦庄都该听命于我,然而这一个多月控弦庄被夔王旗下的细作组织入侵你居然一直毫无觉察,以至于由着黄掴切断了西线和东线所有人的及时交流。当真相被掩盖,情报被阻碍,一个小小的失误造成如今这般危及大金的后果,你啊你,死都不足以谢天下!

第1682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2)

    “当初,所谓的捞月教、含沙派不请自来,我其实有过一瞬的蹊跷……可是万万没想到,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朱雀认罪态度极好,好到战狼转念一想,也不忍再教他一人背罪:“唉,也罢。他们不请自来的事我也知道,也曾默认将这些不速之客收为己用。然而……甜头这东西,尝不到的时候,真就是苦头……”

    “师父,您不怪责我了?!”朱雀又惊喜又感激,平生只求归属感和荣耀的他,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真心效劳的曹王府猜忌成“早已暗中投靠夔王”、从而沦为江星衍和蒲鲜万奴那样的两面不是人。好在,战狼在苛责了他两句之后,终是选择了相信他和原谅他。

    缓得一缓,朱雀又低头噙泪:“但朱雀还有过失。昨晚中断肃清,竟和林阡的人合作,怕是……会因此给政敌留下话柄,将来对曹王爷不利……”

    这话直接戳中战狼的心,一疼,忍住,因为没力气再多归咎,只得低哑地给予宽容:“当时凶险,只能合作。下不为例就是。”

    朱雀一股热的血气涌上脸,泪水一瞬就被蒸发干净,脸上的表情全是晴朗:“师父!多谢您的理解!!”

    战狼没太留意朱雀的死心塌地,素来只关心敌人:“那这一战,可有什么收获?将功补过?”

    “有!虽然没看出落远空过去在我军是哪位,但他本人的武功路数,九成可以推测是青城派。”朱雀干劲十足,双目发光,“之所以得到这个线索,多亏他为了惊鲵不顾一切,惊鲵虽严实了,他却漏洞百出。”

    换往常战狼听完一定想骂朱雀,这算什么漏洞什么收获?过去落远空潜伏在我方军营,你肃清时倒是可以圈定范围、通过诱他使青城剑的方法将他剔出;可现在他回宋盟了,世界那么大,你上哪儿舞剑能正好给他撞见、钓他上钩?如何能够凭此干掉他或者锁定他?关键是,你现在自己还人手不足……

    但这一刻,战狼忽然灵光一现,咀嚼起三个字来:“青城派?”

    “这些年来,死在师父手上的青城派宋谍不计其数?”朱雀以为战狼的关注点在这里。

    “青城派,余相濡应该很感兴趣。”战狼笑了笑,说,可以另辟蹊径,但需缜密铺垫,朱雀,你去帮我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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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离开后约莫半个时辰,高风雷领着不到十个乔装之人进得山洞,他们原还沉默紧张,但远远见到战狼就热泪盈眶越走越慢。

    战狼正在疗伤,但宁可打断,也要睁眼,尽管站都站不起来:“都回来了?”

    “段大人,您……终于到了!您真的来了!”谁说林阡才能旌麾所指望风归顺?此刻纥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看到战狼,也无一不和红袄寨寨众遇林阡如见亲人一样。

    “我已潦倒至此,想清楚了再跟。”战狼看他们全都是伤势较轻,难免突然生出一丝“他们会否已被林阡收服和反间?”的担忧。

    “初秋时节都能冻彻筋骨的山洞,其实跟如今的曹王府一样破落。可我们花帽军,就是这山洞的每一滴水,每一粒尘土,就算千疮百孔也能冻彻敌人的筋骨。”纥石烈桓端岂能不理解战狼的这种焦虑,故而立刻动情地带头表忠。

    “我是粗人,不知怎么明志,唯记得很久以前,陈铸将军教过我一首歌,‘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郭仲元边舞剑边大声唱,唱得整个山洞都有回声。

    其余花帽军都屏气凝息,翘首以盼,眼神、容色,和方才的朱雀别无二样。

    “好了别唱了,那不是歌,是宋人的词。伐宋之战,道远任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战狼看清楚他们的真诚,既想到林阡不是那种人,也记起,曹王曾也是以德服人。

    “谢段大人信任。”纥石烈桓端领着众人伏地,这才开始泣不成声。

    战狼坐在那里,心想,甚好,既忠心又不怕死,这场战斗还没打就赢一半。

    短期内曹王府是铁板钉钉地破落了,这时候还能共患难的人们堪称死忠——对,“患难”。因为大金群雄在经过被林阡打蒙圈的这几日过渡期之后,很可能会一边自发抗林阡一边奉旨“围剿曹王府”!

    毕竟,七夕这一战黄掴对于花帽军的出卖,虽是他夹带私货要为夔王服务,可也确实受了金帝的密旨——纥石烈桓端“找宋军合作脱困”之事,甚至都不能用“迫不得已要救同袍命”来对圣上解释,因为将他和他的同袍秘密处决乃是金帝本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敢反抗不死,那就是大逆不道。而今,“勾结宋军”被花帽军自己以行动坐实,叠加在西线林陌抗旨跨境的基础上,曹王府堪称数罪并犯,直接成了金帝眼前的重急,必须围剿!

