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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章 回眸见,倾城色2

    第7章 回眸见,倾城色2(《绿色xiao说网》)

    胜南依稀记得,他的世界,从来就只有苦难,不能为人理解和认可,只能在角落,在阴暗和孤独中游走。所以他的笑容,永远都是给别人的,天赐给他两个结义兄弟,总算对他不薄。但是遭人歧视的童年过去,当他以为一切会发生改变的时候,命运选择的是沉默。

    他当然不会消极地就此妥协,但也绝对不会强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闯荡江湖,他实在是懒得再去管什么情感什么缘分,所以就算如解涛般妩媚、如玉泓般惊艳,都只付与叹服,绝对不动心,人生,如果残缺就让它残缺吧,不需要掩饰,不需要补偿。世道凶险,容不下半点时间思考将来。

    他不知道陆怡此刻的动心,发现不了,即使发现恐怕也会断然拒绝。

    真正带他远离过去的,恐怕就是这个即将出现的女子,那年他十七岁,她十五岁,她一步步地进来,走过每个人的身边,宋恒理智地回避转身,偷偷瞄看她——

    他可以发誓,他纯粹是因为好奇罢了,也许还是抱着赏花的平常心去看的,他一直以为,世间的美景虽然不计其数,但一个个总有相通之处,就算看到绝美的蓝玉泓时,也还是找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他毕竟走南闯北这许多年,见的所谓美女比得上过过的桥——好了,不必找托辞了,他开始颤抖……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几乎被冰僵住了,眼睛直愣愣盯着她,生怕错过她一举一动——她,当之无愧的大理第一美女,不,天下!只要想那陆怡、蓝玉泓、宇文白何等美貌,竟然连比都不用比就下去了——谁也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妙无双的搭配!

    这位白衣姑娘的出现,令众人如同身临仙境,傻傻看着一个清雅超脱的仙子,她就如空谷间轻落的连绵雨丝,携带着诗般清幽的音律,像深林中初射的柔和光芒,驱赶走一切阴暗。胜南不忍再看,而宋恒光顾着看她,忘了椅子在哪里,想坐下却一屁股坐在地上,众人窃窃私笑,那女子亦“噗嗤”一声笑出来,天真无邪,宋恒一脸窘迫,陆怡好容易回过神来,迎上云江的眼光,云江对她一笑,陆怡偷看一眼胜南,不知他在想什么。平素不拘小节的五津已经吓得正襟危坐,脑海中翻江倒海就只有几句多年前背诵的诗词,翻来覆去: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陆凭不停地捋须:西施洛神,昭君贵妃……

    似乎,都比不上眼前女子啊。不,这一定是幻景,海市蜃楼!

    谁都忽略了的白衣少女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蓝玉泓,一个就是双姝的母亲——柳湘。

    陆凭被徒弟江晗推醒,赶紧起身对这中年美妇作揖:“蓝夫人。”

    众人的欣赏才中断,蓝夫人颇有江湖气:“阁下是?”

    “路南铁胆陆凭。”

    蓝夫人脸色亲和:“原来是陆凭陆大侠,失敬失敬,不知莅临寒舍所为何事?”她坐在主位上,玉泽和玉泓姐妹分坐两侧,一人白衣,一人红衣,气氛和谐,林胜南目光下意识就往白衣姑娘这边偏,白衣姑娘躲不开他遥望,看见他时,微微一惊,本已转过头去,却又再回眸一笑,胜南脸上竟是一红:那究竟是仙子、或是神女?真如从卷轴中走下来的人,虽说她一句话还没说,但他终于懂了,为何武林天骄徐辕会倾慕,年少轻狂宋恒会心仪,恐怕就连心灰意冷的他,第一眼就逃不了了!

    江晗是这当中少有的清醒者,继续怒气冲冲兴师问罪:“不要再拖延时间了,什么所为何事?!快把蓝玉涵交出来!”玉泓有些愠怒,仍旧是小姐脾气:“你说话客气些!这里可是我蓝家!”

    陆凭赶紧把江晗拉到身后:“夫人小姐请勿见怪,是小徒无礼了。承信,怎地如此胡闹!”柳湘微笑:“没关系,陆大侠为何要找玉涵?何事牵涉到他?”陆凭将饮恨刀之事说了,蓝家众人皆是大惊,宋恒亦道:“就凭他?绝对不可能!”“事实如此,我们还有蓝箭为证!”

    柳湘接过箭来,玉泽看了一眼,轻声道:“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我哥?”她灵动的眸子里闪着睿智。

    江晗按捺不住:“装什么蒜?蓝家十绝,我们谁都亲眼目睹了,他们的阵法可不是白用的!”

    柳湘严肃道:“十绝,是否如此?!”十绝中的那位老大回答:“那日你们也看见了,少爷被神秘人物救走,至今生死未卜。”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们!”蓝玉泽满面忧容,走到老大面前。当此时,江晗正巧对那老大愠怒抽剑:“少再假惺惺了!”冲动而行,待到此时,剑锋竟对准了尚未站定于老大身前的玉泽!

    蓝玉泽显然猝不及防,动弹不得,周围诸位再快的反应,也是始料不及难以抵挡,胜南站得最近,直到剑至玉泽背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投剑掷向江晗那一剑,一刹那间,人人都吓傻了,玉泽免于劫难,刚刚站定,宋恒大怒,从未有人如此放肆,在他剑圣面前随便出剑!而且去伤自己的心上人!

    宋恒玉龙剑向来以快狠准著称,满厅刀剑谁也不及他抽得快速,白影掠过,江晗剑路全被封死,蓝玉泽被他宋恒拦在身后,这宋恒虽然傲物,也是恃才所致,江晗剑法不到三招,已是山穷水尽,铁胆技术再高超,也无从着手!蓝夫人爱女心切,立刻到玉泽身旁:“玉泽,可有事?”玉泽摇摇头,陆凭见她无碍才放心,恨不得打江晗一巴掌,但又止不住担心他——眼见着江晗招招皆输,云江云水都神色紧张,不敢援助,陆凭五津亦不便插手……

    危难时刻,林胜南一刀插入战局,横亘双剑之间,巧妙地接过宋恒攻势救得了江晗,宋恒剑御清风,速抑流光,外表华丽,其中金玉,既是舞剑,又可止敌,剑法如此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就,胜南能够截下已经是刀中少有的迅捷,待到这剑圣逢敌更快,胜南刀法开始展露出固有缺点,杂乱无章全然防守,落在下风。

    二十招以内的事情,柳五津看在眼里,虽然在意宋恒的脾气,但对他的剑法,还真有几分佩服,只不过胜南单刀在手,依旧能够不畏强敌,守得刁钻,备得狡猾,他从来就不会知难而退,对薛无情如此,对宋恒显然也如此。

    宋恒本就轻敌,到此还未取胜,诧异掩不住气愤,剑法愈发狠辣,如带暗刺的花卉,美丽娇艳的外表,悄悄扎向胜南冰凝刀下的手,先伸过去轻轻触碰,然后巧妙地一滑而过,像蝴蝶轻盈的影子,翩然起舞绮户间,如梦似幻,却扑腾着有毒的粉末,围观之人忘记这是一场比试,纷纷被这道亮丽的风景吸引,一日之间,得遇景美人美,连剑都这么美,这蓝府好比仙凡间无法定义的境界!可是胜南哪里有暇陶醉,他知道一旦在对手剑局之中就不可以有醉生梦死的感觉,一丝也不可,宋恒的玉龙剑炉火纯青,无懈可击,何况他身处庐山之内,当局者迷!

    便即此时,他终于等到宋恒有瑕疵的一瞬,正欲送刀过去,突然半道收回,宋恒脸上刚刚滑过一枚笑容,顿即收敛,胜南察言观色,这时才又重新攻去,存心令他计划落空,真正有瑕疵,这冰凝刀两次转向都是交睫之事。宋恒也不愧“江西一剑封天下”,他虽然没有骗过胜南中计反而令他有机可乘,但是安然改变计划,飞身让过这一刀,落至胜南身后,剑行之急,令人咋舌,胜南听得脑后生风,右手还在前方收不回来,赶紧压低重心企图避开,这宋恒再度出人意料漂亮地一剑,锦绣般柔美,雷霆般惊魂,陆怡大急,出剑扔给他,胜南遭遇陷阱,不慌不乱,得她相助,如鱼得水,握牢那把剑,又是他左右并用的本事,稳当地出手迎接,效果自然是完美无缺,左右开弓,自然得心应手,瞬间便与宋恒持平!

    蓝家姐妹似乎略懂武功,看得忽忧忽喜,此时双剑相撞,两人僵持,蓝玉泓先她姐姐出面道:“两位,这里是蓝府,可以一化干戈了吧!”她语气很不客气,回头瞪了江晗一眼:“我道是谁这么气盛,没有人家那样的武功,凭什么骄傲成这副模样?!”

    江晗要怒终于被云江云水合力拉住,蓝玉泽小声对她妹妹说:“玉泓,姐姐没事。”说罢走到宋林二人面前,宋恒面露喜色,谁料玉泽却拾起胜南方才掷出的那一剑,故意背朝宋恒面向他:“谢谢你刚刚救我!”

    宋恒错愕:“喂,是我救你的啊!”玉泽不理她身后那个少年,只对自己笑,胜南不知怎的,心弦一颤,硬生生接过剑,也硬生生接过那笑容,身上一阵暖意,两人第一次如此接近……不管是身的距离,还是心的理解,还是命运的掌控……

    玉泽见他盯自己出神,微微一笑,看向他身侧陆凭等人:“陆前辈,家兄真的并未回来,玉泽愿意以性命担保。”

    “蓝姑娘言重了。方才是小徒无礼,冒犯了姑娘。承信,还不道歉?”

    江晗硬着头皮过来道歉,玉泽宽容地笑了笑,宋恒哼了一声走到五津身边:“柳叔叔,你们短刀谷要寻刀,也不该草菅人命吧,他林阡到是做得对。”

    众人皆是一惊,眼光齐向胜南,胜南一愕,微笑否决:“宋堡主,你误会了,在下并非林阡。”

    “不是林阡,那你是……帮短刀谷来找双刀?”宋恒一怔,“不过也是,林阡和我有一面之缘,那年武林大会,他主持局面的时候,虽然才十四岁,三年也不会改变成这样子。”他虽否定,却仍旧上下打量着他:“还是像一个人,像谁呢?像谁呢?”

    胜南无奈一笑,玉泽和母亲耳语了几句,柳湘点了点头,大声道:“众位英雄,我柳家决不会包庇任何一个人,如若真是犬子所为,我柳湘第一个不容他……但是他真的没有归来,期望众位包涵,如蒙不弃,众位可否先在府上屈就几日?”

    众人都觉得此举周全,均答应她住下了。

    蓝家给陆凭等人提供的虽不是锦衣玉食,也毕竟是大户人家的款待,群雄多不富裕,对这些衣食都赞不绝口,陆怡暴露出胆大之外的又一特色——能吃。陆凭看女儿和江晗在饭桌上争抢,笑道:“注意点,女孩儿要文雅。”

    陆怡噘起嘴:“知道你女儿没有蓝姑娘那般文静幽雅对吧?”陆凭苦笑:“谁说的?”柳五津笑着打趣:“文雅有文雅的好,活泼也有活泼的好,闻因,你要和蓝玉泽斗争,就不可以跟她一样,要跟怡姐姐一样,放开一些,胜南,你喜欢哪种啊?”

    陆怡无意被敲起心事,赶紧留意他的回答,却见他对着饭碗发呆,耳若未闻,顿时有些失望,五津“咦”了一声:“胜南?”

    陆怡洒脱一笑:“别管他,他啊,自从见到玉泽姑娘之后,就一反常态,神不守舍了,不止他呢,云水师兄,你也是啊!”铁云水脸一红:“哪里有?”

    陆怡笑道:“大丈夫,要承认就承认,爽快点么!奇怪了,大师兄二师兄怎么没有啊?那么美的姑娘,我若是男人,见了也要动心了。”江铁二人均是笑而不答,柳五津看胜南缓过神来,继续打趣:“还在想英雄救美的事?”胜南脸上微红:“哪里是英雄救美,当时的情况,的确是太凶险了,差一点咱们和蓝家、宋恒、徐辕都要结仇。”

    “好好好,不是救美。”五津看出他一本正经在狡辩,呵呵笑着继续吃。

    一个人站在小白桥上,陆怡忍不住,对着桥底低声抽噎起来,她泪流满面,没有发觉树后多了一个人——江晗,江晗深情地看着她,突地眼神变得凌厉:她果真在为林胜南哭,她果真喜欢他……

第8章 家族谋,美人计

    第8章 家族谋,美人计(《绿色xiao说网》)

    夜幕降临。

    宋恒借口闲游,不知不觉又绕路跑到了蓝家姐妹居住的退思园里,远远看见玉泽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上,柔和地洗涤了一切污浊。

    宋恒听到两姐妹似乎正在对话,好奇心与虚荣心皆起,有心过去偷听,又有心让玉泽发现他,听她们谈论的话题与自己无关,便咳了一声。

    蓝氏姐妹听到声音,转头看见他站在窗外,玉泓收回刚刚拔出的剑:“宋少侠,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宋恒看她年纪小小如此凶悍,和姐姐的温婉对比鲜明,而且在自己面前班门弄斧,光有气势没有实力,不禁摇头苦笑:“小姐,剑不是这么拿的。”伸手过去要帮她校正,玉泽后退一步,再度蒙上面纱,宋恒见此举动,掩饰不住生气:“喂蓝大小姐,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看见你!你就这么讨厌我!我好歹是剑圣!我的玉龙剑,金宋两国排名是小辈第一!”

    玉泽清冷一笑:“对不起宋少侠,我对剑法一向就不感什么兴趣。”

    宋恒的咄咄逼人被一棒子打回来,只得重提此行正事:“不喜欢剑,那应该喜欢刀了吧。”

    玉泽想到徐辕,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感伤,闭口不答,玉泓气道:“徐辕么?徐辕比你还要讨厌,小时侯见过几次面,然后说不见就不见,提亲么还派别人来,算来姐姐真可怜,都五年没跟他一起了!”

    宋恒有些醋意:“抛开私人恩怨,不知蓝姑娘对天骄徐辕的刀法作何评价?”

    玉泽思索片刻,终于评道:“徐辕身负绝学,坐断西南,不负江湖人称的‘小仲谋’之称,也不负那武林天骄的威名,他的冯虚刀既然天下第一,在三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的确是,冯虚一刀凭风舞,敢赴青天乱星辰。”

    给予如此高的评价,宋恒虽有嫉妒,却心服点头:“我也这么想,看来我们的思维是差不多的。”

    “可是姐姐,三年前的那个武林大会,我还是更喜欢饮恨刀林阡呢!”玉泓轻声说,“他的刀法也就仅仅次于徐辕,而且那年他才十四岁,就把大会主持得那么好,看得出领袖之风。”

    玉泽点点头:“可惜他自从那次起就失踪江湖……不过今天这位同样姓林的少侠,武功卓绝,刀法可以直追林阡。”

    宋恒哼了一声:“他也不过如此么,今天刀刀都被我压着,想入江湖?可惜啊,他显然一辈子也入不了了。”

    “为什么?”玉泽惊问。

    “柳叔叔说,他是奸细的后人,所以没有人赏识和提拔。”宋恒懒懒地说。

    “英雄莫问出处,奸细的后人又如何?”玉泽驳道,“他可以不被你打败,一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此好的人才,不就是短刀谷所须?”

    “对啊,短刀谷不要,便宜金人难道很好吗。”玉泓奇问。

    宋恒见玉泽欣赏胜南,哼了一声:“你就宁愿替一个无名小子说话,也不愿意赞我一句。”

    “姐姐哪里没有赞你?”玉泓又好气又好笑,玉泽微笑道:“你可别总是恃才傲物,一直这么狂妄,江湖,总是后来居上的。”

    “好,谢谢蓝姑娘贵言。”宋恒气得转身就走。

    玉泽看他远走,轻笑摇头:“真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呵呵,这宋恒凭什么追求姐姐,狂妄自大,还没我成熟!对吧姐姐?”玉泓关上窗户,突然“啊”了一声。

    玉泽正笑着,看她色变,奇道:“怎么了玉泓?”玉泓示意窗外有人,再度把半合的窗户打开,玉泽一愣,一团黑影随刻从外跳进窗来,正是自己的哥哥,众矢之的——蓝玉涵!

    “哥哥?原来你真的回来啦!”玉泓又惊又喜,玉泽喜悦之余想起什么,冷冷问:“饮恨刀果真是你所偷?”

    蓝玉涵多日不见,沧桑了许多,他点头:“实在想不到,消息不胫而走,金人宋人全都盯上了我们,我还差点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爹爹是怎么教咱们的!”玉泽气愤不已,“刀呢?”

    “刀还在。”玉涵长吁一口气,坐下来,看向一脸喜悦的玉泓,“玉泓,帮哥哥倒杯水!玉泽,先通知娘一声,安排我躲进地道。”

    “不准去!”玉泽厉声喝止玉泓,看着玉涵,“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错么?引火上身,已经是愚蠢之举,有亡羊补牢之机,为何还不一人做事一人当!”

    玉涵一怔,起身来:“你以为我不想做好事,安安分分过日子?我这么辛苦跑到短刀谷去偷双刀为的是什么?为了告诉爹啊,他一向都偏爱云梦泽那外人,几时关爱过我这个亲生儿子!”他越说越愤然,目露凶光,狠狠盯住被他吓坏的玉泓,“去把娘叫来!”玉泓要走,玉泽将她一把拦住,怒视玉涵:“怎么?你想杀了我们么?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证明自己的方法太多了,偷盗行为为人不齿啊!”

    玉涵大怒,抽出刀来指向玉泽:“你少来这般冥顽不灵!玉泓,快去叫娘来!”玉泓吓得泪光点点,赶紧要夺门而走,玉泽怒道:“你凭何吓唬玉泓?!你手里的双刀,还是早日还回去的好,这是抗金的宝物,怎可以这样糟蹋,你看你现在在用它干什么!?”

    柳湘很快被玉泓带来,见此情景立刻冲到两人中间来推开那刀,并吩咐玉泓关上门:“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怕别人不知么?大敌当前,你们为何不能团结一致?!”玉泽闻言大惊:“娘,你在说什么?什么是大敌?”

    玉涵自得道:“还不是玉泽,一定让我还刀!”

    柳湘迎向女儿不解的目光,轻声说:“玉泽,这刀,是我让你哥哥去的。”

    玉泽如遭五雷轰顶:“娘!?”

    “谁让你爹爹这么多年,不疼爱你哥哥,偏巧你哥哥资质不好,不能超过云梦泽,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也干不出!”

    “所以你让哥哥去……”玉泽说不下去,柳湘泪流不止。

    “娘,哥哥,现在他们找上门来,咱们怎么办啊?”玉泓低声问。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躲进地道,以父亲不在家、无法进入地道打发他们走。”柳湘轻声说,回头以期望的眼神看向玉泽,“玉泽,就当娘求求你!娘只有你哥哥一个儿子,也想他有出息,娘知道你一向正直,就当娘求求你……”

    玉泽看她竟然要跪,赶紧扶起她:“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她狠狠瞪了玉涵一眼:“哥哥的命我自然要保住,可是饮恨双刀……我们没有刀法,当然要还给短刀谷。”

    “不,玉泽!我偷双刀,不止为了证明,也是为了练它!”玉涵急道。

    “练它?哥哥你不会连刀谱也偷来了吧?!”玉泓道。

    “刀谱没有偷来,不过却自己来了,今天我在大厅偷看,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饮恨刀的主人已经跟着来了么?!”玉涵奸险一笑,“他不承认,可是他身上一定有刀谱!”

    “你想对他怎样?他不是林阡,我先警告你,你不会得逞,也不该得寸进尺。”玉泽义正词严。

    “我当然逼不了他,对他当然是以计取之,咱们蓝家,不乏的是美人计。”玉涵说罢,玉泽大怒:“你住嘴!”柳湘有些生气:“玉涵,你这么做是出卖妹妹!”

    “鬼都看得出来,他对玉泽有意思!玉泽,你不帮哥哥骗刀谱,哥哥早晚要暴露行迹!娘!反正得了双刀,对我有利无害!”柳湘动容,玉泽气得手足冰冷:“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玉泓走到玉涵身边:“哥哥,姐姐这么多年只喜欢天骄徐辕一人,怎可能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玉泽看玉涵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对劲,惊呼一声“小心”,晚了,蓝玉涵刀一横,已经劫持住亲生妹妹玉泓,笑着不管玉泓怎样害怕,如何抽泣:“玉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把双刀骗到手即可,你对徐辕忠贞,那好办得很,不对他真心就好,哥又没逼你嫁给他!”

    “卑鄙!”玉泽担心玉泓,手足无措。

    次日清晨,五津、陆凭和这群年轻人齐来花园中休憩、呼吸清新空气,宋恒自然也加入了,不过为了玉泽一句话,和林胜南总要保持距离,心里也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排斥感,胜南当然不知道原由,以为宋恒狂妄,自己也不可能去讨好他,毕竟不会是一个圈子的人,所以绕远了些漫步,心里突生乡愁:冬天过半,不知娘身体如何。花园里群芳争艳,但还是有一枝独独领风骚,他蓦地心底泛起波澜: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心里有第二个女子,不过……他苦笑着摇摇头:都是虚妄,我又何苦再想?

    正自出神,突地肩头被人一拍,转身一看,蓝玉泓像一只活泼的飞鸟,对他笑着:“林……胜南对吧!”

    胜南一怔:“蓝姑娘,找在下有事么?”玉泓声音虽小,满园子人都听到了心坎里:“是啊!我姐姐找你,想请你去饮茶叙事,为昨日相救之事道谢!”

    胜南一愣:“相救之事是应该的,蓝姑娘不必挂在心上。”他意在拒绝,云水笑着上前:“何必推辞呢?林少侠?去吧!”

    宋恒闻声而来:“凭什么啊?玉泓,明明那天我也救你姐姐的,她偏心。”

    “你会饮茶么?你第一次来饮茶,把黑茶说成龙井。还有,你昨天的确救了她,不过如若不是林少侠相救,你出手的时候姐姐已经死了。”玉泓嘴不饶人。

    宋恒恼怒着拔剑:“林胜南,你胜得了我的玉龙剑再说!”

    江晗嘲笑着上前:“不知宋堡主此番来到大理,究竟是来寻刀还是寻情?”

    一句话逗得玉泓窃笑,宋恒哑然,哼了一声:“林胜南,你可别忘了,蓝姑娘是徐辕的心上人,徐辕是谁你应该知道吧,人家可是武林天骄,自古美女,配的是英雄,不是你这样的无名小卒。你们知道么?他林胜南祖上是谁?抗金世家?英雄人物?都不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出卖耿京义军的叛徒张安国!”

    众人哗然,宋恒并没有看到胜南脸上有自己期待的羞赧和自卑,江晗和云江的脸上却都晃过一丝安然和舒心,柳五津知道金人觊觎胜南一事,怕宋恒为渊驱鱼,气道:“宋恒,你住口!”宋恒愣住:“柳叔叔,这是事实!”

    胜南早已习惯这样的侮辱,回头看了陆怡一眼,她没有惊诧,只有支持和坚决,他对她感激地微笑,玉泓不解道:“怎么啦?叛徒的后代一定是叛徒么?再说了,我们蓝家不属金国,也不属宋国,没说只欢迎你抗金人士的后代!林大哥,咱们走吧!”说罢朝宋恒吐吐舌头,拉着胜南走了。

    “原来只不过是这个来头!”江晗回头看向陆怡,陆怡只瞪了他一眼:“你狭隘!”

    玉泓带着胜南走了好长一段路,弯弯曲曲像永远不完,其实胜南也希望永远不完,永远在这条通往玉泽的路上,充满希望和甜蜜,却永远有着还没有见到她的期待……

    “你先等等,姐姐在隔壁沏茶,我去叫她!”

    胜南点头,平素沉稳,竟紧张得一手是汗。他随意走动,看客厅的案上有一卷书册,是《史记,李将军列传》,案几后还有好几行书架,胜南随便看看,竟然有很多自己不知的,墙壁上也是各类字画墨宝,有玉泽自己所作,也有名家所赠,客厅既有女子的整洁,又有男子之志、文人之渊博。此时门帘一掀,玉泽手托茶具,巧笑倩兮,玉泓在姐姐身后,姐妹二人均是蓝衣,玉泽娇弱,玉泓活泼,不知多么和谐融洽。

    很多事情,很多人,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真的就是因为美貌过人,还是美貌后掩藏的一丝惆怅,他这一生就似乎束缚在这里了,舍不得移开,舍不得转身,他忘了浮生一梦,白云苍狗,眼前这两位仙子,美得虚幻,美得让他嫉妒自己的眼睛,蓝玉泽已经坐在自己对面,比昨天要容光焕发些:“林胜南,林少侠?”

    “是,是……蓝姑娘……”胜南被自己的紧张搞得更紧张,忘记该怎么笑怎么回答,玉泽轻轻一笑,缓和了气氛:“多谢昨日林少侠相救,否则玉泽恐怕已经性命不保了……”胜南终于答清楚:“没关系,不用谢,我……我……”完了,又卡住。

    玉泽、玉泓相视一笑,玉泽沏好茶,看他还杵在远处:“林少侠请坐。”

    英勇无畏那么久,在两个小女子面前,竟服服帖帖地坐下来,实在是不可思议得很。玉泓看他矜持,掩口笑着:“想不到你那么英雄,看到姐姐变这么木讷。”

    “玉泓。”玉泽见胜南紧张脸红竟还有些可爱,笑着赶紧打断她,胜南轻声道:“如若没什么事,在下还有事在身……”

    玉泓“啊”了一声,立刻端起茶水送到胜南身前阻他:“这么快,好歹喝碗茶水吧!”她一时心急,不知那茶水滚烫,胜南不能失礼,想借机跑掉,接过就喝,惨叫一声——不不不,叫不出来了!胜南被这茶水一烫,也不晓得这蓝二小姐是真不小心还是故意,喉头生烟直冒冷汗,硬是将茶杯颤抖着放回原位,岂料此时玉泽的衣袖正巧拂来,竟将那杯子带着摔了出去,玉泽大惊,赶紧去拾,胜南不假思索去帮她,这蓝玉泓还嫌不乱,过来帮忙途中,被什么东西一绊,啪一声摔在胜南身上,眼看胜南就要摔向玉泽,灾难还没有结束……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胜南脚底一空,只感觉天旋地转,当他明白是脚底地面开裂的时候,已经晚了。事发太过突然,屋子里三人根本不及防备,全然掉落,惊叫声离地面越来越远……

    这是一个深渊,胜南猜想,这是一个劫难,胜南猜不到。

第9章 昔年缘,锁深渊

    第9章 昔年缘,锁深渊(《绿色xiao说网》)

    一直跌到最低点,听到上方石板滑动之声,出路应该是被封死了,就算没封死,怕也上不去。胜南推测地道并非太深,只不过墙壁特别光滑,非一般泥土构筑,很不易上去。蓝玉泽随之起身,关切询问:“玉泓,没事吧?”

