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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生一醉,死无怨2

    第16章 生一醉,死无怨2

    纪景死后的日子,三人就不可能再有从前那般轻松快乐,有时甚至连一句话也不会说,胜南楚江常见凤箫吟一人暗自落泪,偷偷哭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心情也愈发沉重——纪景毕竟是因为楚江才中毒身死啊!

    月再圆,云雾山比武很快就要开始,荒路也已经走到尽头,三人住了客栈,吟儿早睡下了,楚江倚着栏杆喝酒,胜南从房内出来,略带担忧地看着楚江。

    楚江看见他,叹了口气:“纪前辈就像凤姑娘父亲一样,凤姑娘这些天吃不下饭也整天不言不语,真担心她会撑不住……”胜南道:“凤姑娘性格爽朗,过一段时间会好的,就怕,她会为了找那胡弄玉拼命。”他看楚江愁眉紧锁,摸出自己玉佩来,离家这么多天,第一次拿出来,玉很通灵,楚江注意到了,问:“那是什么?”

    胜南道:“这块玉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带着的。娘说可以转运,师父,这块玉我拿出来次数极少,未染人世间俗气,这阵子您时运不济,要不要借它试一试?”

    楚江微微一笑:“你很是迷信啊。说到你娘,她应该教导过你,去杀当年杀张安国的仇人是不是?”胜南不知他为何这么问,点点头,同时将玉递过去,楚江接过来,觉得这块玉甚是滑腻,还挺温和,正想继续说关于辛弃疾的事情,突然一阵熟悉感传递到手心,这块玉不是整的,只有一半!

    冥冥之中他忆起什么,赶紧将玉翻转过来端详,只见玉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木字,他颤栗着转身看胜南,月光下,胜南的脸清俊而帅气,像当年的自己,有着不符年龄的忧伤:“这玉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带在身上的?”

    胜南点头,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惊诧:“是啊,娘说那时在路上捡到我,我还是个婴儿,一身是病,身上就这么块半玉,娘就断定了我姓林。”楚江瞬间不知是悲是喜:“这样说来,孩子啊,其实你是……你……”他似乎难以启齿,胜南奇道:“怎么了?师父?”楚江支吾说道:“没什么,没什么,胜南,你先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楚江看胜南走远了,回头看手中玉佩,不经意间十七个年头从指缝间溜走了,他明明应该喜悦,却悸动——当年,他喜得双子,兴奋不已,哥哥叫林阡,弟弟叫林陌,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却在某一天夜里,一个道士经过短刀谷,告诉林楚江和玉紫烟夫妻二人一个谶语,叫做“阡陌之伤”,当年那道士的话依旧不停回荡耳边:“饮恨刀只有一对,他们兄弟二人却都想要饮恨刀,一个武林拥有两个主人,不是武林之福啊!”楚江不信,几乎是将那道人赶走的,岂料不久后那道士又来,要塞给两个婴儿两块半玉辟邪,每一块上刻着‘林’的一半,也就是现在他手里这块半玉的‘木’字,楚江依然不肯听,玉紫烟却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情给两个儿子都带玉辟邪,后来,仅仅一次赌气,玉紫烟带着两个孩子离家出走,这一走就遇见了金人,他林楚江的儿子,金人怎么可能放得过,楚江赶到时候,是一个马队救下了玉紫烟和她怀中的林陌,哥哥林阡是在山下找到的婴儿尸体,年龄特征,都一模一样——可是当年,谁都没有想到,曾经还嫌碍事的那块玉被忽略掉,成了真正的林阡身份的证据!

    林胜南是真正的林阡!也就是当今林阡的亲生哥哥!

    楚江懂了,难怪他有如此天资,又有如此缘分,左右并用,握刀时的感觉,是饮恨刀的主人应当独有的啊!

    可是自己该如何认他!告诉他他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屈辱完全不该忍受,告诉他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承受英雄的美名却让他背负奸细后人的包袱,这么对比鲜明他怎么可能相信,又怎么肯认自己?!

    而且这其中还有另一个原因——当年玉紫烟不堪忍受丧子之痛和对她自己的谴责,也不敢再面对楚江,带着林陌改嫁他人,想要远离江湖,只是谁都清楚地知道,饮恨刀必须有传人!楚江费尽了心思找到林陌,并欣喜地发现林陌拥有上等的习武天资,欢喜之下传授他饮恨刀刀法,在他八岁的时候担负起“林阡”这份职责,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和徐辕林念昔合称三足鼎立,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举办武林大会领导武林,在他十五岁的生日送他去金国磨练,一去就要两年……结果,在两年过后,林陌就要接过饮恨刀的时候,怎么可以,怎么会,出现他代替了十多年的“林阡”?身为父亲,他不可以偏心,但身为武林的领袖,他明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林楚江叹了口气,这许多年,没有一个决策像今天这般进退两难,是把饮恨刀给林阡,还是隐瞒世人,继续让林陌来代替?无论哪一个,对谁都不公平……

    次日行路,凤箫吟似乎精神好了很多,又能够和胜南说笑,不像先前那般沉默寡言。但楚江却一脸沉思,没有从昨夜的矛盾中走出来,想认回胜南,却有太多的顾虑,胜南偶然感觉到楚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常,几次嘴唇翕动没有讲话,心里也隐约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事在操控。这种日子延续了好几天,直到这一日傍晚时分,楚江突然用一种很严厉又很慈爱的语气问自己:“胜南,想不想做武林的领袖,统帅江湖?”

    胜南和吟儿当即都杵在原地,胜南僵立,觉得莫名其妙:“师父……您……您在说什么……”吟儿更把它当作无稽之谈,微笑道:“想,谁不想啊,可是就算有武功有经验,也没有身份地位啊,再说,前面还有林阡和徐辕,统帅武林的人显然已经定了。”

    楚江却没有收回,继续问他:“如果我将饮恨刀给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日后进入短刀谷,统领江湖抗金?”

    胜南当然想不到个中原因,疑道:“师父,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凤箫吟听出音来,诧异道:“林前辈,莫非你要把双刀转传他人,那么林阡怎么办?”

    楚江点点头:“阡儿虽说刀法精练,却比胜南略逊一筹,不及胜南更适合饮恨刀。”他见胜南不解的表情,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只不过,饮恨刀易主这么大的事,必须慎重,只要你用饮恨刀接得了我这三十枪,双刀就归你所有!接着!”说罢饮恨刀抛向胜南,刀在半空中下落,枪已经袭出试探。

    凤箫吟还未从震惊中醒来,本能地后退一步,胜南虽然吃惊,也容不下迟疑,接过饮恨刀来立刻凝神对敌,心里再怎样有疑问也得接完三十招再说!

    一时间气氛相当紧张,在场三人惊的惊,紧的紧,都未注意树旁草垛里睡着个山野村夫。最大意的就是凤箫吟,楚江和胜南都未注意到她一直惊呆着伫立一旁,几乎连他二人切磋也不在意。

    胜南双刀一撇,白光闪击之处,其余尽被吞没,连楚江都不例外,大有磅礴大气之预兆,和饮恨刀真是合作无间的拍档,楚江一笑:“好刀法!”却似早料到一般从双刀阻碍中突破出来,毕竟那是他的刀,怎么破解只有他最清楚,胜南不慌忙,立即一刀“鹤啸九天”,从底路向上挑枪,楚江刀一上提,由上向下刺来,胜南头一仰,腰一弯,全身躲过威胁,重心下移,短刀已向楚江投掷过去,楚江伸手拦回,左侧长刀也已攻至,楚江使枪灵活轻便,飞快地挑,劈,饶是胜南长短刀配合天衣无缝,想用刀中的恢宏去撞开楚江枪内的深邃只能说真的好难。

    空中掠过群鸦乱鸣,天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乌云转移的速度很快,凤箫吟缓过神来,知道周围光线都在变暗,饮恨刀与铁枪的切磋却比飞沙走石要沉重,在心里不停敲击着,世界变得很小,除了这阴霾的天气就只有被包围的他们三个,然而,只要往刀枪中去探索去感受,就明白另一个世界的意境,虽然转身就看不见……

    饮恨刀要易主!凤箫吟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错,从楚江的眼神里,她看出他对林胜南的欣赏,刀枪相抵已经二十余招,楚江虽然是上风,亮点却在胜南上面,十七岁时的林楚江,也许还不及如此炉火纯青。

    三十招一过,她知道,高潮和结局都在这里,胜南和楚江虽是师徒间切磋,却在这时进入白热化的比试,他们都是不认输的脾性,越难对付的就越是好对手,此刻他们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专心和喜悦,眼中都只有手里的武器罢了!

    凤箫吟也屏气凝神看过去,她也好期待看见这场战事该如何了结——

    突然眼角晃过一个不速之影!她一惊,刚刚叫出声来,就看见一把明闪闪的刀从空而降,直接往专心对敌的胜南背上劈去!

    胜南刚和楚江战到最激烈之处,哪里料到会有人偷袭,前有枪缠,后有刀劈,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哪里还有时间犹豫,简直是死路一条!

    凤箫吟瞬间看清楚了那个偷袭者依旧是柳峻,刹那间她几乎断定,在林楚江和柳峻夹击之下,林胜南是死定了,不对,柳峻要杀林胜南干什么?!

    林楚江当机立断,立刻撤回力量,将胜南往身旁一拉,岂料那一刀骤然转变方向,一下子撇下胜南直袭林楚江!楚江一边将胜南往旁边推,一边闪避,奈何柳峻狡猾,这角度再怎么躲也躲不了,想也不想,立刻提枪直刺柳峻,竟是个同归于尽的招式!

    刀与楚江擦肩而过,枪却刺入柳峻手臂之中,柳峻连退数步,冷笑道:“多年不见,师兄枪法依然这么厉害。”

    楚江按住流血右肩,冷道:“不敢当,师弟进步了不少,学会了声东击西。”“我岂止学会了声东击西?”柳峻哈哈大笑,提起手中金刀,“林楚江,你认得这把刀么?这是最近死在你手里的纪景的刀。”

    楚江一怔,突地全身发寒,凤箫吟会过意来,惊道:“你说什么!”

    胜南大惊失色,赶紧来看楚江伤势,柳峻哼了一声:“据说胡弄玉下毒,酒里一半,武器上一半,她知道你们比武的日子,但哪里知道你们谁输谁赢,当然是在你们每个人的武器上都下了毒!”

    胜南即刻支撑住楚江:“师父,你要撑着,一定要撑下去!”楚江即刻毒发,早已喘不过气来,凤箫吟回看柳峻,冷冷道:“只怕你不知道,这杆枪是被我们蘸了酒试过毒的。虽然被擦拭过,也留了一点在,你伤口这么深,不怕也中毒么!”柳峻脸色惨白,蓦地像疯了一般狂奔而走!

    凤箫吟也不去追赶,回头看楚江状况,心顿时凉了半截,胜南也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撕衣给他按着伤口,伤口虽小,但黑血却始终涌出来,染得他手上都是,和纪景临死是一模一样,凤箫吟再度看到,忍不住惊惧,颤声道:“林前辈,你不要死,真的,不要死!”

    胜南触及楚江身体发寒,使劲地搓他手企图温暖他:“师父,胜南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师父就不会中毒!”楚江睁开眼,断断续续道:“傻孩子,他目的就在于我,关你什么事,你……你无须自责……”

    想要给楚江疗伤,却什么都做不了,胜南一筹莫展,不由得悲从中来,瞬间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和楚江虽然是一个月不到的师徒,感情上却是步入江湖之后谁也无法比拟的,楚江回光返照,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胜南,我……能不能,有一个请求?”

    胜南拼命地点头,楚江轻声道:“你……能不能,原谅爹的错……”

    胜南脑中“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楚江用力摸出那块玉佩来:“这块玉佩……另一半在你弟弟那里,就是……林阡……不,不,其实你才是林阡……爹对不住你,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受苦受难……你原谅爹……”楚江满脸大汗,“你要带着饮恨刀,去统帅江湖,你是林阡,听见没有,不要让给别人……”

    胜南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楚江艰难地把饮恨刀递交给他:“告诉你弟弟,让他让给你……”

    他话未说完,已然咽气,这个驰骋沙场的英雄,没有死在战场金戈铁马的年岁,却死在金人的暗杀之下……

    胜南回过神来,泣道:“爹!爹你不能死,你刚刚认了我,你还没有听我叫过你一声爹!”

    整个林子空荡荡的,只听见胜南的声音不断回响,一阵冷风吹过,直钻人的衣领。凤箫吟僵立原地,久久不敢相信,她若干天前撒谎居然是歪打正着,林胜南是林阡?林胜南是林阡!

    胜南的泪水不住地流,他为他刚刚认的爹哭,为了这个叱咤风云却饱经风霜的父亲哭,他抱着林楚江的尸体,直到连自己的身体都变冷,凤箫吟打了个寒颤,小声道:“林……林胜南……”胜南眼中射出的是一种彻骨的仇恨:“我杀不尽这群金人!”

    “可是,饮恨刀……你要好好留着。”凤箫吟轻声说着。

    胜南一惊,冷笑道:“我说过我和双刀相克,难道我真是个不详之人,爹刚刚认出我来,就遭到金人毒手,我已经对不起爹,难道还要对不起那个我素未谋面的弟弟?”他瞬间爆发,骤即静下来,喃喃自语着:“不,饮恨刀是林阡的,是林阡的,不是我的……”

    “不,胜南,你就是林阡。”风里,吟儿和他说,一脸泪水。

    天灰沉沉的,想要吞噬这个世界。

    云雾山就在不远处,地如其名,云雾茫茫,而林子旁边的水一直在流淌,寒冷如冰。两骑在水边缓缓而行,谁也不知道,以后的命运。

第17章 旧忆,祁连

    第17章 旧忆,祁连

    秋,马蹄踏入短刀谷的那个秋

    落叶纷飞的季节,马上的黑衣少年

    一个身负绝学却无人赏识的奸细后人

    不知道人生和命运会在瞬间全然改变

    天上的风,请你嘲讽我的执着

    没有坚持的就平凡离开,而坚持的我却只能寂然

    寂然也无妨笑对俗尘

    惊鸿一瞥,只一眼就被她吸引

    相信一见钟情么?