    而真正的元凶,夔王,却因此得到了喘息之机。今次再怎么暴露野心,被曹王府一衬托他也是个轻缓,何况还有个卫王给他分摊嫌疑。卫王夔王,很快就会作为金帝安内攘外的急先锋,你俩的先锋不是背着朕莫名出现在泰安吗,那就让你俩的主力全上,证明自身清白的方式就是打林阡和杀曹王。

    无论怎样,都有个杀曹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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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战狼疗伤结束,想出去呼吸些新鲜空气,意外看到桓端独自倚洞口望天,那个年轻人依稀是在静候破晓?

    “段大人?”桓端回头看见他。

    “不曾休息?在想什么?”他知道,桓端能听见他,说明他伤势真的重。

    “在想,圣上最怕我曹王府和宋盟合作,可他却次次逼着我们和宋盟合作。”桓端苦笑。

    “经此一役,他会愈发顾忌曹王府,这是我与驸马都不愿见到的枝节。”战狼本来还想,河南之战胥鼎和完颜天骥这第六方的惨败,兴许能够让金帝发现曹王府的价值,觉得不能对曹王府操之过急和赶尽杀绝。战狼已经就要到山东了,届时只要略施小计让夔王到林阡面前蹦跶却蹦成秋后蚂蚱,金帝心里不可能不对那个无用的最大祸害采取措施。谁想到,这个“届时”,被林阡粉碎成了过去式……

    “连累王爷和您,是我们的错。后来知道黄掴是受圣旨的我,恨不得当时就肝脑涂地,至少也可保全王爷。然而……大师兄的死,到底有无可能在圣上那里转圜?”纥石烈桓端说,后悔没有牺牲自己来弃车保帅,但是一方面又发现,束乾坤的弃车保帅好像没有起到缓冲作用?

    “兹事体大,需要圣驾亲临以后,听你和黄掴当面对质。你且放心,乾坤不会白白牺牲,我们且熬过这一阵子。”战狼说,束乾坤的死看似小,其实可以帮曹王对夔王逆风翻盘,苦难只是暂时的。

    纥石烈桓端眼前一亮,不经意间,好像天边确实泛起了鱼肚白。

    金帝是一定会亲自来的,其一,西线与金帝亲密无间的完颜匡和完颜赛不,日前已有先锋往山东方向来,初衷虽是来督战,却也刚好来判案;其二,金帝只要听说此战,就必然会产生“花帽军是主动降宋、还是被束乾坤串谋他人所害?”“夔王府和卫王府,没叫你们来,你们为何来?听说黄掴在阵前承认他有幕后黑手?”金帝无疑知道,这起公案的涉案双方说法完全抵触,任何一句证词都可能翻案引发轻重缓急的此消彼长,绝对不能听一面之词更不能以讹传讹。

    据此,曹王府不是没可能否极泰来、死灰复燃。耐心等就是。

第1682章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3)

    不过很可惜,现阶段金帝尚未亲临山东翻案,曹王府依旧是个朝不保夕的逃犯集团。

    好在,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初九天亮之后,胥鼎便先向曹王报了知遇之恩,他利用急递铺和控弦庄人手的交集争取到了与战狼的会面,并将以自己的人脉能接触到的所有可靠消息都告知战狼——

    原来在给金帝远程递送的书信上,夔王卫王一边汇报泰安战况,一边向圣上大喊冤枉,居然不约而同地狡辩说:他们麾下的高手早年就已行踪飘忽,极有可能被某神秘组织收罗;也不排除曹王府利用了这些高手的若即若离,今次网罗了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为的是在原先的黑点上抹得更黑企图一次性洗白,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就是说——神秘组织就是公私不分的曹王府自己……

    “夔王和卫王在奏折上的话都是给圣上掏出来的真心。”战狼说。胥鼎一手促建的急递铺,是金帝和前线联络的唯一官方渠道,非常时期,夔王卫王不可能再通过其他的暗网跟金帝联络、暴露出哪怕一点点的反侦查能力来坐实自身原是扮猪吃虎。

    “可真无耻……”纥石烈桓端听闻他俩真的打算和金帝这么解释,既是厌恶,又觉诧异,居然真的有人有脸来像这样倒打一耙、粗听竟还真的有点道理、以至于能够轻易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众所周知,前夜参与泰安之战的只是夔、卫王府的高手而已,那就可以是“不受控制、背主妄为”的自由人,夔王卫王顶多背个“失察”,他们也是受害者……这种和曹王府如出一辙的“弃车保帅”,应是夔王入局前预备好的应变之策,也是卫王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之后的慌忙效仿。

    “看圣上他到底信不信了。”战狼冷笑说,金帝俨然不可能对夔王卫王的话全信,当然了,暂时会信七分,所以才将曹王府视为重急。

    曹王府处境远比想象中危险,胥鼎给的这一天一夜的情报里不止卫王和夔王的推诿扯皮,还有“仆散安贞、蒲鲜万奴、郭阿邻……宣布与曹王划清界限。”

    国难当头,各种人性无疑都被放大。对于蒲鲜万奴,花帽军委实不在乎,对于郭阿邻,花帽军自己心里懂,但对于仆散安贞,花帽军万万没想到!