    玉泓“哎哟”一声:“姐姐,我脚扭了!”玉泽心疼地把她扶起,回身看胜南:“林少侠,你有事么?”

    胜南摇头,奇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泓气急败坏:“你的脚未免太准了吧,为了躲我,踩到机关,咱们三个自然摔进来,气死我也,这里这么黑!”玉泽知她并非存心怪胜南,一边帮妹妹揉脚,一边柔声道:“好啦,林少侠又不是故意的,你呀,那么烫的水,还没冷一冷。”

    胜南尴尬地笑笑,谁知越呆在这里越觉得光线暗,赶紧擦亮火折子,点燃随身携带的木棒,在地窖里转了一圈,玉泓“咦”了一声:“林……胜南,你行事好是谨慎啊。随身带这些。”

    “习惯了啊,这么多年,摔过不少陷阱地窖,老虎豺狼的窝都有。”

    “真的啊?”玉泓来了兴致,“这么厉害。”

    地窖并不是很大。胜南环顾一周,询问蓝玉泽:“蓝姑娘,令堂若见你失踪,能否想到你在地窖?”

    玉泽迟疑了一刻,玉泓道:“想到也没用,我娘不知地窖开关,我们家虽然每个房间都有机关,也只有房间的主人、还有我爹知道机关设在何处。这机关既是在我姐房里,就连我也不知设在哪里。”

    胜南喜道:“如此说来,你们每间房间都有机关,下面的各个地道也是相通的?那咱们只要找到蓝夫人的地窖便可出去了?”玉泽一怔:“林少侠说的不错。”玉泓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那你找吧,祝你好运。”玉泽嗔道:“好似不关你事似的。”走到胜南身前:“我和你一起找。”

    胜南点点头,用火把去找墙壁各个角落,半晌也没有任何发现,尝试了敲、打、击、捶、踢各种方法,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胜南轻轻一拍,露出一条裂缝来,他小声道:“在这儿。”玉泽帮他接过火把,他继续去拍,裂缝越来越大,有土石开始松动,稍一用力,搬移一块玉砖来,刹那间整座墙壁顿时倾坍,光照全然破洞而入。

    三人不由得大喜,胜南见到光亮,本以为已经与外界相通,谁知还是一条绝路,原来四壁全是玉石所筑,所以才通体光亮,像白天一般晴朗,不禁有些失望:“原来不是出口。”

    玉泽轻声道:“现在这时候,外面应该是晚上了吧,咱们找了有好几个时辰了。哪里会有光亮?”

    胜南一怔,想这蓝姑娘心思缜密原在自己之上,不由得佩服:“姑娘说的对!对了,为何姑娘的地窖不是玉石所筑,一片黑暗呢?”玉泽轻轻一笑:“因为我喜欢黑暗。”胜南一愣,玉泓这时已经疼痛难忍:“我脚好疼啊姐姐,姐!”

    玉泽大急,赶紧跑到她身边去替她查看伤势,胜南道:“我看姑娘的脚不是扭到,而是断了。”也俯下身来,帮她接骨,玉泓大怒:“你敢动我,我把你,哎哟哦,好疼。”玉泽止住笑:“这当儿还装什么凶,快让林少侠看一看吧。林少侠,我这个妹妹被宠坏了,刁蛮任性,对人一直很凶,得了理就不饶人。”

    “看得出来。”胜南笑道。

    “胡说八道,你再说,再说就不让你接骨!”玉泓仍旧颐指气使,胜南哑然:“搞了半天原来还是我在求你接骨啊,你可要想好了,疼的那个是你,不是我。”

    “不接就不接。”玉泓赌气,“一丘之貉,你们所有男子,全是一丘之貉,你敢过来救我,我就杀了你。”她虽如此说,却疼得翻来覆去,胜南摇摇头,让玉泽将她抱住,替她接骨疗伤。

    玉泓痛得晕在玉泽怀里,玉泽感激地看着胜南:“这样一来,你既救了我,也救了我妹妹,太谢谢了林少侠……”

    胜南一笑:“不要叫我林少侠,姑娘可以直呼在下名字。”玉泽道:“还未请教少侠的字。”胜南道:“在下字冲渑,都与水有关。”玉泽念道:“冲渑,冲渑……这名字好有气势,豪放壮阔。”胜南道:“蓝姑娘,我们……”玉泽笑道:“你还叫我蓝姑娘么?我就叫玉泽,我年有十五,你呢?”

    胜南一愣,也想不到竟有缘和心仪的女孩如此悠闲地谈论年龄:“那我是兄长了,在下年长两岁。”

    玉泽点头:“那么玉泽不敢直呼你的名字啦,称你为林大哥如何?”玉泓悠悠醒转,缓缓活动了一下脚:“咦?好了呀!林胜南,原来你接骨技术这么好!”胜南调侃道:“蓝姑娘,你都不敢直呼我的名字,你妹妹倒好,连名带姓地喊。”玉泽道:“你叫我什么?”胜南一怔,红了脸:“玉……玉泽姑娘。”玉泽一笑:“不仅没改口,还变本加厉成了四个字。”

    玉泓走了一大圈路,突道:“快,快,我发现了一个通道!”胜南玉泽均一惊,赶过去,玉泓得意洋洋:“如何?”胜南仔细去看,玉泓道:“你们俩找了一天都找不到,我一找便找到了!”胜南摇头:“这不是机关吧?”玉泽一笑:“我也觉得不是机关啊!”换了一堵墙去找线索,玉泽向胜南解释道:“当初我们每人房里都有一个地窖,危难时躲进去,别人不知自己的机关,就不会出卖自己,只有爹知道所有的地道怎么通,谁料爹正巧不在家里,咱们反而被机关所害。”

    胜南一边找机关,一边心念一动,危险感顿时袭上心头,他想到了一个人——蓝玉涵!他完全可以躲在自己的地窖里啊!续听玉泽道:“但是地道既然互通,只要娘和十绝把他们的地窖打开,而我们能找到他们所在的通道,这样咱们就有望生还了。咦?玉泓,你在干什么?”玉泓蹲在原处:“姐姐快过来!”她一脸神秘,“我发现了一只木匣!”

    玉泽胜南凑过头去,玉泓郑重其事地从墙壁里搬出一只木匣来,那木匣依稀是特别陈旧了,落满了灰尘,还上了一把锁,玉泓笑着拨动那把锁:“要是徐辕那人在这里,不知又要怎么搞这把锁。”玉泽一愕,似乎又勾起思念,满面忧容,胜南会意一笑:“这么多年,玉泽你对天骄一直无法淡忘,一直刻骨铭心?”

    “是啊,虽然是小时侯,虽然只有半个月的相处,姐姐对他念念不忘,多少英雄倾心而来,姐姐过目便忘,只为徐辕一个。可是徐辕哪里有那么优秀,笨得什么都不懂,练刀就练吧,一定要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还撞到我,把我鼻子都撞坏了。”玉泓噘起嘴。

    “又是一个受害者啊!”胜南笑道。

    “不止呢,姐姐也受害过,姐姐的鞋被他刀气镇破了,他去买了还来,结果嫌大了一号。他去换的时候,那卖鞋的已经走了,他从大理徒步追到昆明去,找到那个人,硬要买一双和姐姐鞋一样大的。我就说吗!要买鞋又不止那一家,干吗追那么远去。你说他笨不笨?”玉泓笑道,“不过爹爹到是因为那双鞋,对徐辕印象特别好,要让他娶姐姐。”

    玉泽打断道:“好了,别提他了。这许多年来,也许我也就单单爱着那个名字而已,他现在什么模样,我是一概不知了。”她不开心,胜南自然也皱起眉来:从那一别,他二人再未见面,玉泽姑娘真是痴情……

    玉泓赶紧转移话题:"感觉这里好像是爹的书房,姐。”玉泽点头:“离娘的卧室不远,一定要记住方向。”玉泓轻声道:“爹把这木匣藏匿得如此隐秘,唉,爹不会有什么红粉知己,瞒着娘藏着她的东西吧。”

    胜南忍俊不禁,玉泽嗔道:“你……你这丫头。”玉泓道:“姐,我想看一看!”玉泽红了脸,狡黠一笑:“我也想。”“可见姐姐也怕爹红杏出墙。”玉泽佯怒:“那我不看了。”“好姐姐,看嘛!看嘛!”

    玉泽笑着去摸那锁,“咦”了一声,玉泓道:“怎么啦?”玉泽道:“锁上有个柳字。”玉泓道:“柳不是娘的姓么?”“所以证实爹没有……”玉泽笑着转过头去,“林大哥身上可有利器?”胜南将冰凝刀递过去,玉泽一刀将那锁砍断,打开木匣,里边只有简简单单一本书,一卷画和几封信。玉泽打开那幅画来,胜南凑过头去,画中之人美则美矣,但比玉泽还是略逊了一筹,只不过面貌上有几分形似,应该是关系极近之人,玉泓轻声念道:“柳府次女柳月,淳熙二年作。”胜南道:“淳熙二年……二十多年前了。”玉泓道:“娘说她有个姐姐,应该就是这个柳月吧?”玉泽诡秘一笑:“先看书还是先看信?”“当然先看书。”

    玉泽顺着妹妹的意思翻开书,那书已很古旧,以致颜色泛黄,但角还未皱,保存得很整齐干净,第一页上触目惊心五个大字:江山刀剑缘。胜南心一凛,玉泽察觉到他异样:“林大哥怎么了?莫不是嫌冷?”

    “不,不,没什么?看第二页吧。”

    玉泽道:“好象是个故事,是用大理文写的。”知胜南不懂大理文,因此翻译着读给他。

    “关于江山刀剑缘的传说,没有人说得清楚,饮恨刀、惜音剑,是宿命还是诅咒,是天的阴谋还是人的因缘,这些都不再重要。在这一代,我无可奈何地参加了江山刀剑缘,因为,我拥有了惜音剑。”

    胜南惊道:“原来这是云蓝写的?你的姨母柳月,难道就是当年武林里与云蓝并称两大才女的那个柳月?”

    玉泽道:“是啊,泰安云蓝,洞庭柳月,不仅并称多年,也是知己好友。”胜南点头:“原来追溯祖上,你们也是宋人,而且只怕和饮恨刀还是有渊源的。”玉泓已经迫不及待了:“读下去,读下去!”

    “为什么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要遇见不该见的那一个?为什么饮恨刀惜音剑的主人要在一起?原本我以为,所谓缘分都是无稽之谈,可是在那个不知方向的路口,终于才发现自己爱上的真的就是饮恨刀林楚江,他一路背着我往山寨里走,他的背好宽大好暖和,真的不愿意醒过来,因为我,云蓝,将要成为泰安义军首领耿京的妻子,婚礼前夜,耿京却遭到叛徒的出卖,身死沙场,我欲哭无泪。多少个漆黑夜晚,我抚摸着惜音剑,不知所措,天下终于大乱。而爱情,没有开始的时候,还是不要开始的好。我好怕,开始就是结束……有的时候,我对自己完全没有信任,因为我连一丝安全感都没有……”玉泽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了片刻,胜南一震:这和玉泽姑娘喜欢黑暗何尝不是一样?原来玉泽姑娘是没有安全感……

    玉泽额上全是冷汗:“在最无助的时候,耿京,那个我心底叱咤风云的英雄,消失在黑暗里再也不会回来,只有楚江一个人,他宽大的手掌拉住了我,真的,只有在他身边,才最安全最温暖,只有那一刻,有他的庇护,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对的,都可以实现,真的好可笑,相信他比相信自己还多……

    “我嫁给了楚江,完成了那个传说,可是柳月,我该如何是好,在战争刚刚胜利的时候,我怎么可以离开?你让我抚养这个孩子,我必须抛弃丈夫和女儿,带着孩子远走……”

    玉泓道:“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胜南却恍然大悟:“原来云蓝离开林楚江,是因为柳月托孤,可是太奇怪了吧,她和林楚江为何不能共同养育这个孩子,弄的要抛夫弃女这么严重?而且云蓝有什么责任义务一定要答应柳月呢?”玉泓道:“那么我的表姐现在就在点苍山,是哪一个呢?不会是鼎鼎大名的林念昔吧。”

    玉泽翻开第一封信来,那也是用大理文来写的,玉泽道:“玉泓,你来读。”玉泓接过译道:“爹,原谅女儿的不肖,女儿知道蓝至梁的痴情,啊,这个柳月当真是爹的红粉知己啊!”玉泽一笑:“别打岔,继续读。”

    玉泓窃笑:“但是我可以站在所有世人面前,大胆地说:我柳月,第一眼就爱上了永琏,爱他的痴,爱他的狂,爱他文可比我与爹爹,武可敌云蓝楚江!可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这样一个豪情冲天的男子,爹爹知道么,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也对他故去的爱人那般刻骨铭心,他的痴情,还有他为了救我中箭后昏迷呓语时的无助,他就像一个小孩,惹人爱怜的小孩,原本我只是一个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他发现以后没有说一句话,他是谁,他是统率金兵,一人以下万人以上的王爷,只为了见我,他在爹的面前那么憔悴,他脸上,那一刻,竟然一点往日的霸气和王气都没有,所以,女儿就算倾尽万世生命,也无怨无悔,不顾名节又如何,违背誓言又如何,爹,蓝家那门婚事,您帮我退了吧,爱情无所谓身份和国界,爹,请原谅女儿……”

    她又拿出第二封信来:“爹,知道你的态度好转,我的心情也已大好,永琏和我已经生了个女儿,我们给她起了名字,叫完颜暮烟,希望她能明白,金宋之间战争带来的悲凉和荒芜。我们一家三口很开心很幸福,谢谢爹的关心,爹娘身体还好么?湘儿竟嫁去了蓝家?她竟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么?”玉泽道:“原来娘是为了挽回家族的面子才嫁给爹的。”胜南道:“蓝夫人好是伟大!”玉泓道:“那爹爹就太可怜了。”

    玉泽道:“奇怪了,信上分明说外公原谅了姨母,但是爹曾说过,外公临死前还发毒誓非把姨母捉回来交代列祖列宗不可,后来还是二舅将姨母和表妹带了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牵连了不少江湖人士在内,姨母不明不白地死了,完颜永琏也在那日封剑。难道这件事情另有隐情?”胜南叹了口气:“我也略知这金国剑圣完颜永琏和柳月相爱之事,只是料不到这其中诸多隐情……”

    三人有些困倦了,暂时找不到通道,先靠墙壁睡了,林胜南恍恍惚惚间总是梦见玉泽的脸,醒来又见她坐睡自己身边,脸上的沉着冷静又是一番风味,她双目微闭,呼吸匀畅,睡得有些错位所以头发有点杂乱,这一切压根儿没影响过她的美貌,胜南心道:江山刀剑缘是什么?我对蓝姑娘是不是动了心?我会不会经历那个江山刀剑缘?

    不知过了多久,玉泽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作了这一“天”第一个笑容,胜南不知怎的,还自然地还以笑容,玉泓也伸了个懒腰,猛地跳起来:“继续找机关!”三人立即开始寻找。

    地窖之外。

    柳湘和十绝的屋内机关均已打开两天,还是未能被地窖下几人打通,江晗看那地窖空空荡荡,哼了一声:“鬼才相信他们落下去了,我看八成被金人捉去了。”

    云江也是惊疑不定:“当真只有蓝老爷一个人知道所有通道么?万一那个蓝玉涵就藏在里面,我们不是被骗过去了?”

    五津叹了口气,往回走,陆凭赶紧追上:“有疑点么?”

    “疑点大着呢。”五津轻声道,“蓝家这么多地窖为何竟不相通?如果说大难临头的话,一个大地窖足够了!除非……除非这个蓝家,根本不是一户善家,他们家人之间尚且如此猜忌争斗,地窖一定不是来躲难的,而是对付敌人的陷阱!”

    五津与陆凭皆走远,唯余几个人年轻人留下当场,陆怡站在地窖旁边暗自发呆,闻因知她心忧,轻声劝道:“我看林哥哥应该还活着的,才两天而已……”

    江晗忽然说:“怡儿,你想救他么?想救他我有办法,你随我来!”云江正想跟过去,云水轻声道:“哥,那卑鄙小人能有什么办法,别理会他!”云江点了点头,就没再追上去。

第10章 势惊变,情难圆

    第10章 势惊变,情难圆(《绿色xiao说网》)

    梦醒之后,胜南与蓝家姐妹立即对着三面墙壁找寻机关。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一点头绪。

    玉泽摸着那些平滑的玉,正自心中无底,突然被什么一磕碰,仔细贴近去看,手不住去抚,才模糊触出了某种花纹,这些在玉上表现特别微小,胜南走到她身边也用手来探,一开始竟没有丝毫触感,玉泓用指尖来挑,也好不容易才刻出大致的范围。待胜南与玉泓合作划出了那图案的轮廓,玉泽一眼就识别了出来:“是木芙蓉花,只是少了花蕊。”

    “那就惨了,我听说有不少机关,都要想办法将图案补全,但如今这境地,去哪里找花芯去?”玉泓急道,“也有的机关据说是要把图形的一部分除去,不过除错了一点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除去?”胜南一笑,摇头,“你说的那种机关虽然出人意料,但图形移除之后就不会再有,因而通常只能用一次……”“嗯,那就不是靠移除……”玉泓点头。

    “至于是否靠补全花蕊,也不一定。”胜南思考片刻,经验总是比道听途说的玉泓足,“我想应该是江湖上惯用的手法,以扭转图案变形来达到,不过风险也是很大,只要移错一点点就会功亏一篑。”

    玉泓道:“那可如何是好?你怎么可能知道怎么移?万一一错,我们三个人都要困死这里。”

    玉泽也疑惑不决:“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

    胜南一笑,心中有数:“我信我直觉,闯荡江湖这许多年,对地窖机关好歹有些经验。”

    “直觉?你让我们把命托给你的直觉上啊?”玉泓嘟囔说,玉泽轻轻念:“直觉?”胜南点点头:“凡是直觉都要去尝试,才变成经验。”玉泽一怔,微微点头,玉泓叹了口气:“既然姐姐信你我又有什么异议?”

    胜南轻轻地去扭转那花纹,三人几乎都屏住呼吸,玉泽一瞬间瞥见他神色里一贯的从容,心头一震:假若他是完颜永琏,我是柳月的话,那么我会不会甘愿为他背叛一切,包括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玉泽,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玉泓心里也不好过:原先哥哥逼迫姐姐在上面勾引林胜南,谁料到是天意么?让我们三个落进地窖里面,反而让他来救,哥哥真不是个好人,希望哥哥能放过林胜南,咱们只要能上去,就不要实行哥哥所谓的美人计……到时候他再逼迫姐姐,我们就让天下英雄做主……

    玉泽心道:希望哥哥在地窖里不要和我们遇上,林大哥,真的不是要骗你……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玉泓喜得差点跳起来:“林胜南,你好厉害!”胜南的眼光移向玉泽,玉泽的眼神里面既有焦虑,又有不安,还有感激,她怔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眼中已是泪光点点。直到玉泓来拉她衣袖,玉泽才缓过神来,叹了口气:“走吧。”

    三人辗转了又有好一会儿,走着走着玉泓忽然可怜巴巴的语气:“大概是吃早饭的时间啦。”玉泽噗哧一笑:“待到出去了,必能满足你的胃口。对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感觉得到么?”玉泓道:“这里么?应该是爹练功的地方了。”说着的同时“啊”了一声:“这个机关也太好找了吧!”

    玉泽一惊,循声而去,玉泓指着老鼠洞一样大的洞穴:“好找是好找,但究竟是哪个洞就不晓得了……”玉泽茫然地盯着那洞穴,不知所措,胜南看了那洞穴一眼:“这两个洞一为死路一为活路。若是不慎选了死路,原本是活路的那个就失了功效,这么一来两条皆为死路。”玉泓道:“那怎么办?左右左右左右左……林胜南,这机关比上一个好歹容易些,两个洞选一,几率更大些……”

    玉泽也点点头,胜南道:“生还几率大一些,死心的可能也会快一些,况且刚才的地窖没有这个地窖危险,你看你脚底下是什么?”玉泓发现脚下是自己最怕的蝎子,啊一声跳开差点哭起来,玉泽道:“林大哥,我信你,你选吧。”胜南一怔,玉泽道:“要是丢性命,方才已经丢了。你来选。”胜南看着她深挚的眼神,点头,挥刀先选左洞而砍,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没有反应。再刺右洞,依旧没有反应。

    玉泓瘫坐下来:“爹爹少说要半个月才回来,我看这次咱们死定了!”玉泽劝道:“不会的,玉泓,不必这么快就丧气。”玉泓强颜一笑:“对,这一定不会是机关!哪里有机关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她又继续去找机关,也许跳得太急,脚脖子一歪,又跌倒下来,玉泽大惊:“玉泓,怎么又摔了一次?”胜南心念一动,喜道:“说得不错!”

    两姐妹一怔,都以为他中了邪,惊诧得不知如何是好,胜南拔刀向左穴,笑道:“蓝姑娘摔跤尚且坚持不懈,这些机关也是如此,一次可能无效,但妙就妙在两三次便能通过,纯粹是考验心态罢了!”他又接连往那洞中刺刀,迅速地,洞边的墙转了个向,露出一半来。玉泽惊诧至极,玉泓喜道:“林胜南,你是神人啊!”

    此后一路上胜南和这两姐妹克服险阻,次次柳暗花明,化险为夷,闲暇时议论江湖,那蓝玉泽不仅是美貌过人,见识更是与众不同,难怪徐辕宋恒皆垂青,不过他们大概都是不知,这蓝玉泽尽管才貌出众,却是特别缺乏安全感。玉泓总是抱怨:“像宋恒那样的少年英雄,自以为出身好地位高姐姐就一定喜欢,事实上姐姐见了他就躲,他们哪里知道,姐姐最缺少的是什么……”

    再一个地道找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玉泓急得团团转,又跌了一跤,索性把鞋脱了,大大咧咧道:“我说为什么脚扭到呢!靴子不行的很,现在才舒服!”

    玉泽胜南相视一笑,三人继续触墙摸壁,却仍旧没有头绪,玉泓又嫌地不平坦,刺她的脚,玉泽道:“你还是靴子穿起来算啦!”玉泓不情愿地穿上靴子,胜南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玉泓,你把脚抬起来。”

    玉泓一愣,随即抬脚,胜南到她刚刚站的地方抚摩了几个来回,发现一条龙形图案,只是那龙头追着龙尾却不及,胜南用巧力将龙尾一扭转,送到龙口中,果然地面裂开一道裂缝,露出几道石阶来,玉泽道:“谁会想到这机关尽是在地上?”胜南道:“这机关布置巧妙,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咱们玉泓小姐喜欢摔跤喜欢脱鞋,才发现了它。”玉泓脸一红,胜南先下了石阶。

    下去之后,再经过一段向上的阶梯,胜南看到光亮,正欲松口气,突然疾风由上而来,力道猛烈,心道不好,恐躲闪会伤到玉泽玉泓,惟能任凭突袭之刀横于颈间。胜南临危不乱,先不动弹,从容不迫从地窖出来,那刀也一直架在他脖子上。而突袭者,胜南认识他,他也认识胜南——随后上来的玉泽和玉泓都失声叫道:“哥!!”

    那持刀之人不是蓝玉涵又是谁?!

    胜南怒道:“蓝玉涵,我果然没猜错,你果然躲在这里,只要我们出去,你也休想再躲藏!”玉涵奸笑一声:“我压根儿没想过要让你们出去!”玉泽惊道:“哥,别杀他!是他救了我们!”玉涵将她一把推开:“你存心把他带进来?你连我也敢出卖!”

    胜南义正词严:“无论她们出不出卖,你也决计不会逃掉,蓝玉涵你扪心自问,偷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蓝夫人、玉泽和玉泓,都会无端被你牵连!把饮恨刀还给短刀谷!你得到双刀有什么用?”

    “什么我得到双刀?我回来的路上遇见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身手好快!我的双刀被抢,偏巧你们也跟了过来,我就这么窝囊地躲着,面子丢尽了!都怨你们!”蓝玉涵充满怨气、猛的一刀砍向胜南,玉泓尖叫一声捂住双眼,胜南用力一握将刀握住,反手一转,上前一步,以肩狠狠撞了玉涵一下,玉涵只觉剧痛,手一松,胜南已然将刀夺去,迅速挥向玉涵,仅仅一招,刀已架在玉涵脖子上了。

    玉泽急道:“林大哥,别,别,别杀他!”胜南一迟疑,玉涵后退一步,从玉泓腰间拔出佩剑一剑刺来,胜南赶紧以刀相抗,一边同玉涵拆招一边掂量自己手上刀的重量,的确不似上次那般沉,而且也没有那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两人在刀光剑影中比斗,玉泽玉泓焦急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该为谁捏一把汗,每次胜南几欲得手,想到玉泽都手下留情,玉涵却不遗余力,招招毒辣,剑剑致命,最后一刀胜南已然砍至玉涵面门又缩了回去,见他回刀,玉涵出人意料,竟然加大力道,飞剑猛至,玉泽大惊,抽出佩剑来和玉涵拆了一招,怒道:“哥,你干什么?!”

    玉涵道:“你干什么?不用你管!”玉泽道:“他让了你几十刀,你居然还不知悔改,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哥哥?!”玉涵道:“是啊,我懦弱,所以爹不喜欢我,宁愿把绝学传给云梦泽那外人也不传给我,所以我才去偷双刀,证明我有这个实力!现在呢?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落下个笑柄,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多杀个人也无所谓!”

    他又过去一剑,蓝玉泽立刻挡下,僵持着:“哥,他让着你,定然胜不了你,你要杀他已成定局,不如连我也一起杀了吧!”她说着,眼泪已经簌簌流下,岂止胜南吃惊,玉涵玉泓都惊诧至极,玉涵颤抖着:“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泽痛下决心,坚定不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那个令我相信他胜过相信自己的人。”胜南脑中麻木,努力在搜寻这一句话,对啊,那本《江山刀剑缘》当中,云蓝的原话啊!难道,她是在暗示自己么?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这句话抚慰!