    相信,尽管只有短短五天

    命运太眷顾我

    给我五个和她相处的日夜

    却不明白,为何她,蓝玉泽

    闻名天下的第一美女,武林天骄的未婚妻子

    会爱上我——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地位的——奸细后人

    奸细后人,这个污点,永远也抹不掉

    即使路上,有宋贤新屿的支撑,有柳五津的鼓舞,有陆怡的理解

    除了这些,只有饮恨刀,和

    那个我崇拜已久的大英雄

    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天竟然让我成为饮恨刀的主人

    不可以,不可以抢林阡的东西

    不,胜南,你就是林阡

    风里,吟儿和我说,一脸泪水

    林阡?不行,我宁愿,还是做奸细后人

    不要对不起素未谋面的弟弟……

    再次从梦中惊醒,饮恨刀贴着自己的脸颊,冰冷的,像父亲临终时候的手。回想起楚江的点点滴滴,风沙掠过,唯独留下惨淡的感觉。

    凤箫吟也一直没有睡好,不停地辗转反侧,这些日子,她的师父死了,他的师父也死了,一切回到他们还没有遇见林楚江和纪景的时候,快得谁都无法相信,谁都跟不上这种节奏。她轻声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会答应我爹的话,投身抗金,所以云雾山比武,我会去。”他的生命里,于是就不会再只有玉泽……

    “那么,你要不要当林阡?”凤箫吟小心翼翼地问。

    他淡淡笑着:“林阡?不是已经有了吗?我要实现爹的遗愿,将来必定去短刀谷,但是是不是林阡,要不要饮恨刀,有什么重要?”他转过头来看凤箫吟:“凤姑娘你深明大义,一定要帮我瞒着,不然天下间两个林阡,不是武林之福……”

    凤箫吟一怔:“你去短刀谷?短刀谷一直从属于宋国的朝廷,什么都要顺着朝廷意思来,这样做一点都不好,精忠报国,又不是报朝廷。”

    胜南一怔,听她继续说:“而且,你的身世不公开,短刀谷怕是不会接受你。”

    “你放心,云雾山比武的时候,我会给他们看我的刀法,身世?为什么人要靠身世活着?因为身世,我在红袄寨里受尽歧视,因为身世,我爹才会为我挨了一刀,他不挨那一刀就不会死……”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取出火折子,从他包袱里取出一件物体来,点燃了几张纸就烧,凤箫吟呆呆看着那烟袅袅上升,见林胜南一言不发盯着火悲伤,也不便多问,忽然喃喃自语:“原本我是想陪他带著刀去找林阡,谁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林阡……我一直想要找林阡,那么我该去找那个传说中的绝世少年,还是算已经找到了他,而他却深爱着蓝玉泽……”

    第二日凤箫吟睡醒了起来,已经不见胜南在身边了。

    这个时候,许多英雄豪杰只有一个方向要去,那便是云雾山。

    云雾山这次比武的诱人之处除了排名之外,就是给众多年轻少年们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让自己被人发现,由此扬名天下,从此进入短刀谷,开始自己辉煌的人生。

    云雾山不远的一所客栈里,熙熙攘攘的好多人,因为消息的闭塞,楚江纪景的死讯并未传出,还有一大群人聚在一块探讨楚江纪景的功夫,客栈外走进来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虽说现今冰雪消融,但衣着如此之单,令人难免要设想他是否身处困境,这样的少年,来云雾山的比比皆是了,一时也没人在意到他。

    他点了一坛子酒,听别人谈论从前武林前五十里仅剩下的几个人如林楚江,易迈山,纪景,听他们讨论三足鼎立、九分天下,也听他们谈论江西八怪,但是当他听到“祁连九客”时,不由得一震,手中的杯酒差点洒出来——是,是祁连九客毁了他的全家……他脑袋里立刻浮现出当年祁连山东西宗的政权斗争,耳边又响起洪瀚抒的话:“对不起骏驰大哥,萧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但洪瀚抒在最后一刻却撤回了他的武器,放了骏驰一条生路……他是祁连山土生土长的人,他,是萧骏驰,当年祁连山奴隶主萧远的独子,将来的奴隶主,他,同时又和生为奴隶的洪瀚抒一同长大,亲如兄弟,然而洪兴发动的政变,口号是“不留萧氏一人”,于是,萧骏驰的父亲,妹妹,全都死于那场斗争……逃下山的只有他和他爱的人——萧楚儿,而此时,他离开楚儿也一年多了……

    “祁连九客?我到底应不应该恨他们?”心一紧,手一捏,酒杯已碎了。他见没人瞧见,忙用内力将碎片又重新压紧了放回去。

    “洪瀚抒”,“宇文白”传入他耳中,当时他和洪瀚抒是结拜兄弟,同桌吃饭,同床而卧,宇文白是萧骏驰兄妹的贴身侍女,几个人一块长大,青梅竹马,后来萧远对奴隶们越来越残忍,竟然有一天要用洪瀚抒做人祭,骏驰等人苦苦哀求,萧远才将决定更改,只可惜,这件事终于导致了政变的爆发,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东宗的人还在睡梦中时,西宗奴隶开始了反击和杀戮。洪兴和洪瀚抒杀了萧远、萧玉莲,一步步地向他和楚儿逼近……

    有人在议论:“这是东宗的人自取灭亡。一开始多和平!谁让萧远后来仗势欺人,压迫西宗做奴隶!祁连九客虽然是奴隶出身,不过又怎样?他们的武功比萧远的儿子萧骏驰高出了一大截!”萧骏驰身子一颤,又有人说了下去:“听说洪瀚抒一直是萧骏驰兄妹的奴仆,他当时还自不量力,喜欢上了萧家小姐萧玉莲,那萧玉莲还真的跟他对上了眼。不过后来萧玉莲还是背叛了他,是她劝萧远拿洪瀚抒作人祭,毫无人情。洪瀚抒也不客气,一剑就结果了萧玉莲,还拉上不少无辜人的性命。他这件事做得过分了,所以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大好听。”“西宗夺权的战术是先暴露缺点给东宗使其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大举歼灭。到很值得朝廷借鉴。”

    萧骏驰尽在那里喝闷酒,听到有人说:“别无聊了,还提什么朝廷?现在我们在这儿安居乐业,要管什么朝廷?”

    又有人附和:“对啊对啊!来!喝酒喝酒!哎,那富商笙铁海来了!”

    萧骏驰抬头瞥了一眼,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走来,那群人立即蜂拥而上:“笙大哥!笙大哥!”那笙铁海笑着:“原来大伙儿都在这里,那好,今天的酒钱我来付!”那帮酒肉一边推辞一边接受了,他们每个都点了许多菜,尽显奢侈糜烂,笙铁海阔气十足:“就这么点菜?吃得饱么!来来来!多点些!”一帮人接着继续挥霍,菜铺满了一桌,笙铁海看见萧骏驰,热情地邀他也加入,骏驰显然是婉拒了,觉得这群江湖看客太过恶心。

    他们继续他们的豪华大餐,不久便一个个满足了肚腹,笙铁海随即从囊中取出一锭金子来结账,见他皮囊还鼓着,这帮人惊叹不已:“笙大哥好富有!”“这么大一锭金子不过是九牛一毛啊!太厉害了!”笙铁海得意洋洋:“以后碰了面不必客气。”这帮人立即“笙大哥,笙大哥”地亲热叫喊,围住他阿谀奉承。

    一群人离席后,放眼望去,杯盘狼藉,东宗从前的淫逸生活,何尝不是如此?逸豫终究亡身。骏驰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傍晚,走到街道拐角,突然听到一阵摔门巨响,接着是盆盆罐罐的摔砸声,和夹杂其中的女人骂街,骏驰猜到是夫妻不和,微微一笑,想起小时候,父亲问他:“骏驰,你的心上人是哪个?”骏驰那时还不懂事,却把手指向了楚儿,父亲问:“为什么不是文白?她可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呢!”骏驰道:“因为楚儿不同我吵架,我们做了夫妻也不会吵架。”两小无猜的生活,从那时开始升华,山谷葱茏的绿色中,湖水清澈的蓝色里,太阳温和的金色下,都留下楚儿和骏驰的脚步和影子。和风吹送,乱了楚儿的头发,隔着轻轻飘荡的树枝,骏驰骤然发现,楚儿已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变成了个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般的女子,水气氤氲、浮光跃金的湖边,一切如神话般和谐而美妙,骏驰练剑,楚儿旁观,她的眸子里写着的,明明是情窦初开的羞涩……鸟语花香,静无人烟,山水相容,仙境里,他们相恋,祁连山见证了他们十多年的爱情,见证了一切欢乐和幸福,却又酝酿出一个惨烈结局——战争!战争!

    他痛恨战争,断送了他的爱情,尽管他和楚儿得以逃离之后,一直都在一起,但因为他是萧远的儿子,几年来一直遭到追杀,迫不得已必须离开楚儿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骏驰回到现实中来,正准备继续行路,突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婆,别这么大声音!给人家听见不好!”一时间分辨不出这声音属于谁,于是驻足细听,只听那妻子“哇”一声大哭:“我就是个傻子才嫁了你这么个穷鬼!你这个败家汉啊!你!你!”她“哐”的一声,又不知砸烂了何物,那男子支吾着一个劲地喊“老婆”,骏驰一惊,听出那是笙铁海的声音,觉得有些蹊跷,翻上墙头,看见笙铁海瘫坐在地,旁边站着个叉腰站立的婆娘,腰间系着围裙,两眼直喷火,还有个小女孩,才七八岁的样子,竟然有点哀怜地看着父亲:“爹爹,既然我们没钱,干嘛要装作很富有呢?”那婆娘扯开嗓门喊:“你摆什么阔你?你有这资格么!”

    笙铁海被骂得连连点头,萧骏驰一时间觉得这男人实在可怜。

    骂完了,笙铁海又出去,萧骏驰出于好奇,跟着他去了家客栈,见他依旧大摆宴席,看上去真是巨富,搞不懂这男人究竟为何如此,就一直跟着他走,笙铁海也非等闲之辈,发现了他的脚步声马上转过来,没好气的一句“穷鬼!跟你大爷什么事?”萧骏驰瞬即抽出剑来架在他脖子上:“你说能有什么事?”笙铁海立刻蔫了,吓破了胆跪地求饶:“大侠,大侠,别杀我大侠!”骏驰同情地看了一眼:“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穷成如此偏要打肿脸充胖子!”笙铁海连声附和:“是是是,小的……天下少有……”骏驰怒道:“这些金银从哪里来,老实说,从哪里偷来?!!”笙铁海忙道:“大侠!这些金银是贱内和女儿做工的报酬。绝非偷盗!”骏驰冷笑:“你真够无耻!”见他蜷缩一团,又着实可怜,小声道:“也怨不得你妻子那么生气,这样,我送你五十两银子,这阵子你不要再摆阔,等日子安定下来再说!”他刚刚说罢,笙铁海蓦地来了精神:“大侠等我一下!”掉头就跑。

    骏驰在原地站着好一会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算等到笙铁海回来,还背着个包袱,骏驰一愣:“你这是干什么?”笙铁海突地跪下来:“大侠,大侠,大侠带我闯荡江湖吧?”骏驰愣住:“闯荡江湖?你有武功么?”笙铁海道:“您误会啦,小的意思不是当武林盟主,小的只是想去见见世面,看看有哪位英雄可以攀附的!大侠大侠!帮帮忙啊!”骏驰一阵鄙夷:“这种原因你也好意思说?你的妻子女儿怎么办?”笙铁海笑着摸出一张契约来:“我把她们母女卖啦!钱都在这里!大侠,这样够闯荡江湖了吧!”骏驰越听越生气,转身旋走,只听笙铁海在后面大喊大叫:“大侠,别走那么快嘛,等我!等我!”

    骏驰被他紧追不舍,看他追得辛苦也不忍心运起轻功摆脱他,就这么反反复复,终于走出了这小镇。入夜之后,郊外一阵阴冷。

    “大侠!总算追上你啦!”笙铁海气喘吁吁,拉住骏驰的衣袖,想笑,却忽然口吐白沫,两腿一蹬西去了。骏驰一惊,赶紧扶他,哪里料到他死得如此突然?

    “他是跑累死的,哼,这人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便即此时,林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女,冷笑:“萧大哥,这种人,理应一剑杀死,亏你还让他一路跟着!”

    萧骏驰大惊,站起身来,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少女,如同翩翩仙子下凡一般缓步走来,她肌肤洁白如雪,秀发漆黑如墨,骏驰脱口而出:“文白!?”那少女眼中含着忧郁,一步步走近,身后一只琵琶,也是白色,这一身白色证明,她是祁连九客之一的宇文白。

    萧骏驰冷道:“我哪里会像你们祁连九客那般毒辣,做事毫不留情?洪瀚抒呢?他在哪里,为何不敢现身?”宇文白道:“我和大哥是分头行动,不在一处,不过都会去云雾山。萧大哥,你怕是对我们有误解……”

    萧骏驰冷笑:“洪瀚抒对云雾山比武很有兴趣吧?他可真有抱负,山主不够,还想要一个武林盟主!”宇文白听出他的不满:“萧大哥,我知道政变是不该,但怪只怪东宗人太残忍,有压迫就必然要还击。”“残忍?那么西宗人把东宗杀得鸡犬不留不是残忍是什么?!我对你们可曾残忍过?!”

    文白摇摇头:“可是玉莲姐对大哥才残忍,大哥那样爱她,她却要将他作人祭,一次又一次地骗他!”骏驰哼了一声:“洪瀚抒最后不还是杀了我妹妹!”

    宇文白看他要走,轻声道:“玉莲姐不是大哥杀的。”

    萧骏驰停下:“你说什么?”

    宇文白道:“当时大哥放走了你,去杀你爹,恰好玉莲姐和你爹在一起,大哥原本也想放过他俩,谁料玉莲姐为了谋生,将你爹推到了大哥钩下!”