    怎能接受,仆散安贞当初离开山东时,还和他们一样是受了黄掴的骗、远赴河南策应战狼,结果,回来之后,都还没来得及道别,竟就对立?!仆散安贞不像蒲鲜万奴那样有野心,也不是郭阿邻那样打了招呼假意出走……

    “唉,或许他是因为父亲、弟弟都死于与宋交锋,眼里揉不得我可能和宋军合作的沙子吧。”尘埃落定,桓端也只能接受挚友的分道扬镳。

    “这几日的过渡期很快就会过去。接下来,很可能是卫王这个原先的无辜挡箭牌和胥鼎、完颜天骥、完颜承晖等人通力合作、报国杀敌的积极期。”战狼作出预言,“他们会在追杀我们的同时顺便去招惹林阡,然后作为林阡的第三方第四方第无数方被其快刀斩乱麻。我们且避且休整,静观其变。”

    “卫王的积极期,夔王应也会掠阵?热闹得很。”桓端叹了一声,看战狼的视线投向南面,一愣,随即意识到那场大战将发生在沂蒙一带。大金朝当世能出的所有勇谋,都会因为金帝的即将到场而自发聚拢到彼处林阡的刀下,被他眼睛都不眨地纵劈横扫到史书上记载。

    “到沂蒙那边,最会搞热闹的,却是李全啊。”战狼笑了笑。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吃惊,李全和夔王各自的麾下早就通过黄掴这一枢纽相互渗透;而今,也算一定意义上地融为一体。一旦战场从泰安换到沂蒙,只要夔王不躲闪、李全胆够大,情报方面他们其实占优势。

    “又是黄掴,他可真是个四冲六达。”桓端鄙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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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吃惊”,战狼问的那位,实际就是黄掴。

    说来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初八清晨被林阡打成重伤后,战狼薛焕四人,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黄掴。战场上黄掴虽也狼狈,却因为不是林阡的刀锋重点,体力比任何高手都剩得多,身边自然也聚集了一批金兵求庇护。

    换而言之,这场意料之外的狭路相逢,黄掴本来可以对曹王府灭口……

    天亡我曹王府!这句遗憾,战狼四人还未及出口,却意外被黄掴放过一马。

    “为何不杀我们?”战狼心念一动,问那个已经擦肩背对的叛徒,“宁可背弃你的新主?黄掴,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担心林阡一马平川,你是为了大金的未来。”

    黄掴总算坏得明明白白:“段大人言重,黄掴是为了自己打算。”

    “何意?”薛焕不懂,黄掴是怎么给他自己打算的。

    “我的新主外强中干,林阡一到就大势已去,或许他还未倾尽全力,或许他的能力撑不起野心。没办法,我只能给您留些余地。谁说将来曹王府不会死灰复燃呢。”黄掴能活这么长显然不是没原因的。

    “可想好了?我们未必领你这个情。”战狼也瞧得出来,黄掴的生活质量极低,见风使舵需要到处看人脸色。

    “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好的机会用作休养生息?三国争霸,我们都想做魏蜀吴的那个吴。”黄掴提醒战狼可以暂时窥伺、按兵不动。

    “没人想做搅屎棍。”高风雷呸了一声,他最讨厌吴了。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我方各种牛鬼蛇神的水落石出正中林阡下怀,可他自己的背后,李全这个鬼,还没出来啊。我这新主,接下来会想办法和此鬼合作,给林阡腹背受敌,你们倒是可以提前考虑,若然事成如何分一杯羹。”黄掴笑着说起他的新主和李全之间的密切交流。七夕之战,李全是暗处小人的唯一一个保全。

    战狼听时冷哼一声,虽然吃惊于李全和夔王的相互深植,但是心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李全的重要性,还需黄掴提醒吗?两年前指出林阡在红袄寨有后患的、吩咐黄掴着重去策反李全的,泰和南征过程中提示战狼去联络李全的……就是曹王啊!

    战狼自己也曾说过:“敌人往往会将对方阵营的内鬼看得更清楚,因为敌人可以撇开盘根错节的情谊。”通过秦州柏树林的交汇,他比林阡更清楚李全就是宋军的那个鬼,“李全此人,胆量、逻辑和前瞻都非同小可,能够顺着我的风直截了当地把林阡往死里黑,事后还把案底抹得干干净净。”

    说得没错,他战狼看透了李全,林阡看得未必有他那么清晰,杨鞍杨妙真就更加视线模糊。

    又一语成谶了吗,他自己呢,尽管无情,也灯下黑:看透了李全,却没算准黄掴!