    玉泽一边握剑一边转过脸来和他四目相对:“他救我的时候,我只是感激他,但掉落地窖以后,我才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他了,相信他超过相信自己。林大哥,既然柳月能够确定自己深爱永琏,云蓝也可以放弃耿京追求林楚江,为什么我就不能追寻自己的感情?”玉涵惊道:“不,不,玉泽,太快了,怎么可能……一见钟情?”

    玉泽摇摇头:“哥,你作决定吧!”玉涵思虑了半晌,才终于放下剑来:“哪里有哥哥会伤害妹妹……既然你这么在乎他,哥哥只有让步。”他将剑一丢,玉泽为他刚才那句感到羞耻,凄然一笑:“哥,谢谢你。”

    “我完全是为了妹妹,她是发诸真情。”玉涵依旧不知羞耻,“林公子的刀法真是高强,能让在下这么多招还收发自如,在下服输,愿同你出面澄清一切。”

    四人化敌为友,很快找到了出口,直通蓝夫人房中,映入眼帘的分别是蓝夫人、十绝、陆凭等人,柳五津喜道:“出来啦,胜南,已经五天了!咦?蓝……蓝玉涵……这是怎么回事?!”一见蓝玉涵也在当场,柳五津大惊失色。

    蓝夫人惊道:“玉……玉涵……”江晗怒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就猜到你们将他藏了起来,蓝玉涵,交出刀来!”胜南忙阻拦:“江兄,饮恨刀已经不在蓝府了!”他此言一出,除了蓝氏姐妹之外无一不大惊,铁云江道:“你怎知道?”

    玉涵将遭遇金人之事全都说了一遍,众人半信半疑,江晗道:“蓝夫人,咱们被骗之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你得用事实证明双刀不在蓝府!”蓝夫人道:“这样,蓝府上下都给你们搜查,连地窖也不例外……除了老爷和云梦泽的地窖无法开启。”陆凭道:“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江晗冷笑:“师父,林胜南就不必参与搜查了吧?他需要避嫌。林胜南,看不出来啊,才五天,就牵着人家的手出地道了。”玉泓怒道:“小子!要搜便搜,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胜南玉泽相互凝视,脸上都泛起红晕,陆怡轻轻叹气,走到两人面前:“胜南,蓝姑娘,看你们这么好,我可真是羡慕,胜南,你要珍惜,不是每个人都会让爱的人爱自己,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她似乎用意极深,胜南看她脸色苍白,关切道:“怡儿,出了什么事?”陆怡摇摇头,没说什么。

    直查到夜深人静,众人没有查出任何所以然,只能暂且相信了玉涵的话。五津陆凭怕解涛薛焕二人将双刀夺去不利于夺回,显然又是一场苦战,决定立刻动身去追金人。

    看胜南似乎也要收拾行装走,玉泓将玉泽拉到一边:“姐姐,你要考虑好了呀,像林胜南这种人,和天骄一样,漂泊不定,还是以事业为重的。”玉泽道:“姐姐知道,我们认识尚浅,胜南说了,等他帮着夺回双刀,自会回来找我,他和徐辕不同,他不受抗金的束缚,不像徐辕站在风口浪尖上,姐姐这次,定然不会再错。”玉泓点头:“但愿他不要把姐姐弃在脑后。”

    离别时刻,玉泽对胜南有些舍不得,胜南对她耳语道:“你和云蓝一样,害怕一开始就是结束,你放心,不会结束,我很快就会回来。”玉泽泣道:“我知道,我会等你,等开始。”

    却说林胜南走后的这一夜,蓝夫人慌张地跑进玉泽闺房,气急败坏道:“本来已经部署好了,怎么你们会掉进地窖?”

    “也许是天意,不掉进地窖就掉进地狱。”玉泽淡淡地说,“幸好没有骗他,否则我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玉涵没有听懂,哼了一声:“好在你机灵,刀谱呢?”

    “没有。”

    “没有?他跟你已经海誓山盟,你不会连刀谱都没见过吧。”

    “哥哥,感情不是用来出卖的。”玉泓气氛僵持,小声说。

    “哼,我懂,他根本没有刀谱,他非但不是林阡,而且还出身寒微,那小子,真以为玉泽你会看上他,真是痴心妄想,玉泽,你放心,以后哥会向天骄解释。”玉涵冷笑。

    “他不是没有刀谱,只不过我想告诉哥一句,自古美人计,十有九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玉泽冷冷回他一句,“你不必费心向谁解释,从今天起,我和徐辕没有任何关系,我说等他回来,就一定只等他一个。”

    “你,你说什么?”玉涵脸色登变。

    “我说,你的美人计失败了,我蓝玉泽,爱林胜南,是真的爱他!”

    “你懂什么?!爱他?林胜南是个什么东西?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哪一点比得过天骄?!”玉涵大怒,“你不要胡闹!”

    “我也以为我要的是那种扬名立万的大英雄,事实上我错了。我的英雄,他不一定要有什么丰功伟绩,他只要能够给我安全的感觉,能保护我,有和我一样的理想就了,够了,他除了功名,哪一点又比不过徐辕呢?”玉泽轻声道。

    “他,我听说他不过也是个骗子而已,仗着自己模样好武功有几下子就去追求陆家那小姐,可惜人家嫌弃他出身贫寒,看不上他,只有你这么傻!说他好!”

    “陆怡没有爱上胜南是她自己无福,哥,我累了,请你出去!”

    玉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算你本事!哥念在你保住双刀,先不怎么样,他这一去金国,不知还能否活着回来!”

    玉泽一愣,转过头不说话。

    离开蓝府好几日,胜南才从对玉泽的想念中抽离,却发现陆怡特别不对劲,气色大不如前,脸色也比以前差很多,白得像僵硬了一般,胜南几欲问她,她却似乎难以启齿,极力掩饰,这一天众人刚刚起床,铁云水慌张跑过来:“师父,小师妹走了!”他手上捏着一张纸条,铁云江和江晗都伸手去接,陆凭先接过来,字条上简单一句:爹,女儿先行一步,勿念。

    陆凭道:“她怎的一个人走了?云江、晗儿,你们谁惹她生气了?”云江和江晗都摇摇头,柳五津道:“陆凭,这几日怡儿都很奇怪,为安全起见,你们师徒几人带闻因赶紧快马加鞭赶过去依她记号找她,我和胜南殿后。”师徒几人连早饭也未进,立即骑马而去。

    五津同胜南随后策马而行,胜南道:“柳大哥有什么事要办么?”五津道:“胜南,我是特地把他们几个支开的。”胜南疑道:“为什么?”五津叹了口气:“你也应该发现怡儿反常了吧?”胜南一惊:“怡儿发生了什么事?”五津道:“你们失踪的那五天,我们忙着寻你们,都没注意怡儿,后来,我第一次发现怡儿偷哭是第三天晚上,我才想起,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胜南跟着紧张起来,五津压低了声音:“那天,大家都在议论怎么寻找你们三人,江晗对陆怡说,有办法救你们,让她随他过去……我担心,江晗,他对怡儿……若是那样,陆凭一定气得发疯,怡儿也才会这么反常。”

    胜南气道:“你是说,江晗那禽兽!?”五津道:“我也只是猜测,胜南,这当儿,我当然不希望陆家发生这种事。好了,大事在即,你可做足了准备?”胜南点头:“柳大哥勿忧,真是解涛和薛焕夺走了双刀,我们也不会就此罢手。”

    正在交谈,突然一阵马蹄声急促而来,马上之人不是蓝玉泓又是谁?玉泓看见胜南,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急道:“林大哥,林大哥!”胜南见她如此急促,心生不安之感:“玉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玉泓下马太快,一不留神摔下马来,她几乎爬到胜南面前:“点苍山,点苍山,他们突然出现,将我家人全都抓走了,就,就只剩我一个……”

    胜南扶起玉泓,急切道:“玉泽呢?也被抓去了么?”玉泓噙泪点点头,五津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蓝家的人?”

    玉泓泣道:“对不起林大哥,对不起柳前辈,其实饮恨刀……饮恨刀一直就藏匿在蓝府里,只不过娘知道所有的通道,佯装不知来骗你们!谁料到你们刚刚离开,点苍山就跟着来了,他们好是狠毒,说咱们抢了双刀,罪有应得,才抓走他们,幸而宋恒哥哥救下了我,追着他们往点苍山去了,现下他们都生死未卜,我……”

    胜南听到“生死未卜”那四字,心中震惊脸色苍白,玉泓道:“林大哥,我要去找舅舅来救娘和姐姐,你先帮我去打探云横山庄的下落,好不好?!”胜南一掌击在树上:“倘若云蓝敢伤玉泽,我不会饶过她点苍山!”

    玉泓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只木盒:“这是姐姐房里的。”胜南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垫着锦缎,缎上是一枚戒指,那枚刻着‘林’的戒指,正是胜南送给她的。

    一阵冷风吹得胜南心一恸……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1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1(《绿色xiao说网》)

    进入点苍境内,五津因故与胜南作别,胜南只身来到江洋道,却恰逢归来的宋贤和沈家父女。在胜南陈述了蓝府往事之后,宋贤等人才知饮恨刀流落点苍山,因而决定重新留下,共同等候对抗云蓝。

    宋贤胜南暌违了许久,有太多的经历叙说,朝夕相处十余载,兄弟俩的对话里还是第一次闯进一个女人,因此宋贤听他讲述蓝玉泽总是听得入神,又是惊诧又是陶醉:“这位蓝姑娘究竟存不存在啊?被你描绘得跟仙女似的,又美丽大方,又勇敢过人……”时时忍不住为他二人忿忿不平:“点苍山……真是欺人太甚……不行,兄弟我豁出去了,一定要给你把蓝姑娘找回来!”说的时候一脸真诚,一旦做起来就风风火火。连日来,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宋贤,在寻找云横山庄时是前所未有地投入。

    “沈寨主,我与宋贤都久居山东,不甚了解点苍山的情况,还望沈寨主告知一二。”共同议事时,胜南向沈望求教点苍山事。他和宋贤的性格,明显一个内敛一个外向,沈望尤其欣赏他二人互补搭档的行事效果,明显比宋贤一个人在要妥帖得多。

    “这个云家是大理的书香门第,几十年前,云家的小姐云杉嫁给洞庭云铤,一同从事抗金,这云杉和云铤就是云蓝的父母亲啊!”

    胜南点点头:“倒是文武双全。”

    “二十年前,云蓝莫名其妙离开丈夫女儿去金国办事,四年后回来带着一个婴儿远赴天山,而后回到大理将整个云家都迁徙进了点苍山,曾因她办事作风匪夷所思轰动武林,后来她在点苍山清修了十年时间,谁想到短短十载,就培养出以林念昔为首的数位武学奇才。”胜南问道:“这林念昔的事情会不会只是传闻?”

    沈望道:“当然不是传闻,林念昔的剑法造诣已然登峰造极,真正是一个混世魔女。据说很多人找到了山庄位置却死在山庄里面,吓得众人既想上山又不敢上。我们这些人又不知道山庄的路,只能在江洋道上耽搁。林念昔之所以要擒蓝家人,只怕还是为了饮恨刀,毕竟饮恨刀和惜音剑是天下闻名的一对,林阡不在,作为他的未婚妻子,林念昔当然要夺过来守护。”

    胜南想到玉泽,心下又气愤又悲哀:“什么惜音剑饮恨刀?什么江山刀剑缘?全是胡扯,全是虚况,全是害人的传说!”这时一个江湖侠客从外面冲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伙儿可知道,林念昔杀了刚刚降金的池乔木?!”

    寨内众人均是一惊,议论纷纷起来。

    池乔木被杀,最惊诧的应该莫过于金人,这时候,薛无情、薛焕等几路金人都已经跟到了点苍山脚下,夜深人静,借着远处传来的几道幽暗光线,石暗沙、向一和薛焕、解涛首次为双刀会面,同时也是为了与双刀有关的人事。

    “就冲着林念昔和林阡当年一招就能杀武林前五十的份上,他们的武功就直逼徐辕,加上年龄小,稍欠火候也是可以谅解。所以这两年来他们失踪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为了试探他二人出现,咱们就利用了池乔木,结果林念昔果真出现杀了叛徒,可见林阡已经在同一时间复出江湖。”向一笑着说,原来池乔木从叛变到死一直都是金人的棋子,为了引那个专杀投降金人叛徒的林念昔出现,不,是复出!

    “干得很好,不过林念昔重新出现了,林阡却没有露面。”薛焕先赞后抑。

    “这段时间,跟双刀联系最大的还有谁?难道你们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年,手执双物的少年?”向一自作聪明。

    “他不是林阡。”薛焕反驳道,“林胜南的底细我很清楚,虽然他的双刀工夫出神入化,充其量也只是冒名的林阡。我看真正的林阡还是没有出现。”

    暗沙一惊:“总觉得短刀谷在酝酿一个大的阴谋——林阡在扬名之后本可以借机主持江湖,事实上两年前的武林大会,谁都看清楚了林阡已经具备了这种能力当仁不让,可是他们偏让徐辕成为武林领袖,用林阡支撑徐辕,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突然树后传出一个声音,不来自他们任何一个:“不错,那年武林大会刚刚结束,林阡忽然不知踪迹。的确很不可思议。”

    薛焕、解涛和暗沙都是处变不惊,向一身子一颤,循声望去:“你是谁?为何偷听我们?”

    “我是光明正大地路过,不像有些人心里有鬼。”林子里面出现一个如月光般圣洁如水的女子,在点苍山下,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了——林念昔!

    她戴着面纱,只见眼光凌厉:“我警告你们,林阡是我林念昔的未婚丈夫,你们最好不要惹他,不然要你们的命,在江洋道上易如反掌。”

    向一身子一颤,石暗沙看她虽然年少,话语却是少见的毒辣,一笑:“真是有趣,好啊,我答应你。”

    薛焕看不见她面容,哼了一声:“你放心,你们两个,我们会一起杀。”

    这天上午,胜南和沈依然二人去林子里面找路径,沈依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路上有一张白纸,赶紧拾起来,溜到胜南身边去给他看,胜南接过纸来,看纸上是北宋范仲淹的名篇《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胜南看完,大失所望:“对我们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两人继续上路寻找,路上又接连拾到《满江红》、《清平乐》、《永遇乐》……沈依然道:“这些纸正说明了有人在这条路上路过啊!”胜南一想不错,顺着线索前行,果然又发现一张纸,这纸上字体娟秀,应该是女子所写,韩缜的一首《凤箫吟》:

    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绣纬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但望极楼高,尽目目断王孙。

    销魂,池塘别后,曾行处,绿妒轻裙。何时携素手,乱花飞絮里,缓步香茵。朱颜空自改。向年年。春意长新,遍绿野,嬉游醉眠,莫负青春。

    沈依然读罢,赞道:“这女子好是痴情,在楼上看着爱人远去直至消失,她心中一定很痛苦。”

    胜南道:“也许这男子更痛苦呢,被人家注视着自己离开,自己又不能回头,这种人应该更加痛苦。”沈依然一笑,收起《凤箫吟》,行了数里,再没有拾到一首词,而两人面前挺立着一个竹寨,上写:虎山寨。两人心里不知多失望,立刻回头。

    宋贤和沈望也没有找到云横山庄的位置,这天晚上,众人早早睡了,早晨胜南一摸钱带,发现没了一串铜钱,想起这江洋道上盗贼甚多,幸而他按柳五津的办法,在包袱里藏了好几串防备。但第二日晚、第三日晚,一连掉了两串。第四日晚,胜南进门特意摸了摸钱袋,钱还在,醒来又没了。

    碰巧是日蓝玉泓终于赶过来和胜南会合,一听说有盗贼出没,一夜没有合眼,胜南被他的小姨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被驱大约一夜,故而没有睡好,情有可原地又丢了两串钱。

    这天中午,玉泓把他神神秘秘带到自己房里,鬼鬼祟祟钻到床底下去拿什么,胜南也凑过去看,床底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搞不清这蓝姑娘究竟要干什么,她好不容易把一只大木匣挖地三尺取出来,看见林胜南还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愣是把林胜南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做贼啊?!”

    “没有做贼!”玉泓轻声道,“嘘,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别惊动任何人。”

    胜南心念一动:“什么东西?和你姐姐有关么?”

    玉泓不做声,轻轻把那匣子打开,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光芒四射的匣子里,他再度看见那拥有雨一般色彩的宝刀,刹那间他又有了那种似熟悉似陌生的感觉,一时后悔、悲伤、寂寞全部都冲上心头,他想放开去握刀的手,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去,他鬼使神差地继续伸手去拔,呆呆地握着它们,蓝玉涵和他比斗时候的压抑再度袭来,那么强烈那么汹涌澎湃,无论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都是一个狂风骤雨的世界,他脑海中时有时无的画面愈发清晰,只有一个——

    月黑天高,风卷残云,整个世界像要被颠覆一般,风声紧,云已黑,树叶狂舞飘零,豆大的雨珠似是打落在身上,疼痛至极,还有一种失去至爱的感觉,一个女子的笑容被这风雨湮灭、摧毁了……那女子是谁?太模糊,又像触手可及一样,就快碰到她时,感觉被人拍了一下,惊回现实中来,林胜南竟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玉泓惊道:“你怎么啦?中邪了?”连胜南自己也惊诧不已,满头冷汗:“双刀,真是不祥物啊,怎么双刀竟然在你手上,不是,不是被点苍山的人夺去了么?”

    玉泓泣道:“我若是不说点苍山人夺去双刀,你们这群人怎么会这么爽快,立刻来与点苍山为敌,救姐姐走?”看她泪流满面,胜南心里也不好受,刚刚从双刀之邪中脱离出来,想起玉泽,止不住感怀:“玉泓,你姐姐我是拼了所有性命都要去救的,至于饮恨刀,你要听我的话,这几日管好它,看到短刀谷中人立刻还去。”玉泓急道:“不行,没有饮恨刀,谁肯与点苍山为敌救姐姐,到这关头已经没有人救姐姐了!二舅、爹爹全都不在大理,我看姐姐凶多吉少了!”

    “玉泓,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姐姐那一边。”胜南平静地告诉她,冷峻坚毅的神色。

    “就算姐姐曾经维护哥哥撒谎骗你,你也站在她那边吗?”玉泓泪眼朦胧。

    “相信我么?相信我就要做到我所说的一切,我会把玉泽救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代价!”玉泓看着他的神色,心下感动,泪已盈眶:姐姐,这次真的没有选错人。

    盗贼太猖狂,丢钱如流水。

    胜南十分气愤,终于决定反击,一夜不睡布置机关等候小偷的光顾。

    三更时分,门外人影一晃,一人蹑手蹑脚偷门而入,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说时迟那时快,胜南一踩机关,只听一女子尖叫声和其落网后的巨大声响,胜南知她落到自己网里,不由得放下心来,那女子警觉道:“你是谁?!”

    胜南假装睡觉,还打起呼噜来,一直僵持到早上,胜南慢慢吞吞穿衣起来,一件一件地加好,想这寒冬腊月,小偷一定饱受酷寒得到了教训,终于决定收手,走到网边忍不住假装惊讶:“咦,你你你,你是谁?!”那女子一脸怒气地抬起头来,她两只大眼睛里充满了傲气和不屑:“快放我出来!”玉泓拍着手从门外进来:“姐夫啊你真是好本事,这盗贼终于被你捉住了!别放她!”

    那女子年纪和玉泓玉泽相若,美貌不及,灵动却有余,她听玉泓称自己是盗贼,禁不住反驳:“什么盗贼?你们别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你们谁啊,识相点放我出来,本姑娘冻死了!”

    胜南摇头苦笑,也不存心再与她为难,将她释放出来,这女子双脚着地,一身白衣挡不住四个字就是灵气逼人,长相特别可爱,梳着两条小辫子,一看就知道年纪很小,放在闻因那个年纪一定比闻因还要调皮和鬼灵精,但是此刻她却怒目而视,尽管如此,一眨一眨的眼睛还是在诉说着亲近之感,任何人见第一眼都会有一个念头:这是个很抢眼的小妹妹。但是胜南念她做错了事走错了路,装威严道:“你是谁?为什么偷我的钱?”

    “谁偷你钱了?姑娘我银子多的是!”她把囊中银票之类全都掏出来抖落:“看你们这群为五斗米折腰的凡夫俗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全送你,全送你算了!”

    “我可不要这些赃物,这些都是你偷来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偷来?!”那女子气急败坏,“我说了,没偷!”

    “你不是小偷怎会偷偷摸摸进我姐夫的屋子!?”玉泓道。

    “我才奇怪呢,昨天晚上我是为了躲追杀才到你屋子里来避一避的,才推开门就到网里面去了,这网也真是奇怪,怎么砍也始终砍不坏!”胜南半信半疑:“躲追杀?什么人追杀你?”

    突然门前人影一闪,那女子机灵一笑,鬼主意上来,立刻在门后放了凳子,门被推开,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朝里面偷偷张望,看见胜南和玉泓都“哼哼”笑一下,看到那女子眼睛直发光:“小师妹!哈哈哈哈,我找到你啦!”他立刻飞奔向这少女,没注意这安排好的凳子,一绊,连人带凳摔在地上,少女笑道:“师兄,犯不着行这么大礼吧!”汉子道:“小师妹,咱……咱们走吧!”少女怒道:“不走不走,都怪你昨天纠缠我,害得我被这二人诬陷为小偷!”

    汉子一愣:“我们本来就是小偷啊!”少女怒道:“什么?!”汉子道:“哦,哦,你……”他走到胜南身边:“再敢说我小师妹是小偷,我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小师妹,下一个咱们去偷谁啊?”少女哭笑不得,胜南手一挥:“好了好了,没工夫同你们玩,走吧走吧!”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盯着戒指失神了半天,一阵心痛,突地拿出一只随身携带的香炉,这么多年,都在包袱里面带着它,心中痛苦的时候,就烧火以慰藉,这次点了火,思考了很长时间,才又抽出一张纸来,投进火中烧了,那火在香炉中窜得老高,胜南闻见烟味,沉浸其中,心里才隐约有些舒服,然而有了玉泽这份牵挂,就总想着要摆脱苦难的过去,多了爱,心中却空了一分:玉泽,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们都站在一起,一起去面对……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2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2

    又过了几日,还是没有陆凭柳五津等短刀谷中人物的消息,江湖上三帮六派的人倒是来得不少,个个意在饮恨刀。红袄寨中除了宋贤之外还派遣了一位首领,就是那做事从来都循规蹈矩的吴越——胜南、宋贤的结拜大哥了。胜南未见柳五津,不能擅自做主曝露双刀,只得吩咐玉泓先将其保全,任外界对点苍山传言分飞。江洋道上也因此愈加热闹,表面上皇帝不急太监急,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谁都觊觎。

    “也许短刀谷不动声色,是知道点苍山一定会保全双刀并且送回去。”玉泓猜想,“可是……他们再不来我就惨啦!要天天守着这双刀!”

    “也许老天叫你当几天饮恨刀的女主人,又何乐而不为呢?”胜南笑慰。

    外面一阵喧哗,胜南走出客栈,见到一群人围着沈望指指点点着什么,心下诧异,走进一瞧,才知指点对象是沈望身边的一个叫花,那叫花子应该正值年轻力壮,却衣衫褴褛,拖着浓浓的鼻涕,浑身脏兮兮,哭喊着:“大爷,赏些钱吧!”沈望一怒之下踹了他一脚:“你这不学好的小子,居然敢偷钱,还厚脸皮要,给我滚,滚!”那叫花子经他一吓,屁滚尿流地走了,围观人谩骂着走散,沈望回头来,气着摇头:“这江洋道到底什么世道?叫花子偷钱,偷不到再讨,闻所未闻!”

    唉,这江洋道和大理城真是两种气象,当点苍山上积雪不化,大理城里却是繁花似锦,西东明显两个季节,那里什么都是美的,安静的,这里,却充斥着怀疑、凶残、恶毒,不管是当地横行霸道的妖魔鬼怪,还是来自五湖四海表里不一的英雄豪杰……

    肃杀之气,瞬即笼罩了苍山十九峰。却不知、究竟云横山庄藏匿在哪座峰上?

    午睡过后,宋贤来叩胜南门,激动地说:“胜南,你猜谁来了?”

    胜南宋贤吴越会合屋外,老远就望见沈望房门敞开,沈望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主位上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不少人都慑于其不怒而威,在窗外看了半天也不知该否进去。

    胜南轻声问:“真是那武林盟主易迈山么?”吴越点头道:“应当是吧。”宋贤整整衣领:“我先去!”当即走到沈望身边见礼:“盟主好!”胜南吴越立即也随之进去,毫不拘束向盟主问好,盟主看他三人皆是非同寻常、人中龙凤,面露惊奇之色:“这三位是……”

    宋贤道:“在下红袄寨杨征,字宋贤。”“原来是玉面小白龙,果然气宇不凡,谈吐大方。”易迈山情不自禁称赞。

    吴越也介绍了:“在下吴越,字新屿。”易迈山喜道:“覆骨金针传人吴越么,尊师可安好?”吴越眼一红:“家师三个月前已经去世了,在下是独徒……”盟主叹了口气:“他可以收到好的徒弟,总算能够含笑而终。哪里像我,收了徒弟去金国不学好,扰乱江湖,现在落到祁连山手里。啊,小兄弟你呢?”