    骏驰倒吸一口凉气:“不!不!不可能!”“大哥去追玉莲姐,追出了西夏,但还是晚了一步,玉莲姐和她途中认识的一个马队里五十多个江湖人士尽数被害,玉莲姐胸口插着一只匕首……江湖中人却断定一切都是大哥所为,所以……”宇文白有些抽泣,“大哥在九分天下之中,原本应该最德高望重,却蒙了冤……”

第18章 难躲云雾

    第18章 难躲云雾

    胜南快马加鞭往云雾山赶去,他实在不想再面对凤箫吟,因为一旦看见她,他就会想起前不久他们四个人开心而充实的日子,现在,一切终成泡影,人世间最悲之事,莫过于一半幸福,一半哀戚。

    来到云雾山上,向告诉徐辕林楚江遇害的消息,但徐辕的看门人看见他并不熟悉,拒不通报,胜南怒道:“我要告诉他林楚江林老前辈的事!你快去传!”

    看门人哼哼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见过林前辈?发什么梦啊?”胜南一怔,想不到小小仆人也如此傲气:“林前辈,他,他已经……”

    看门人脸色一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你胡说什么?爷爷我说明了,这次云雾山大会,你们这种小角色不要想吵到我家主人!散布谣言者,死!”

    一个白袍少年见到胜南略带颓废的模样,笑道:“你也真是,想见天骄,也不要靠这种手段吧!”胜南一怔:“什么手段?!”少年道:“散布这种无知谣言!林楚江能打败我,武功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死也不会被你这种无名小卒看到。”他,其实是独孤清绝,但胜南哪里记得,叹了一声只得先走。

    经过林中,看到青山绿石,云雾缭绕,大有超越尘世之感,树木苍翠如屏,疏密有致,中间有流水潺潺,放眼远眺,只见白水如练如线,直挂千仞峰上,远处风云变幻,日穿厚天,折射出万千光芒,流放异彩,云端上头,不时有鸟雀鹰鹞,胜南见到这番生机勃勃的景象,心里的悲恸依旧难以愈合,闭上眼,忍不住再想起父亲的死:原本,我已经不会呼吸到空气,不会听见风声了,可是,可是……爹怎么舍得这世间,怎么会舍得离开人世?

    突地听到密林中传来打斗之声,拨开木从,看见一个橙衣女子用绳索紧缚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那男子耷拉着脑袋,看不见样子,旁边是个正在比斗的黄衣女子,貌不惊人,剑法也一般,对面那位,剑法超群,逼得黄衣女子连连后退,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恒了,只听宋恒道:“黄蜻蜓,成菊,我们中原武林和祁连九客素无瓜葛,只要你将这大奸细交给天骄徐辕便行!”胜南听到“大奸细”,正巧看见那男子脸颊,原来竟是李龙吟,那么这两个姑娘,也定是祁连九客之中的了。

    只听黄蜻蜓道:“在下也清楚,只不过李龙吟是由大哥亲自擒来,属下不能作主,还请天骄谅解。”宋恒撤剑而回:“那不知洪山主何时上山来,你们必须保证李龙吟不能逃脱!”“那是自然。”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宋恒似乎有事,带人离开了。

    成菊绯红着脸看他背影,轻声道:“师妹,这宋恒好像是和大哥齐名的人物,‘江西一剑封天下’。”

    黄蜻蜓狡黠一笑:“是又如何?师姐,我们是西夏人,这种宋国人瞎说的‘九分天下’还是少信为好。”

    李龙吟大声道:“原来你们对抗金并不热心,那么为什么捉我?!”黄蜻蜓冷笑道:“捉你,自然是祁连九客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亲自送你去刑场!”李龙吟大怒:“我不服你们这两个婆娘!”黄蜻蜓成菊皆愠怒:“你不服什么?!”

    李龙吟轻蔑道:“我是被你们小师妹宇文白捉住的,干你们什么事?你们小师妹是西夏第一美女,武功也是一流,哪里像你们两个,武功差模样差,还自恃如此!”

    黄成二人大怒,黄蜻蜓性急,立刻抽剑要杀李龙吟,成菊慌忙阻拦:“师妹,别莽撞!”黄蜻蜓收回剑来:“你不服,就跟我比一比,我倒要看看,你武功好到什么程度?!”李龙吟求之不得,黄蜻蜓不听劝阻,偏要一意孤行,放开他来,立刻要与之争斗。李龙吟看到剑来,立刻双拳往下,打蜻蜓肩头,黄蜻蜓双肩一缩,从拳下躲闪过去,同时一剑刺他胸口,李龙吟身体一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成菊腰间佩剑往黄蜻蜓身上刺,蜻蜓双脚一跃,轻轻飞身,一式“蜻蜓点水”,剑也出手去拦阻,李龙吟存心激怒她:“用什么蜻蜓点水?凭你这样臃肿的体形,还真不简单!若像你宇文师妹那么美貌,那可真……”

    黄蜻蜓一气之下,怒得连进四剑均落空,李龙吟剑术却渐渐上手,两人斗了数十回合,蜻蜓过于激进,越来越不上章,不多久已在下风,果然要比洪瀚抒宇文白差好几个档次,突然李龙吟袖中发出一只冷箭,说时迟那时快,将要射及蜻蜓,她一个“鲤鱼打挺”,将冷箭一翻,箭改变方向直朝木从飞来,胜南一惊,立即躲闪,冷箭力道极大,直接插入手中马角壶里,胜南怕刚才这一声被黄蜻蜓等人听见,也不想再看这场等闲比武,把冷箭拔出来,立刻走了。

    云雾山上的客栈在这个月已经爆满,胜南走了十几家,都没有可以投宿之处,夜幕降临之时,在一客栈门前惊喜地看见吴越、宋贤和一个陌生少年,当下又和易迈山、沈望等人重见,真正是喜出望外,三兄弟把酒言欢,述说离别之后各自遭遇,把一切苦恼之事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宋贤的一席话里,讲了玉泽的再次出现,胜南隐隐觉得有些遗憾:“云蓝告诉我玉泽去了金国开封,难道当时玉泽刚刚下山,正巧和我错过……”

    “别想那么多了,玉泽姑娘应该也不在点苍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对了,你和那位凤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吧?”宋贤打趣着,被胜南怒目而视了一番,只得吐吐舌头,吴越同那少年石磊相视一笑,他二人看来相当投缘。

    离正式比武还有半个月时间,云雾山脚下,各大门派都陆续地来,短刀谷、沈家寨等抗金义军也对这次的排名相当重视,在旧的武林前五十里,有大半都因叛国被林念昔和林阡杀死,唯余易迈山、林楚江、纪景、肖逝和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物,所以比武排名实质是填补江湖不足,甚至,是为日后的金宋对阵选拔人才。

    吴越和石磊一早品茶就听见有人议论排名的事情,石磊劈头问吴越:“吴大哥,你想做武林第几啊?”

    吴越一愣,笑了笑:“现下武功超群的江湖豪杰不胜枚举,我也不能说大话,最好能进前十吧!”

    邻桌听到这一句,冷道:“前十还不是说大话?虽然老一辈的说好了止于比武之外,但小辈里面光是九分天下就有九个,你想在我们里面数一数二,口气也太大了!”

    却听一少年道:“九分天下又怎样,或许这次个个都输的很惨。”

    “你到狂的很。”众人看见那发话小子一袭白衣,略带傲气地站着,说不尽的豪情,他轻笑着:“我就给你个机会,见识一下为什么我这么说!”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把无鞘的双刃剑,那剑甚是锋利,刚一出现,光惊四座,那少年拽下一根头发,左手将剑横放胸前,左手将那发丝放落,只见那发丝还未触及此剑,已然被剑气所伤,截为两段,众人还未缓过神来,那少年突地运剑,那发丝绕着剑尖一段截完再次一段,剑法之妙全展现于发丝运动之中,片刻,不见先前发丝,仅刃上留下一滴黑色痕迹,少年轻轻一弹,剑法已毕。

    众人皆惊,石磊也不由得咦了一声,吴越道:“怎么了?”石磊小声道:“我师父的名号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当然,天山派掌门,唐毕云。”吴越点头。石磊道:“师父很喜欢贮藏兵器,从武林人士手里周转了好多回来,但也有好几件丢失了,其中有一把也是这般无鞘双刃剑,名叫残情剑。”

    那少年耳朵动了一下,石磊明察秋毫,当下更加肯定,转过头去看他:“阁下应该复姓独孤?”无鞘双刃剑的主人回转身来:“正是在下,公子是?”石磊道:“在下天山派,石磊。”

    众人一听天山派,立即一拥而上来看石磊,独孤“哦”了一声:“天山派,就是当年送剑给我的天山派么?”石磊一怔,看他虽无恶意,毕竟略带不敬,有些生气:“阁下为何如此傲慢,竟连我天山派也要轻视?!”

    独孤道:“我不是轻视,而是正视你天山派,别以为资格老武功就好,这么多年远离武林怕是不清楚,江湖是一年一个模样的,你们都听好了这个名字,独孤清绝,四字均有孤清之意,将来的天下第一,非我莫属!”石磊气愤不已,差点起身跟他拼命,幸好被吴越拦住了:“像你这种人,就算武功第一有什么用,有谁会服!吴大哥,你的大话跟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又是一个少年拍着手进了客栈,那人也是白衣,面目清秀,年纪在十六岁左右,笑容里给人一种坏坏的却亲切的感觉,他一进屋,也立刻一句话表明了立场:“独孤兄说得好!”

    独孤清绝转过头去看见他,微微一怔,感应出一丝敌意,这少年光从声音听来,内力就很深厚,样子还没长大,武功应该相当不错:“好一个独孤清绝!天山派怎样?嵩山派怎样?现今高手都自成一家,无门无派才一流!”

    石磊又怒又气,还有些哭笑不得:“你,你又是谁,我哪里碍着你们了?”那少年径自走到独孤面前,伸出手来:“不过你有句话说得不对,只要有我在,天下第一你就别想当。”

    独孤嘴角一丝冷笑,像面对空气般,旁若无人地走了,那人被晾在一边,手还停在半空,却听得有人窃窃私笑:“那不是九分天下里的‘打遍东南无敌手’的厉风行么!”“听说很傲的,哈哈,今天可棋逢对手啦!”

    厉风行听到这话,一怒之下,大声道:“你站住!”独孤不肯停,厉风行当即一招擒拿手向他打去,独孤先是一怔,让开他的那一掌,微微笑:“好掌法!”厉风行傲道:“那还用你说!?”说罢又是一掌打过去,独孤随即伸手与他掌心相接,双掌刚刚对触,两人齐被震开数步,脸上尽是惊讶和愠怒之色,独孤清绝万料不到他掌力如此之强:“你小子还行,但在我之下!”厉风行冷笑:“在你这个疯子之下,那我不活了!”

    “我收回我那一句,九分天下,看来还有些水准。”独孤笑起来,厉风行坐在他身旁:“我是不会恭维你的。呐,要不要喝酒?”

    看他二人突然由水深火热变成惺惺相惜,众人都大呼惊奇,石磊轻声道:“他们二人的武功都没有完全显露出来。”吴越点点头:“尤其是那个只出左手的独孤清绝。这次武林大会还真是人才济济,我忘了把九分天下加进去,如果徐辕林阡都来的话,那我方才的话还真是大话了……”

    石磊受了两个狂小子的气,也不愿意再呆片刻,一怒之下就离开了客栈,吴越跟他出来,看他为了师父名誉竟在暗自落泪,正欲劝慰,石磊泪水已经夺眶:“我知道天山派近年来时运不济,我师父武功不好,全仗着肖逝隐居天山才提高了威望,可是,我和哥哥自幼长在天山,师父就像父亲一样,哪里容得了这样说……”

    吴越拍了拍他的肩,发现他肩骨很小,非常瘦弱,不由得顿生爱怜之心:“石弟,这种评价,不必太过在意,不用理会他们。”石磊靠在他肩上大哭了一场方觉解气,吴越看见他流泪的双眼,比女子梨花带雨哭过的模样还好看,不禁一呆,石磊脸颊一红,突然一笑,擦了眼泪走到一个首饰摊前,吴越见他似乎畅快了许多,不知怎地,自己也如释重负般,看他一直摸着一块玉佩发呆,轻声问:“要买么?”

    石磊一回神,忙把玉佩放下来,须臾之间,那摊主猛地握住石磊的手:“你买是不买?!”石磊一惊:“你干什么?”“我干什么?不要以为我们老百姓好欺负?你摸了这块玉,就一定得买了它!”石磊想不到自己运气如此之差,摸一块玉都会牵扯到如此问题,最后还是拗不过这摊主,自认倒霉买了回来。

    更倒霉的还在后面,回到客栈,店主看到他二人,道:“两位是二楼最北面两间房的吧?”吴越应道:“怎么了?”店主道:“你们让出一间来吧?过两天泉州第一巨富的女儿金陵会来,所以我们要把屋子打扫干净,装饰装饰。”石磊郁闷道:“巨富巨富!巨富没来房子先抢过去,这还是不是武林大会啊!”店主见他发火,只得再和吴越商量。

    入夜,听见敲门声,石磊诧异着开门看见吴越抱着铺盖:“你来干什么?”

    吴越耸耸肩:“我没地方住了,收留收留我吧!”

    石磊看他装可怜,笑着让他进来,叹气道:“我是有点怀疑这次武林大会,连富商都来凑热闹,不是投机是什么?”

    吴越脱了鞋袜倒头就睡,石磊一惊:“你干什么?快起来!”

    吴越似乎有些疲倦,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背卧着躺下:“我腰痛,帮我捶一捶吧!”石磊脸上一阵红晕掠过:“你说……说什么啊?”吴越闭眼呈享受状:“快点!捶一捶,以前胜南宋贤都帮我捶背呢,可现在两人好像都被情情爱爱的束缚住了,整天心旌荡漾,要不就心事重重,我才来找你啊,今天我们两个睡吧!”