第1683章 燕雀之身,鸿鹄之志(1)

    “何时叛出?为何叛出?”冷哼过后,战狼转头,对黄掴发出最后一问:见风使舵如你,相比方正伟岸,更爱扮猪吃虎?

    “说来话长……”黄掴一笑,回答说,两年前的山东之战,他曾因求胜心切、赞同邵鸿渊对冯张庄施放寒毒,触犯了完颜永琏的“以民为重”原则,从那时起就与曹王府露出分道扬镳的苗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他在岳天尊将林阡打成重伤之后、曹王准备慢慢收割红袄寨的关键时刻,急功近利地策动红袄寨群雄对“染了瘟疫、奄奄一息”的林阡群狼扑虎却遭林阡反算……那次重大失误过后,黄掴郁闷地请罪说“会用一生来清剿红袄寨”,曹王说“却是害了多少个旁人的一生”明显很不高兴……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选择新主,刚好……”黄掴还想继续讲下去。

    “别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战狼冷冷打断。

    “行。”黄掴永远都是这般满面笑容地迎人,哪怕笑完就又恢复背对时的阴暗,“段大人且放心,圣上亲临对质时,我知道该怎么说。”

    “希望到时候你想说的,还是今晚想说的话。”战狼嘲讽。

    可算懂了,黄掴叛离曹王府,终极原因是两年前那次弄巧成拙的“群狼扑虎”。时光转,下一次群狼扑虎就要来了,当然了,今次的策动者眼看要变作李全……

    “李全一定会在沂蒙发难,‘群狼扑虎’是他能给林阡和红袄寨制造出的最后隔阂,那个地方有他所需要的最丰厚条件。”从回忆中醒,战狼对桓端说,“若是林阡被李全拉低强度,沂蒙之战,卫王和夔王不是不能打。”是了,林阡一个人强有什么用,山东义军一盘散沙他也难为无米之炊。

    “李全虽不是大金的王孙贵胄,却和夔王一样,只顾着算自己的利益。”桓端难掩憎恶。

    “可惜我曹王府如今不济,只能帮他们在攘外的事上搭一把手了。”战狼说,朱雀早已出动,正是为了辅助黄掴的新主夔王和李全这个鬼的合作。

    毕竟,夔王也不容易,初战就败到这个地步,后面非得绞尽脑汁打林阡不可。不管他是没尽全力也好,还是实力撑不起野心也罢,曹王府都不能幸灾乐祸和袖手旁观。

    

    说起这个夔王,也真命运多舛。

    若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谁会苦心孤诣筹谋篡位?然而可惜,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夔王就被血统决定了他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八个兄弟,还都个个出类拔萃,从各方面各个角度挡死了他的道……加上先帝在位时间长,太子去得早,太孙完颜璟继位,夔王离这梦想中的王座显然就越来越远。

    放弃吗,他没有。铲除所有异己,照样可以顺位继承亲侄子。因此大金出现了皇帝的所有儿子一个也活不过三岁的“巧合”,这逼得完颜璟愈发多疑、喜好猜忌。于是乎,完颜璟的兄弟们全都长不出翅膀、羽翼丰满的叔父们接二连三被杀或贬谪。血统越低,反而越不受打压。一切都正中夔王下怀,拦路的只剩最后几个相对较弱的兄弟,他有的是机会。

    然而,躲在暗处二十多年迟迟不显露,却是因为最大的那个目标曹王太强、始终都没有被他的各种手段击倒——再如何被人忌惮,也不改曹王是金帝的倚若长城!再等下去可怎么好?原先因为连坐而被禁锢了十年的郢王也要被放出来……

    对于夔王而言,万幸南宋出了个名叫林阡的悍敌。就在这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那枭雄一双饮恨刀屠灭了曹王麾下的无数精英;这还不够,林阡的妻子凤箫吟,更还将曹王在金帝心中的可信度火速清零。身世之伤,谁没有呢。

    一时间,曹王既没作用、又成祸害,可不被形形色色的魑魅魍魉雪上加霜?

    好机会,那就把完颜匡、纥石烈执中、黄掴这些鬼全都化为己用!趁着郑、镐后人不成气候,将豫、郢、潞、曹、仆散驸马齐入手,夔王他以执棋者的心态,笑看枰上风云残杀,完全不必亲自入局,就能轻松坐享其成,期间,金帝病恹恹而卫王就是个牵线木偶……过后,金帝极有可能在咽气前将位置理所当然地送给他,从此,无人非议,万民膜拜,帝位真是稳得很。

    

    可命运多舛也就罢了,夔王他还时运不济。

    其一,香林山事件,夔王原指望“证据确凿,曹王必然坍垮”;可结果呢,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经营竟生生给曹王驸马林陌做了嫁衣!