    胜南缓过神来:“在下林胜南,字冲渑。”盟主点头:“都不错,抗金有了你们才有希望。你们三个都应该是红袄寨的首领吧?”胜南笑笑:“在下不是。”盟主拍拍他的肩膀:“努力一些,总会成功。”又正色道:“我这次来也是帮楚江夺双刀,再过几个月,云雾山即将推选新的盟主,长江后浪推前浪,届时你们都可以一展身手。”

    宋贤将学武感想和盟主讲了一番,他认为武功要么不学,学了必须向天下第一的目标冲刺,盟主笑道:“老夫年少也是这般轻狂,直到真正遇到了他,才知天外有天,纵使打遍天下,最后还是输给了他。”

    “他是哪个?”宋贤问。

    “自然是那纵横武林几十年的武林神话肖逝,他出道仅仅五年,就连番战败了金宋间绝顶高手数十名,颠覆了武林的格局,武林生灭都由他一人操控,老夫再怎样狂傲,也只能落得个宋国第二的虚名。”易迈山叹气,“你们这一代武林领袖虽然早已定了,不过将来云雾山比武,也许会有更多奇才能被挖掘。”

    “虽然忝列九分天下之一,只怕我的本事还未能与天骄徐辕相提并论。”宋贤道。盟主一笑:“老夫到是和天骄切磋过,这样如何?明日咱们找个时间也切磋一番?”宋贤求之不得,高兴地连连点头。

    得遇易迈山赐教,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年轻俊杰要眼红,宋贤为了这位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几乎披星戴月地练剑,好容易熬过漫长的时间,在沈望、胜南、吴越的注视下,这场比试开始了——

    宋贤迅速开始他的潺丝剑法,他的剑因形似流水神似柔丝而得名,只见他先入一剑“丝丝入扣”,剑如同万千细丝,精准无比直绕向易迈山,易迈山微微一笑,并未拔剑,只是伸出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宋贤剑尖,宋贤立即回剑,又一招“流水潺潺”,这一剑变换莫测,蕴藏了无穷机妙。间至易迈山面前,易迈山依旧未动脚跟,简单地用手一接,他这次暗用内力,欲引剑过来,宋贤察觉到方才开始运力,但这当儿,迈山突然松开手来,一掌打向宋贤,宋贤收力速度虽不及他,也能够举肘相抗,易迈山赞道:“不错,反应敏捷!”又去夺他的剑,宋贤反手一转,将剑转到了左手上去,迈山用“大擒拿手”去捉他左手,同时右手握空了一拳打去,宋贤无暇思索,弃剑对敌,双手相迎,尽管如此还是被迈山逼得连退数步,易迈山突地低下身来铲他脚,右手一个“海底捞月”拾起宋贤的剑来,“刷”一声刺过去,宋贤身子一让,接过胜南扔来的新剑,重新缠他。

    易迈山出剑甚是灵活,任由缠绕,毫不凌乱,几次宋贤的计谋都被其识穿,宋贤毕竟少年人,切磋久了体力便有所不支,百招开外渐落下风,由进攻缓缓走向防御,迈山使剑不同寻常,他刚中带柔,稍用内力使剑变弯,又立即以弯剑去绕宋贤之剑,这种手法,在场众人都不曾见过,心下大大佩服,胜南心道:怪不得他能当武林盟主,除了他万中无二的内力之外,还有这剑法上出人意料的招式啊!宋贤也不愧是小辈中出类之人,虽然落败,他的潺丝剑却一点不失往日光彩,年龄小稍欠火候是足以谅解的。

    迈山微笑着把夺来的剑还交给宋贤:“你这剑法,如果再往潺丝二字上仔细推敲反复琢磨,定然是金宋间的一把奇剑!”宋贤不解其意,迈山笑道:“等你年龄大了,学会寓情于剑,就自然懂。”

    “寓情于剑?那可难了,宋贤是咱们红袄寨中出名的不近女色,会对谁动心?!”吴越打趣道。

    宋贤傻笑着,一脸的无邪,易迈山看着他小小年纪略见倜傥,轻轻叹气:“假如让我选择,宁愿不要这功名,只求回到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三兄弟均是一怔,这无疑给他们闯荡江湖的决心狠狠泼了盆冷水。

    连续数日,沈依然上吐下泻腹痛难忍,急得沈望是食不下咽夜不能眠,为了宝贝女儿在江洋道一带寻遍了大夫。大夫诊断过后,皆说是食物中毒,可能和她的挑食有关连。得知沈依然一直以来只重一味,大夫都提供了同一种药方,但是至于解药,却是要大家亲力亲为的——

    原来这方圆百里能解毒的草药几乎全部被江洋道土匪窝虎山寨搜刮占有,胜南忆起曾经找到过这虎山寨,便叫来宋贤同去确定通道,救人一命,始终是义不容辞之事,玉泓有些担心,但见胜南坚决,心想“不会有什么可以难倒姐夫”。

    虎山寨戒备森严,胜南宋贤知道草药珍贵,定在寨内珍藏,于是用了鸡鸣狗盗的方法冒险进去。胜南听沈望说江洋道多处并未开化,特别是这虎山寨,在其寨主“爬山虎”的统率下,个个是青面獠牙,心狠手辣,尤其是爬山虎,嗜血成狂,一天要杀一百多人,听的时候就有毛骨悚然之感。和野人交战,胜南心里着实没底,宋贤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一直盘算:要是我能杀了爬山虎,到是可以为江洋道除去一害……

    两人往里走,搞不清当中哪户是哪户,哪间归哪间,越走越糊涂,胜南看道旁杂草荒芜,原野中荆棘丛生,到处都是没有见过的野兽虫鸟,不知是否有毒,这根本不是虎山寨,而是一个原始森林,只不过添了几个人住而已,这一路走来,人没见到几个,吓人的怪物却应有尽有,宋贤道:“若不是在外面被大事耽搁,到可以考虑考虑说服盟主他们来这里探探险。”

    “谁会像我们这般胆大?我记得当时大夫一说药在虎山寨时,围在依然身边一大群人就跑开了。人都一样,双刀刚丢失的时候,有几家愿意帮忙寻找,等到一传出在点苍山的消息,这里比什么时候都热闹。”胜南叹了口气,突然踩到一条毒蛇,赶紧跳开了。

    “那你现在可胆怯了么?”宋贤笑问。胜南虽然有些许担心,却哪能透露出来,笑道:“你看我像么?我看是你自己胆怯了。”

    宋贤“哈”了一声:“天下三大险境我都去过,还怕这小小的虎山寨?”“牛吹炸了吧?虎山寨就是三大险境之一。”

    “胡说。”宋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的听得一声大喝:“什么人!”胜南宋贤转过头去,没来得及叫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腿脚发软了——那,那根本就不是人了,那是猿人么?他身上的毛比胜南宋贤的头发还长,浑身黝黑,能看见稍稍发红的皮以及上面的斑点。只听得他大声嚷道:“你们俩什么人!报上名来!”见他居然会说人话,兄弟二人这一惊尤甚,胜南轻声道:“撤么?”宋贤点头,趁它不注意,抡起剑柄一下子打上去,正欲逃走,谁料黄雀在后,胜南只觉腰上一紧,像被什么粗物牢牢缠住了,还毛茸茸的散发着几丝热度,宋贤好容易回过头去,看见一群将他们缠抱住的野生动物们,心想这回是死定了,一身武功哪里抵得过猿人多势众、力大无穷,最终被他们扭送到虎山寨总洞附近去了……

    这总寨说白了,还是个破陋的山洞,处处漏水,胜南和宋贤的武器和钱物在送到总寨的途中已经被强行瓜分,爬山虎的手下长的到更有些人的模样,看见猎物送来,上前即刻搜身,当然已经无物,气得向爬山虎汇报:“寨主,他们身上也是一文钱也没有!”爬山虎的声音从更深的墓穴中传来,令谁都不寒而栗:“那便杀了他们,吃!”宋贤大怒:“你们敢!”他苦苦挣扎,无奈手脚被缚,几乎动弹不得,胜南倒吸一口凉气,就算遇见金国高手也未如此没有胜算过,不知那爬山虎何等模样,会不会一出来自己就晕过去。

    “是谁口出狂言?!”随着这声音,爬山虎走出方才发话的墓穴。

    “我又如何?!”宋贤脱口而出。胜南远看那爬山虎走来,只觉得眼熟,近看不由得大惊——这爬山虎居然是那天被沈望赶走的乞儿,当时根本看不出一点凶悍,衣衫褴褛,可怜巴巴,现在却高高在上,颇具威严,宋贤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个叫花子,寨主尚且如此穷困,难怪虎山寨如此之穷!”

    爬山虎一愣:“原来你也是围观者之一,我爬山虎一生最恨冷酷无情之人,来啊!将他第一个杀了!”立刻来拖宋贤,宋贤怒骂:“别以为你虎山寨能狐假虎威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我要回头算帐的!人不能处罚你们,天也会处罚!”爬山虎大怒:“杀了他!”

    胜南大急,赶紧大声喝止:“爬山虎,你可知道,你们虎山寨为何会这么穷困?!让你这个杀人魔王亲自出去讨饭为生?!因为从前你们以劫路人财物为生,为何后来所劫路人身上都没有钱财?”看见寨主面色大变,胜南知道触动准确,叹了口气:“猎物被送到狮子面前的时候,身上的肉已经被瓜分完全了,纵使性命被狮子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狮子的尊严又被谁玩弄?”爬山虎一惊,沉思片刻,手一挥:“罢了罢了,今天也杀了太多人!先将他二人押去大牢,日后再审!”

    杨、林二人被送入那阴森的监牢中去,宋贤笑道:“胜南,临危不乱么!抓住他死穴,一击成功!”

    “要不是你在他手下面前一提到他是叫花子他就变脸,哪里会发现他最担忧的是虎山寨的穷困?只怕他今日要对手下们进行一次彻底大搜查,对贪污的手下们严惩不贷。唉,想不到那么一个凶悍的人,也会被自己下属瞒骗这么久。”胜南转过头来看宋贤,竖起大拇指,“幸亏你有胆量说出来拆他的脸皮。”

    宋贤拍拍他肩膀:“知道你会接着我下去再把他脸皮洗一洗再贴上去。”两人一笑击掌:“合作愉快!”胜南收回笑意,正色道:“不过的确是有些冒险了。”

    宋贤安然躺在监牢里面准备睡觉,突然想到什么:“你的行囊里面除了剑、干粮就没东西了吧?”胜南道:“还有几串铜钱。”宋贤奇怪道:“铜钱不放身上了么?还放在行囊里干吗?”

    “这是防盗方法。”胜南这招是陆怡所传,“不过遇见抢劫,就不管用了!”

    宋贤偷笑着:“这一点就轮到我教你江湖经验了!哪,铜钱要这么放!”他从帽子夹缝、鞋袜里连出好多来:“他们搜身哪里搜到这里,动物没我这聪明么!”胜南“哦”了一声:“原来防盗和防劫不同。”“那当然,小偷和强盗不同,江湖的一小部分。”宋贤自顾得意。

    第三天,胜南和宋贤企图越狱,又不幸被捉,这次宋贤的铜钱诡计露了馅,爬山虎手下恭恭敬敬将钱奉上:“老大,这两个家伙好是狡猾!”胜南宋贤心中均道:这下惨了!

    爬山虎接过铜钱,哼了一声:“你在狱中也能赚钱哪?!不杀不可了!”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宋贤骄傲道:“凭什么告诉你?!”爬山虎哈哈大笑:“少这般放肆!小心我吃了你!在虎山寨,你们的性命哪里能由得你们自己控制!”胜南拉了拉宋贤衣袖:“我们从金国来,不过是宋人。”

    爬山虎一愣:“小红小白,去把三姑娘请来!”很少用这种谦辞,甚至是卑微口吻。

    宋贤一听来了劲:“什么三姑娘需您老人家去请?她权力很大么?咦,奇怪了,你不就是老大么?还有上面的?!”胜南不及阻拦宋贤,以为爬山虎又要发怒,谁料爬山虎竟然面容平和,只吐出三个字来:“那当然!”

    宋贤奇道:“这三姑娘是什么来头,是人是鬼?”他刚问完就后悔,爬山虎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鞭子来给了他一重记,宋贤肩上一阵疼,怒道:“你待怎样?!”爬山虎比他还怒:“不准你对三姑娘不敬!小心我吃了你!”

    宋贤想回嘴,但见爬山虎残暴全部写在脸上,比任何一次都来势汹汹,心中一阵忐忑:这三姑娘好大的来头!爬山虎虽然脾气不小,这次却也未免太厉害……胜南心下则一惊更甚: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残暴!

    二人正自想着,一条白毛小狗进了山洞,青面獠牙的爬山虎,竟一脸驯服地狂喜着去迎接一条狗,实在是令胜南宋贤面面相觑,却听得一女子清脆的声音:“虎老大又要杀了谁吃啊?!”爬山虎撇下小狗迎向洞口:“三姑娘大架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卑躬屈膝若此,林杨两个目瞪口呆,紧接着一个白衣女子跳进洞来,那女子身形娇小,体态轻盈,虽然一身白衣,却掩饰不住跳动和活跃的感觉,她四下张望着,小声说:“虎老大,你这洞里太阴寒了。”爬山虎连连点头:“是,属下会改进!”宋贤不由得一笑,那女子走过来,看见两人咦了一声,她和胜南几乎异口同声:“是你!”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3

    第11章 江洋道,小霸王3

    爬山虎毕恭毕敬问:“三姑娘见过这男子?”三姑娘一笑:“岂止见过,我还被他囚禁过!”

    爬山虎大怒:“敢囚禁我们三姑娘,你好大的胆子!”再度没有任何预兆一鞭子抽过来直对着胜南,却见三姑娘手指一截,那鞭变弯曲后改变方向,本是要打胜南,结果反而抽在爬山虎自己手上,宋贤只看一眼,就明白这江洋道能人辈出:这小丫头的内力决不在我之下!爬山虎一惊,跪在地上连声求饶:“三姑娘息怒,别杀小的,别杀小的!”三姑娘笑道:“起来,我又没说要杀你!”

    林杨二人见这爬山虎居然也会如此害怕,觉得一生中最吃惊的事情也莫过于此,那三姑娘让爬山虎给他二人松绑,爬山虎二话不说立刻行动,三姑娘背着手臂围着杨林转了好几圈,胜南宋贤都觉得她色荏内厉,笑里藏刀,这一刻解自己下来下一刻搞不好还要再把自己吊上去,这么反复折磨死,或者是干脆就和爬山虎把自己给分享了……想到这里不禁战栗。

    谁知世上就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三姑娘不仅用事实验证了杨林二人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说了这么一句:“虎老大,送我一个人情,将包袱还给他们,以后他们可以通行江洋道。”杨、林杵在那里像在做梦。

    爬山虎连连点头:“是是是,快,快描绘他们的相貌,贴到江洋道上各大寨中!”宋贤小声道:“通行江洋道怕是句暗语吧。”胜南心一凛:“通行,游行?”

    三姑娘听见他们嘀咕,呵呵笑着:“是我要谢谢你啊,那天若非你囚禁我,我师兄不把我纠缠死了才怪,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啊,他就是我师兄。”胜南降低了恐惧程度,仍然连连点头,三姑娘续道:“那天夜里他一直找我,白天累的打瞌睡的时候我就走了!这个可恶的满江红!”

    杨林二人接过包袱来,三姑娘突然拉住林胜南衣袖:“你们可有听说过一个人么?”胜南宋贤齐道:“姑娘请问。”

    三姑娘沉思片刻:“他好像叫林胜南,字冲渑……”胜南一惊,宋贤奇道:“你问他作甚?”三姑娘“哦”了一声:“我正在找他啊!”胜南一愣:难道玉泽托付她找我,不会啊,玉泽怎会认识她,难道,是轩辕九烨派来的金国说客,那她怎会是江洋道的主人?谜团!

    宋贤更不知怎么回事,当然不能随口出卖胜南,连忙道:“哦,我们不认识他啊,他是泰安的,我们不是。”胜南大惊,宋贤才知自己此地无银,果真三姑娘疑道:“你们不认识,怎会知他泰安人?”

    幸好宋贤脑子转得快:“听说过啊,他很了不起的!”胜南满脸笑意看着他蒙混过关,三姑娘面露惊奇:“原来他名声还不小啊?他多大了?应该跟你们差不多大吧?唔,跟林阡也差不多,哎,想不到,连你们都这么大了……”

    宋贤听得郁闷:废话,老子出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胜南突然想起正事,忙同这三姑娘要了救治沈依然的解药走,临行时这三姑娘问二人姓名,二人胡诌了俩名字,三姑娘却没透露出她名字和来历。

    宋贤边走边道:“好小子,这三姑娘怎么会问起你来?”胜南也充满怀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宋贤道:“她不会就是蓝姑娘吧!”胜南道:“怎么可能?连玉泽我都认不出来么?玉泽现今在云蓝魔掌之中,怎可能会托付她来寻我?我猜她一定是另有所图。”

    宋贤一笑:“那她又是谁?”胜南道:“好啦好啦,你放心好了,我不认识她,跟她没任何关系。”宋贤点头窃笑:“明白,你可是老江湖,千万别被这些情爱之事束缚住了,有了蓝姑娘也够了,像我这样,是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胜南大笑:“好,我看着某人能不能做到。”脸上突然缓过一丝哀愁:“幸而我没将玉泽的东西带在身上,否则会被这土匪窝玷污了。”

    胜南回到客栈,抚mo着那枚戒指,想起蓝府地窖,是他这么多年最幸福的地方,然而,最快乐也最短暂。可是自己的承诺还没有兑现,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心痛,但听到敲门声,赶紧收起去看,来的人原来是吴越,吴越笑着道:“依然妹子已经大好啦!哦对了,你和宋贤可以通行江洋道了,好是厉害!我听说整个江洋道都归那一个女子管辖,你们对她是不是有什么恩惠?”

    胜南摇头:“那女子作风古怪得很,对了,宋贤呢?”吴越笑道:“他一回来便睡,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起床。算了,从小的习惯,无论睡多久都行。”

    胜南亦一笑:“去看看他睡觉的样子怎样,定然很是有趣。”两人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见宋贤正蒙头大睡,伴着轻微的鼾声,吴越观察了一番,觉得无趣,见宋贤书桌上还有一张临走前的笔墨:知难而进。这四个字苍劲刚健,似是一挥而就,胜南轻轻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些墨,对吴越“嘘”了一声,吴越立即会意,小声道:“快,快!”

    胜南一步一步地迈向床,轻轻地移开被窝,用手在宋贤面前晃了几晃,宋贤没反应,胜南捂住嘴,准备画在他脸上,吴越凑在一旁摇头苦笑,突然宋贤睁开眼睛,胜南大叫一声,丢开毛笔,宋贤嘿嘿一笑没动:“林胜南,少做亏心事!否则自食其果!”胜南怒道:“你凭何装睡吓人?!”宋贤“哎”了一声:“我装不装睡是我的自由,不像你,暗自偷袭,结果偷鸡不成反蚀米。”胜南痛心疾首:“看看看看,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唤你起床,你居然!”宋贤试探着道:“是么?”胜南道:“那当然,快起!”宋贤不理,继续蒙头大睡,胜南怒道:“杨宋贤,你起是不起!?”

    宋贤回音:“别烦!”胜南干脆脱掉靴子,跳上chuang去,睡在宋贤身上,宋贤被压在下面大叫:“林胜南,你,你,你好奸险!”胜南笑道:“哈哈,大肉垫,舒服,新屿!你也上来,好舒服!”宋贤大叫:“新屿,别过来!”吴越笑道:“不行,好事哪里能让他一个人独享,我也来!”他也跳上chuang去,宋贤赶紧抽身而逃,一骨碌坐起来,吴越和胜南也立即爬起来:“起来啦?”宋贤却闭起眼睛继续打盹,吴越怒道:“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协助胜南,将你这条大懒虫拖出来。”

    宋贤死不悔改,笑着迎接:“随便你们怎么来。”正准备承受,吴越突然病怏怏道:“胜南……我,困了……”胜南也打了个呵欠:“我……我想睡……”两人抱着宋贤的被子,见缝插针就倒下了。宋贤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们,我起来不就是了!好了!”他跃下床去,本以为胜南、吴越会哈哈大笑跟着起来,谁知两人紧抱被窝一动不动,宋贤小声道:“胜南……新屿……”胜南没吱声,吴越像喝醉了一般:“别烦!”宋贤立即拖吴越:“快起快起,大懒虫一条!”吴越喃喃道:“我要睡觉,我困。”宋贤又去求胜南:“林胜南,快给我起!”胜南不搭理,像死了一样,宋贤摸摸后脑勺:“原来叫人起床这么痛苦……算了……我也睡吧……”三兄弟同床而眠。

    这年少的好时光啊,难怪易迈山盟主看着他三兄弟的时候会流露出那么羡慕的神色。无忧无虑的时候,总是会注意到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正如功成名就的时候,也总是会注意到那些无忧无虑的人……

    “祁连客栈”。

    这间客栈,是通往点苍山的路上最后唯一的留宿之地,依旧如当年祁连山主洪兴初来时候一样,洪兴为了改变祁连山东西二宗的不平境地和脱离奴隶命运的鸿鹄之志,来到点苍向云蓝求艺,不仅改变祁连山格局成功发动政变,还替点苍山武功的神话锦上添花。于是这家客栈挂上牌匾名曰“祁连客栈”,众人听得好笑,祁连九客从来就没有来捧过场。好笑归好笑,赚钱到不少,这几日为了双刀,祁连客栈已然爆满。

    胜南点了些酒菜,这时门外响起一阵马车声,随即走进一红衣女子连同一中年汉子,女子道:“这祁连客栈好大啊,天下第一庞大客栈。”胜南听见她声音,便知是哪一位了,三姑娘——虎山寨,不,江洋道的老大。中年汉子,自然是那个被称为“满江红”的人了。胜南摇摇头苦笑:她还是没能逃出她师兄的魔爪。

    三姑娘刚进客栈,便被那店小二和掌柜拍马逢迎,她走近一些,擦擦凳子坐下来,满江红也要坐,三姑娘理应还在生气,怒道:“谁让你坐了?”满江红屁股刚刚下去又立刻弹了上来,胜南心道:“哪是他师兄缠着她啊,分明是这姑娘霸道,虐待她师兄。”

    满江红小声道:“小师妹,我……”三姑娘道:“我是为了你好,坐久了屁股会痛。”满江红“哦”了一声:“那,那我不坐了。”好听话,胜南正欲转移视线,突然满江红充满关切地插了一句:“小师妹,你,你屁股不痛吧?”三姑娘一怒,随即一拍桌子:“给我老老实实站着去!”满江红离得远了些,三姑娘说:“不行,再站远些,站到墙角那儿去。”满江红一句话也不说,立刻后退至墙角,三姑娘还嫌不够:“脸贴墙。”满江红一声不吭,像个乖孩子,唯命是从,胜南看着看着,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姑娘,当真也是一霸王,身上全都是江洋道盗匪的气概,却长得这般娇小灵气,实在是不相称……

    三姑娘的注意力很快被别人吸引了,只听一带剑老者道:“‘祁连九客’是哪九个,名字、武器我们都报得上来,但是‘江西八怪’是哪八个,叫什么名字却至今还是个谜。”他身边少年道:“伯伯,‘江西八怪’神出鬼没,也不算正派人士,何必去追究呢?我们刘家迟早有一天要超出他们!”

    “好志气!”他伯伯振奋地去拍他肩膀,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江西八怪’是几流人物?超过他们也叫有志气?!”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眉宇间充斥着不屑和骄傲:“江湖间如今能算一流人物的,只有肖逝易迈山林楚江、徐辕林阡林念昔,听说林念昔又要重出江湖了,你不如去把她兵器夺来,证明你的能力。”方才说话少年愕然,畏畏缩缩道:“林念昔?!”

    满堂哗然,店小二上去给那少年斟酒:“哇,饮恨刀才丢,你就想去夺惜音剑!哦我明白了,你想两者兼得!”胜南立刻警觉起来,那少年“哼”了一声:“双刀有什么用,我只要剑!”他一脸傲气,店小二道:“好大的口气!你怕是不知凶险吧!想去点苍山,得先过了江洋道这一关,过去了,也不能担保你还能完整地出来!”立刻有个中年男子道:“这到是真的。去过点苍山的人都不能活着出来,想想真吓人,林念昔一剑就能杀掉沈阅,武林前五十名里面除了少数几个之外,几乎都死于非命!”

    多人毛骨悚然,只有那少年接着不屑:“那又如何,死的四十几个高手,一半是林阡杀掉的,剩下的二十个,顶多一两个是被林念昔一剑干掉的,别的那几位高手都是先和一个神秘高手血拼之后、精疲力尽了被林念昔钻了空子捡了便宜。”

    方才刘姓少年不服气,冷冷驳斥:“少口出狂言,敢情你就是那个神秘高手?”

    胜南亦被吸引了去在意少年如何应答,却看他正色道:“不错,正是在下!”

    胜南一愕,也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刘姓少年冷笑道:“好心劝你一句,这里好歹是林念昔的地盘,你不怕被她一剑杀了?!”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林念昔没有这个本领一剑杀我,点苍剑法虽然精妙,总有漏洞,我定然是未来的天下第一!”三姑娘听得一口茶喷出来:“年少轻狂!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独孤清绝,四字均有孤清之意,将来的天下第一,非我莫属!”刘姓少年拍手叫了声好:“独孤兄的胆识志气在下佩服,在下拭目以待!”

    隔座一中年汉子也在同时谈论着饮恨刀:“这么多人一拥而来,都找不到云横山庄的位置,我看,还是要缘分的!”三姑娘投以鄙夷:“哼,表面为了短刀谷,实际都为一己之私!”

    却又听另一桌闲人说了一句:“那林念昔奇丑无比,有人说她一只眼睛,有人说她半张嘴。”三姑娘想象了片刻,纳闷道:“那哪是人啊?分明成妖了……对了,你见过她吗?怎知道她长相?”那人道:“这还用得着说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武功那么好,长相自然差。”

    三姑娘“哦”了一声,刚刚明白什么意思,那些人又去议论林念昔武功来了,虽说他们都津津有味,胜南却听得好是无聊,面吃了一半,正待结帐离开,一摸钱囊,钱囊不见了,再摸包袱,包袱也没了,心道:遇见偷包袱的盗贼,无论防窃法还是防劫法都不管用,幸好房里还有一只包袱,只怕这店小二不准我上去拿。站起身来,店小二果真将他拦住:“这位客官,先付帐再走路。”胜南解释道:“我钱在楼上,我是住店的。”店小二不理:“别以为你住店就了不起,住店不代表你可以白吃白喝!”

    “我钱在楼上,拿下来不便是了?”店小二丝毫不通情达理:“别以为你诡计骗得了我,咱们祁连客栈如此之大,你一上楼还不见机逃跑,我这么忙,总不能跟着你上楼!”“你……”胜南气极,“你待怎样?”“先押着你的衣服在这里,还是……”

    “好了,我帮他付帐吧。”三姑娘取出一大串铜钱来解围,店小二一瞧是她,赶紧变嘴脸:“既然是三姑娘,就算了吧!不用了!”“要的要的!”三姑娘异常客气,塞钱给他。店小二哼哼道:“小子,算你走运,下次带好钱!”胜南感激不尽,谢谢三姑娘相助,三姑娘笑道:“我还要感谢你呢!我的菜要七十个铜钱,你的面只要二十个铜钱,合起来刚好那么多,所以我那么好心,那么大方,哈哈,真的太谢谢你啦,让我既饱餐一顿,又当了回好人。”

    胜南愕然,三姑娘道:“记住啊,江湖经验!不可能有人这么善良,主动开口要帮你付帐,帮你付帐的、通常是那个偷你钱的人。”胜南笑道:“照姑娘这么说,世上就没人乐于助人啦。”三姑娘一怔,呵呵一笑:“话说回来,你行事也算是警惕,把铜钱分装了这么多地方。”“姑娘见笑了,这防窃的方法,还是姑娘的本行,马贼柳五津前辈所授。”

    三姑娘一愣:“柳五津?他那个下三滥的偷盗技术,可不算我们‘江西八怪’的本行。”胜南一惊:“怎么?姑娘是‘江西八怪’中的?”