    石磊近乎颤抖地掀开他衣衫,看见他背上的伤疤,不由得低声惊呼:“天啊,你从哪里受的这么多伤?”吴越笑道:“受伤是我们男人的光荣啊,伤疤是行走江湖的标志。”石磊接下去:“是意志的磨炼……天天听你说,想不到你真的受过这么多伤。”吴越道:“这些伤口真的很值得骄傲,每天夜里触碰到,就忆起竞争首领时候的苦,幸好终于成功了,宋贤和胜南,也都付出过差不多的代价,身上到处是伤。这么多年,我听说过的最严重的伤,应该是当年柳五津受的,从脑后一直劈进去,他居然还能保住性命,也真是福大命大……”

    这一晚,吴越睡得很香很实在,石磊却始终与他保持距离,没有睡着。

    云雾山,想来的,不想来的,都来了。恩怨情仇,总要找到能解决的地方。

第19章 患难兄弟1

    第19章 患难兄弟1

    夜深人静,石磊轻轻起身,开门出去了,借着如水的月光,他来到溪边,心里禁不住怦怦的跳,面颊很烫也通红,眸子里闪动着的尽是喜悦,但想到独孤清绝和厉风行,不由得怒从心起,骂了句“混蛋”,拾起一小块石头便往水里扔,傻傻地看着那涟漪由激起至不见,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倒影,轻轻除了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笔直柔顺地流淌下来。她轻声道:“哥哥,你总不肯告诉我,男女之情是什么,那么我现在,到底喜不喜欢吴大哥?但我喜欢他那一点呢,难道真的是靠感觉?”喜悦之余,想到说好先至云雾山的兄长还没有重逢,不免夹杂点感伤,听见山上栖鹄声,心下更加凄然。夜晚山涧起了小雾,石磊又梳好头发,扮上男装走了。

    回到客栈,看见吴越原先住的那间屋子正在被人打点装饰,上至床褥,下至地板,都被换了,石磊瞥了一眼,那些人就骂她:“你穷小伙子,看什么看?!不知道这是金大小姐要住的地方吗!”石磊不禁一阵郁闷,不再去管,转身进了自己屋子。

    清晨。

    一夜不眠,胜南心情依旧没有平复,虽然饮恨刀在身上,他却感觉像被驱使着一样,对生命充满了不尽的困惑,谁都救不了他。

    他的人生就这么骤然改变了,彻头彻尾的改变,像一条蜿蜒崎岖的轨迹,绕到最终,越来越看不见终点,就连起点也模糊,双臂渐渐无力,看着自己烧着的火焰,思绪跟着纸灰在林间飞舞:爹,为什么在最后,要做出牺牲弟弟的选择……爹,我不应该,也不能,他是林阡,从我失踪的时候他就是林阡,不会更改……

    站起身,耳边响起母亲的话:“胜南,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把这件事写在纸上,烧掉,你知道,烧掉是它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最好证明。从此这件事情就人间蒸发了,不要再去想……”

    这一刻,烟毫无规则地往上升去,缭绕不散,成为紫色,味道很激烈,很喜欢闻:对不起爹,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为林阡!

    喝醉了酒,颓废着几乎没有任何悲喜的感觉,从林中出来已是上午,广场上人来人往很热闹,提醒着所有人云雾山比武是江湖间一件多么重大的事件,这当中自然也龙蛇混杂。

    胜南浑浑噩噩地步行,走到拐角处,突然听见一阵嚎啕大哭,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小毛孩瘫坐在地使劲哭叫,走近些先要安慰,那孩子突然跳起,把手中包袱扔到胜南怀里去,胜南一愣,还没清楚发生什么事,只听小孩泪流满面冲着身后喊,边喊边扯自己:“大师兄!大师兄,这恶人抢我包袱!”

    他大师兄还有些迟疑,另一个师兄怒道:“你好意思么?抢一个小孩子包袱?!”胜南还未及解释,那人已手举双棒打了过来,大师兄赶紧抽棒相挡:“冰虹,不可莽撞!”他和颜悦色问那男童:“登峰,老实告诉大师兄,是不是真的?!”

    男童一怔,哭道:“大师兄……大师兄不相信我……呜呜,不信我……”鲁莽的那个赶紧安慰道:“登峰别哭,二师兄疼你!是这人抢你包袱,咱们亲眼看见了!”转头看那大师兄:“你这大师兄怎么当的,宁信外人也不信小师弟!”大师兄也怒了:“你说什么?!”二师兄双棒已朝胜南打来,胜南闪身轻易一让,二师兄便扑了个空,还笨拙地摔在地上,小师弟窃窃私笑,二师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你小子还有点武功啊!”大师兄被他一激,大声道:“不错,他一身酒气不像好人!一定是他抢劫了!”也立刻操起双棒朝胜南袭来,胜南大惊,弃下包袱专心应敌,小师弟得到包袱,急道:“大师兄,二师兄,少了钱啦,少了我买小泥人的钱!”二师兄大怒:“你这贼偷!把钱交出来!”

    胜南想不到尽有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冷道:“我没有!”大师兄一棒横劈过来,胜南明白对方也算同道中人,神智虽然不甚清醒,总算想到以礼相待,没有拔剑,只闪身相让,那二人得寸进尺,齐齐进攻,存心要将胜南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大师兄以为得手,一棒抵他咽喉,胜南极快从棒下溜走,转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他后背一下,小师弟拍手道:“好功夫!大师兄,他比你强多了!”当然是一句很不适宜的话了,这一出口,那大师兄是眼中喷火,转身用蛮力打他,反倒更加不中,越来越恼羞成怒。

    胜南穿梭两者之间,丝毫不见劣势,但对敌太久,只守不攻,难免有些疲累,这时二师兄一棒已至肩头,胜南正要闪避,突地肩上一痛,原是在点苍山被云蓝打中的伤口又在牵制,竟然难以缩回去,硬生生吃了一棒,短暂的痛楚使一直沉浸在悲恸中的自己清醒,他突然看清楚了这个荒谬无情的世界,不顾疼痛立刻伸手将二师兄手里武器夺了过来狠狠将他推dao在地,回头去看那个略带惊诧的大师兄,大师兄冷道:“对啊,这样才对,不要慑于我们湖南华家的威力,要打就打!”他是自讨苦吃,一旦胜南舞棒,他手里武器哪里有防守的本事!

    胜南本就一心气愤无处发泄,听他一激即刻出手,棒嵌刀法,不改以往波澜壮阔、风起云涌之势,大师兄提棒来接,也是看清了他非等闲之辈是以全力以赴,这当儿那小师弟突地跑过来:“师兄,我来助你!”他突然插进来,正好堵在林胜南和大师兄力道中间,两人均是大惊,收回已然不及,连忙改变力道,双棒均在那小师弟太阳穴旁擦过,虽然未及皮肤,但那力道何其巨大,小师弟哼都没哼一声就仰头倒了下去,二师兄惨叫一声,急忙抱起他来:“登峰!登峰!千万别死啊!”胜南还未全然酒醒,呆呆站在原地出神,好像知道那小子出事,却没做任何表示,大师兄缓过神来,大喝一声,提棒而上:“登峰死了,我要你陪葬!”

    胜南没有动弹,任由这一棒子打在自己腰间,他只知道骨头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酒的作用下,麻痹得很厉害,他想,这是他应得的吧……

    一阵抽痛,天很冷。怎么会,有眼泪……周围又是一群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人——是啊,爹,我还是我,我不值得你拿命来换,也不值得弟弟拿命来证明……

    大师兄看他虽然睁着眼,却不省人事,哼了一声:“先把登峰送回去,将这家伙也绑回去交给师父发落!”

    胜南眼前一黑,醒来时下身像瘫痪一样不能动弹,神智慢慢恢复,先是一惊,随即是不迭的后悔:我杀了一个小孩,我杀了一个无辜的小孩!

    想站起来,却直不起腰,痛苦。绝望充斥心间,又回到过去那种黑暗的世界,一时竟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突然眼前一亮,门开了,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听见那个大师兄的声音:“师父,这小子怎么处置?”

    那师父道:“放了他吧!”胜南一惊,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

    师父道:“登峰不是一直喜欢说谎么!这次就权给他一个教训!”“可是……”“可是什么?”“我不服气!”

    师父语重心长道:“我们到云雾山不是来比斗的,这里都是朋友,这小子虽然酒喝多了点,也应该是自己人,怎么可以因为登峰一个人坏了大事!?”“师父!”

    胜南大受感动,隐约看见一个青衣汉子,大概四五十岁,太阳穴突出,精神饱满,应该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胜南忆起比斗时候他们自称湖南华家,猜测他就是华家拳的创始人华一方了。

    只听大师兄道:“那登峰的伤……”师父道:“没什么大碍,睡一睡就没事了……”

    胜南大喜:原来那小孩没死!一喜之下再度晕厥过去,突然之间听得有人低声叫唤:“小侠,小侠!”他醒转过来,看到华一方慈祥地看着他,心底顿生暖意,华一方扶他起来,这时门外传来二师兄的叫喊声:“师父,不好啦!”他气色慌张地在华一方耳边嘀咕了一番,华一方脸色一沉,立刻出了屋子。

    胜南回到客栈门前,忽然见到自己的包袱被扔在门外,一时没去想为什么,拾起来蹒跚着往里走,腿脚不灵便,腰也不听使唤,谁料刚刚跨进门槛,便被人推dao在地,原来是店小二。这一跤摔得很重,胜南怒道:“你干什么?!”

    “哼哼,干什么?大家过来看啊!这就是今天早上抢劫小童未遂打伤小童的贼子!”

    一大群人拥上来,立即有人呸了一口:“居然这种人和我们住同间客栈!小二,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垃圾,没有道德!”他们簇拥着骂他,越骂越凶。胜南闭上眼——就像当年冯铁户骂他一样,也是同样的一伙人,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字眼……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辱骂他,店小二最为义愤填膺,拎起他包袱立刻往外扔,他还嫌不够,想一脚把胜南踢出去,岂料刚碰到胜南,他的脚就正好踢在饮恨刀上,被刀气所伤,向后急退数步,众人看小二受伤,纷纷大怒:“死到临头了还暗箭伤人!”众人一起上前动手揍他,宋贤、石磊、吴越三人闻讯赶来,想来救他,胜南气息奄奄,眼神中尽是痛苦:“你们是谁……我不认得……”

    三人均是一怔,胜南几乎爬着出了客栈,有个乞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东面有一家专门收留黑道人物的客栈,你去凑合凑合啊!哎,这么年轻,干嘛走错路啊!喝酒误事啊!”

    胜南移至墙角,被那伤痛折磨着,脑海里一片空白,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他知道,这一刻,他是一只孤帆,将要溺在一片汪洋泽国中……

    这时,远处却渐行渐近走来三个人……

第19章 患难兄弟2

    第19章患难兄弟2

    那三人,是吴越、宋贤和石磊。

    宋贤看见他这副模样,失声道:“胜南!”

    石磊忙替他把脉看他伤势,吴越紧握拳头:“那华家的人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宋贤气不过,一拳捶在墙上:“真要打,我们红袄寨也不是好惹的!”

    胜南小声道:“没事,我没事,你们不必……太牵挂……”

    石磊迎向吴越的目光,轻轻摇头:“还说没事,这次是内伤加外伤一起发作,还被人这样对待!”

    宋贤有些难受:“你也是,说好了三兄弟患难与共的,你被人那样侮辱,还说不认识我们!你记好了,不论以前以后,只要跟你一起受的,咱们受的也开心!”吴越笑道:“不错,你不住那间客栈,我们半步也不会踏进去!”石磊加了句:“你是贼偷,那我们都是贼偷!”

    三人相视而笑,吴越看胜南发寒,立刻背起他:“事不宜迟,咱们先去东面那家客栈留宿,外面实在太冷了!”胜南靠在吴越背上,听见宋贤因为关心而凌乱的呼吸声,知道此生就算一直受冷眼,也足够……

    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脑海中不停掠过沙地里纪景和林楚江的身影和音容笑貌,一次次断续地浮现,忽近忽远,忽明又忽灭。

    却在那时,身体渐渐变得僵冷,不知道脑袋里还有什么信念留驻,只有一个念头,告诉自己,再冷也要等到天亮了,再冷也要等到明天……

    客栈老板轻蔑地看了这四人一眼,领着他们去了一间简陋屋子,那屋子里简单放了一张木板床,被子上都有了虱子,宋贤怒道:“什么房子?拿床被子来!”

    “被子?你说笑啊?住在这里还想要被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掌柜关上门,“好好死吧!”

    宋贤正欲开门追他打一顿,却听得石磊惶恐道:“胜南,胜南!”宋贤心一紧,慌忙着转过身来,从来没有过这般恐慌:“石大哥……”石磊轻声道:“胜南,胜南不大好……”

    宋贤看胜南双目微闭,低声呓语什么,眼泪险险要落,却手足无措,吴越比他冷静些,也一脸紧张:“他怎么了?”石磊道:“脉象很微弱,我检查过他的伤,都是最近伤的,内外一起发作,而且背上还有很重的伤,似乎是一种刀气……天啊,天还这么冷……”他说不下去,宋贤一听天冷,愤怒地开门出去,抓住走了没多远的掌柜,几乎倒着把他捉上来:“我让你拿被子来!听见没!”

    掌柜的虽然受迫,到还有些气节,破口大骂:“老子没见过你们几个,明知是匪类还想要住好的,当年就别走错路!咱们这里没有被子!云雾山对匪类态度强硬,什么都不给,十个匪徒有九个进得这客栈死在这里,没药医没大夫看。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宋贤气极,也知道他所言非虚,一把推开他,狠狠捶墙:“华一方!华家!谣言是他们起的,伤是他们给的!他不仁我们还义什么?!”说罢要冲下去,吴越一把拉住他:“你别冲动,他们救得了胜南么!”

    宋贤杵在原处,无力地跌坐在地:“有什么可以救胜南?我能做什么?”