    夔王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就连路人都知道幕后有个黑手不是夔王就是卫王了,那自己怎还会是先前的完全不露痕迹?一招错满盘输的他,不得不决定“要装得和卫王一样老实本分”,从而流失了不少一度押宝在他身上却觉大势已去的伪亲信……

    那段时间一直忙于收拾残局以及灭口自保的他,深知金帝不查办他只是为了制衡曹王而已,由于在金帝心头难免不清白,恐已失去好感、再难自然继位,他便只能重新规划、暗中硬性夺权篡位——这就免不了要入局,幸好他早就留了个志大才疏的完颜匡预防金帝在最后阶段制衡他。

    其二,陇右七战。蜀口大战曹王被俘,但驸马林陌还嚣张,夔王原想以陇右为起点建功立业,但又怕金帝用林陌等强敌来制衡自己,故而决意“虽入局也自保要紧,必须有一攻一守两张挡箭牌在手方能逐鹿陇右”,所以远程指教完颜江山务必找到隐居的郢王作为傀儡;谁想,完颜江山一时脑热私藏柏轻舟却意外败露,被林阡推动舆论企图引发金朝政坛板荡,未几,又由林陌借两场火牛阵撬走了其麾下几乎所有兵,更莫名其妙地听到原已答应与他交好的郢王说撒手不干了……

    夔王诧异,只能继续退而求其次——“陇右这块棋盘看来得舍弃,换一处卧薪尝胆”。好在完颜江山谨慎,从陇右销声匿迹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直接和他联系,他还安全……

    当然了他不知道,战狼从那时起就根据飞鸽传书的时间长短算计出了他是夔王。毕竟柏轻舟重现人间的那几战太过突然,他应变得空前仓促,卫王没有如他的愿正好和他离陇右一样远。微乎其微,也是差距,逃不过战狼的眼。

    其三,山东之战。同期,西线曹王府包括林陌因抗旨彻底倒台,这时候倒是以卫王一张盾作掩护就够了?夔王一不做二不休,“和李全合作,通过黄掴之手清剿红袄寨和花帽军”,事成后山东乃至天下就是他的一呼百应一手遮天。可惜他好像忽略了一个重点?香林山,蜀口,陇右,山东,有个共性,得依仗林陌鼻息,是林阡刀主沉浮!没有什么比这场泰安之战更惨烈,龟缩蓄爆久矣的夔王终于敢出手却被他林阡一波带走!

    夔王惶恐,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而求其次——就算金帝老眼昏花不追究责任,此战既露了脸又未能表现出任何作用,他就非得在他想征服的世人面前拼了命地撇清嫌疑和建功立业不可;再说了金帝是在乎的,只不过目前仇恨被曹王吸走了大半……

    所以单凭递份奏折哪够表忠和服人?“这段时间,只能努力去吻合卫王的节奏,打这场箭在弦上的针对林阡的沂蒙之战”,要避嫌,务必做到和卫王一样的积极和窝囊;要建功,真积极,但得是假窝囊。真真假假,都要保证好在金帝和林阡之间的度……怎能预料,最后反倒是他夔王多面受制!?

第1683章 燕雀之身,鸿鹄之志(2)

    从“铲除异己、顺理成章继位”到“只能重来、暗中筹谋强硬夺权”,想杀敌三千,却自损一万;从“逐鹿西线”到“陇右这块棋盘看来得舍弃”,才入局,就出局;从“同时清剿宋盟和花帽军”到“唯有尽可能去紧跟卫王脚步”,欲一战覆灭敌人,自己差点全军覆没……

    可怜的夔王,初衷和结局总是那么南辕北辙,教战狼怎能放心不去给他搭把手?

    曾经林阡说“元凶王爷除了完颜江山大概也没几个能人可用”,林陌说“元凶王爷麾下的死忠和能人必定所剩无几”……客观说来,阡陌都有所轻敌。夔王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手下的人才是层出不穷的,死忠是不计其数的,从根本上讲,他很聪明也很强——

    但那和他可怜并不冲突。

    饮恨刀下,夔王手下真没几个能看,尽管那是大金三倍于高手堂的武功。遇到林阡这样的非人,也只能被打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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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役,夔王俨然明白现阶段他多方受制,因此,黄掴所谓的“和李全合作就能占领沂蒙,曹王府且等着分一杯羹”只是大话而已。

    不过,“蒙圈”不代表“作罢”,战狼深知,夔王是一定会在这“圣上即将亲临”的节骨眼上担起抗林匪大业的——

    既然泰安之战露了行迹还没任何收获、既引起金帝猜忌也未能人心所向,夔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撇清内疑、后驱除外敌”!那他就要和只求证明自己清白的卫王一起、到沂蒙卯足了劲地打林阡,从而对圣上以及世人交差。

    至于怎么打,他还得拿捏好分寸。无论如何强硬夺权的条件都得保留着,指不定过程中还能栽赃卫王骗到个顺位继承呢。

    打林阡?做梦!夔王和卫王恐怕都会很快就转念一想:如果打林阡不容易,要不先以杀曹王为主?