    三姑娘说漏了嘴,吐吐舌头:“对,在下叫凤箫吟,是江西八怪中的,那是我师兄满江红,都是词牌名,你呢?你叫什么?”胜南道:“既然姑娘如此坦承,那在下也不再隐瞒,在下便是姑娘要找的那个人。”

    凤箫吟一震:“什么?你便是林……林……哦……林胜南!?”

    胜南点点头:“正是在下!”

    凤箫吟傻傻打量他,胜南问:“不知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凤箫吟低声道:“你想去点苍山么?我知道路。”胜南大喜:“当真!?”

    凤箫吟“嘘”了一声:“别惊动他人!”

    胜南奇道:“却不知姑娘与我素昧平生,怎会先前一直在找我?又为何心甘情愿要为在下带路?”既然抢着付账是因为偷了钱,那主动带路一定也没什么好事……只是,事关玉泽,就宁可信其有!所以胜南在问的同时,不带丝毫质问口吻。

    “一直找你,是因为我听说了你们的事情,觉得好奇——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有什么女子会像蓝玉泽一样,甘愿舍弃了武林天骄这样的未婚丈夫不要,偏偏要爱上另一个男人……我也更加不相信,在所有人都争饮恨刀争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你会只为了一个女人就来点苍山和云蓝对着干。我当然是想看一看,你林胜南究竟何方神圣,令蓝玉泽这般痴情,对蓝玉泽也这般痴情。”凤箫吟说,“我愿意带路,既是因为欣赏你们这样痴情的人,也是因为我自己有事情要去云横山庄办,需要找个一样不怕死的最坚决的人同行壮胆,你林胜南当然是首选……不过,信不信由你,上不上山,也由你决定。”

    “好,既然姑娘知道路,我这便去收拾行装,随姑娘上山。”胜南点头。

    “切记,不能透露给别人说我知道去点苍的路,否则我性命不保。我只给你一个人带路。”凤箫吟压低声音。

    “好,决不惊动他人。”胜南郑重承诺。

    凤箫吟看他远走背影,微笑忽然收敛,哼了一声:又是个为了饮恨刀忘记义气的人,他这么兴奋,显然不会叫别人一起……

    想着想着,凤箫吟冷冷一笑,自言自语:“我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在所有人都争饮恨刀争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会有人只为了一个女人就来点苍山甘心送死……林胜南,你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为了饮恨刀而已,饮恨刀在蓝家的时候,你就牺牲色相勾引蓝玉泽,现在饮恨刀到了点苍,你就四处探访云横山庄的路,世人都看不出来,我却分析得准透了——不管你何方神圣,不管你藏得多深,你都是这一次和饮恨刀关联最紧,换而言之,都是对饮恨刀筹谋最多的人!”攥紧了拳,“这样的卑鄙小人,必须耍一耍!狠狠地耍耍他!”

    看见胜南很快就过来,凤箫吟坏笑着上前去,牵马要走,胜南指向满江红:“你师兄怎么办?”

    凤箫吟这才想起,哦了一声,回过头去:“你在这儿站两天,然后去云雾山等我。”满江红点头如鸡啄米,胜南心道:这大汉好是听话,唉,连我不也对这小姑娘服服帖帖么?!也罢,只要能救玉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1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1

    临近黄昏,凤箫吟抛开包袱,立即躺在山路上,抱头望天,胜南见她悠闲,赶紧道:“凤姑娘,天色还早,要不再赶赶路?”

    凤箫吟摇头:“急什么?!天黑之后赶路太危险,吃了干粮咱们就睡觉吧啊!”她取了些火折子,折了些树枝,三下两下就生了火,胜南觉察出她轻功卓绝,赞道:“姑娘好轻功!”凤箫吟不以为然:“武功好有什么用?早晚有天要死于江湖纷争。”胜南不由得一怔:“哪里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凤箫吟冷笑:“所以我觉得有些人为了饮恨刀,为了虚名,不择手段,欺骗旁人感情很是卑鄙。”

    胜南一愣,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蓦地面前生风,出乎意料的,凤箫吟抽出她兵器来,即刻对自己就是一剑,不,不是剑,是一只木琴!胜南先惊她武器与众不同,一边拔刀一边惊异于她以琴使出的剑法:这是什么剑法,怎么从未见过?!

    凤箫吟行步如飞,岂容他再想,胜南立刻举刀招架,然而凤箫吟虚了一剑,立即又晃回来再补上一剑,这一剑左右不定,胜南在一瞬间眼睛跟着她的琴左右而动,判断不出举棋不定,剑差分寸,胜南抛开念头,飞快拦阻,这才看出凤箫吟利用她剑法变换多端,掩护住了真正进攻的中路,胜南一笑,知这小丫头有真才实学,一刀与她木琴一擦而过,凤箫吟为护要害,只有撤回木琴,边撤边赞:“好动作!”

    胜南缓过攻势,紧追一刀“暴风骤雨”,心道:这一招至今无人能破,看你怎么防?!凤箫吟举木琴相迎,但迎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自己的死穴!

    要知胜南虽在江湖无名,武功却是连柳五津宋恒也咋舌,轩辕九烨薛无情都承认的,但在第二招就被突如其来封住死穴,足见这凤箫吟非等闲——隔物传功!她的内力,已从木琴转到刀上,源源不断压向胜南,胜南对敌多年,每次对敌都防备着对手,抑制对手使用内力,谁料到这么快,这个凤箫吟已经突破防守!

    瞬间胜南手力全无,虽然手臂僵痛难以控刀,所幸左脚还能活动,在隔物传功之时竟还能一心多用,显然是凤箫吟意料之外,但凤箫吟惊则惊矣,却是遇强则强,动作愈发清奇迅捷,之前还压着刀的木琴,一个瞬间就出现在胜南左脚!转移得好是自然流畅!

    变,幻,奇,这到底……是哪家剑法的特点?

    不容思索,胜南侧身一让,凤箫吟又一琴过来,招式更加奇怪,从未见过,胜南摸不清她底细,举刀自卫,时而横砍,时而竖行,十招之内,凤箫吟剑法毫无冗杂,剑剑精妙,最要紧的是,没有一招自己能认识!

    胜南虽处被动,凤箫吟每剑却都得不了手,每招都一出手就瞬即被他破解!到此情景,胜南不由得心生敬佩,脑海中满是疑问,这一战拖延下去,胜负玄乎,是否会有那么一剑,自己再也招架不住?

    渐渐地,她的剑法像岔道上分岔出去的岔道,沿途是风格迥异的奇风异景,越往前行,风景就更极端更惊心动魄,也更令人回不去……

    胜南不管那么多,越拆越投入,能见奇幻,已不枉一番凶险,凤箫吟初时愕然,看他虽只守不攻,竟无败退之势,慢慢愠怒但又渐渐露出笑容:“难怪蓝玉泽会看上你这无名小子,你的刀法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又拆一式,她的笑容掺杂在刀光剑影之中:“是我今年遇见的第一个对手!”

    他心头一震,尽管她不是他的第一个,但是又确实是最大的震撼,因为她出现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而且,怕还有一个原因——她与自己旗鼓相当,为什么,他说不清,他和薛无情当然是有极大差距的,因此上次交锋格外惊险,他和宋恒相比缺少精练,所以蓝府一战特别精彩,这次,是充实,直觉,她和自己实力较近,故而刀琴相交处,别有一种要继续进行的冲动,也许这一战,非生死,却难忘。也许是这样,不是第一个,却难忘。

    人生最快意事,莫过于求得对手,逼着自己一直往前往上的对手。

    胜南却越打越是奇怪,凤箫吟的剑法未免太过新颖了,而且每招每式都似曾相识都内藏玄机陷阱,一不小心就会因为所谓经验而中招,在她层出不穷的剑法后面,是更多更变幻的手法,胜南不解她何以突然出手和自己交手,看不出她是切磋还是拼命,抓准了时机,挑开她木琴反扑一刀,借机问她:“姑娘为何要与在下比试?”

    凤箫吟没想到怎么回答,跳开来收琴:“我是刺探刺探你的反应,武功好的才能以不变应万变,你不错,去得了云雾山比武!”胜南禁不住心底怀疑:“姑娘的剑法出自何门何派,为何在下从未见过?”凤箫吟道:“你当然没有见过,这些招式都是我刚刚随心创出来的。”胜南一愣:“你?”

    凤箫吟笑着:“不仅是我,你方才为了防我,不也自创了一些招式?”

    胜南不得已点头:“好像也对,可是,也是跟着你啊……”

    凤箫吟叹了口气:“如今学武的人都陷入了误区,一味追求招式的全面精要,一点也不研究动作的博大精深,所以一个招式由不同的人发挥出来就是不同内涵。”

    “对啊。”胜南点头,不明白这也能引起长篇大论和一声叹息,“有什么不对劲么?”

    凤箫吟道:“从前与我比剑之人,没有几个不是那样犯错的。往往我一剑下去,那人心里想,这是什么招式啊,对了,是冰冻三尺,所以赶紧用冰散瓦解来对付我,但是这么一想一犹豫,晚了半招,死在我的剑下,他们要是像你一样,不拘泥于招式,其实完全可以反败。”

    胜南赶紧赞同:“是是是,说的是,其实,其实只要是武功好一些的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说林楚江前辈、易迈山前辈,都不拘泥现成。”凤箫吟“哦”了一声:“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不懂的。”胜南皱眉,心道:他们年轻的时候,你怎么知道啊?

    两人顺着溪水上山,峰与峰之间,幽谷深菁,修竹茂树,繁花似锦,云起山中,好鸟相鸣,异常寂静清幽。林胜南叹道:“这么美的景色,却不为人知。”凤箫吟笑道:“世之奇伟瑰怪壮丽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迹罕至。”胜南又上行数里,往下看江洋道,人如芝麻般大小,只见颜色不见移动,后才知那是房屋罢了,江洋道远一点,是烟波浩淼的洱海,一望无际,共长天一色,然而其中只有寥寥几船,凤箫吟道:“之前也有不少渔船,可是大理民众哪敢到这江洋道上来?”胜南道:“江洋道终有恶贯满盈的一天。”

    走到陡峭一些的地方,胜南凤箫吟终于弃马,凤箫吟一边休息,一边擦拭她木琴,胜南想到昨日比武,不由得赞道:“姑娘以琴代剑且有奇招,将来在江湖上必定有一番作为。”凤箫吟却冷道:“我已经很有作为了,现在江湖上但凡有严重的偷盗案件,哪一笔不算在我江西八怪的头上,搞得臭名昭著,我觉得,一辈子被人家那样记得,还不如做江湖流星好,要最光辉最灿烂那种,就算时间很短,也开心。”

    胜南一笑:“姑娘今年贵庚?”“我?今年十五了。”这么巧也是十五岁?胜南蓦地想到玉泽,心里一寒,强颜道:“那你还有这机会,年纪小就是好。”

    “你呢?你据说是十七岁?那你可有什么大抱负,大志向?”

    胜南一怔,低声道:“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去短刀谷,闯一番事业。”

    凤箫吟道:“跟你一起的那小子怕也是这抱负吧,我说你们这些小子真奇怪,没事总要往短刀谷里跑,短刀谷抗金抗得优柔寡断,对于一些起义当断不断,这下可好,双刀一丢,江湖大乱!所以短刀谷不是好归宿。”

    胜南点头:“的确如此。”

    凤箫吟突然对林胜南使了个眼色,胜南没会意,“啊”了一声:“怎么?”

    凤箫吟轻声道:“反应敏捷,怎么感觉不够锐利呢?你可发现我们身边有人?”

    “有人?”胜南四下张望着,除了树就是溪泉,小声道:“没人啊!”凤箫吟摇头:“那人的内力深得很呢,出来吧好汉!”

    胜南一惊,不信会有人在自己注意的情况下还逃过自己耳朵,但旁边树后,确确实实走出一个青衣汉子,他五十开外,胡须齐颈,太阳穴突出,威武高大,给人一种安全感,而且身材魁梧,大步流星,腰间未见武器,胜南见他越来越近,陡然心生亲近感,说不出具体感觉,那汉子微笑地走到两人面前,凤箫吟怒道:“你是谁?你挺厉害的么!你怎会找到云横山庄的路?你为何要偷听我们讲话?”

    汉子看她喋喋不休没有停下的趋势,赶紧打断:“姑娘你这么多问题,要在下先答哪个是好?!”

    凤箫吟哑然:“那就从后往前答。”

    汉子一笑:“我可没偷听你二位讲话,我从山上下来在树丛里小憩,然后你们过来在这里大声说话影响我休息,不过,姑娘的话在下很是赞同,很有一番道理!”凤箫吟道:“废话少说,继续!”

    汉子道:“第二个问题,你问的可就错了。我没有找到通往云横山庄的路,难道这条便是?”凤箫吟冷道:“不要反问,第三?”

    汉子道:“在下柳云辉,云销雨霁之云,金碧辉煌之辉。”凤箫吟沉思片刻,点头:“你可以走了。”

    胜南明白他说的假话,金宋间没有一个高手,是这个名字!

    柳云辉一笑:“在下答了姑娘这么多问题,总不能没有报偿吧,姑娘可否将马匹借与在下一用?”

    凤箫吟一愣:“不行。”柳云辉见她拒绝得干脆,笑道:“在下有位朋友在山下也急需马用,如此凑巧遇见两位真是有缘,何不珍惜这缘分呢?”

    凤箫吟维持原状:“山下马儿多得是,你可以自己去买,总之我不借,林胜南,你想借就借,与我无关。”胜南还未发话,柳云辉道:“林胜南?!是不是泰安红袄寨的林胜南?柳五津、陆凭、陆怡等人一直在山下等着与你会合!”胜南喜道:“柳大哥他们可好?原来这位前辈是同道中人?”柳云辉点点头,胜南道:“既然是抗金义士,岂有不借之理。”将马给他,转身对凤箫吟道:“凤姑娘,本来咱们也要弃马了,不如就……”

    “不可能。”

    柳云辉笑道:“你若不借,上山之后,在下可就偷了,偷来了和借来不同,姑娘就要不回去啦。”凤箫吟怒道:“不可能!不借!”柳云辉道:“不可能不借?那就是铁定要借了?姑娘如此慷慨,真是感激不尽!”凤箫吟一怔,没会过意来,马匹已被他牵走,她要去追,胜南一把拉住她:“凤姑娘,还是正事要紧,这马就算了吧!”

    凤箫吟看柳云辉下山如飞,气得连连跺脚,回头看胜南一脸焦急,心里哼了一声:你就算早一点到云横山庄,怕也得不到双刀,饮恨刀,该是林阡的就是林阡的,你想要独吞,只有死路一条!我要让你明白,贪婪的下场!

    好容易抵达半山,凤箫吟要休息,胜南见日至正午,便拿出干粮来,四周尽是苍郁树木,俯视脚下,颜色丰富多采,树影阴森,鹰隼低回,还有云丝掠过,仰望山峰,全是皑皑白雪,相互对峙着,这些山峰因为云层关系,若隐若现。继续上行,可见两座巨崖,也早已听到水流激荡,原是由上而下的溪水打在巨崖上形成的瀑布,瀑布下落回旋,又聚积一处形成一潭,潭面无风,溪水清澈,碧绿水下还有些鹅卵石清晰可见。胜南道:“云蓝真是厉害,点苍山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再往上去,居然有了些石梯,地势还稍平了点,溪水如白练般静静下流,少了下潭瀑布的气势,但多了些神秘,太阳光能射到这里来,光线变得奇异,溪水于此也汇成一潭,阳光穿林射至潭中,五彩缤纷,光怪陆离,还不断变化色彩,就和凤箫吟剑法特点如出一辙。不久之后就要攀岩了,接近那高耸入云的雪峰,可以看见两峰之间夹杂的白色纽带依旧是溪,泛白色的溪流应是雪峰上冰雪消融而来,胜南好奇尝了几口,只觉得心胸开阔不少,甜入心扉,俯视脚下,紫气缭绕,白云翻卷,凤箫吟很有成就感地望脚下:“我们好快啊,两日便到了!”

    见她有闲情逸致跑到潭边观水,胜南着实心急:“凤姑娘,云横山庄到底还有多远?”凤箫吟心不在焉道:“快了!”胜南欲从包袱里取出马角壶来灌水,一时间却没有摸到,赶紧打开这行囊来抖落,蓦地一声重响,却是两只重物同时落地!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2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2

    饮恨刀?!

    胜南诧异得看着一长一短两件兵器直往水下落,下意识地就去接,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停留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凤箫吟比他更加诧异,不由自主结巴:“双……双刀……怎,怎会在你手上……你,你不是为了刀才随我来的么!?”胜南料到玉泓怕自己遇险才把刀放在自己包袱里来,叹了口气:“其实双刀是个不祥物……”

    凤箫吟怔在原地,不解:“你既有了饮恨刀,还为何到此送死,难道真的、真的是为了蓝姑娘?”

    胜南一笑:“饮恨刀当然不属于我,以后见到可靠之人,方能转交带回短刀谷去。”叹了口气,神色忧郁:“别说是饮恨刀,这世上就算是再珍贵的刀,也不过是临敌武器而已,怎比得过她性命重要……”

    凤箫吟一直愣着看他,纳闷不已,自言自语:“原来他是好人啊,可是,我该怎么办?他是个好人,那我就不该耍他……他那么痴情……”在一侧观察着胜南神色,“他这么坚决,理应见不到云蓝就不罢休……难道真带他去么?若是带进去了,我不能不够义气把他一个人丢在里面,那么,怎么带他溜出来……”

    可怜胜南惯常深思熟虑,竟因为蓝玉泽之事,而被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蒙混了,实在称得上是阴沟里翻船。

    离开上潭,西行数里,拨开野草丛,两人进入浩大森林中,天色骤然变得昏暗,凤箫吟笑着指向树上系着的一根绳道:“隐蔽吧!跟着我顺着绳子滑下去!”她猛然纵身一跃,握住绳子便滑下去了,胜南想也未想,跟着跳下。

    直到绳末,滑至山腰间,胜南都不信,这云横山庄跨过传说展现眼前时,那么贴近,而且,就在山这边,离江洋道近在咫尺,凤箫吟看出他惊讶:“不错,人人都以为要翻过山去才能找到云蓝,谁想到还是在山这一边!人们总要忽略峰回路转之后的景色。”

    二人同时进入这传说中的杀人魔殿。

    凤箫吟突然拦住胜南:“等等。”胜南立即停下,凤箫吟说:“待会儿我可能要和云蓝交手,所以进去之后会先深藏不露,只用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我有危险你定要救我!”胜南笑道:“好狡猾!说白了,你在替自己找台阶下,被打败了,还找个理由,你没发挥实力所以才败。”凤箫吟怒道:“你敢奚落我?”胜南一吐舌头,学爬山虎:“小的不敢了!”

    看她重露甜美笑容,胜南正色道:“咱们不如束手就擒如何?避免绕路直接见云蓝。”凤箫吟拍手称好:“不过,这样一来,也离死更近了……”胜南握紧手中之刀,脑海模糊,胸中炽热,死有何惧,只要能救玉泽,不惜一切代价!

    云横山庄,没有任何一个看门人,云蓝似乎想告诉人们:就算没有看门人,你们也别想进山庄。当时已经临近深夜,月色朦胧,整个山庄沉浸于一片静谧之中,神秘中散发着一切迷人的奇幻和美丽,给人一种蒙面少女的感觉,依稀白衣款款,如幽灵飘逸,死神般召唤。

    他们轻轻推开一扇玉门而入,进入密道之中,空无一人,时不时有水滴震荡的声音回响,与自然格格不入。因此毛骨悚然,为什么云横山庄如此安静?难道,一切只是传闻,难道,根本没有云横山庄?!这个念头自冲进脑海,就弥散不开,心中的恐惧显然比什么都可怕都惊魂。

    密道的墙壁也是玉石所堆砌,雪亮夺目,凤箫吟倒吸一口凉气:“好静啊!”突地眼前一阵疾风,一把剑迎面而来,凤箫吟本能躲闪,剑至胜南胸口,胜南躲闪不及,恰巧长刀在手急速一挥,拦下这一剑来,但这剑的速度非同寻常得快,果然是山外有山!

    这点苍山的剑法,难怪能一招之内杀宗师斩叛徒,果然是神速,胜南后退一步,方才用力过大,竟然触动了手背上很久以前的伤口,鲜血瞬即涌出,凤箫吟大惊,一指断掉木琴,中出一把玉剑,见出剑女子稍微一愣,抓紧时机去刺她,边进边道:“林胜南,你还活着么?”胜南一笑:“死不了。”

    凤箫吟步步后退,方才那女子剑术绝伦,她使一剑,凤箫吟没有自己吹嘘的本事,立刻退了一步,她的动作难以跟上去,剑术也已不成章法,仗着她不拘泥的风格还勉强能够支撑着,但退到墙角,已然无路可逃,只得硬拼,凤箫吟一面打得不可开交一面道:“你你你你你,慢点打好不好?”那女子冷笑着:“你好大的胆子,敢闯云横山庄!”

    凤箫吟不知是真不行还是故意丢丑,越打越输,却嘴硬道:“你管本姑娘?!”话音刚落,已经在腰间露了个大破绽,胜南眼疾手快,立刻抽出长刀来去补她缺漏,刀一出手,将那女子震退数步,那女子一惊,只道凤箫吟露破绽是故意,不敢怠慢,又进一剑,直冲着胜南箫吟袭来,凤箫吟一剑“澄江映月”上去,胜南立刻一刀“月满西楼”相补,对手一步一退,凤箫吟一剑,胜南随之一补,僵持许久,那女子始终不甘示弱,负隅顽抗,凤箫吟一脸沉着,像是上了心趁胜追击,胜南虽然旧伤在身,却也紧随其后使出不少制胜招式,同她配合完美。大概拆了一百多招,从转角出来不少女子,她们大多是闻声而来,脸上写着的分明是喜悦和好奇。

    那女子道:“众姐妹快来,将这两人擒拿了给师父!”其中一女子不解道:“大师姐,为什么啊?”女子大怒:“要你们来就赶快来,怠慢了师父我可不为你们求情!”

    那群师姐妹闻言立即争相拔剑,纷纷迎来,这么多人,他二人显然吃力,心想这么输了也不丢脸,干脆就束手就擒了,那女子看他俩不约而同停止反抗,冷冷一笑,发号施令:“咱们走!”

    凤箫吟不禁一愣:“怎么?不捆绑我们?”那女子道:“要捆绑作甚?谅你们插翅难逃!”二人怔住,果然,这云横山庄较之江洋道来,气势上就胜了好几筹。

    被众女子押解到人群汇集处时,只见一个白衣女人被簇拥着坐在当中,那白衣女人身上着狐裘,坐在那里,像个贵妇人,而且既高贵又美貌,化了浓妆,紫色眼睑,却不失端庄妩媚。看得出,她年轻时候很像玉泽,应该是许多男人心里的梦想——云蓝,那个让林楚江魂牵梦萦多年的女子,传说中的杀人女王,见面之初,就看见她眉宇间除了成熟以外的心计与杀气。

    她冷笑着打量林胜南,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你也是为双刀而来?”

    凤箫吟“啊”了一声:“云蓝就是你么?”

    周围女子尽皆面色一沉,方才那女子喝道:“放肆,敢直呼师父姓名?!”

    云蓝一愣,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低头挑出一只小水果来轻咬一口,她皮肤很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如果不化浓妆,可以和她女儿韩萱做姐妹,甚至,比韩萱要漂亮得多。

    云蓝抬起头来:“最近发现云横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了,你很厉害。”胜南道:“过奖了,只不过听说很多人都无缘无故死于其中,染红了江水。”众女子窃窃私语,纷纷暗笑,云蓝亦冷艳一笑:“那都是谣传而已,但凡进来的都是有缘之客,杀死干什么?想当年第一个进山庄的外人,可还是咱们云横山庄的女婿!不过你们可要记着,出去以后,不能对外透露山庄位置,否则小心脑袋。”

    胜南道:“在下不会打扰云前辈清修,只想向云前辈要几个人。”

    云蓝一怔,轻声道:“你好大胆子。”

    胜南续道:“大理的蓝玉泽姑娘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她与你云横山庄素无冤仇,还请云前辈放了她家人。”看云蓝不语,胜南继续说:“如果云前辈坚决不肯,晚辈也没有办法,只能硬闯!”

    云蓝冷笑站起:“你以为可以威胁到我么?不错,是我下令擒拿了蓝家所有人,他们竟敢偷盗饮恨刀,我是帮着楚江,略施小戒而已,他们现今已经被我赶出了大理,怎么可能还在点苍?”胜南一惊:“什么?你有何权力将他们赶出大理?!”

    “我又不怕你,何必骗你?”云蓝冷冷道,忽然面色大变,“你,你手上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有双刀?!原来双刀在你手里,难怪了!”胜南一震,方才帮助凤箫吟对敌,情势过于紧张竟忘记隐藏饮恨刀,此时更来不及收回!

    云蓝大怒:“原来她把双刀留给了你,难怪遍寻不着!”说罢出手一掌打向胜南,立刻就要置他死地。

    凤箫吟看情形不妙,急忙拦阻她,急中生智道:“云前辈,他不是偷刀贼同党,饮恨刀是他的父亲林楚江给他的啊,林楚江几日前找到饮恨刀,正好他在他身边,饮恨刀不给自己儿子给谁?!他是饮恨刀的少主人林阡啊!”

    胜南一愣,想不到方法圆谎,他虽然总被人误认为是林阡,但毕竟不是,只怕也逃不出云蓝眼睛,只得对凤箫吟吹鼻子瞪眼睛让她别胡说,但谎一开口显然就停不下来,云蓝果真识破这幼稚骗局:“林阡?他哪里是林阡?你这小丫头信口雌黄,简直不要命了!”说罢手转移方向来狠掐她的脖子,凤箫吟无处可逃,瞬间被她掐住脖子,一身武功竟然却无力动弹,一个劲地挣扎着,还忍不住胡说:“真的真的,他真的是林阡,要不,可以让他,他使双刀给你看一看。”

    云蓝松开手来,凤箫吟拼命地咳嗽和对胜南使眼色,胜南傻傻站着,不知该不该冒充林阡,是不是冒充完了就可以逃生,一晃工夫已经满手冷汗,云蓝半信半疑看着他:“好啊,我到要看看,你怎么个证明法!”