    吴越看宋贤红着眼眶,心里也不好受:“我答应了寨主,答应了爽哥和二祖,三个人出来,三个人回去……你去生火,我去给他打些水上来。石弟,还望你帮忙一直看他。”石磊点点头,看他二人关心所致,均是忙得满头大汗,回头见胜南仍旧维持原状,烧得迷糊,低声呻吟着,不由得心有不忍,每隔一段时间,吴越宋贤总想起一些更好的方法救他,可是,都救不了他,石磊虽然略通医术,也无力救他,任由他脉象渐渐微弱,忍不住想低声抽泣,又怕吴越宋贤难受,什么也不敢讲。

    宋贤看胜南状况糟糕,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拉他:“林胜南你给我起来!你忘了你从前过的什么生活,那时候那么困难,你都没死,你现在死了什么价值!你还没实现你说的话,你跟我发誓了,要当首领,要和我和新屿一样在江湖上立足!”

    胜南低声道:“我,我不会死,绝对……不会……”

    坚定,却微弱。

    宋贤泪水一直流:“那你还发烧什么……”

    吴越拍拍他的肩:“我去找天骄,也许他会看在红袄寨的面子上给胜南一条生路……现在他是唯一的方法……”

    “那不一定!”门外走进一个妙龄少女,明眸皓齿也算是个标准的美人:“我奉我师父之命,沿途保护林胜南,他的事情我都清楚,这里没有救他的药,不过你们放心,我有。”

    这姑娘说到做到,果真给了胜南几粒药丸服下,半个时辰后,石磊再试探胜南脉象,果真有逆转趋势。

    宋贤大喜:“姑娘好厉害,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姑娘道:“在下姓林名思雪,我师父是林念昔。”

    三人均是一凛:“林,林念昔?!”

    林思雪一笑:“几位不必吃惊,我奉师命沿途保护他,不会危及几位安全。”

    宋贤疑惑道:“干嘛那个魔女要保护胜南?”

    思雪轻笑:“我师父啊,不仅是混世魔女,也是芳心初动的小姑娘啊。”说完这句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磊一愣:“小……小姑娘?”吴越回头看胜南伤势,见他的呼吸已经很顺畅,放下心来,宋贤恢复心情,不忘玩笑一句:“胜南,你采花贼啊?”

    三人一夜未有合眼。

    次日清晨,胜南清醒了许多,石磊正忙着给他煎药,宋贤和吴越全都伏在床边睡死了,身上尽是单衣,而胜南自己却被裹得严严实实,轻轻一动,两人就都醒了,胜南全身无力,情绪全被感动支配着,宋贤看他眼神迷惘,小声道:“你还醉着么?你昨天晚上吓死人啦,以后别喝这么多了。”

    “你们放心,死过一次的人,知道生命的宝贵,我会积极地面对这一切,既然选择了,更该不后悔,不麻痹自己。”

    宋贤摸摸后脑勺:“好高深,听不太懂……”

    吴越一笑,将胜南宋贤都揽住:“我说过,今生今世,我这大哥都得罩着你们,我不死谁都不许死。胜南,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但你要记着,想发泄的时候,大哥一定奉陪!”

    “兄弟我也一定陪!”宋贤笑着回头,“石大哥也进来吧,咱们合作,一起打天下。”

    石磊笑着,忽然被外面一阵喧哗吸引,赶紧出门去打听,上来时神色慌张:“林……林楚江前辈……他去世了!”

    胜南一惊,忍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悲痛,沉默下去。吴越宋贤齐齐大惊:“去世了?!”

    石磊点头:“据说有人在广南看到一块墓碑,是林老前辈的,还有纪景老前辈,他二人似乎是先后去世的……不排除金人暗算的可能。”

    吴越道:“是真是假?”

    石磊道:“应该是真的,他们许久都未有消息了,吴大哥,昨晚胜南真是命大,因为天骄徐辕、柳五津、华一方这些大小首领全都往广南西路去了,如果那位思雪姑娘不来,云雾山都没有可以作主的人!”

    几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数日,事情已经被证实,徐辕等人陆续归来,林楚江之死一时间众说纷纭,胜南明白,他必须和凤箫吟编造出一个好的理由,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但是,现在凤箫吟到底在哪里?

第20章 祸爱之初1

    第20章祸爱之初1

    山清水秀,碧波荡漾。

    漓江上面,处处倒映着青山之影,山的青翠与水的青翠全然不同,因而山的轮廓在水中可以一眼辨别出来。只轻轻一阵微风,山的轮廓便改变,少顷又恢复原样。

    远处绿水上,行来一叶扁舟,舟上隐约见到两个人,一站一坐,坐着的似乎将手探进水中寻石,好在水清浅,那人拾到大量鹅卵石,又顽皮地投到水里去,激起牵连甚广的涟漪。船再近些,看出站着的是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给人以刚健威猛之感,坐着的是个绿衣女子,很是闲情逸致,哼着小曲儿,自娱自乐。

    男子道:“壁削千仞,韩退之说的不错,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女子道:“山水之奇,宜桂林天下第一。”男子一笑:“怎么,祁连山不好么?”女子嘴一噘:“大哥欺我,不理你了!”男子道:“好好好,知道咱们陆静是最好最热爱祁连山的姑娘,好不好?”陆静一笑:“我可不像文白妹妹那样容易上当受骗。”男子道:“竟这般巧合?文白不就在对面那条船上?”陆静站起身来眺望:“对,她在招手呢,还有蓝扬……还有……萧……萧大哥?”男子不禁一惊。

    两船相会,船上白衣女子,蓝衣男子纷纷作揖:“大哥!”这红衣男子,显然就是祁连山山主洪瀚抒了。

    船上另一个男子,萧骏驰,嘴唇翕动,不知该怎么打招呼。

    洪瀚抒小声道:“骏驰兄。”骏驰有些激动:“玉莲……是怎么死的?”

    瀚抒神色黯然,显然是对萧玉莲还未忘情:“我这么久都不能明白,不能释怀……骏驰兄,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我洪瀚抒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无论欺骗我多少次,多少年,都可以……”

    骏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杀玉莲,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总算是报应。”

    洪瀚抒一愣:“骏驰兄……”

    “你放心,文白都和我说了,是玉莲把爹推到你的钩下换得她自己一条生路,她从小就这种歹毒心肠……她和那马队里面五十多人一起横死,一定另有隐情,是她自己的报应。”

    瀚抒从怀中摸出一把短****来,刃上的血凝固多时:“就是这把****,害死了玉莲。”骏驰接过****,文白道:“江湖中人都误解是大哥杀了玉莲姐还殃及无辜,所以这些年,也对我们祁连山存有偏见……”

    骏驰端详这****,匕柄上刻着一个风字,他皱起眉头:“这个人嫁祸于你,令你蒙冤,令祁连山蒙冤,就是祁连山的公敌。”

    瀚抒的脸上写出一丝欣喜的神色:“骏驰兄,你我终于可以再度合作,一致对外了!我答应过爹,无论如何,祁连山的地位都一定要恢复!”

    靠近横山寨之处,几人仍以舟行,这里人来人往,水面也开阔些,众人多日游山玩水,觉得索然,便往岸上张望。

    蓦地众人呼吸全部沉重起来,宇文白微声惊呼,蓝扬努力往岸上瞧,洪瀚抒和萧骏驰一下子站起身来,陆静忍不住出声道:“那……那个不是……”宇文白惊道:“是玉莲姐!”

    洪瀚抒噙泪:“像,太像了……”萧骏驰移船相近,摇摇头:“不是玉莲……”

    宇文白松了口气:奇怪,我怎么暗地里不希望玉莲姐复生似的?

    陆静疑道:“奇怪了,天下哪里有如此相像之人?”

    蓝扬见瀚抒一脸痴迷看得目不转睛,心知其意立刻靠岸。那女子形貌更加清楚,身材娇小,一袭白衣,外加红色披肩,肤色甚是白皙,年龄正巧是十四五岁,她在岸边蹲着,抚mo着一只白色小狗,她对面那个汉子显然是狗贩子,女子身后那个憨实大汉皮肤黝黑,应该是她同伴。女子声音很好听:“这狗儿多少钱?”狗贩子声音也传来:“这狗最贵了,本来要五十两银子,好在这是我今儿出手最后一只,便四十两卖给你吧!”

    瀚抒等人一边下船,一边觉得那狗贩子在敲诈,期待那女子还价,但那女子突地站起身,拔剑就要杀狗贩子,若不是被那黑脸大汉拉着,狗贩子早就没命了。

    宇文白觉得有趣:“这姑娘脾气好臭,嫌贵也别杀人啊!”

    却听那女子怒道:“你以为你有命,狗就没有命么!四十两叫什么?叫贱卖!你养它对它没感情啊!我说,这条狗起码要两百两,不,三百两!”众人愕然,狗贩子呆了呆,求之不得:“小的知错了,三百两,三百两!”

    黑脸汉子小声道:“小师妹,我们……我们……”那女子大声说:“废话什么?给他钱!”瀚抒在旁片刻,看那汉子一脸窘迫,一味劝她不买,女子显然不清楚他们没这么多钱,气势上依旧逼人,觉得她甚是可爱,走上前去:“姑娘,这钱不如由我先替姑娘付了。”

    他把狗递过去给她,心念一动,精神骤然恍惚:“玉莲,别让这狗脏了你的手。”那少女一愣,瀚抒被文白拉回现实中来,一脸通红,转移话题,轻声和这少女说:“你的师兄没有这么多钱啊。”

    少女“啊”了一声,回头看汉子,噗哧一笑:“真丢丑啊,多谢阁下相助,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改日必将偿还。”

    瀚抒轻声道:“在下叫洪瀚抒。”

    师兄妹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师妹脸色惨白:“祁……祁连山?”师兄稍微镇定些:“原来是祁连九客,失敬了!”

    “不知两位是?”

    师妹道:“不敢,在下叫凤箫吟,他是我师兄,满江红。”

    陆静知瀚抒想知道更多,追问:“不知姑娘何方人士,家居何处?”凤箫吟一笑:“在下四处漂泊,师承江西三清山纪景,与七位师兄合称江西八怪。”

    此语一出,众人皆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腰包,凤箫吟一笑:“你们放心,江西八怪不会无缘无故偷东西。”

    看见她的笑容,萧玉莲的笑即刻浮现在眼前,洪瀚抒不由得茫然,一直盯着她的笑看:“难道玉莲没有死?难道玉莲再度骗我,然后去了江西?世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但看这姑娘天真无邪,又怎会是她?”这当儿,凤箫吟和满江红已经走远了,文白叹息:“是做梦么?怎会如此相像?”

    蓝扬哼了一声:“凤箫吟,显然是假名字,我敢担保,整个祁连山的人都会认出她是萧玉莲。”

    “方才我自报家门时,这姑娘还惊了一下,对了,其实有个很好的方法可以断定她是不是玉莲!当年玉莲逃下山时,祁连山山主之位的印章也失踪了,如果这姑娘身上有,那她必定是玉莲无疑!”洪瀚抒道。

第20章 祸爱之初2

    第20章 祸爱之初2

    月色依然。洪瀚抒摸着那把带有风字的匕首,止不住心痛——萧玉莲,凤箫吟?

    他到底希不希望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想要玉莲活着,可是这就表明,她再一次欺骗了自己,而且还牵连了一整个马队和自己开了天大的玩笑,诬陷了自己两年,骗取了无数眼泪和怀念。

    但是假若玉莲死了,他却不会好过,肉体上自由,精神上却更束缚,虽然玉莲是大家公认的歹毒女人,一次次背叛自己,可是自己被骗,也活得心甘情愿……

    玉莲,可知你一颦一笑,都牵制着我人生的根源……

    瀚抒突然一惊:不,那个女人,我再见她就不可以再爱上她,她为了自己逃命连父亲也杀,那个女人!我必须恨她!洪瀚抒啊洪瀚抒,再次让你选择,你会不会仍旧下不了手!?

    他的肩膀被一个人按住,那人在他身后轻声道:“瀚抒,你不可以两难,你要割舍,对她的情意。”瀚抒苦笑:“骏驰兄。我已经割舍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地转移感情,拼命地告诉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骏驰道:“假若那凤箫吟真的是玉莲呢?”瀚抒蹙眉,没有回答。

    次日,众人在横山寨购买了不少马儿,这不禁勾起了宇文白对白马之思。这些马儿大多产自大理,而宋人往这里源源不断地运输盐、锦、丝帛、文书,还有手工艺品。大理人带来了麝香、胡羊、长鸣鸡、披毡、云南刀、许多药物与宋人兑换,整个横山寨非常繁华。

    瀚抒理所当然与凤箫吟二人巧遇,当时凤箫吟似乎正在讥讽时事:“朝廷花这么多万银绢买马,真正能上战场的能有几个?!”满江红点头连声附和。瀚抒听得出她声音和萧玉莲还是有差别,不免有些疑惑。

    凤箫吟续而聆听一个宋国官员和一大理马贩的买卖过程,一边听一边脸色由晴转阴,死死盯着那翻译,瀚抒不懂大理文,只听那边咕噜了几句,翻译道:“这马贩子说一匹四十两。”

    他话音刚落,凤箫吟突地抽出剑来直接往他脖子上抹,众人大惊,翻译大急:“你干什么?!”他见凤箫吟没有反应,忙用大理文翻译了一遍,凤箫吟冷道:“你总算翻译对了一句。那为什么这马贩子说三十两,你翻成四十两?”宋官大惊,翻译慌张失措:“我……我……”凤箫吟冷笑:“你和横山寨买马官员串通一气,多报数目从中牟取暴利,这种伎俩,太胆大包天了吧!”