    自身难保,战狼想帮却也只能暗暗帮。大金群雄,现在可真是“众生皆苦”……

    不过,此情此境,窘迫如大金群雄也不是完全没希望翻盘的。只要红袄寨内鬼李全联合石硅、裴渊、时青、夏全等人,先在他们的地头上发动一场轰烈的“群狼扑虎”,拖垮初来乍到的林阡的强度;在这样一个削弱林阡威信的基础上,千军万马对着那位孤胆枭雄发起攻击——只需做好部署、扬长避短,赢面怎么也有四成吧。

    “泰安宋军亟待休养生息,林阡他定会一人先行。‘群狼扑虎’必须趁宋军主力没到沂蒙时就实施。同期,夔王麾下还有余力上阵的高手,一起做足迎敌准备,用以对接李全的成果、开展下一步‘围剿林阡’。”战狼综合了林阡、夔王、李全等人的性情和作风,作出此番曹王府、夔王府、红袄寨以及卫王府、胥鼎等人五方“合作”共打林阡的最完美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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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析完林阡“一定孤身”,此战另一个主角无疑是夔王,他有几点原因值得战狼冒险去帮衬。

    第一,夔王不似表面“出身卑微,循规蹈矩”,他是个胸怀大志、城府极深、谨慎勤勉、动心忍性之人。既然善于韬光养晦,说明他有足够丰厚的个人能力,大概率会遇强则强对得起战狼。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性格和越挫越勇的心态也令战狼欣赏,夔王绝对不会像郢王、小豫王之类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或暴走失智。

    第二,夔王身边有谋士或智囊团;有情报暗网,类似于控弦庄;甚至可能已借黄掴之手挖走了唐小江并带走唐门不少新毒术……否则夔王不可能在棋盘里下满了金宋所有的风流人物。夔王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团队实力更还躲在暗处,说白了真的只是差一点运气,先遇到林陌截胡、又遇到林阡逆天,否则去哪个朝堂他真的都能如愿以偿。

    第三,可以确定,夔王麾下的武林高手目前已被触动核心层,损失极大:包括泰安死去的完颜江山、泗水死去的赤盏非鱼在内,卫王府、夔王府、前太子府被林阡削得只剩双头怪和余相濡两个独苗……各大王府高手,在林阡眼里不是人名,只是某些地名的相关代表。但即便如此,在武功储备方面,夔王府都尚有余力——

    夔王上一战不知道林阡本人要来,所以,有所保留是必然的。假设他的黑手在三十多年前就伸到了每个王府,那么剩下的活人应当还有大约一半和死者们战力相当。此外,七夕那晚双头怪和余相濡为什么没往南走却往东逃,或许也不是慌不择路漫无目的的。

    “据此三点,夔王确实会笃定地迎难而上。”桓端这才有些心安。

    是的,笃定。既然泰安之战的“分散偷袭”已被证实是找死,接下来,夔王必会吸取教训,对林阡采取“智取与合攻并重”措施。战狼告诉桓端:“夔王方面,同心协力是个必然,机关暗箭也必不可少。”

    “那么,段大人通过朱雀,给了他怎样的辅助?”桓端追问。

    “朱雀知道控弦庄里谁是夔王的暗线,只需向其放出风声,说落远空是青城派的人,夔王府第一的余相濡必感兴趣。”战狼说,是时候反用内鬼了,“据我所知,余相濡对程凌霄恨之入骨,朱雀只要稍微推波助澜,余相濡便能轻易想到‘冒充落远空在民间招摇撞骗’,一来可诋毁青城派,二来搅混沂蒙当地宋军的情报网。林阡再怎样轻骑简从,落远空也必须带过去。”

    “所以,三来,还可诱引某些倍感蹊跷或心急如焚的宋军中人前往调查和被擒,来得早的不幸被俘,便会成为夔王府将来打林阡时的人质。”桓端点头领悟,“如果这‘宋军中人’还是海上升明月的人,那就给我方日后的肃清留下线索,更加是一举数得。”

    “不愧桓端,悟性一流。曹王府暂且帮衬个‘人质’,给夔王府的机关暗箭和同心协力增色添彩。”战狼笑,“不过,我们所备的都是计划的第二步,想要打的是一个落寞的林阡。”咬重了落寞二字。

    “落寞,就要看李全的群狼扑虎了。”桓端恍然,第一步只能看李全,他是另一位主要角色,其余,卫王、胥鼎,全是来配戏和陪跑的。

    “李全此人,野心勃勃,定会想用群狼扑虎给林阡和红袄寨之间划出那道他最期待的鸿沟。”战狼说,至于群狼扑虎的前戏,早在秦州柏树林里,战狼和李全就已经给林阡铺垫好。

第1684章 天河倒灌,星月逆行(1)

    比武功更可怕的是人心,比外敌更危险的是内鬼。

    所以,尽管从泰安到泗水的整整一条路都塞满了金军尸体,沂蒙义军仍然有人对横扫万敌的林阡保持质疑,更有甚者在李全党羽的撺掇下对初来乍到的他大胆发声:“去年秋天的邓唐之败,吴当家是你林阡串谋金军所害?!”