    凤箫吟屏气凝息看着刀光剑影里面的林胜南和云蓝爱徒比斗,心中忐忑:林胜南,谎我帮你说到这儿,想逃命就看你自己了。撇过头去看云蓝,她的脸色很不对劲,从半信半疑到惊异,再到难以置信,只是一瞬的时间,直觉上她和自己一样,一见到林胜南双刀的炉火纯青就被震撼了,云蓝派出的徒弟正是方才被称为“大师姐”的少女,剑术一流,轻功卓绝,显然是一等高手,但林胜南双刀在手,如鱼得水,刀法明显比上次流利畅快,略见沙场之气势如虹,凤箫吟心中一凛:

    双刀就像为他而生一样。

    双方争斗已然近百,依旧不相上下,长此以往,恐怕那女子体力会逐渐不如胜南,胜券在握,只要胜南不出纰漏……

    凤箫吟面露笑容,满意地看向云蓝:“怎样?”

    云蓝冷笑,蓦地袖中发出一只长剑来,直朝胜南腰间打过去,身处战局之中苦战的胜南猝不及防,闪身一躲,却躲不过面前女子那一剑,肩头硬生生和那利剑擦过,刹时血流如注,凤箫吟大急,飞奔过去推开那女子扶住胜南怒斥云蓝:“云蓝,你是前辈,怎么暗箭伤人?!”

    云蓝冷冷一笑,凤箫吟得理不饶人:“你既相信了他是林阡,何以还杀他,他好歹是林楚江的儿子啊!”胜南亦惊疑不定,这一剑伤得不深,但是那疼痛难以忍受,血也止不住停不了,何况危险还在后面,就看自己怎么去周旋了。

    云蓝哼了一声:“谁说我信他是林阡?”

    凤箫吟脸色煞白:“你方才亲眼看到他刀法,还有左右并用!”转头厉声问那女子:“你是他对手,你觉得呢?”

    女子略带歉疚看向胜南:“林少侠,对不起,误伤了你。”言下之意,承认了他是林阡。

    云蓝却冷笑着:“他是林阡?那么我几个月前在金国看到的那个是谁,难道是我老眼昏花?!”凤林二人皆一愣,想不到云蓝竟然会在近期见过真正的林阡!

    大骗子凤箫吟立即瞠目结舌,结巴道:“那,那,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云蓝气势咄咄逼人,走上前一步:“林楚江找到他儿子?哼,简直无稽之谈!林阡是他自己送到金国去磨练的,你们外人当然以为他是失踪!”

    林胜南不由得杵在原地:原来两年前林阡之所以失踪,是被林老前辈送到金国去磨练?然后江湖就由天骄带领,直到林阡回来,原来如此啊!

    无暇恍然大悟了,胜南明白,这次无论如何,难逃一个“死”字!

    凤箫吟咋舌完毕,突然又新生一计,不知她脑子是怎么长的,张口又是一说:“对啊,我又没说他是那个林阡,我说他是另一个林阡,就是原本那个林阡啊!”

    胜南听她讲得云里雾里,差点崩溃:完了完了,这次全栽在她手里了!

    云蓝脸色却出乎意料地大变,声音居然开始颤抖:“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楚江终于找到了他?!”她这才开始正眼打量胜南:“不错,不错,好孩子,你就应该这个年纪啊……”

    胜南一怔,心脏真有大起大落之感。

    凤箫吟轻声对云蓝说,其实是解释给一头雾水的胜南听:“当年林楚江和他第二个妻子玉紫烟生了一对双胞胎,林阡是哥哥,林陌是弟弟,但是出生不久,因为一次意外,哥哥丢失,生死未卜,后来在出事的地点发现了一个男婴的尸体,再后来,谁都认为林阡死了,值得欣慰的是,弟弟长大后武功卓绝,所以把他的名字改作林阡,继承饮恨刀引领武林,虽然如此,很多知情人都觉得林阡没有死,这次双刀丢失,林楚江前辈追到大理,正好得以巧遇他,信不信由你,你要杀他易如反掌,但是这样做对武林危害多大,你自己掂量掂量!”

    云蓝怔在原地,看似已然信服,林胜南放下心来,觉得好笑,又对凤箫吟暗暗佩服,她太会骗人了,竟用谣传骗云蓝!

    云蓝热泪盈眶:“对啊,你跟你爹爹当年多相像啊,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么,是谁收养了你?”

    胜南赶紧随着凤箫吟的谎继续诹下去:“过得很好,多谢云前辈关心。”

    云蓝来回踱了几步,忽而一笑:“你是林阡,那你知道江山刀剑缘么?你若是代替现今的林阡拥有这双饮恨刀,可敢也同时代替他接过饮恨刀的任务?”胜南突然想到陆怡所说的缘分传说,而林念昔恰恰拥有惜音剑,立即否决,斩钉截铁:“不,决不可能!”

    云蓝脸色铁青:“仅凭你们片面之词就让我相信你是林阡,你当我是傻瓜愚弄么?若然你弃那蓝玉泽,娶了念昔,我就彻底信你!”

    胜南凛然道:“如果我弃了玉泽娶阁下爱徒,那才不是林阡所为,云前辈,这一生在下都只会爱蓝姑娘一人,那位林姑娘,在下断不会看一眼。”

    云蓝拊掌道:“很好,你就是林阡,是个好孩子!”说完黯然神伤:“可惜,楚江当年也曾说过一样的话……你们走吧,蓝家人都在金国开封的柳府。”

    林凤二人上山下山,宛如一场梦境,有惊无险,凤箫吟看向那沧海横流的江洋道:“你还回江洋道么?”胜南点头:“我将双刀送还短刀谷中人,立刻离去赶赴金国。”

    凤箫吟面露惊诧:“去金国啊,可是开封很大啊,怎么找一个被云蓝欺压着的柳府?”她又突发奇想:“假如你真是林阡该多好,双刀就真的归你所有了。”

    胜南忽然有些感伤:“这么多年,多希望自己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有个完整幸福的家,身世能好一点就行,用不着太好……”凤箫吟听出音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我就是欣赏你这种痴情的人,我帮你一起去找蓝姑娘,撮合你们成亲如何?!我江洋道上眼线多着呢!”

    胜南一愣:“姑娘,你怎么老是主动帮我?难道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或许是吧……”凤箫吟粲然一笑。

    两人虽是初识,但毕竟同犯险境,竟然有些默契了。

    “姑娘怎么会知道云横山庄的路?”

    “我说过,人们总发现不了峰回路转之后的景色。好在我是例外。”凤箫吟满口都是经验谈。

    胜南笑了笑,关心地问她:“对了,我现在得到了玉泽的下落,姑娘去云横山庄要办的事也办成了吗?”

    凤箫吟一怔,支吾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我去山庄,能干什么啊……哈哈……”暗自念叨:当初可是想带着你在山上迷几天路,耍一耍你的,抑或让你进了山庄就自生自灭、有去无回……谁想过要跟你一起进去、再用尽心机手段把你带出来啊……

    想到这里,凤箫吟洋洋自得地笑:“这过程,可真是天衣无缝得紧,我都有些佩服自己……”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3

    第12章 点苍山,路途险3

    下得江洋道来,还未到“祁连客栈”,听人说林楚江已经到了江洋道,其与易迈山的会面着实令人期待不已,而江洋道上鱼龙混杂的情况也因此更加复杂。林凤二人下山途中,见到了不少官兵模样的混杂在先前人群之中,胜南猜测应该是宋国朝廷中人,凤箫吟嘀咕着:“短刀谷不是从属于朝廷么?他们丢了刀,朝廷只要坐着差遣他们去寻,何必亲自派人来?”

    正说着,有一个头头踱到两人面前:“你们俩,有没有见过林楚江?!”语气凶悍感觉把他当仇人来问,凤箫吟立即摇头一问三不知,那头头疑惑地看了两人几眼:“你们俩好像是从山上下来的?你们是点苍派的?!”

    凤箫吟一惊,冷笑道:“从山上来就一定是点苍派的,是点苍派的难道就一定和林楚江有关,和林楚江有关就一定犯事么?”说得有板有眼,那头头一时无法完全明白,大怒:“老子说有关就有关,来啊,把他们抓回去,好好拷问双刀下落!”

    头头剑一举,后面的一拥而上,林凤二人哪能束手就擒,赶紧拔腿就逃,飞速钻进那浩大无比的“祁连客栈”里,心存着一分侥幸:反正客栈大!然而如意算盘打算到一半,在门口却碰见一堆人被掌柜拦着要收什么钱,两人想不到会被琐事耽搁,缓得一缓,差点又被逮着,客栈突然开始鸡飞狗跳,只看着一帮人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从楼上到楼下,由东面朝西面。林凤二人作弄他们作弄得正酣,忽然一只手在胜南肩头一按,胜南本能闪避,反手去打,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胜南,是我!”

    原来竟是宋贤,胜南小声道:“宋贤,现在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时间紧迫,告辞!”宋贤在后面大喊:“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

    胜南蓦地想到什么,苦于无暇,只得与凤箫吟一并逃脱,两人冲出客栈,从马厩里胡乱牵了两匹马来,马如星驰,而身后一群仍旧穷追不舍。

    两人日夜奔波,总算出了皇城,凤箫吟擦拭着冷汗:“万一真被那帮人歪打正着发现你身上的双刀,那就惨了,不过幸好……”她笑着,“逃出来了……啊!”

    她的笑霎时被折杀!林胜南余光里瞥见一团黑雾从后袭来,赶紧把凤箫吟推开,一瞬之间,黑影已至身后,胜南不及提刀拔剑,转身去被迫一掌迎向这次偷袭,两人手掌刚一触,胜南只觉手心一麻,似有千根针插进来,即刻痛得直冒冷汗,凤箫吟看情形有异,立刻拉起他运起她卓绝轻功飞落到河心一条小舟上,她见胜南面色痛苦,知他受伤不轻,来不及纳闷,赶紧动手划桨,那黑衣人看四围无船也不退后,跟他偷袭一样快的速度找了条木筏来,后起直追,久而久之,两船之距越缩越小,越缩越近。

    凤箫吟看他面孔和打扮,知道不是一般角色,能偷袭如此成功更不可能是等闲之辈,大声道:“你是谁?凭什么总缠着我们?!”

    “原因很简单,他身上有饮恨刀!”那人面色冷峻。

    胜南一愣,和凤箫吟对视一眼,冷静地轻声笑问:“那请问阁下,饮恨刀有什么气味,可以让阁下这么远地嗅到呢?”

    那人神色严肃:“饮恨刀当然不是气味吸引人,而是它的声音,你的刀鞘里,明明有这种声音!”林凤均一怔,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凤箫吟看胜南脸色苍白,倚在船头不停喘气,颤声道:“你别吓我!”回头继续周旋:“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那人冷冷笑:“我是这世界上最清楚饮恨刀和他弱点的人。”

    胜南一惊,知道内力缺陷已经被他驾驭,深受这一掌之害,不知不觉便昏昏欲睡,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冥冥中再次听到玉泽亲切的声音:“林大哥。”他记得,眼前这片光亮是他们一起往地窖上走去,一起把黑暗弃在后面的那条路。当时玉泽刚刚和他表白心意,他的脑海里所有思绪都被冻结,只听见玉泓曾问过她一句:“姐姐,这是为什么?难道不该是天骄么?”“不,我爱的是林大哥,天骄给不了这份爱。”她说她不后悔。

    可是现在,身边不再有玉泽……他终于记起昏迷之前这个出现在眼前的高手,明显比从前任何一个都有威胁,因为他在万人之中立刻“听见”饮恨刀,而且对胜南开门见山地直击最弱点!

    胜南知觉越来越模糊,以至于逻辑都开始混乱,隐隐约约耳边又响起宋贤的声音:“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

    宋贤这时候眼皮跳得异常厉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倒过来?”

    “不碍事,我两只一起跳!”吴越也紧张。

    沈望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胜南一心只想着逃走,还说时间紧迫?这不是做贼心虚么?不被人怀疑才怪!”

    “依胜南个性来看,应该是为了不和那些士兵们纠缠不清吧。而且万一有个什么,也不会连累我们。”吴越猜测道,沈依然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还是逃掉了啊!这些士兵也就奉命游戏游戏,追了一会都放弃了,应该是没事了。”

    宋贤有些郁闷:“他逃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把玉泽姑娘的事同他讲呢!”

    就在昨夜,宋贤不知何故睡不着,借兴出游,把江洋道逛了一番意犹未尽,就跑得更偏僻了一些,边欣赏冬季夜景边回想三兄弟在红袄寨里的事情,他三人当真是桃园结拜那样的兄弟,生死患难全经历遍了,当时寨规森严,他们的生活也枯燥,艰苦的日子总能相互渗透,彼此习惯。原本他们三个都一样,武功高强,当定了少年首领,可是为什么,要抓住胜南那个把柄?张安国……奸细后人……

    宋贤叹气,坐下来靠树看天:唉,如果胜南不能出人头地,他们三个年少时候的心愿就不能算被彻底实现……

    许久,才感到一阵冷风抚过脸颊,空气中还藏着一丝极淡却沁人心脾的香味,清新而自然,他精神为之一振,几乎要站起身来,当此时,耳边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依稀是掬水声,他警觉着,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白色背影在潭水边,似乎在洗脸,宋贤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女孩在洗脸啊!

    不对,这么偏僻,不会有个单独的女子吧?不由得下意识去摸潺丝剑,那女子侧过头来看了看,起身叹了口气,似乎在啜泣,听她哭声凄切,宋贤心中莫名感动,又搀杂些惧怕:难道是鬼?!对,鬼哭!

    那女子转过身来,边拭泪边往这边走,宋贤心头一阵紧,本能抽剑防身,那女子被光亮一惊,急忙闪避,宋贤看她害怕,又跟上一剑,这女子也当即再躲,她似乎被惊吓过度,跌坐在地,宋贤剑指她咽喉,两人齐问:“你是谁?!”宋贤隔得如此近,吓傻了呆呆掣回剑来:“你你你,是人是鬼?”那女子没有动弹,一脸忧愁和不解,头发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贴在额上,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宋贤,朦胧月光下,她像被一层雾气环绕着,白衣裹在身上,显得十分瘦弱,一阵风吹过,她收起适才惊慌:“你是什么人?”

    宋贤看她月光下有影子,心中抱歉不已:“对不起,姑娘,我……我……”他伸手来拉她,她不接,自己坐起来,宋贤只晓得呆在那里,就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这女子见他发呆,柔声问道:“你没事吧?”宋贤缓过神来,急忙说:“姑娘,我将你当成鬼啦!真是,我也太傻了!”他率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女子嫣然一笑,宋贤登时手足无法协调,只得也傻傻回报笑容:“这么晚了,姑娘为何还一人在此,不怕危险么?”

    女子收敛了微笑,喃喃道:“危险?是啊,点苍山外表这么美,其实这么凶险,不过,玉会保持它的光泽,一定会等他回来……”她走了许久,宋贤才想起,这个女子十有八九是蓝玉泽无疑!想要去追,伊人无踪。

    宋贤叙述完,赞道:“当时听胜南讲玉泽姑娘时,还未觉得这世上真有这般女子——美丽善良又坚定自己的感情,对胜南用情至深,胜南真是好运气。”吴越笑着打趣:“宋贤不会也动真情了吧?”

    沈依然赶紧道:“那怎么可能?红袄寨里的姑娘们都说,宋贤是木鱼脑子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的和尚,事业一等一的重。”宋贤半开玩笑地说:“那不一定,将来遇见个仙女一样的女子,一定不会对她铁石心肠。”沈依然听罢哼了一声,夺门出去了。

    却说当凤箫吟和胜南在祁连客栈作弄宋兵之时,陆怡刚好也在某个窗口,痴痴看着,想笑却忍不住伤怀,江晗走过来,看了一眼就关上窗子,鄙夷道:“有什么好怀念!刚刚一个蓝玉泽,现在又换了一个。”陆怡冷道:“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就不会食言,你做出那种事来,对自己难道还没有信心?”江晗有些恼怒,没说话。陆怡看他摔门走了,回到窗口去看,热闹已经散场。

    胜南睁开眼,胸口郁闷减轻了很多,也不再有麻痹之感,一醒就听见凤箫吟兴奋的声音:“林胜南,你醒啦!”

    胜南看看四周环境素雅,不知又至何处,正欲发问,凤箫吟已喋喋不休地讲起来:“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原来是大理有名的十四侠之一的东方琴东方大侠!”

    胜南一愣:“原来是东方大侠,那么那个人呢?那个打伤我的人呢,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他说他是最了解双刀弱点的人,后来你昏迷之后,我试着去套他的本领,也没看出一点门路来,刚好遇见东方大侠,这边是他的地盘,那人不敢乱来,但肯定就在外面等你出去呢!”凤箫吟道。

    “若论单打独斗,怕连老夫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这小女子?”一个老者携扇而入,他长得的确很象说书人口中的诸葛孔明,除了武功一流之外还擅长占卜星象,所以人送外号“妙算孔明”。

    胜南赶紧起身,东方琴以扇相拦,简单一个动作足见内劲深厚:“你不必起来,你内伤很重,还需要时日恢复。”

    “东方前辈,那个人是谁?宋廷何时多出了这一号高手?”凤箫吟问。

    “他不是宋廷里的,他是金国鹰爪,而且和饮恨刀怕是有些不可告人的联系,你以后到江湖上去,最好不要和这个人硬碰,因为他所学的可能会专门克你!如果那个时候你明明可以躲过他偷袭的一掌,就不必再接了。”

    胜南一怔:“谨记东方前辈教诲。”

    东方琴说了两句便离开,凤箫吟低头看见胜南仍旧不好的脸色,轻道:“真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只会傻在那里,也不会连累到你。”

    胜南一笑:“那你就当是欠了我一命,以后悠着点还。”

    夜晚的天空,诸多星星,闪烁不定又万古如一。

    妻子走到身边来的脚步没有惊扰到东方琴的观察,她放下茶水,轻轻试探:“刀法天资,左右并用,正是练饮恨刀的两大条件,据说他全都有,而林阡左右并用是很久才灵活的,而且当年楚江出道的时候,也是一样,内力很浅……”东方琴停下看天,撇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她睿智地说:“我在想,饮恨刀恰好在他手里,或许是种天注定,不如先不要告诉楚江,当作是对这少年的考验。”

    东方琴点头,继续说他观察的星象:“天骄徐辕归来的那夜,我夜观星象,空中西南角的确是多出一颗明亮的星星,而这一次,林胜南的出现,天空里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说明了什么?一是他没有能力,二是他将在灿烂后消亡,三是他本来就在天空里,第四点,他将对某一颗星,取而代之!”

    等胜南恢复了体力那天,林凤二人终于听从东方琴吩咐,避开正面交锋,抄了条小路离开了峡谷。

    一直在山坳中走,能体会到各种花卉盛开争斗的辛苦,离胜南步入这个喧闹江湖的时节已经三个多月,一年也接近尾声,事情没有变,但人却形形色色。一路走过观看过,就像身旁的流泉飞瀑,急切地来,和自己生命碰撞过,又溅出老远,向各个方向。往上是一线天光,峡谷很窄,偶尔有野鹰掠过,出峡谷,依旧崇山峻岭,绵延不绝,胜南心情也不再沉重,决定和她一起翻山过去,直向江洋道。

    “那个人真是笨呀,如果他把大峡谷全面包围了,我们还逃得出来么!”凤箫吟得意地笑着。

    林胜南一笑:“这里毕竟是大理,他能有多大的权力?话说回来,难道如果那人一直在外面守株待兔,我们就一辈子不出去,老死其中么?”

    “那不一定了,你可以向东方琴学习内力心法,终有一天弥补好你的弱点。”凤箫吟疑惑地看着他,“我只是不明白,像你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有这种致命的弱点?你的师父在教你刀法时没有教过你内功心法吗?”

    “我哪里有什么师父?”胜南苦笑,“这些刀法全是小时侯跟人家偷师来的,长大了之后才遇见一些指点迷津的高人。”

    “原来如此啊。”凤箫吟恍然,“难怪了,这些年来没有一个高手出道时候内力很浅的,就算当年的林楚江,内力不甚厉害,也比你要好得多。到如今闯荡江湖了,你没有内力防身怎可以?”

    她思虑片刻,说:“饮恨刀到是有一本速成的内力心法。据说这饮恨刀之所以被传言能统领江湖,完全是因为其上存有先前主人铸于其中的内力。只要结合那套心法把刀修炼到一定程度,将来在练习或对敌的同时,就可以提升内力。”

    胜南见她一脸欣赏的表情,笑道:“这简直是妄想,虽说现在饮恨刀在我手里,也终究不是我的,而且我和这饮恨刀好象八字相克。”

    凤箫吟来了兴致:“如何相克法?”

    胜南把那日在客栈后院对敌蓝玉涵时刚遇双刀就浮想联翩随后不济的事实和握住刀一刹那的幻觉讲述给她听,凤箫吟一脸诧异,听罢赶紧朝后退了退:“你别说了,我被吓坏了,你简直是个妖邪……”

第13章 雪之巅,金戈远

    第13章 雪之巅,金戈远

    这是大理一座扇形雪山,如玉龙一般横亘穿梭,拔地高耸,气势磅礴。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只能看见两个人,分别牵着马儿在险峰奇壑中步行,这两人身形样貌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貌似相当平凡,左边一个青衣老者,两鬓斑白,右边一个半百年纪的汉子,身着黑衣,步履稳健,他们二人携刀带戟,应该是江湖中人。

    只听得那汉子叹了口气:“以前在短刀谷的时候,我以为军心一致,抗金有望,哪知双刀一丢,才发现人的本性,他们一个个打着出来寻刀的旗号,其实还不是为了私吞?时间一长,他们竟然实话实说,他们就是要做饮恨刀的主人!唉,真怀疑抗金还有没有希望……”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怎么回事,点苍山的人放出消息,说你已经找回了双刀,江洋道一夜之间人撤得干干净净。他们内心yu望被激发了出来,全都来追杀你我来夺双刀,真是,游玩兴致都被搞砸了。”

    汉子道:“只怪那偷刀贼狡猾,现下双刀找不到,武林难免动荡,真希望不要牵涉到金人,话说回来,这些天我们天天遭到袭击,这些人哪个不是抗金义士?!”

    “那双刀是不是蓝府偷了之后带入了点苍山里?”老者问。

    “估计可能性不大。”那汉子上了马,老者爱抚地摸自己身边宝驹:“不知道五津这些年养马技术如何呢,再学不会养马那整个川地的马都得毁在他手上。”

    汉子面露笑容:“岂止整个川地啊,说到五津,我和他学来了这招磨嘴皮子抢马法,这两匹马就是靠合纵连横得来的。”

    “是吗?有眼光,都是宝马啊!哎唷不好!”老者往前一指,迎面来了五匹马,每匹上载着一个灰衣打扮的道士,每个道士手里各拿一种武器,每种武器都设计精巧,为首的手握齿轮状物,大声吆喝:“林楚江!听说你已找回双刀啦!留下来给你老子怎样!?”

    汉子一怔:“您要找林楚江?对不住,在下叫柳云辉,这位老先生叫纪景,咱们都不认识林楚江,阁下应该是认错了人。”

    为首的哼哼一声:“你骗谁去!放下双刀来我自会留你活路!”柳云辉语气冰冷,有些怒:“如果我是林楚江,那你现在的胆子还不小了。”

    “嘿嘿你说对了,你段爷爷在江湖上混靠的就是胆子!”说罢立即右手悬起齿轮,猛然间转过左手直攻向云辉,这柳云辉身手的确敏捷得很,蓦地抽出一把弯刀来,赶在那齿轮对他产生威胁之前往聚力处一砍,一刹那竟有谁敢接这一刀的气势上来,仅一招将齿轮砍了回去,即刻几匹马都受惊过度在雪地上狂奔起来,一边是在身旁蔓延开的纷扬激雪,一边是风雪裹挟下的恢弘战局,只是这几招之内,齿轮完全被弯刀挟带旋转,再磅礴也是附庸。

    纪景看见对方又有一人提钩而上,赶紧也上前去,横戟相抵,当下道士之中使剑者使锤者也拥上前来,三者将老人围在中央,露出欺善怕恶的表情,剩下一个使矛的看齿轮不济,凑去先前战局帮他以二对一,柳云辉神情自若,飞快再抽一把刀来,并轻声问纪景:“纪大哥,那三个应当不成问题吧!”

    纪景笑道:“三脚猫而已!”柳云辉点了点头,两刀在手,收发纯青,左手一刀“平林漠漠”,绘出如织烟幕,右手一刀“临渊羡鱼”,恨不能退而结网,两招原先端的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在他手下,感觉招如刀生,觉得如此刀法不这样搭配简直白生了!

    双刀在手,变幻莫测,两招而已,两道士每招摔一个。

    纪景像和小孩子嬉闹一般,边打边调皮地笑,他用戟自如,而且相当诡异,在对敌过程中漫不经心地一碰,戟就变成了三截,一截在左手,两截在右手,毫不犹豫,掐准了分配就往那三人咽喉处插,看那三人跌落在地,纪景得意洋洋地笑,跑到他们面前去:“我说你们三脚猫吧!”说罢把那落地三截重拼凑一起,对面看去竟然一点断痕都没有,那三人看得冷汗一直流:“你,你们!”

    只听得一个少年狂笑不止从山那边骑马而来:“标榜自己横行大理的玉龙五虎不久如此,段指钰,你这么差劲的武功,有什么资格拦他林楚江?!”