    那宋官大怒,旁边一小官吓得跪地求饶:“大人,下官,下官不敢了……”宋官大声喝道:“将他二人押解下去,听候发落!”宋官对凤箫吟酬谢一番,萧骏驰在旁轻声道:“不像玉莲,首先,声音不像,其次,玉莲不懂大理文,当然,这可以学,第三,玉莲不会像她这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或许这凤箫吟真的不是萧玉莲?洪瀚抒叹了口气,不知是喜还是悲……

    江湖从前的前五十名,如今仅存的只剩几人,第一的肖逝,第二易迈山,第四十七周瞰……这样的零落使得云雾山比武刻不容缓。比武得来的荣耀也许比自己想的还多——

    虽然如今武林已有徐辕林阡在前,但若得到这次的第一,就是这个领域的盟主,对抗金人的领袖。

    瀚抒去云雾山,不止要当第一,更要和徐辕林阡平起平坐,当领袖,统领江湖。

    但是他深知,由于两年前的那件因萧玉莲而起的命案,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除非,凤箫吟是萧玉莲。

    他注意观察她,果然,她听说两年前的“祁连山政变”,脸色就变得惨白,有一次还几乎晕了过去。最严重的一次,满江红二话没说带着她乘马车走了。

    瀚抒也让文白购车,两人先行一步追了上去。

    两路人马隔了土坡扎寨,凤箫吟似乎很不愿意看见洪瀚抒,但仍旧勉强笑着打招呼,让洪瀚抒和宇文白一同过来游戏说笑,冥冥之中,瀚抒觉得她在有意伪装,掩饰些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玉莲?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一听到“祁连山”,脸就刷一下变白,为什么会晕,为什么紧张得颤抖,但如果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两年时间内,变了心肠,而且张口闭口谈的都是抗金?

    这两日途中虽然不见民怨沸腾,也遇见不少不平之事,凤箫吟一路打抱不平,与萧玉莲的确不像同一个人。便是这天凤箫吟搭救了一个老农夫之后,众人看见那老农脸上的悲哀眼泪:“恩人救得了老夫一个,救不了所有人,救得了一次,就不了下一次啊!”

    凤箫吟粲然一笑以回应:“那就一个个地救,一次次地救啊!”瀚抒看见她的笑容,喜欢她的开心,但转头看那老农走远,叹气道:“官逼民反,也没有办法……宋国气数将尽了。”

    凤箫吟怒道:“你说什么?!”瀚抒道:“我久居西夏,却也看得出形势,宋国快完了。”凤箫吟嘴不饶人:“都是一样的统治,西夏一定在宋国之前灭亡。”瀚抒一怔,笑道:“说得对……临死前的呻吟,就是这些起义。”凤箫吟蹙眉,不肯赞同。

    来到这云雾山脚下,离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行程。即将入夜,瀚抒提议众人先行休息,自己独自去林间寻水。

    重回宇文白、满江红、凤箫吟三人休憩之处,却见林子里围了一大群莽夫,他心一惊:难道又有人要来寻我麻烦?

    心念一动,暂时不动声色,站在树后。宇文白一脸镇静,而满江红神色紧张,凤箫吟和一个人对面站着,看来是她有事。

    局势甚是紧张,以凤箫吟为目标的是个老头,正对着凤箫吟虎视眈眈,瀚抒手扣碎石,准备随时去救,他不知凤箫吟武功到底如何,只见机行事。

    可是,那个老头却突然后退一步,他一退,所有提刀大汉都后退两步。

    瀚抒一愣,望见凤箫吟正在剥果皮,她每剥一点,就扔一些,老头色厉内荏,身后莽夫们看她脸色不对,走的走,跪的跪:“三……三姑娘……”凤箫吟抬起头:“你好大的胆子!”老头一吓,虽然不至于跪下磕头,却连武器也掉落在地:“小,小的不敢了。”

    “第四十七,周瞰。”凤箫吟冷笑着,“你别忘了,这么多年能保住这个名次,完全是享我江洋道的恩惠,居然敢造反,活腻了么?”

    瀚抒乍见她面色冷酷,不觉一惊,马角壶也脱了手。宇文白得知周瞰是过去的第四十七名,上了心,仔细旁听,心道:这凤箫吟,究竟何许人也?

    “你想不想将功赎罪?”凤箫吟轻声道。

    周瞰连连点头:“是……是……”

    这时周瞰身后有个少女拔剑出鞘:“爷爷,何必怕她?!她不过是江洋道上的,杀了她!”周瞰急忙拉着她到身后来:“回来回来!三姑娘,孙女不懂事!你不要责怪她!三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周某照做便是。”

    凤箫吟道:“你替我去把抚今鞭、惜音剑、饮恨刀三者取来两者。”周瞰面露难色:“这……”凤箫吟狠狠道:“怎么?想将三者都取来不成?限你在明年元宵来复命。”周瞰道:“不知那时您在何地?”凤箫吟冷笑:“我想找你,当然可以找到你。”手一挥,周瞰不得不服贴,强拉着尚不服气的孙女走了。

    洪瀚抒拾起水壶回到他们身边,看那帮人已经走远,好奇地询问她所说的三样武器取来两样一事,以及为何要周瞰去夺饮恨刀惜音剑,凤箫吟一笑:“你觉得饮恨刀惜音剑能被周瞰夺去么?我让他夺的,只是抚今鞭而已。”

    宇文白点头:“沿途听闻林楚江已死,不知是否属实。”凤箫吟轻声道:“林前辈是和家师一同去世的,我也亲眼目睹了,是死在他的同门师弟柳峻手里。”瀚抒文白皆是一惊:“此话当真?”凤箫吟点点头:“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在见到一个人之前有所保留,不然会出大乱。”

    洪瀚抒认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也不追问:“我不关心其中内情,只想问凤姑娘,抚今鞭是什么?它怎么也不可能与饮恨刀惜音剑齐名。”

    “其实,抚今鞭是应该和饮恨刀惜音剑齐名的武器,只不过现今它的主人没什么能耐而已,我让周瞰去夺,才能让抚今鞭入江湖。”

    瀚抒一时间觉得这女子手段厉害,渐渐和萧玉莲有了落差,但心里隐隐有了另一种莫名情感……

    他不知道,命运是循环犯错的,又一份爱的开始,又一场祸的眷恋。

    却说云雾山中,宋贤吴越见胜南的伤势渐渐好转,耐不住心中喜悦,三天两头扶他出去走,胜南身体本就强壮,过不了几日就完全康复,杨吴二人和胜南说起林思雪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奇怪,胜南忆起年前在点苍山凤箫吟胡诌的一套谎话,可能令云蓝相信了他的身世,心中甚是隐忧,怕林念昔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这天四人一同下山去,沿途胜南健步如飞怎么追也追不上,宋贤在后面追着,气喘吁吁:“我就说,胜南生命力强透了,那天担心个什么劲啊!等等我,胜南!”吴越看他俩一路狂奔,笑着和石磊慢慢散步:“胜南那天也是多喝了酒,不然怎么会病危?这样才对,石弟,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见咱们三兄弟都幸福,永远是好兄弟。如今得遇到你,更是天赐之福。”石磊听得心中甜蜜,暗自说:不过我可不想只做你兄弟……

    前面一条很清澈的小溪,宋贤停下脚步,故意嗅了嗅:“哇好臭,这么多天都没洗澡了!”石磊一怔:“现在才二月,你们打算在水里洗?”宋贤已经脱了外衣:“怕什么,冬天都洗过!”石磊面上一红,看宋贤胜南都开始脱衣:“你们洗吧,我先走走,胜南你当心点,伤口刚刚好。”吴越看他远走,纳闷着:这么怕冷啊……

    三兄弟脱了衣服往水里钻,吴越突然顾忌道:“假若这水专给人喝怎么办?”宋贤耐不住心急:“快洗吧,你能担保以前你没喝过人家洗澡的水?!”胜南一听有理,呵呵笑着拍拍吴越的肩:“朕特此批准爱卿享用,好了,好事做这么多年了,就做些坏事吧!”宋贤笑道:“不知在水上用潺丝剑法是个什么情调。”说罢脚一踩激起几尺水花,他猛然从那旋转水花中牵引出一条水带来,一粒水珠连着一粒,皆是因内力相吸,吴林二人在旁观赏,宋贤屏气,用手一甩,水带挥洒之余,始终不离宋贤之手,正是“藕断丝连”,不得不令人叹服潺丝剑法的精妙。

    三兄弟泼水嬉戏了好一阵子,再出水穿衣,胜南一时找不到自己袜子,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宋贤穿戴完了,才赔笑着从脚上褪下一双:“胜南……哈哈,穿错了……”

    胜南骂道:“居然敢抢我东西!你个混蛋杨宋贤,偷袜贼,袜子大盗,哦我知道了,几年前义军里发生的袜子失踪案就是你干的!”宋贤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你……你……你才袜子大盗!你个混蛋吴越!啊……”他意识到自己骂错人,改口也来不及,吴越佯怒:“你骂我作甚?!”宋贤忙道:“哎呀,习惯骂你了,对不住啦!”吴越摆起大哥的架子:“那不行,你得向我道歉!”

    “一定要道歉?”宋贤可怜巴巴地。吴越笑道:“那显然。”宋贤笑着向他鞠躬:“对不起胜南!”吴越本来作出一副美滋滋的样子,一听瘪了气:“你不是向我道歉么?!”宋贤道:“是啊,刚刚我将他错说成你,现在道歉当然要把你说成他,这样才公平。”胜南笑着连连附和:“对对对,这样公平。”吴越大怒:“你们两个死小子,还不知要怎么死!”说罢立刻找水泼他们,宋贤胜南立即还以颜色。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自从离开泰安,步入宋国,希望将来还能一直这样……

第21章 身陷囹圄1

    第21章 身陷囹圄1

    天终于放晴,武林大会在七日后开始。

    这天清晨,胜南吴越宋贤石磊在楼下有说有笑地吃早餐,准备出门去转转,做比武前最后的准备。掌柜依旧冷眼相待,宋贤一边啃干粮,一边咬牙切齿:“我调查过,这个人叫蔡柱基,总有一天要报仇!”吴越一笑:“算了,这是他对贼人的态度,很不错啊。”宋贤嗯了一声,胜南笑道:“左耳进右耳出。”

    客栈外进来一大帮人,为首那个和蔡柱基耳语几句,蔡柱基连连点头,瞪了四人一眼:“过会儿有人要来看你们!”四人一惊,不知会有谁来。宋贤心中掠过易迈山、沈望父女的影子:不好,那个沈依然又要来纠缠不清了,真是……吴越石磊均以为是石磊兄长石磐,胜南脑中一片空白,只期待着是她,虽然机会渺茫,他也很希望是玉泽……她没有去金国开封,而是来了云雾山。

    然而来的却是一对夫妇打扮的人——陆怡和江晗。

    两人看得出是新婚不久,只是江晗的神色里,多得是轻蔑和得意,陆怡明显受了胁迫,眼睛里尽皆哀怨忧愁,想说什么,开不了口,江晗身后一大群人,每个都携带武器。

    江晗笑着坐下,陆怡站在一旁,全然不见了过去一贯的活泼爱笑,江晗一直保持微笑,不怀好意地招呼:“林大……侠,久违!”故意把“侠”字拖得很长,胜南早料到他要借机嘲讽,还未答话,江晗已忙不迭地介绍:“我先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们,他们是铁胆陆家新收的徒弟,哦,还有怡儿,现在已经是江夫人啦!”

    胜南虽然听柳五津提及陆怡之事,却未料到江晗以这般语气讲出来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一惊之下目光直射陆怡,他为陆怡不值,她根本不该嫁给这种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陆怡猜出胜南目光里的痛心和惋惜,耻辱地低下头去,江晗察觉出陆怡心头滴血,冷笑道:“怎么?林胜南,你心疼么?对啊,自己的老情人嫁给别人,当然舍不得……”

    胜南又惊又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宋贤义愤填膺:“江晗你放尊重一点!”江晗依旧若无其事,倒酒继续喝,反问陆怡:“有什么难过,你跟着他,现在就在这里住着,很好么?奸细的老婆?”陆怡满眼泪水,不敢抬头。

    在胜南的惊愕中,江晗抬起头来冷笑:“林胜南,你要是真爱她,当时就不该见异思迁,也对啊,人家是大理第一美女,多好的出身可以攀附,哪里像怡儿,残花败柳是吧!”

    胜南越听越愤怒,听到最后一句他公然侮辱陆怡竟不给她一点尊严,而陆怡脸色苍白身体抽搐不能说出一句话来,他一向的冷静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夺过江晗手上的酒壶狠狠往他头上砸过去!

    身边众人哪里料到胜南骤然动怒立刻伤江晗,等到江晗头破血流才回过意来,是时胜南上前一步,把江晗硬生生从凳上推下掐倒在地,眼中尽是气愤火焰:“你还要怎么胡闹下去!她是你江晗的妻子,是你要爱的人!你中伤她,要不要替她着想!”

    陆怡泪水夺眶,啜泣着跪下求胜南:“不要杀他胜南!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江晗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狠命捶打着胜南的双臂,见胜南几乎把江晗杀死,吴越宋贤赶紧过来拉他,这么多年,胜南从未如此性急过暴躁过,只是任何人见到这情景,怕都是要好好教训江晗一顿的!

    好容易把胜南从江晗身上拉开,江晗差不多丢了半条性命,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你……你……”仍旧说不出话来。蔡柱基方才吓得躲到一旁,此时窜到江晗身边:“江少爷,没事吧?你干嘛惹他啊?以后别来找这群贼!”

    江晗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摸自己腰间:“不好,秘笈不见了!”

    陆怡一怔:“你说什么?秘笈怎会不见?”

    蔡柱基立刻转头:“定是他偷了秘笈,来啊,搜身!”宋贤怒道:“你敢!”蔡柱基冷笑:“死到临头还凶什么!数日前打伤华家小主人,现在抢铁胆陆家秘笈,你们在云雾山这里,未免太放肆了!”

    吴越看他上前要搜身,飞速反别住他双手:“那好啊,你看着,还有更放肆的,搜身?你让徐辕亲自来搜搜看!”

    石磊讥讽道:“武功秘笈?有哪个武功高强的人把秘笈带在身上的?!”

    铁胆众徒均大怒,江晗抽剑怒道:“你敢诋毁我路南铁胆?!”石磊冷色:“总比你们诋毁人家人格好!”