    红袄寨五当家,吴越。那是多年来除杨鞍林阡之外山东义军最强的人心维系,无独有偶也曾是杨鞍林阡之间最稳的信任桥梁。他的死,本身就不利于林杨二人的隔阂破冰,竟然更被宵小们构陷为“与林阡有关”从而成了林阡和杨鞍疏离的缘由……

    虽然诸多谣言在襄阳围城时期就早已被捏造和传播,但由于那段时间宋盟和曹王府的交战过于激烈,林阡直到伏羌城寒泽叶战死才知其影响之恶劣。可惜他才刚引起重视,就因为“暴死失踪”而错过最佳干预机会;重返盟军后,蜀口、陇右等地又激战连连,林阡对山东分身乏术直到今时今日……

    眼下,有一成左右的红袄寨寨众,虽还以“抗金”为宗旨,却随李全离开泰安到沂蒙投靠石硅,其中不乏元凶王爷的内线深植,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淳朴善良、不图名利地反林阡,究其根本,正因他们坚信着山东之乱最开始时杨鞍对林阡的负面评价——说到底,还是怪林阡来太晚。泰安之战落幕后的此刻,石硅作为沂蒙一带的号召力最强,当仁不让地成了这群李全党羽的新载体。

    “请盟王到平邑议事。”七月初十,石硅听闻林阡曾到蒙阴见过杜华,便差人向彼处送信,要求翌日晚间会面。

    “什么‘议事’,鸿门宴吧!”杜华收信后便对鱼秀颖说他也要去,“盟军主力都在泰安,无论我能否出力,都不能任主公单刀赴会。”

    说来感动,主公今次顺路到蒙阴,竟没忘记给他带床弩。总令杜华想起,两年前敌强我弱的山东之战里、他跟随主母紧急撤离时,依照她的号令要烧毁己方床弩,当时他舍不得、愣了很久,主母劝他“杜当家,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听着敌人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狠下心来:“此时不毁,这东西会掉转头来杀咱们!”他泪湿前襟的样子,主母原来一直盯着、记在心里……

    此番主公路过蒙阴,告诉他,这两年主母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提醒:“我答应杜华,毁弃的床弩,要还给他一大批,你可别忘了。”主公也没忘记,这不,主公自己都快被谣言拖进泥沼了,还不忘给他一个小小的杜华兑现诺言。虽然主公现在没跟杜华在一起,杜华也主动地要去平邑助阵。

    平邑,这片山川,也很熟悉吧,策马飞驰,时光如在肩旁倒流——当年盟军和金军死战,向清风、杨致礼等将军均是牺牲在此。如今,竟讽刺到要用来发动内乱。

    沂蒙周边的四大地头蛇:石硅,应是立场鲜明地反林阡,这一点,在杨鞍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路人皆知;裴渊,从很久以前就因为救命之恩而以石硅马首是瞻;时青、夏全,一来两年前才与红袄寨合并,说话的分量够不上,二来,他们看上去也并不是那种坚决信任主公、会为了主公仗义执言的人,尤其时青,出了名的被害妄想——只因为父亲被母亲的奸(谐)夫所杀,时青从小到大连亲人走到面前端茶递水都提防,这种人会对主公死心塌地?

    杜华越想越揪心,不得不为主公捏了把汗,他怕主公脑力跟不上,高估了那群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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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无敌的林阡也会把四成赢面让给旁人、也会面对“吴越之死”的质问答不上来、也会让杜华等人担心不已决意为他分摊风险?

    会,有两个人,能让林阡瞬间从上风落到劣势:段亦心,莫非——段亦心是否金国奸细?莫非是否变节宋谍?邓唐之战他俩有否联手?是有意联手还是无意联手?

    借此二人之力,秦州柏树林的那场前戏里,由战狼催生、李全助长了总计四层渐次递进的阴谋论。

    第一层:时任惊鲵的莫非临阵脱逃,其后被程凌霄从海上升明月中逐出。这指向了是莫非失责害死吴越,林阡却一直“包庇”罪魁祸首——这是杨鞍比较相信的一种可能性。言论里的林阡不至于卑鄙,却也难免使注重兄弟情的杨鞍与他产生裂痕。

    第二层:彼时在曹王府深受器重的黄鹤去,原来和莫非是父子关系,更是海上升明月的线人。这指向了林阡故意挑起金军内斗却因“无能”而不慎害死吴越——这是那日战狼放任黄鹤去给郝定石硅通风报信的初衷、是战狼起先最希望红袄寨寨众相信的一种可能性,也确实构成了杨鞍这个老好人之外大部分不信林阡之人的预设立场,更是石硅当场就决定离开林阡回山东的根因。但在徐辕来到山东和李全数度斗智斗勇后,这些寨众,有的稍有转圜、去了第一层,有的却愈发排斥、去了第三层。