    “你又是哪个?”段指钰郁闷地收起齿轮,恨得牙痒痒。

    那少年突然驱马疾驰,风驰电掣般转瞬至身前,少年笑道:“段指钰,你七招败给我,五招就败给他,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独……独孤清绝!你,你!”段指钰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涨得通红。

    云辉端详着这个名叫独孤清绝的少年,他浓眉大眼,英俊不凡,身着白衣,眉宇间充满放荡不羁,一个字形容是傲,两个字豪情。

    独孤清绝正眼没有给段指钰:“双刀有什么好夺?要夺就夺我手里这把残情剑!”猛然雪光又照射出一种兵器的影子,这兵器,在它出世的一瞬,已经注定要主宰武林史了。残情剑,顾名思义,这是一把有缺口的剑。

    独孤清绝拔出手,就停不下来:“林楚江,看见对手了何必还隐瞒自己身份,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柳云辉,你放心,我和他们不同,我对双刀没意思,只想和你比一比,如果赢了我就去找易迈山,打完了再去天山找肖逝,然后当宋国第一。”

    “然后再去金国继续打,直到天下第一?”柳云辉笑问。

    “那当然。”独孤清绝理所当然的语气。

    “如果败了呢!?”楚江问。

    “败了?”独孤一怔,呵呵着说:“没想过。”只是单纯的傲,并不像有些人狂的不像样子。但也有种天下第一非我莫属的姿态和口吻。

    纪景捋须微笑着看独孤清绝:“楚江,不必隐瞒了,同他比一比吧。”

    林楚江点点头,收起其中一把,独孤清绝一怔,随即道:“为何你只用一把?”

    楚江道:“阁下只用一只左手,在下为公平起见,也只用一刀相抗。”

    独孤清绝道:“哪里有什么公不公平,我是习惯性的用一只左手了,这也好,等你想用双刀的时候,也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楚江微笑着,觉得这位挑战者很与众不同:“狂语可别说在前面。就算打败了我,你的成就在小辈里比得过徐辕林阡么?”

    独孤清绝道:“那当然,那些人,我一根指头都打过去,不废话了,看剑!”说罢残情剑在空中掠过一道亮眼的弧线,玉龙五虎赶紧吓得躲在一边,剑光骤然横扫,剑气凌人如同白虹贯日,林楚江看他年纪未及弱冠剑法已然老练精湛如斯地步,好似每一剑都蕴藏着捉摸不透的意念,看似残缺实则连绵,不由得啧啧称奇,奇这世上居然有人的武功刚一施展就有可以给自己与徐辕相当的感觉!更奇的是,残情剑在他手中猝然调转了一个方向,仍旧是剑锋——原来这残情剑两头均是利刃!

    楚江心头不免有种难以名状的畅快感,右手提刀以抗,继续迎接他挑战,独孤清绝也不敢怠慢,凝神专心,眼神中尽是求胜之望,比楚江多了朝气蓬勃,却少了一种岁月和人生的体验。

    玉龙五虎看得胆战心惊,只看见刀剑相磨处火花丛生,纪景略带好奇地旁观,感觉到两股力量在战局中流窜,这么多年,也鲜有这般挑战的少年,给自己第一感觉叫“锐利”。只不过,这小子为何不用右手?真是古怪!

    正想着,却见独孤清绝后退一步,回剑入鞘,反手一转,运起内功来,楚江稍稍点头,也是一掌过去,听不见什么,只看到雪地里一片荒芜,漫天全是冰雪狂乱,力道巨大地刮着旁观者的脸。独孤清绝貌似稍逊一筹,却没有败退,还冷笑着看了看玉龙五虎:“这是回阳神功,你们好好看着,将来或许可以拜我为师!”说罢再次抽剑,抢前一步攻上,剑至中途,加紧了速度,更加扑朔迷离,纪景听得剑舞风声,对清绝不由得暗暗赞许:虽然这场比试结果的赢家该是楚江,但所有的表现都让这小子占尽了,也许这种出道最惊天动地……

    于是赞叹着那簇雪花仿佛是从剑中涌出来,却被刀狠狠斥出去,再偷偷跑进空气里,炽热了心田,僵持着战局。

    然而楚江毕竟是楚江,结果也毕竟是结果。

    他处事不乱的性格,是几十年抗金生涯磨砺出的,因此沉稳到无懈可击。

    独孤清绝却毕竟经验尚浅,他的进攻频繁而有力,他的防守也充足而细致,但他忘了进攻与防守之间的配合,于是会出现的可能性就是————破绽。

    楚江早已计算好时机和陷阱,只等着他跳下去,果然在刀剑相交三十招后,找准了空隙一招过去,纪景心念一动:不错,好刀法!

    但是这辉煌的尽头遇上的是残情剑的缺口,林楚江长刀伸去,流利滑过,竟然会被独孤清绝剑上缺口卡住!

    独孤清绝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纪景摇头笑了笑:他还是不懂,刀剑最容易起死回生。

    他还是不懂,高手之间的比武,决定成败的就只有简单一瞬,那一瞬的一招里面,又有多少变数,无论你和他是不是同一个层次和类别,都一样。楚江处变不惊,暗用内力,握牢了长刀在那缺口重重一压,长刀和残情剑一并跌落在地。

    清绝惊诧地站在原地,想不到在最后一刻,如此荒谬的胜败交叠:“你赢了。”

    “你可知道,在结果产生之前,所有的输赢都不重要?”纪景捋须笑说。

    独孤清绝手心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他回头看了玉龙五虎一眼,那五个被吓得蜷缩一团。独孤清绝笑起来:“林楚江,这次输了,还有下一次,你不会在我成功路上拦得太久,我肯定。”

    林楚江平和道:“你走得再远,也总会有人比你走得更远。”

    纪景走到独孤身边:“小兄弟,你这把剑设计得别致得很,居然两边都是刃,刃上都有缺口。”“这不是缺口,是它的优点,刚刚那一招如果不是你聪明,它就帮我败了你。像我败其他人一样。”

    纪景点头:“说得对啊,弱点和优点可以相互转化,便像那老虎和乌龟赛跑,若扔进水里去,谁跑得快些?所以独孤少侠也要取长补短,不出三年,定在江湖扬名立万。”

    “三年?老人家,今年春天云雾山的比武大会就开始了。”独孤笑着,转过身来:“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也没有预料到我的剑会掐住你的刀,怎么会那么快就胜了?”

    看他一脸疑惑,楚江一笑:“那是饮恨刀的脾气,不认输。”

    独孤一怔,若有所思走了几步,终于一跃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龙五虎当然跟着忙不迭地跑了。

    楚江看他们都不见了踪影,轻声说:“那少年的性格,和当年的幼安倒是有点相仿呢。”纪景“哦”了一声:“你是说辛弃疾?对啊,孤僻自傲都有些。当年起义失败后,都没再见过他,他应该是归顺了朝廷吧。”

    楚江叹了口气:“可惜朝廷反反复复,幼安也有些失望,现今隐居江西。他当年形容我们的生活是‘金戈铁马’,到如今依旧如此。”

    “云蓝为何要离开你?”

    楚江苦笑:“说来你也许不信,为了别人的女儿,她抛弃了自己的女儿。”

    纪景沉默片刻:“当年你不该放走她,也不该再娶玉紫烟,结果那个女人偏偏要跟你赌气带着两个儿子一起闹失踪,这一失踪就害得你和他们见不了面。”

    “往事就不要提了,虽然死了一个阡儿,上天待我总算不薄,还有另一个天资聪颖的儿子……”

    花开两朵,再表一枝。

    却说林胜南和凤箫吟离开了东方峡谷,又重回点苍山,听说江洋道上的人撤得差不多了这回事,凤箫吟不免郁闷:“你现在去哪里还刀?他们全都走光了。真不讲义气。”

    “点苍山传出消息,说林前辈找回双刀,他们现在一定都循着林前辈的踪迹去了,只不知林前辈如今在哪里。"林胜南指指腰间之物:“我说了这东西是妖邪之物,我不还回去我难受。”

    凤箫吟看他一脸厌恶表情,笑道:“饮恨刀才不是妖邪,你自己妖邪罢了。”正色道:“眼下武林有点乱了,不过今年开春最热门的一件事情就快到了,我看武林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去看。”

    “你是说,云雾山比武?”

    “不错,今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天骄徐辕主持武林大会,推选新盟主领导抗金更吸引人?而且,武功厉害的可以加入短刀谷,林胜南,这是个好机会。”

    胜南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是好机会还刀了。等双刀物归原主,我不会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远离身边,我一定会找到她。”

第14章 命所系,锋刃端1

    第14章 命所系,锋刃端1

    同行数日,终于离开大理来到宋国的广南西路,这天夜里,林凤二人行至一片沙地,躺在细腻的沙土上,凤箫吟很快便入睡了,胜南没有,过去一直在脑海中不停地冲击澎湃,往事历历在目——

    那时他才七八岁大,正在练剑的时候忽然有一群童子嬉闹着跑过来打搅,最前面那个是地头蛇冯铁户的儿子冯有南,十几岁年纪,领着身后拖着鼻涕的小毛孩不怀好意地过来,冯有南随手抓起一把石子便往胜南身上砸,那群小子自然跟着也来砸他,边砸边骂:“奸细后人!奸细后人!”

    胜南有些惊慌,藏起剑来:“你们要干什么?!”冯有南轻蔑一笑:“叛徒、奸细的后人,长大了当然还是叛徒奸细了,咱们这里容不得你!赶快同你娘收拾了包袱离开泰安,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孬种!”

    胜南被激怒:“你说什么?!”冯有南讥笑着:“怎么着?想打一架?你敢么!我爹是冯铁户,你呢?你有爹么!你爹是人人唾弃的奸细叛徒,出卖义军罪有应得!”胜南一怒之下冲上前去将他推dao在地,一边揍他一边喊:“不准骂我爹!我爹是好人!”两人扭作一团,那帮童子名为劝架实则围攻,片刻胜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

    脑海中又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很小的时候,根本不懂也没有能力保护娘亲,那天冯铁户到他家里去,不知何故一直殴打他娘亲,最后将她一把推在墙角,鲜血从她额头一直流淌下来,直到多年后的今夜依旧很刺眼。

    一边回想,一边心里是止不住的悲切和荒凉。他枕着细沙,听见似乎正在流淌的沙声,手不自觉地触碰到腰间的饮恨刀。思及与之相关的江山刀剑缘,不可能想不到蓝玉泽,叹闯荡江湖数载,美好幸福的日子竟稍纵即逝,忍不住有些抽痛。凤箫吟觉察出了什么,醒来问他:“怎么啦?”胜南忙掩饰说:“没什么,正在回忆往事。”

    凤箫吟一愣:“往事?”胜南点点头:“在想我的父亲。”

    凤箫吟哦了一声:“你是说张安国?”胜南微惊:“你也听说过?”

    “显然知道,他是我师父平生最痛恨的人之一,不过这些天来和你同行,发现你不会步他后尘。对了,张安国早已在三十年前死去,你应该不是他的儿子啊!”

    胜南点头:“不错,我是娘在很多年前捡回的弃婴,亲生父母是谁,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凤箫吟眼中闪着泪花:“我也是啊,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也还不知道呢。”

    说罢一阵死寂,两人非但没有开导对方反而令彼此更加难受,就这么度过一夜。

    天刚刚微明,凤箫吟坐起身来,下意识地从地上捧起一把沙来,轻轻将沙撒在褥子上,沙从她指缝间滑落,在褥上清楚铭刻出五个大字:江山刀剑缘。很耀眼,凤箫吟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管胜南有何反应,蓦地从一边提起,将褥子侧过来,这五字一撮一撮地往下流坠,这不过一刹那的事。胜南亲眼看着刚才那“江山刀剑缘”的毁灭,叹了口气:“我想起一句诗,折戟沉沙铁未销。”

    凤箫吟评道:“悲壮虽足,气势不够,何不用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胜南震惊于她的造诣,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终于也到了广南西路,杨宋贤吴越等人听说林楚江夺回双刀,兴致自然高涨,加上这次去云雾山参加比武争夺排名,两个少年年少轻狂,回到客栈把个见闻说得喋喋不休,易迈山在旁看着,只是微笑不言语,而沈依然则托腮看着其中一个,暗自陶醉。

    这时沈望从外面回来,打断了这种气氛,面色凝重地说:“前面镇上似乎有灾疫。”吴越提倡绕开这个地方走,沈望摇摇头:“只怕我们周围很多大小村镇都已传播了开来,绕不开。”宋贤拍拍胸脯:“怕什么,咱们练武之人身强体壮,怕那些瘟疫作甚?”沈依然只一味附和着,姿势没变,吴越扑哧一笑,沈望咦了一声:“新屿,你笑什么?”吴越笑道:“我们这里有个人,以前做什么事都很有主见,现在只会盲从,跟着一个人转悠了。”

    沈依然不知在说自己,象征性地应了一声,还呆呆望着宋贤,碰巧宋贤无意回头笑着看见她,四目相对,这时看见吴越、父亲、易迈山都盯着自己,惊得啊了一声,脸上一阵绯红。

    直到到了那小镇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街上人很少,偶尔一两个都来去如风,宋贤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灾异是什么引起的,压根儿没法子阻止,又根治不了,好端端一个年初,被搅成这样。”吴越道:“正因为害怕恐慌,所以灾异才会蔓延开来,被逃走的村民带去别处,所以说灾难发生在天,恶化在人。”边走边谈,却对身旁的生离死别不寒而栗。走到镇外去,看田间一片狼藉,杂草抢去了麦田的位置,农具被杂乱无章地丢弃,静悄悄,连空气都污浊。

    再到邻镇上去,看到被死寂笼罩裹挟着的短暂热闹,跳神祈福的巫婆开始流行来请走灾难,不绝于耳的鞭炮响彻耳畔以驱赶瘟神,低廉药材被高价垄断控制病情,经过的城多了,这种情况越发诡异,人心惶惶到了什么都信的地步。

    沈望这几日偶染风寒,吃药也不见好转,几日过后病情更加严重,沈依然毕竟年小,慌得眼睛都哭肿了,宋贤一触沈望额头滚烫,尽在那儿说胡话,一怒之下拉起依然就去那药铺查个究竟,吴越怕他俩冲动出事立刻追上去看,不知怎地,药铺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不住拍手称快着,以为是宋贤依然惹事了,赶紧挤过去,才发现是个白袍少年,手执长鞭狠狠地抽着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夫,那老夫不住求饶,四围却是一片骂声不迭。

    沈依然一挤进去看见那老夫,就哭着冲去一把揪起他衣领:“还我爹命来!”那白袍小将道:“姑娘莫急,在场的哪个百姓没有被他害到!霍通达!今天我不杀你,我不姓石!”

    那霍通达连声求饶,依然一个劲地抹泪:“哪能这么便宜了他?应该一刀一刀剐了他!”

    吴越心存疑惑:“公子,这霍通达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何吃了药也不见好转?”白袍小将哼了一声:“这种无耻商人,只会趁着别人危险来发财,霍通达,你自己说,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霍通达嘴硬不说,白袍小将又是一鞭,霍通达哎唷一声:“小的说小的说小的说!”他一边哭一边嘶叫:“小的想多发点财,所以在药材里掺了点假的……”他话音未落,已然激起众怒,顿时人群沸腾着一拥而上去打他,依然冲在最前面力大如牛连宋贤也拉不住。吴越见那霍通达几乎要被揍死,只轻轻叹了口气。

    白袍小将听见他叹气,走近了问:“为什么叹气?”吴越抬起头,见他玉面薄唇,像个文弱书生,但腰间佩剑,适才他以鞭抽霍通达,也证明了他是江湖中人,吴越顿生亲近之意:“我是叹息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败类,为了私利而昧着良心。”少年道:“他便是利用了我们要根治疫病的念头,不惜如此卖药,幸好我从医几年,嗅出药里的差异。”

    众人听得他曾从医,纷纷请他去看病,少年应了要求,看了数户人家,发现很多都并非疫病而只是风寒,沈望有幸也在其中,得他相救终于有得好转,众人求他姓名,少年只淡淡说:“在下姓石名磊。”吴越一愣,沈依然脱口而出:“四个石头!”

    沈望立刻阻止她,石磊笑笑:“在下师承天山派,将要去云雾山比武,相信各位应该也是一样吧?”

    易迈山听到天山,心念一动:“不知隐居天山的肖逝这次去不去云雾山?”石磊摇头:“在下不知,不过以他那孤僻的性格,怕是不会去了。”

    众人知易迈山和楚江一个第二一个第三都去,第一却不愿去,难免有些失望,石磊问:“还不知各位是?”

    众人说了,石磊喜道:“原来是易伯伯,先父石坚曾与易伯伯共事,易伯伯可记得?”易迈山点头:“原来是石坚的后人。”吴越听说他竟也是泰安义军的后人,有些激动,问他家里还有何人,石磊说:“在下有位兄长,先行去了云雾山,师父很重视这次比武。”

    易迈山道:“既然大家都同路,世侄不如与我们同行,好有个照应。”“也好。”石磊说话干净利落,欣然同意。

    “江湖,你知道江湖是什么吗?”一路同行,一逢休息,就听见凤箫吟在耳边喋喋不休,高谈阔论,胜南看她一脸老江湖的模样,也不忍心不听,只得应声:“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会发生四件事情的地方,在江湖上你最好的朋友也会背叛你,你的同门兄弟会为了掌门位置同你反目成仇,你的亲兄弟会强抢你的妻子,你最亲爱的人会亲手杀了你。”

    胜南在一旁杵在那里:“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凶险。”

    凤箫吟赶紧维护自己的理论:“这是我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好啦好啦,讲了这么久,先喘口气吧。”胜南把壶扔给她喝,突地身后一阵强风,同时凤箫吟惊叫一声,胜南几乎在那强风急袭过来的同时挺身而起,离开了方才位置,这一刹那凤箫吟刚刚接到水壶还未定神,那旋风已经袭击了胜南两次,目标很明确,正是他腰间的饮恨刀!

    胜南岂有不知,是以刚一遇袭就立刻护住了刀鞘。此时此刻,他要做的,只是保护住身上的武器,不能被别人夺去。

    一股很重的力量伴随着金属的音量撞击在刀鞘上,皮囊立刻就被对手的刀斩破,只是,当胜南毫不犹豫地将落坠的双刀提在手里时,就注定了双刀很难被夺走。

    林凤二人看见对手的长相,不免一惊,仍旧是那个一直追着自己的金人,依旧清楚地知道胜南内力不够的弱点,他终于,还是追了上来。

    无暇分神,胜南和这极具挑战性的对手一旦交手形势就一发不可收,对手不仅内力雄厚,刀法也是不在话下,箫吟在旁看了三招左右,大概就看出了些来头,那人刀法相当之快,饶是胜南刀法流利也要次于其后,而且在他内力笼罩之下,胜南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输。

    就在砍、刺、挥、收的反反复复中,凤箫吟瞥见了对方的杀气——这个年近五旬的高手目光犀利眼神刺骨,刀刀凶残,招招狠辣,告诉她他不仅咬定了饮恨刀,也要除胜南而后快。

    而胜南此刻却秉承着东方琴所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味防守避开内力的交锋,不过多久,两人拆了近五十刀,胜南依稀开始适应了对手的战术和招式,渐渐凤箫吟觉得对方也不是那么可怕,毕竟他在五十招之后,依旧拿胜南没有办法,双刀在胜南手上。

    可是奇怪的是,自己竟然能说服自己:现在是林胜南在握饮恨刀!

    凤箫吟突然意识到这个念头,饮恨刀第一次离开林楚江和林阡,在另一个人手里,拥有同样的熟练和同样的感觉,还拥有渐渐上升的趋势!她紧张地望着左右两把武器在逆境中杀开了一条生路,愈战愈勇,犹如独火在汪洋中穿行,却开始带动局面的白热化,一直不灭,还逐渐蔓延。

    就在紧凑刀风之外,她一时忘记帮手,在一边旁观着,突然看见树林的那头,又有一骑策马而来,那匹马行得特别缓慢,马上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袭红衣,美艳得近乎妖媚,凤箫吟先是一愣,知道她是这老者的同党,立即上前去拦在道中央:“许久不见了,南弦姑娘,我早就应该猜到是捞月教,除了你们,还有谁经常偷袭暗杀,这老头子是你什么人?你们为何要夺饮恨刀?!”

    南弦冷笑一声:“凭何要告诉你!”说罢就是一剑刺来,当即凤箫吟飞速一剑“一帆风顺”迎上去,大有乘风破浪之势,剑如白芒般直袭南弦,南弦即刻闪躲,并由侧路回剑重攻,凤箫吟那边刚刚收回剑去,突然两只手里像什么也没有一样,南弦一愣,刚一晃眼剑又回到她手中,挥舞得严严实实,无缝可插,原来是“两袖清风”和“三头六臂”连贯,第四招瞬即转守为攻,在前三招基础上加快了不少的是“四通八达”。

    这类的以数字开头的成语绝对不是江湖上名家门派的,而是一路上凤箫吟吹嘘自己的自创武功,逢高手必用,胜南从前见识过几次,不知到底能否挡住南弦的攻势。

    而胜南的对手,也是不容小觑的典型,他的刀法,迅猛短促、有力而沧桑,更令人担忧的是,这老者一直都不甘罢休,一直想用刀来拦截饮恨刀,但他拆招的过程里,明显有太多的惊诧与不解:“你究竟是谁?为何你会饮恨刀?”他问得很不平静,胜南说:“不管我是谁,重要的是双刀不能给你!”

    说不能给,就不可能给。老者哼了一声,没有薛无情那般的好性情:“你以为你能保得住它?!”

    那边凤箫吟使完了“九死一生”和“十全十美”之后,好似江郎才尽一般重新回头去用“一帆风顺”、“两袖清风”,招数就只在这十招之内不断流转循环,作为当局者的南弦才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表面招式一样,其实内涵和速度完全不同,凤箫吟的剑法特别灵幻,叫她怎么也捉摸不透,而且幻到一定的程度,已经眼花缭乱……

第14章 命所系,锋刃端2

    第14章 命所系,锋刃端2

    林胜南。

    从前在他手里经过的一切刀法,终于从饮恨刀里施展出来,多了一种初涉江湖的惊世辉煌,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此刻的僵持,已全然消除了劣势。

    但那老者虽然不及薛无情厉害,却比他狠辣得多,胜南的把柄在他手上,他不可能不利用他内力之弱来对付他!

    凤箫吟有些心慌,速度一慢,南弦之剑又紧随而上。

    果不其然,老者忽然弃刀,伸手直接来握双刀刀柄,这一幕在胜南心头也已警戒了多时:哪里是简单的以手夺刀,明明是设下了圈套,对手企图隔物传功,只要胜南不松手,就立刻会被内力伤及,当即丢失的不止是双刀!

    只一瞬间的事,按林胜南的个性,显然是不可能把刀拱手让人。这一幕虽然早已想到,料不到真正袭来时如此进退两难。

    当那股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压向手握饮恨刀的自己,源源不断似有后续之力,胜南知道不容多想,决定赌一把,立刻弃刀,任老者得偿所愿,带刀后退。

    老者似乎早已料到胜南再怎样坚决也会顾着自己的内力,收回双刀,内力也逐渐减缓,嘴角晃过一丝冷笑。

    胜南抓紧他后退的一刹那,蓦地上前一步,以攫取的姿势轻轻一挑。老者万料不到他再次上前来还是这么轻轻一碰,双刀骤然被胜南夺回去!

    缓得一缓,老者明白反而中了胜南圈套,恼羞成怒,立刻重新抽刀即刻砍他,胜南回手以左刀相抗,反应之快自是不在话下,凤箫吟瞥见这一次攻守,显然已放下心来,岂料老者右手这一刀快卸完胜南力气的时候,左手又抽出另外一刀!

    那不也是饮恨刀的手段!?

    这金国老者,竟然也会双手并用么!

    老者突然回到优势那一方,左右两刀齐头并进,胜南有如逆水行舟,亦如光芒再难破浪于重重云层之中,脚步也连连后退难以调控,心里由惊诧到恍然:难怪他要饮恨刀了!原来他练的刀法正是为了饮恨刀!只怕和这刀有莫大的渊源!

    不知怎地,两把快刀乱舞风中,和饮恨刀相对久了,竟呈现出一切令人恐惧的荒凉,胜南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感觉饮恨刀此时依旧和自己相斥相克,脑海中出现的仅存一个画面:万里平疆,壮阔无垠,天地相接,然则漆黑穹庐之中,仅余单独的一个人,一双刀,一个痛不欲生的念头……

    他的坚决,被这种悲怆伤得体无完肤。

    老者看清了他的颓势,直接双刀袭向胜南双腕,内力也封死了胜南一切可能出路,这一招凶残若此,胜南无论弃不弃刀,手是定废无疑。

    四周全部是重重内力的封锁,正面相迫两把尖锐刺刀,跑不掉,进不了,身后是道旁坚硬的参天古树,退不去。当真是四面楚歌,无物以相。

    不,不能输,饮恨刀不能给金人,还有……玉泽还在金国等我去找她……我不能输……

    沉重的刀光之下,他没有服从这要输的趋势,他仍旧握紧了双刀——当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要在对手身上找路退!

    只不过,在这样迫在眉梢的情况下,怎么去发现一个强大对手的致命弱点?!

    他骤然看见老者左手略微的颤抖,虽然很细微,但在自己眼中被放大,放大成无法包围自己的漏洞。

    是胜是败,全然看这老者左手是不是真真正正的灵活,只要他在练左右并用的过程中没有先天的能耐,他的攻势就不可能天衣无缝。

    胜南当机立断,直接一刀从老者左手上突破出去,有的时候,对付无法胜算的高手,就要把一切可能的弱点设想出来,就要把对手看低。

    结果证明了胜南的孤注一掷是正确的。

    老者惊诧着从胜利的预兆中走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不错,在他最清楚胜南弱点的同时,他的弱点也被林胜南抓住了!

    恰在此刻,听得一声剑落,接着传来一个女子惊呼,声音虽小,老者胜南皆从平静中震醒,齐齐循声看去,只见凤箫吟将南弦双手反背着,好像力气太大,南弦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终于被凤箫吟制服。

    老者惊见南弦臂上负伤,颤声道:“弦儿,你还好么!”看得出他的紧张,南弦轻声道:“我没事,她会一招十式,就是在一招的时间里……使出十招……”

    老者面色一变:“又是一剑十式?你又是谁?!”

    “我才不像你们这样见不得光,我,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西八怪之一凤箫吟是也!现在也轮不到你们作主了,你退后三丈,把那两匹马赶过来,快点!”凤箫吟大声说,掐住南弦脖子,“林胜南,过来呀!”

    老者似乎很担心南弦,一脸焦虑,听话地退后三丈,凤箫吟眯着眼睛轻声说:“究竟有没有三丈?”看她喃喃自语,南弦企图逃开,谁料还是离不了凤箫吟的五指山,凤箫吟也不吝啬现在凶一点,目光如炬:“你!找死!”老者厉声道:“你不要杀她!”

    “爹,不用管我,把饮恨刀夺过来!”南弦气喘吁吁,“再杀了这两个!”