    蔡柱基虽被擒住,仍不断挣扎:“还需要诋毁啊?你们四个,本来就是贼!”

    宋贤被激,抽剑要抹蔡柱基脖子,被石磊拦住,陆怡看局面僵持,知一切由自己而起,走到胜南身边轻声道:“胜南,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不如打开包袱证明自己的清白……”胜南脸色一变:“不行。”

    陆怡走到他身边低声耳语:“胜南,我求求你,承信这次来就是要寻你的衅,你不要理会他……让我们早些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看见你被为难……”

    江晗看她走到胜南身边,正是犯了大忌,即刻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脸说悄悄话?!”

    胜南皱起眉头,他明白,陆怡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在人前多受一刻罪,叹了口气,回看吴越,吴越自然想得到个中缘由,松开蔡柱基:“你们想搜便搜!”

    蔡柱基自然一无所获,尴尬地走到江晗身旁:“江少爷……没有秘笈啊……”

    江晗眼光落在那几人随身携带的包袱上,哼了一声:“也许有些人手快,已经塞到哪个包袱里了呢!”

    胜南方才几乎被蔡柱基触到饮恨刀,紧张得满头冷汗,此刻看江晗转移视线,才宽下心来,吴越见胜南神情紧张,有些奇怪,杨宋贤忿忿地将包袱摔在桌上:“你侮辱人也够彻底!出门的好心情全被狗吃了!要搜便搜,搜完就滚!”

    江晗亲自上前来一只一只解开他们包袱查看,哪里有秘笈的影子,宋贤看他翻看完胜南的包袱,松了口气,心中暗喜:看你怎么借口对付胜南!

    吴越石磊也面露笑容,看江晗悻悻的模样,心里一阵满足,江晗没有胜南什么把柄,总算可以走了!

    突然,江晗眼前一亮,吴越石磊站得最近看得最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贤胜南面带惊诧,走上前来,胜南一愣,只见江晗从包袱里提起一只马角壶来,壶上插着一只金色暗器的尾部,上面被拔断,自是李龙吟的那一只,胜南暗叫不好,那天撞见成菊黄蜻蜓和李龙吟争斗之时,暗器的确扎在了壶上,胜南当时没有在意,简单拔去了,没想到还有一截断在里面!

    江晗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是李龙吟的同党!跟他联络来捣乱云雾山,可惜啊,你毁灭证据未免太大意了一些……”

    蔡柱基恍然大悟:“原来是金国奸细!贼能忍,李龙吟的同党,咱们可容不得了!拿下他们!”立即拔刀,不由分说要来擒拿四人,宋贤大怒:“什么金国奸细,真要做金国奸细,我们早就做了!”四人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胜南回看陆怡一眼,依旧是如昨的信任,心中大受感动,赤手空拳连退了江晗手下数人,和吴越宋贤石磊一同进退:“江晗你好自为之!”

    江晗蔡柱基等人直追出门,不肯罢休,尤其是蔡柱基等人,誓要将这四个奸细擒拿了交给徐辕发落,吴越边后退边道:“胜南,你放心,如若徐辕当真问起,我会告诉他原原本本,李龙吟怎么可能是你同党,这也太荒谬了!”

    云雾山本就不平静的路上,随即人声鼎沸,四人与蔡柱基江晗手下混战多时,占据了行路要道,沈依然易迈山等人闻讯而来,听说他们是金国奸细,均觉得不可思议,沈依然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去,大叫大嚷:“你们别打了!自己人啊!他们是红袄寨的!”没人信,沈依然转过头去看围观者指指点点纷纷摇头,急得直冒汗:“他!他是九分天下的玉面小白龙啊!杨宋贤!他是杨宋贤啊!”

    吴越瞥见一脸焦急的沈依然,大声道:“你把天骄找来,我要和他当面说清楚!”“不错,我忍不下去了,华家的债和铁胆陆家的,我要和徐辕好好交涉一下,他们凭什么诬陷胜南!”宋贤解决完障碍,略带傲气站着,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了。

    人群里有认得杨宋贤的,看见他抬头,惊讶地窃窃私语起来:“真的是玉面小白龙啊!”“蔡掌柜你搞错了吧,你知不知道他杨宋贤是九分天下里的?”

    蔡柱基一愣停手,江晗蹙眉,疑道:“难道林胜南奸细出身,会有这般高贵的朋友?”

    “不错啊,他们是红袄寨的首领,个子最高的那个是覆骨金针唯一的传人,吴越!”

    “出了什么事?”一个声音打破僵局,人们急忙让道让他过来。

    徐辕。

第21章 身陷囹圄2

    第21章 身陷囹圄2

    终于从传说变成现实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心里防备。

    那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角色——同龄人里武功的巅峰,拥有武坛至高无上的地位,江湖的统帅,武林的天骄……

    当年一窥武林容,四起干戈万户空,乱沙浮云总蔽日,沧海横流满西东。这是徐辕在金国树立的恐吓,当时的他也只有十四五岁,是薛无情手下第一个全身而退的小辈,是三足鼎立当之无愧的“之首”。

    冯虚一刀凭风舞,敢赴青天乱星辰。玉泽的评价,那就是徐辕的刀法,毫不青涩,和金国一切邪恶的巨大势力公然宣战,乱他们的棋局。

    百步穿杨的箭法。

    坐断西南的魄力。

    谁见了不躲避,谁见了不退让?

    可是他却是武林公认的天骄,不单因为刀法箭法,还因为他身上有九分天下所没有的领袖气质和虚怀若谷的性情。

    同辈人中,大概唯有他的声音,能令混乱即刻平定下来吧。

    闭上眼睛,都得猜出,他是云雾山的主人,天骄徐辕……

    真的……有如梦境般遥不可及么……

    “天骄,我想讨回一个公道!华家和陆家凭着江湖地位一味打压我们,是不是真的瞧不起我们红袄寨,如果是,那好,我们即刻收拾包袱走人,抗金联盟都没得做!”宋贤脾气立刻发作。

    徐辕看事态严重,猜出了几分:“蔡大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红袄寨几位首领争斗?”

    “这不能怪我们,只因这个人身上有李龙吟的暗器,我猜他们一定是以此相互通信,可是,万万料不到他们是……首领……”蔡柱基面色尴尬。

    “那不一定,他们两个是首领,他可不是,天骄,这个人祖上就是奸细,他不是好人,前些日子打伤华家小主人不说,今天差点杀害我,大伙儿亲眼看见了。”江晗冷嘲,“他父亲就是当年出卖泰安义军的张安国,大家都认得!”

    人群中喧哗起来,徐辕当然不可能信他一面之词:“你不必再枉自推测了,你们三个先随我来。这件事交给我解决。”

    胜南和徐辕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江晗突然想到什么,轻轻一笑:“天骄,在下突然想到一些巧合的事情,这位奸细就是去年在大理赫赫有名的林胜南,玉泽姑娘的新欢啊。”

    徐辕胜南皆是一愣,胜南明白江晗的挑拨离间用意何在,自是担心徐辕记下这夺爱深仇,徐辕果真有些留意了他,打量了他一番,却没有作出任何表示,继续往回走,江晗原本想看一出好戏,却见徐辕稳重若此,不由得“啊”了一声,吴越宋贤轻蔑地笑着从他身旁走过去:“你以为人都像你啊?”

    胜南刚才和他眼神交流,没有感觉出他有任何的不愉快,实在看不穿他的内心,饶是自己闯荡江湖这许多年,还真的没有谁如此淡定。

    风波,终于可以平息。不知怎地,他四人心中都很踏实,明白徐辕一定会解决这一切。不仅是因为信任胜南,更是信任徐辕。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只听一个带着浓厚乡音的声音传来:“啊!我认得他,他也在场!不错,就是他!”

    徐辕停下脚步,问身旁仆人:“又是谁在那边起事端?”仆人道:“好像是短刀谷在林老前辈墓附近找到的一个樵夫,他说什么?我听不见!”

    徐辕大惊,循声而去,那樵夫虽在人群深处,还是被徐辕一眼剔了出来,当是时,柳五津已经飞奔过去:“什么人?是哪个人!”短刀谷众将全部一拥而上,柳五津揪住那人衣领,带着半威胁的口气:“你好好认清楚,是哪个人?!”

    徐辕立刻过去,人群亦跟着转移向那个目击者,胜南听到那樵夫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思前想后,记忆里哪里有这个樵夫的存在,苦于凤箫吟也不在场,无法询问她当时周遭环境,握紧了拳头,好啊,命运,你存心要考验我林胜南,考验饮恨刀和林阡!就算那樵夫听到了爹临死前认我的话,我矢口否认就是!

    岂料到那樵夫根本就没有揭发他是林阡的身份,而是伸手指过来:“就是他啦,你们找的杀人凶手!他和死的那个比武啊!”

    胜南一震,万料不到他当日看见的只是这么一小段内容,万料不到刚从一个不白之冤脱身就立即陷入另一段,他这许多日的忍耐和隐瞒,全都白费!

    就这样,在人生的道路上,再次孤立,再次逆境环绕,空旷的街上,一头是黑压压的人群,一头就胜南一个人,迎接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眼光,这之中,只有宋贤吴越可能信服他,但是自己从未和他们提及当日的事情,只会令他们惊诧莫名!

    他攥紧了拳头,林楚江临死的样子和嘱托均充斥心间,他心彻底乱了,不知是拯救自己呢还是牺牲自己!

    原来路上依旧荆棘满布……

    徐辕怕柳五津一时被仇恨冲昏头脑,紧紧拉住他,问那樵夫:“你敢肯定是那个人?你亲眼所见?”

    “绝对不会错!那天我本来在睡觉,听见有人打架,就看见这小子跟那老的打,打的还满紧张的,旁边还有个小女孩,我一时害怕没敢看下去,但过了一会儿耐不住好奇再去看的时候,老的那个已经死了,这小子抢了他的兵器,和那个小女孩把老的埋了,就这么多。”

    徐辕蹙眉,边听边找破绽,柳五津蓦地大叫一声,提刀冲过去即刻就砍,拼了命要报仇可是力气刚刚发向敌人就停住了:“胜!胜南!”他的刀停在半空,砍不下去,他不敢相信一切是胜南所为,这个人他甚至和楚江在江洋道上提过,还劝说楚江英雄莫问出处!然而现在这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黑衣少年,不是胜南是谁!不会的,不可能!

    江晗冷笑:“我就说,他是金国奸细,你们偏偏不信!”

    众人齐声道:“杀了他柳大侠,为林老前辈报仇!”

    胜南一惊,回过神来:“柳大哥,我没有杀他!”

    江晗哈哈大笑:“那么林兄弟,你这黑皮囊里装的是什么?”

    宋贤一惊,想起前几日在胜南病危时从他背上取下的这黑皮囊的确比过去重了不少,心念一动:“不可能的,一定有误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石磊低声道:“可是这样才算有了解释,为什么胜南背上会有很重的刀气所伤,是因为那天店小二踢了他一脚……”吴越紧绷着脸:“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胜南下意识地牢牢握着皮囊内武器,柳五津轻声却威严:“胜南,打开来!”

    他不打开,打开的话一切就回不了头,打开来就只有两种结局,一,他死,背上杀死林楚江的罪名安安静静地死去,却让金人逍遥法外,二,他活下来,继承饮恨刀,抢了弟弟的东西,夺回林阡这个名字,后患,说有就有!

    “打开来!”柳五津注视着胜南战栗的双手,一瞬间脑海中晃过无数种他杀林楚江的理由,可没有一个令自己信服,但是,胜南迟迟不肯打开皮囊,证实了他心虚!

    由不得他不打开,柳五津当然要逼着他打开!

    以柳五津的武功,来逼大病初愈的林胜南出刀,只是几招之内的事情。没有后路可退,在金刀最威胁自己生命的时候,连胜南也不得不宁愿罪孽,不错,现在他不该退让,无论如何,必须从这次危机中逃出去!

    胜南走到末路,终于在五津紧逼之下,几乎本能地抽出饮恨刀!

    只是饮恨刀一出现,所有人心头都被重重一击!

    赃物出现,徐辕手一挥,云雾山弓箭手全都包围过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众人屏息凝神望着柳五津和林胜南涉及生死的战局,宋贤几乎要瘫坐下来:“荒谬!他杀林楚江干什么啊?他脑子有病才会去杀林楚江!”吴越也是难以信服地说:“不会,绝对不会……”提起覆骨金针来,可是他怎么可以为了胜南去射杀柳五津?而无论如何,饮恨刀的确在胜南手里,众英雄全部都提武器在手上,恨不得立刻取代柳五津,亲手杀了胜南!

    逆境中,胜南和柳五津终于从忘年之交转变成敌人,尽管柳五津的眼神里写满了痛心和不解,他却依旧不肯说一句,狠心地选择坚定,他带着平静的笑容,迎接柳五津每一刀每一招并且还击,左右两路,和柳五津保持着平手!

    徐辕面色沉重地看着,有些惊诧,他看得出林胜南的刀法,是根本可以驾驭双刀的!

    宋恒走到他身边:“你也看出来了么?上回我和他交手,就以为他是林阡……”徐辕蹙眉道:“他不是林阡。”

    宋恒轻声道:“可是,他刀法这么熟练,也是他抢夺双刀的原因所在,试问哪个刀客不想要饮恨刀的!”

    徐辕眼中噙泪,看五津迟迟不能得胜,甚至好几次都被胜南双刀笼罩,轻声道:“林老前辈的仇,一定要报!”宋恒道:“可是怎么插手?他跟柳叔叔斗得那么紧,万一插错了,就误伤了柳叔叔!”