    第三层:当初还是豫王府第五的段亦心竟也是林阡的自己人。这叠加在黄鹤去和莫非关系的基础上,指向了林阡在那一仗布局缜密并不存在无能,因此林阡是一边挑起金军内斗,一边“授意”宋军战败、意图对红袄寨施恩,却弄巧成拙不慎害死了吴越——这是李全等人目前一口咬定的可能性,舆论里的林阡沽名钓誉、弄权耍谋、龌龊至极。

    第四层:段亦心既是林阡的女人也是战狼的女儿,和凤箫吟一模一样。这指向了最可怕的一种可能性,曹王和林阡存在翁婿勾结,林阡是“故意”“直接”害死吴越,以期宋盟和曹王府瓜分红袄寨——这是战狼不愿意世人相信的,因为会祸及曹王;但俨然是李全最想要的,因为这会教林阡和曹王都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李全虽想要可是又不敢推动,则是因为现阶段他怕诬陷过分则过犹不及,思虑再三,和夔王约定好了“不急,按部就班、随风潜入夜地引导世人慢慢往这一层来”。

    总之,今日汇聚在沂蒙的这一批李全党羽,大多都或主动或被动地选择了第三层阴谋论傍身。离约定还有好几个时辰,平邑的秋林里便已簇拥满人,趁着林阡还没到场,这些宵小开始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就算没人听得清他们讲什么,都足够给“群狼扑虎”推动和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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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是时,林阡在红袄寨内的绝对支持者包括杨宋贤、彭义斌、王琳、刘全、王敏甚至展徽全都留在了泰安,所以,杜华等了许久背后都只有零星的人数增长;反观对立面上,反林阡的却越聚越多,譬如李全、史泼立、孙邦佐、李思温,这还没算上地头蛇啊……

    阵容上,自己这边简直被对方直接碾压了过去,杜华不知主公为什么还没到,既怕情报网出了什么岔子主公没看到记号,又觉得主公干脆借着什么事情遁了好、等过几天调几个拥趸来帮忙也热闹、主公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至于今天有什么脏水,那就尽管朝我杜华泼好啦——

    打定主意,鼓足勇气,帮林阡强出头,杜华看时间已到,也不管地头蛇之一的夏全还未到场,就先冲最软的柿子史泼立开火:“史泼立,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前一战原以为打出了血性,未想竟还是这般不分好歹!主公和天骄,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又拉上李思温和孙邦佐一起喷:“孙李鼠辈,只知投机,脑袋这般灵光,怎么不去行商!”

    不同于史泼立和孙邦佐都被骂懵,李思温有备而来所以第一个反应:“怎么,杜当家,区区几张床弩就把你给收买了?说得头头是道咄咄逼人,邓唐之败你经历了吗,汉江南渡你参战了吗……”

    “在人群里喊一嗓子、引发恐慌、导致兵败,也叫参战?!”杜华冷笑。

    李思温恼羞成怒提刃相向:“那一战,吴当家才刚救活段亦心,邓唐据点就被一锅端,你怎么解释!?那贱人若只是你主公用,那就是你主公授意害我军输;若是你主公和曹王共用,那你主公就是存心要吴当家死!”

    他二人实力算得上旗鼓相当,杜华本来无所谓短兵相接,然而这地方哪是单打独斗的擂台,没几回合史泼立、孙邦佐就率众一拥而上,谈不上对他有深仇大恨,可一言不合就要将他剁成肉酱。

    李全无需亲自动手,笑看杜华孤掌难鸣;石硅作为此番面谈的组织者,一边冷冷说“你主公竟这般逃避责任,宁可违约缺席,却教部下涉险”,一边结束旁观、携流星锤上前维稳。

    换往常,石硅一个打五六个金兵也不是问题,然而他好像小觑了这些人?不战则已,一战诧异,好个红袄寨,多日不见,就算这些小角色,一个个刀法剑法都这么强!

    数回合后,石硅非但不能止战反而自己也陷入漩涡,时青、裴渊见状也提刀携枪来援,一时间战局愈发吃紧,越打越分不开。

    也不知到底鏖战多久、谁在跟谁纠缠,倏然一道流光飞掠,无声无息间,混战的十多人尽被拆解,缓得一缓,一个个都还如在梦中。

    石硅脸色微微一变,李全面部略有痉挛,史泼立等人大惊失色,杜华才站定便面露喜色:“主公……”

    虽然还隔数十步远,人未到而刀气先至。

    “因事耽搁,诸位久等。对不住了。”林阡手里不知提着什么东西,包袱里一坨坨的像西瓜,有那么一只好像还是个连体瓜。

    不仅林阡迟到,地头蛇之一的夏全也刚来……却跟在林阡身后,一副小人长戚戚的模样。李全没太在意也没多想,因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林阡好像有点蔫、走几步路都踉踉跄跄。

    这状态,林阡不用开口,直接给自己贴了个“我好欺负”的标签,当然了,前提是要把他的刀法忽略不计……难怪这几天行踪飘忽,看样子是病了一场……可是,都病到这份上了,他刀法还这么厉害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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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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