    当然,凤箫吟意料之中,老者是不可能害南弦的。

    胜南拍拍马背,转头轻声笑说:“这一回,还多亏了凤姑娘你。”凤箫吟笑着,一边把南弦往更后的地方一推,一边快马一鞭,即刻两骑绝尘逃命而去。

    老者也不去追,慌忙去扶南弦:“弦儿你有事么?”“爹!飞霂死的时候告诉我,他是被一个一招十式的女贼杀死的,会不会就是这凤箫吟?”南弦一脸泪水。

    “如果是她,我会把她碎尸万段!”老者攥紧了拳头,几乎要将它捏碎。

    逃出险境,凤箫吟自从痛快脱险后,一直凶狠地笑着:“跟我比剑,哼哼,想得美!”

    胜南听得郁闷:“行了行了,听起来会引发歧义!”

    凤箫吟想起什么,哦了一声:“今天你总算报了仇啦,那人也想不到,你为了饮恨刀,把命都豁出去了。他抢得到么!”

    却听得土坡后面,传来一个男子厉声斥道:“原来双刀在你们两个这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胜南凤箫吟几乎都吓了个半死,又是一团黑影晃到身前来,和方才那老者一样,一出手就盯准了饮恨刀!胜南还是同样的态度,牢牢护住刀,但此人一招“弹指惊雷”击于长刀之上,胜南被震开数步,凤箫吟惊疑不定,看着这人有些眼熟,惊道:“柳云辉!”正是那个从自己手里抢走马儿的柳云辉!只听柳云辉严厉道:“可惜啊,你们想要闯荡江湖,居然出这种手段!”

    “什么手段?”凤箫吟气不打一处来,从胜南手里把双刀夺过,“抢了我马儿不算,还想抢我们双刀不成!?”

    “那是自然!你们配有双刀么!”云辉不像上次那般和蔼可亲,而是满面怒容,随即抽出一支枪来,这枪甚长,似是多年不用,有些钝了,但云辉使起来得心应手,挑起朵朵枪花,连续不断,逼得凤箫吟也是连连后退,凤箫吟一剑十式的本事根本施展不开,怒道:“你们这些无耻之徒,为了双刀什么都干得出!”

    柳云辉哼了一声:“你们这两个偷刀贼可真是本事,逍遥法外这么多日子!”凤箫吟也被他激怒:“你骂谁偷刀贼?!”柳云辉一枪过来,凤箫吟长刀相抗,他手一转,枪转到刀面以下,凤箫吟立即以短刀迎上,但她左手还真不那么灵活,想将枪夹于中间,云辉一用力就抽了出来重新刺她:“我警告你一次,把刀给我,否则对你不客气!”凤箫吟冷笑:“怕你没这本事!”刀枪相接,空气凝滞,只剩下兵器的磨擦响动。

    只听得一个老者爽朗的笑声:“吟儿,是你吗?”凤箫吟柳云辉均停手,凤箫吟将双刀齐扔给胜南:“保护好它们!”正欲再打,柳云辉却不见了踪影,再回首不由得大惊,云辉已到胜南面前伸手要夺,胜南本能一样左右齐发,双刀和那杆长枪交锋,仅仅两三招,柳云辉觉察出他刀法精妙,面带诧异。

    凤箫吟看到那个由远及近风尘仆仆穿风衣的老者,喜出望外:“师父啊,果真是你!”那老者走上前来,云辉和胜南停止争斗,却泾渭分明。

    凤箫吟喜道:“师父,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您老人家!”老者笑着:“吟儿这一年没见去了哪里?”胜南握紧了双刀,戒备地打量着这两个突至之人。

    却听柳云辉义正严词:“大家都以为是金人是点苍派,传言纷飞武林动荡,万料不到双刀丢失和偷盗团伙江西八怪有关,纪前辈,你枉为人师了!”凤箫吟哼了一声:“关你何事,你这么紧张双刀,不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师父,搞不好他是金国鹰爪,你和他一起作甚?”

    纪景哈哈一笑:“楚江,吟儿以为你是金国奸细同她抢刀,你以为她偷了双刀,这当中误会还真不浅呢!”

    凤箫吟如遭电击:“师父!你,你叫他什么!?”

    纪景笑起来:“楚江啊。他是饮恨刀的主人,当然紧张双刀了!”

    吟儿大惊,不禁咋舌:“林……林……林楚江?”胜南亦是手足无措,不知究竟该不该现在就立刻松手。林楚江看他俩表情无辜,收敛了怒气:“纪前辈,既然双刀在这二人手上,这场风波也因他二人才起,我想要一个满意答复。”纪景随即问吟儿:“对啊,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有双刀?”

    凤箫吟大体和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关系,复述过程的任务全都交给了胜南。听毕,林楚江似乎有些信服,点点头说:“好,我暂且相信你的话,只不过方才你二人见到我,为何表现得那么恐慌?”

    “因为今天一早就碰上一个抢刀的,对了,林前辈,他是金国捞月教的,而且他也会左右并用的手法,他在万人之中,听得出饮恨刀的声音,你说多奇幻?!”凤箫吟终于插上嘴。

    “我大概知道了,他是我同门师弟,姓柳名峻,当年很在意双刀,现在自然更加不肯放手。”

    胜南想到柳峻出现正好在凤箫吟说完那四句论江湖之后,不禁觉得讽刺。不容分神,立刻把饮恨刀主动交出手去:“林前辈……”楚江伸手接过,电光火石之间,时间像被什么定住一样,楚江呆住了,胜南也呆住了,胜南缩回手去,手心已一阵冷汗,楚江打量了他几眼,若有所思。

    几人相处数日,也熟悉了彼此的性情人品。这一路比从前单调的两个人要热闹的多。而更令楚江欣慰的是,竟然能够得遇一个如此精于双刀的少年,大有爱惜之意,胜南本就崇敬楚江,这十几天来朝夕相对,并由他慷慨指点,刀路更阔,纪景和凤箫吟师徒俩就看着楚江教胜南刀法,凤箫吟盯着在胜南手上发挥到极致的饮恨刀,感觉阳光有点刺眼:饮恨刀,不应该是林阡的么?

    然则此刻,林楚江竟然会无私地向一个陌生少年传授刀诀,而且越倾囊越开心,越说越投机。难道说,这本身也就是种缘分?

第15章 追往事,叹今吾

    第15章 追往事,叹今吾

    这一日楚江胜南闲谈时,楚江说起双刀丢失,不免想起还在和自己赌气的女儿韩萱,叹了口气:“不知萱萱最近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我真是不该掷下那么重的话,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胜南安慰说:“你放心林前辈,在川蜀时我见过韩萱姑娘,当时她虽然生气却依旧惦记着你,后来为了保护她,陈羽丰陈少侠追了上去。”“那便好,这孩子就是任性了些,希望长大后她会明白。”

    看楚江叹息,林胜南有些感伤,轻声道:“韩萱姑娘真是幸福,林前辈常年为了抗金大业奔波在外,心里都总惦记着她。”

    楚江爽朗笑起来:“那是自然要惦记的……对了胜南,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提起父亲啊,难道这刀法不是他教你的!?”

    胜南苦笑着:“我是个孤儿,只有个养母还健在。”

    楚江一愣:“听说你在红袄寨中几乎被埋没,有没有这回事,到底为什么?”

    胜南蹙眉不语,凤箫吟不知何时走过来:“他不能说,尤其不能在你面前说。要怪只能怪你们这些抗金义士的偏见,都定下些什么规矩,明明英雄是不问出处的,却一定要阻止别人的理想。”

    楚江一怔:“为何不能在我面前说?难道他被埋没与我有什么关联么?”

    胜南低声道:“对不起林前辈,其实我的养父,是当年出卖义军,害得泰安义军四分五裂的叛徒张安国。”

    楚江的脸变成惨白:“你,你是张安国的后人?”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暴躁,而是痛心和感慨:“张安国……孩子啊,因为这个父亲,你定然吃了不少苦头,难怪你武功如此高强却连一个首领的位置也没有!可惜了你一身的好武艺!”胜南始料不及他是这样的态度:“林前辈为何不怪责我?”

    楚江笑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怎么能牵扯到你们身上。胜南,天注定你来做一个你爹没有做成功的人,你也是咱们泰安义军的后人啊。”胜南激动不已:“林前辈……”楚江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事,那个时候,抗金比现在更加激烈?”

    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耿京本是农民,因为妻儿老母被金兵杀害,而同张安国,李铁枪组建起一支义军,终于规模越变越大,成为山东最大的义军,楚江便在那时投入这热火朝天的农民起义之中,相隔三十多年,记忆犹新,而那个时候,自己像胜南这般年纪,意气风发,觉得抗金是定然会胜的,当辛弃疾、贾瑞等人加盟,义军文武云集之时,就是泰安义军鼎盛的时刻。

    故事发生的那一年,耿京和云蓝即将成婚,喜事不仅仅这一件,更重大的一件,是辛弃疾和贾瑞代表义军赴宋与朝廷联络。

    悲剧要发生的时候,总是大起大落。辛贾二人走后不久,耿京和云蓝的婚事就迫近了,虽然没有大肆张扬,但在楚江看来,这当然比什么都重要,明天是她嫁给别人,今夜只能借酒消愁……

    半夜三更,楚江酒醒,刚刚坐起身来,就觉得气氛肃穆得过了分,一大群鸟雀从空中掠过,将月亮遮黑,整个天空没有一颗星,空空荡荡,不知怎地,感觉特别不祥,竖起耳朵来凝神细听,片刻也没什么异常,只有耿京帐篷里传来的一阵欢笑,才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提起双刀来直接往那帐篷走,耿京声音非常浑实,在自己耳边十分清晰地响起,却不再是欢笑:“想要我投降,不可能!他想得真美!招安?放他的屁!”他话音刚落,突地啊了一声,声音虽小,却凄厉。

    楚江心一沉,像坠入深渊般,不假思索迅速召集人马营救,自己先跨上马儿飞奔向耿京所在,这时候耿京的营帐外面已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时传来厮杀声、呼喊声,楚江冲破叛军,一马当先,闯至耿京帐前,耿京帐外只剩下若干气力衰竭的亲兵与叛军激烈搏斗死守着,更多的是横卧着的早已身首异处的亲兵尸体。叛军越战越勇,为首那个气势凌人,大声发号施令:“大伙儿听着,耿京已被我刺了一剑,活不了多长时间啦!大伙儿进去擒住他!去做大官!”这时帐篷中“啊”一声冲出一员猛将来:“张安国!你这个叛徒!我杀不死你!”是辛弃疾的部下龚烁。

    楚江大吃一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三哥,叛变的居然是三哥!”张安国是耿京拜把子的好兄弟啊!怎么会……眼看着龚烁被逼得连连后退,有些叛兵欲去帐内拿人,楚江大喝一声,手举双刀冲过去,白光所及之处,叛兵尽数人头落地;金兵也蜂拥而至,立即开始屠戮,义军被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刀剑相接声、冲杀声、乱马奔腾之声响彻天空,火光冲天,楚江杀退一队敌军,担忧耿京状况赶紧入帐,只见刘老汉正紧抱耿京不知所措,楚江大惊:“刘老汉,耿大哥怎么了?!”刘老汉恨得咬牙切齿:“张安国那畜生!他假惺惺地同元帅说笑,说着说着便下了杀手!我们有几个侍卫闯进来,没能抓得住他,没想到他是这种小人,还领了金人上山来!”

    楚江替耿京查看了伤势,见伤的太重,皱眉道:“咱们还是先弃营走吧!元帅要保着,千万不能让张安国得逞!刘老汉,咱们带着元帅一起,杀开一条血路去!”他随即出帐,替下龚烁与张安国打拼起来,趁着楚江以祖传林家枪力压张安国,刘老汉与龚烁二人掩护着耿京从小路逃了下去,楚江一边后退一边要确保他们安全,沉浸在打斗之中无法脱身,渐渐开始思绪模糊,身边金兵越围越多,他只记得他拼了命地往外突围,但却渐渐与外界隔绝!稍微清醒些,瞥见周围已满目荒凉,四周围一片盔甲之色,他的枪断了,又抽出双刀来,继续打,但是打了整整一天一夜,他被折磨得无路可走,最终寡不敌众,决心跳崖殉义……

    九死一生,带着伤痛重回泰安,却听说义军全军覆没,耿京身死的噩耗。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渡江返回的辛弃疾贾瑞生擒张安国,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大事件,而辛弃疾后来回归宋廷,却再不能为武官,着实令人惋惜。楚江自己,一个江湖草莽,不甘心革命如此失败,千里迢迢来到川蜀兴州,尔后同一些同道中人一同创建了短刀谷这一支义军,继续从事反金。三十年间,义军规模逐渐壮观,成为有志之士纷纷向往之处,多年来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是加入了短刀谷,就是与之又莫大关联——徐辕、柳五津、陆凭、九分天下……并同山东红袄寨、淮南小秦淮、黔州沈家寨结为联盟,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抗金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楚江一边说着一边眼中闪亮,一阵风吹过,泥沙打在胜南脸上,打醒了他的愧疚和罪恶感:“胜南,如果真要为你爹破坏抗金赎罪,你只需要也投身就够了。”

    这时凤箫吟微笑着过来:“林楚江,林胜南,要不要喝酒啊?”楚江胜南齐齐伸出手来:“拿来!”凤箫吟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跟我来!”楚江胜南只得起身随她同去,凤箫吟一路上趾高气昂得意洋洋,胜南怒极,抓起一把泥土想扔她,但每次都逆风扔到自己身上来,凤箫吟发现他在戏弄,一笑了之,楚江见胜南也有擅长作弄的时候,显然对过去的事情放下了不少,楚江着实安慰,看着他很熟悉的脸,心念一动:“胜南,想不想拜我为师,学习饮恨刀的刀法?”

    此语一出,林胜南和凤箫吟均停脚杵在原地,胜南显然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林前辈?”

    凤箫吟轻声问:“林前辈你以前从未收过双刀方面的徒弟,我还以为你只传给林阡一人……”

    “当然不是。”楚江笑对胜南,“胜南,这几日见你学习刀法天资聪颖,是难得的人才,也不忍心你被埋没,学习双刀对你来说又百利而无一害,就当这些日子以来,你拼命保护双刀的报偿,当然,我传刀法给你不是没有私心的,你日后学成了,要帮着林阡来统领江湖。”

    凤箫吟也为胜南感到高兴:“太好了林前辈!”

    胜南却没有答应他的提议,面露难色:“拜林前辈为师是胜南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拒绝,只不过,实不相瞒林前辈,我怕是不能拿着饮恨刀练太久……”

    “为什么?”楚江一怔。

    “因为每一次握刀的时候,我的头脑里都会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前几次御敌,只要有饮恨刀在,我就会这样走神,或者是心不在焉或者就是悲痛欲绝,只觉得这饮恨刀和我相克。”

    没人注意楚江脸色大变:“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凤箫吟道:“那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进啊?和什么东西相克就一定得避开它么!”

    楚江亦恢复常态:“是不是相克还很难说,胜南,我也不会强求,给你时间考虑,什么时候克服了障碍,我随时教你刀法。”

    胜南料不到楚江如此宽容,大为震惊:“就冲着林前辈这样的人品,在下拼死保护饮恨刀也是份内之事了。”

    凤箫吟笑道:“那咱们不谈这话题了,师父还在等着喝酒呢!”

    她立刻就继续引路,心情很愉悦,胜南在她后面走,看她辫子上扎着一种布织的小狗,凤箫吟一动,小狗就在她头上乱窜,胜南好奇不已:“凤箫吟,原来你后面有一只狗啊!”凤箫吟一怔,显然没会过意来:“我……后面一只狗……你是指你么?”胜南大窘,楚江和凤箫吟都大笑不止,楚江一面走向正在酗酒的纪景,一面收敛笑容,耳边回荡着胜南那句话:因为每一次握刀的时候,我的头脑里都会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楚江回味着这句,不由得再看了胜南一眼,初春时节,胜南换了一件白衣,很是英气,眉宇之间,已全然一种侠客的气概。他喝烈酒的感觉,说实话,像极了一个人——楚江自己!

    楚江默默喝着酒:当年自己手握双刀的时候,脑海里何尝没有闪过一种“奇怪的念头”?!

    纪景喝醉了,使劲聒噪着:“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醉死在酒缸里死也不出来,来,楚江,干!”他突地抬出一只大盆来——楚江胜南差点被吓死。凤箫吟替他斟了足足几坛子酒,才把盆填满了,纪景不愧是酒疯子,凤箫吟还在倒着,他就立即凑到盆边喝去,如饮淡水,楚江胜南虽酒量也不小,哪敢效尤?惊诧之余甘拜下风。

    纪景很快喝了大半盆,摸着圆乎乎的肚子,意犹未尽:“气凌彭泽之尊,光照临川之笔。哈哈哈哈,再来再来!”楚江一笑:“凤姑娘,你师父醉了。”纪景胡子一瞥:“谁说我醉了?你才醉!”说罢继续喝,楚江胜南凤箫吟哪敢由他胡来,怕他不醉死也撑死,赶紧把他拖走了。

第16章 生一醉,死无怨1

    第16章 生一醉,死无怨1

    终于可以看见胜南克服障碍在风中挥刀,果然得楚江调教,他从前杂乱无章的刀法删减了许多枝节,添的是力道,整个感觉就提升了许多,更恢宏壮阔。

    凤箫吟欣赏地看着胜南与楚江切磋刀法,感觉刀光中胜南的眼神,越来越激越,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像楚江。

    回过头来看纪景带酒坐下:“师父,你看他,刀法又进步了许多,比以前精练啊!”纪景嗯了一声:“楚江看中的徒弟,当然是百里挑一的,何况是饮恨刀的徒弟!”

    凤箫吟略带担心地看了他一眼:“我听闻师父和林楚江约定好的比武就在几天之后,你们还比么?”“那自然,二十年之约了,不比不舒服,怎么,你担心师父?怕什么,切磋切磋嘛!”纪景笑着,再喝。

    凤箫吟知道,纪景和楚江虽然交谊不浅,但毕竟不是共事的战友,二十年前,纪景输给楚江,是憋了一口气在的,她这师父,不在乎名利地位,却只在乎那一口气而已:“你这一回,输了就输了啊,不要再定个什么二十年之约。二十年不成再二十年,到时候人都死光了。”

    “你这丫头,我有这么耍无赖么!”纪景吹胡子瞪眼。

    纪景和楚江的比武很快就要来临。纪景一边行路一边挥霍酒食,直到转眼第二日便是比武的大日子了,纪景才有些紧张,吩咐凤箫吟去城镇上买些酒来,好准备充足和林楚江的比武,胜南借陪她去买酒之名也顺便去找些酒喝。得这位老远就能闻见酒香的厉害人物帮助,凤箫吟乐得清闲,街市上卖酒的不多,骄阳之下,一个十四五岁的黄衣少女站在酒架子后面,这是胜南赌定最诱人的一家,凤箫吟听了她介绍,随即挑了两坛子“必胜酒”回去。

    次日。

    这是等了二十年的机遇,这是等了二十年的挑战,是战友,也是武功上期待超越的人。

    纪景比楚江年纪大得多,但是却不得不敬佩他。

    他和楚江此刻对面饮酒,一点都不像将要比斗,纪景道:“瞧!楚江,咱们之所以喜欢沙,是因为咱们都是拼死沙场的人啊,想当年,我和陈俊元帅,王友直元帅一起抗击金兵,你呢,和耿京元帅情同手足……那时候,如果朝廷多加一把力,现在哪里还有金人立足之地,可惜啊可惜,抗金的越来越少,年轻人怕是没有经受战争的苦,忘记了国仇家恨啊!”

    楚江一笑:“纪大哥不必担忧,说到年轻人,有斗志的很不少呢,你的江西八怪,我的几个徒儿,三足鼎立九分天下,哪个不是人才?”

    纪景见楚江回身看了胜南一眼,他也知道楚江已经收他为徒:“听吟儿说,他是张安国的妾侍在张安国死后十九年收养的孤儿,这个林胜南虽然后来加入了抗金义军,怕他的思想里,还不止反金呢!”楚江一怔:“什么?”

    纪景道:“张安国是被辛弃疾所杀,那么林胜南该不该找这位杀父仇人?”

    楚江一惊:“胜南应该分得清是非黑白。以后我再试探他。”

    胜南凤箫吟在远处看两人光顾着聊天喝酒,凤箫吟心中焦急:“怎么不快点呢?像生死决战似的。”胜南呵斥说:“胡说什么啊,着什么急,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说罢转身要走,凤箫吟一把拉住他:“干嘛?”胜南面露难色:“人……人有三急,对不住啊。”凤箫吟一松手,他像离弦之箭一般飞掉了,凤箫吟心中窃笑:装什么装,比我还紧张!

    胜南回到原地,看见纪景手中的武器是一把金刀,在阳光下刀光熠熠,显得特别炫目,折射出的光芒一道接着一道,回看楚江手中提着的只是一杆古旧的铁枪而已,武器没有对手鲜亮,就只能看招数。

    心里不由得领教到了两者厉害:别人都以为纪前辈擅长用戟,却不知他的真正绝招是金刀,就像林前辈从前,用的不是双刀而是铁枪一样。

    凤箫吟心中紧张:希望师父不要输给他!

    就这么走了神,一眨眼两人已经在拆招,凤箫吟大惊,忙问胜南他俩是谁先出手,胜南只是诧异摇头,没说话。

    约莫五招开外,楚江开始占上风,枪支虽旧,却很长,让纪景武器方面看上去有劣势,但纪景刀法精妙程度也不容小觑,和饮恨刀刀法不是一路的特色,也丝毫不逊于楚江,楚江挑过去一枪,纪景身子一侧,刀锋一避,待枪近身之时,突地回转刀身,从枪下伸过刀去,楚江将枪回缩一寸之距,绕起几朵枪花连环几招一并刺去,纪景不慌不忙,一招“拨云见天”,横刀过去,楚江侧身一闪,飞速地将枪从右手传到左手,瞬时换了个方向攻他,纪景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就在吟儿极度担心之际,纪景动作也好快,改变刀路直砍他枪身——来不及回防只有放弃防守继续进攻!

    这一抵抵得恰在位置,枪的威胁骤然减轻了不少,纪景趁势突地一松,金刀往前一送,胜南心一紧,只见楚江适才还为其所阻,蓦然撤枪来守,衔接得也是妙极,过渡得自然,真乃不是火拼,却胜比生死决斗。

    每一刀每一枪都静却深,不夺命却都凶险。吟儿胜南大气不敢出一声,就伫立一旁任风将沙吹打在自己背上,任眼睛随着光线与刀枪同逝。纪林二人不像他们年轻,能够用“快,变,幻”来取胜,但他二人的可怕就在于,虽然不快也不多变,你却猜不透,他下一刻往哪个方向出哪一招,甚至他力道所向,可能会在发与至之间轻易转变。

    纪景与楚江都了解,也都对对方暗暗佩服,无论是表面的刀枪功夫,还是招式内蕴藏的内力,他二人都旗鼓相当,不可辩驳。

    胜南身处战局之外,能感受出刀枪之间那种隐约的漩涡,一时间被这巨大的力量震撼住,不知不觉要被吸引进去。

    纪林二人交战多时,始终面带微笑,反是旁观两个,面色凝滞。刀之苍劲,枪之激锐,绝风之路,沙之途,非争,非战,非交锋,力生灭,招起落,告诉吟儿和胜南每一式旷古奇招的诞生与消亡,一破一立。

    却听凤箫吟道:“我师父要输了……”

    胜南一愣,屏气凝神望去,纪景到了这一步,果真神色有些紧张,动作一不协调,立即被楚江钻了空子,一枪直入破绽,纪景毕竟刀法老练,赶紧回头补缺,但对手是楚江哪里容得下他半点瑕疵!这一刀挡得住方向,挡不了力道,铁枪硬生生和他肩膀擦过,便即血流如注。

    比武结束……胜南和凤箫吟怔在原地,楚江马上撤枪:“纪大哥,没事吧?”

    纪景让凤箫吟拿出金创药来敷上,笑道:“楚江,上次也是这招‘鹤噙灵芝’输给了你,不知怎地,一旦使出这一招,铁定被你找到破绽!”

    凤箫吟看他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师父,坐下休息休息吧!”纪景笑着:“没事,休息什么?”他额上沁出微汗来,本能地擦了擦,想同凤箫吟说话,突然喉头像被堵塞住一样,怎么也说不出来。嘴角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他伸手去揩,蓦地发现那是一小块黑红色的血迹,他恐惧感袭上心头,视线开始模糊,眼前事物,忽近忽远,忽隐忽现,他仰面便倒,只听见吟儿几乎带着哭腔喊:“师父,师父!”他想睁眼,睁不开,却听吟儿一直在骂楚江:“林楚江,没想到你也是这么个卑鄙小人!我师父跟你有什么仇?!”又听楚江道:“凤姑娘,我没有……”“那我师父怎么会中毒?!”

    纪景昏昏沉沉间支撑起来,大声道:“吟儿,吟儿!”凤箫吟泪流满面,紧紧扶住他,纪景眼睛睁不开,伤口处不时有黑血涌出,怎么挡也挡不住,纪景气息奄奄道:“你这几天可有接触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接受过她什么东西?”

    凤箫吟使劲摇头:“师父,你不要吓我,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胜南忙说:“不,这几坛酒,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所卖。”

    凤箫吟一怔,连连点头,楚江立刻拔下吟儿一根钗伸进剩酒之中,再将酒滴滴在枪尖上,枪尖上骤然就变黑了,凤箫吟怒道:“这女子好是阴险,每种里面下了半毒!师父,你中的是什么毒,我来帮你解!”纪景喘息着摇摇头:“师父老啦,命该休了……”吟儿大惊失色,回头看楚江:“林前辈!求求你,救我师父!”

    楚江也面带忧虑,俯身为他把脉,二话不说运功要帮他去毒,纪景轻声道:“楚江,不必再耗费你内力了……这女子是无影毒王的后人,她的毒比唐门还要厉害……吟儿,那女孩和你一般大的年纪,名叫胡弄玉,她的爹爹,是被师父杀死的,师父之所以告诉你,不是希望你去报仇,是希望你替师父继续还债,师父欠她的,不止一条命,还有父爱啊……”

    凤箫吟泣道:“不,不,师父不会死,我要杀了胡弄玉,一定要杀了她!”

    纪景叹了口气,忽然手一沉,溘然仙逝,六十多年的抗金生涯,也随即掩埋在一片苍茫之中,随风沙一并远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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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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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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