    徐辕冷静地看着战局里胜南五津的刀光和身影,蓦地夺过身旁之人一把弓来,电光火石间,只见一支箭由人群中飞快穿出,冲破刀光的重重包围,没有射歪半寸,箭射在毫无防备的胜南左肩上,胜南哪里料到这么箭这么快这么重,一阵剧痛迅速从肩头蔓延开来,整个左臂已是无力动弹,身上刚刚中箭,五津一刀已至,胜南手快,立刻提刀去拦,但被五津一撞,伤口随即迸裂,鲜血流了一地,根本就挡得住攻势挡不了力道,这一刀只是勉强接过,突然间痛彻骨髓,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不行,林胜南,你必须有知觉,必须有知觉……可是心里再怎样咆哮,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痛楚的袭击,他倒在血泊里,感觉到自己的温度再次流逝,知觉也随之远去,可是,还有力气去握住饮恨刀,握住饮恨刀不放……

    就在生命最苦难的时候,他骤然对这双刀有了依赖,这种依赖淹没了当时无物相助的他:对,在亲手交给弟弟以前,饮恨刀不能经任何一个外人的手……

    柳五津早已气恼至极,转身就走,众人看胜南晕厥,齐齐上来,个个想要饮恨刀,但胜南牢牢攥在左右手上,宋恒一急,抽出剑来想砍他左右手,岂料独孤清绝立刻抽剑拦他,宋恒怒道:“你干什么?纵容奸细么?”众人亦纷纷谴责,独孤清绝冷冷道:“你们砍他哪儿都可以,就是不能砍他左手!”宋恒又好气又好笑:“凭什么?!”独孤清绝傲然:“因为左手很重要!”

    宋恒白了他一眼:“疯子……”便要去砍,厉风行也立刻拉住他:“在人家昏迷的时候砍人一刀,不是英雄所为啊!”宋恒冷道:“对付杀害林老前辈的奸细,需要用英雄手段么?”厉风行听完这句,哑口无言,独孤清绝理由怪诞,却成了援救胜南的唯一力量:“你们谁敢砍他手,别怪我残情剑无情!”

    宋恒偏偏不怕他,随即道:“你这么紧张,难道你也是李龙吟的同党,金国奸细?!”独孤清绝先一怔,也不饶人:“你急着将他灭口,难不成你也是?!”两人要动粗,徐辕急忙站到中间相阻:“宋恒,先不要砍,事情还有很多疑点,也许还有内情!”宋恒道:“人赃俱获,不可能不是他做的。”华一方道:“这少年一直没有承认,出刀更是被逼无奈,我赞同天骄的话,先关押再说,别冤枉了好人。”

    宋恒道:“这样也好,如果查出来真是他觊觎饮恨刀暗害了林伯伯,一定要等林阡回来,亲自手刃他!”

    “林阡”两字在旁人耳中一擦而过,胜南却像被雷震了一般:林阡,不错,饮恨刀……林阡……只是,无力动弹。

    身陷囹圄。

第21章 身陷囹圄3

    第21章 身陷囹圄3

    凤箫吟一行在山中落脚,却依旧没有林胜南半点消息,便驱车去各家客栈找,她每问到林胜南,那群人要不说不知道,要不干脆白她一眼,白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自然没有得到胜南已经入狱的消息。一天和瀚抒一同寻找胜南,在路边看见一个酷似胜南的,立即跳下车去,她这一跳不打紧,害得洪瀚抒也跟着跳车,差点被另一辆车轧着。

    虽然没被车压扁,瀚抒也是鼻青脸肿,宇文白担忧不已,替他包扎抹药,将他的头裹得跟馒头一般,凤箫吟脸皮再厚,也觉得过意不去,文白煎药的时候,她就自觉过来照看瀚抒。这一日刚刚到瀚抒屋里,瀚抒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带着凤箫吟到了一偏僻之处,忙不迭取出一条丝帕来,小声说:“你看看!”凤箫吟接过丝帕,看上面略微显红,疑道:“什么啊?”瀚抒道:“这是八岁那年你让我去采花,我摔伤了,你替我包扎的啊!”凤箫吟一愣,赶紧来摸他额头:“你……莫不是摔坏了?”瀚抒紧握住她的手:“不,不,我没有摔坏,你伪装得再好也没有用,我也想说服自己你不是,那么你身上,为何有祁连山山主的印章!?你说!”凤箫吟被他震慑住,无言以对:“你……你……你疯了!”

    瀚抒一把抱住她:“对,我是疯了,像疯了一样爱上你,像疯了一样一直爱着你!”说罢立刻要强行吻她,凤箫吟大怒,一巴掌直接拍过去,眼中尽是不解和迷茫还有愤怒:“莫名其妙!”说罢甩袖便走。

    瀚抒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脑中全都是玉莲的影子,宇文白一直在客栈门口等他:“大哥,你去了哪里,药都凉了……”瀚抒推开门进去:“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宇文白添了一句:“刚才凤姑娘她……”“别说了!”瀚抒暴怒着,重重关上门,宇文白被拦在门外,想说什么,但唇刚刚翕动,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凤箫吟一个人在客栈里吃午饭,暴饮暴食,宇文白看她心情不行得很,怕碰钉子,几次要过去,站起来又赶紧坐下去,凤箫吟觉察出她有话要问,停止饕餮,劈头一句:“想问我洪瀚抒今天怎么了是么?”宇文白点点头,又摇摇头,凤箫吟一笑:“你们祁连山的人也真够奇怪,一个说胡话,一个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宇文白脸颊微红,凤箫吟面色却微微一变:“究竟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们俩要调查我?”宇文白赶紧解释:“凤姑娘,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你也应该知道,大哥曾经深爱过一个姓萧的女子,可是由于政变,这女子死了。”边说边察言观色,发现凤箫吟果真毫不知情,凤箫吟见她停止说话,奇道:“好奇怪,她死了关我什么事?难不成是我杀了她?”

    宇文白小声道:“不,不是……因为你……你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凤箫吟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哦,难怪了……”她突然噗哧一下笑出来:“想不到洪瀚抒也这么傻,还很痴情啊。看不出来……”

    晚上宇文白告诉洪瀚抒凤箫吟的态度,瀚抒起先不信,后来得意得一脸坏笑:“她真的说我痴情啊?她真的这么说……”宇文白见他自我陶醉,心里大大宽慰,但不知为何还是有点难过。

    瀚抒看文白离开自己房间,从陶醉中回过神来,再度陷入苦思,他之所以会有白天那般举动,是因为一个连文白都不知的原因——

    昨日他无意间看见了凤箫吟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一些杂物之外,最显眼的、最让瀚抒期待却又令自己如遭五雷轰顶的就是一只玉器——那不是祁连山山主的印章是什么?

    如果她不是萧玉莲,那她怎么可能有印章!?

    然而他克制不住,爱总是多于恨,他天真地想,也许她是失忆了呢?我们再见面还是上天的仁慈啊,上天安排我们再见,是希望我们重新开始……

    他如此安慰自己,坚持与她往来,尽管她一直没有承认。

    两日过去,江湖人士越来越多,少年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凤箫吟没见着胜南,隐隐产生一丝不安,她却没有深入去问“奸细”这类的敏感话题。

    这天,凤箫吟和洪、白二人在一起切磋武艺,凤箫吟道:“我听说二位外号分别是‘钩深致远’和‘踏雪无痕’,想见识见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瀚抒笑着向文白使了个眼色,文白小声道:“那不过是个美名罢了,在下的轻功,稀松平常……”凤箫吟摇头:“那是你谦虚,稀松平常哪里够得上‘踏雪无痕’的资格?走,咱们去那林子里,那边有块泥地,你给我观赏观赏怎样?”

    宇文白见瀚抒二话不说就同意,立刻顺着他意思也过去了。凤箫吟站在泥地之外:“宇文姑娘……”宇文白一笑,运起轻功跃进泥地中去,那泥地土质平常,普通人轻踩一脚也会留下痕迹,而观宇文白所踏之处,果真没有落下一丝痕印,凤箫吟长了见识,情不自禁拍手叫好,宇文白越过一段路程,瞬即纵身飞上古树,随即从树尖上凌空滑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回原地,凤箫吟又惊讶又好奇,顺着她路线找她脚印,但泥地里只有她自己一连串脚印罢了,而且宇文白方才滑落的松树下,一只松针都找不到,凤箫吟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踏雪无痕啊!”

    洪瀚抒道:“凤姑娘轻功应该也很是不错啊,可否施展看?”宇文白知洪瀚抒此意,是想观察凤箫吟的轻功,再与萧玉莲的加以联系,而看凤箫吟,明显有点慌张:“我,不必了吧?”

    文白一愣:“怎么?凤姑娘想深藏不露?”凤箫吟一笑:“在下的轻功平时见见倒是还行,可是放在宇文姑娘后面就丢丑了,如果我上了树,还不知怎么下来!要不这样,洪山主,拿出你的武器来同我切磋切磋!”

    瀚抒一怔,笑道:“还没有过一个人,撇开文白直接向我宣战的!”说罢取出武器来,左右各一铁钩,那铁钩前端弯有一定的弧度,看上去角是对着瀚抒自己,但角上又微微向外弯曲,对着的其实是对手,这一切对于凤箫吟来说显然一目了然。而凤箫吟的武器一出,就先给瀚抒传递了鲜明的色泽感觉,这把玉剑微微透着寒气,晶莹剔透,瀚抒不知怎地,总觉得内藏杀气,夺人心魄,好像有不少人曾经丧生剑下一般……

    凤箫吟提起剑来:“你先来吧!”

    “你先来吧”四个字深深烙在瀚抒心间,他记得从前,每次一遇到凶险,萧玉莲总会这么说:“你先来吧!”偏偏自己这个傻小子,那么听他的话,一次次的为她做蠢事,结果,在她决定用他作人祭的时候,她脸上尽是不屑:“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真可笑,玩玩而已!我有这个资格!押他下去!”

    她出卖他的时候,记不记得她说过这么多次你先来吧之后,都有一个人先去……

    凤箫吟看他突然走神,赶紧打断他思绪:“怎么了?”

    洪瀚抒一惊,这才提起双钩,率先出招,凤箫吟并未立即躲闪,钩尖已将夹到剑上之时,才开始出手,一剑从双钩夹缝中钻过来,想以快速取胜,也不在乎动作有多难看,怎料洪瀚抒速度更快,虽然凤箫吟出手之快在他意料之外,但他收钩回身,竟在凤箫吟剑至之前,凤箫吟稍稍一惊,洪瀚抒立刻追上一钩,一招毕,凤箫吟就知道遇见对手了,洪瀚抒的钩里,明显有一种内在的气焰,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像……像丛生烈火,在速度里凶残地燃烧、粗鲁地蔓延、狂热地翻腾……

    凤箫吟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在对敌,脑海中却掠过这三个形容词——凶残、粗鲁、狂热,心想洪瀚抒真对得起这“火从钩”的名字,他钩钩都扣牢了玉剑,凤箫吟抽不出去,只得拼命摩擦,企图把剑从他钩下给转出去,而洪瀚抒气势凌人,抢上一步,将钩逼至凤箫吟喉下,钩锋直对准了她!凤箫吟急忙往后一仰,从身上摸出一只木质剑鞘来,往钩上一磕,缓过这危机,但剑仍旧被他左钩缠住,紧咬不放,这才知道他是比胜南还要棘手的敌人,不敢怠慢,右手握剑僵持,左手靠剑鞘与之比试,凤箫吟左手当然不够灵活,从外观上看,已经身处下风,但虽说如此,瀚抒却不得取胜——不错,她左手是不灵活,但剑法的快慢是藏不住的,她越行越快,虽然被打了折扣,但仍然看出,剑招之中千变万化,奇也!

    就这么一剑比一剑更快,他的钩也控制不了这剑鞘,不由得大呼惊奇,他和胜南当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变、幻、快,这是哪家的剑法!

    而且,还有些熟悉……

    胜负难分难解,宇文白看他俩切磋到满头大汗,看准了一个时机停了战事,笑道:“大家住手了吧,不要伤了和气!”洪凤二人各自退让一步,凤箫吟笑呵呵地说:“我差点死在钩下啊洪山主。”洪瀚抒问:“姑娘最后一招是什么?使得很出人意料。”

    凤箫吟道:“是我自创的,还没命名。”凤箫吟这么一说,瀚抒便道:“姑娘叫凤箫吟,那这一招不如叫凤箫声动吧!”

    凤箫吟赞道:“好名字!”她提起瀚抒的左右双钩来看,爱不释手:“这兵器造得很有特色。”瀚抒道:“这是家父……不,洪兴洪老山主所制……”

    凤箫吟一怔:“洪老山主?他不是令尊么?”宇文白赶紧道:“是,是大哥的父亲,大哥,你在说什么啊?!”瀚抒苦涩一笑:“也许你不相信,我也许不姓洪呢……”

    凤箫吟点头:“原来,你是洪老山主的养子……”心中暗道:怪不得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被爱人出卖,父亲又不是生父,真是可怜……

第21章 身陷囹圄4

    第21章 身陷囹圄4

    胜南醒来,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才意识到这场牢狱之灾,唯一欣慰的是,饮恨刀还在自己手上。紧紧攥着,却感伤,因为握住饮恨刀,只有两条路走,心里其实有纠缠,不知多少遍,突如其来的不白之冤,把所有事情都提前,不得不在比武之前面对……

    突然肩头又一阵剧痛,他麻木地看着栏杆外面,那几个冷漠无情的狱卒,如果要结束这样的落魄生活,只要他见到徐辕,说一句话,拿出那块玉就行。如果要结束这一切,就结束自己多年的流浪江湖……

    他却一动不动,克制住心里每个放弃的念头……

    一个狱卒发现他醒了,哼了一声:“林胜南,你现在出名得很,人人都认识你,哼,敢杀害林老前辈!难怪要成武林公敌!”说罢把饭菜扔进来,洒了一地,脏得令人作呕,看胜南坐在原处不动,狱卒冷道:“你吃是不吃?”

    胜南冷笑:“吃不吃与你何干……”狱卒大怒:“你这个奸细!死到临头到有骨气了!”

    胜南一笑,任他怎么骂,自己不作声就是。

    连续几日,胜南都强忍着这群狱卒的欺辱,饭菜未进,人也瘦削了不少,狱卒得寸进尺,终于从口头上的羞辱发展到鞭打,胜南伤势开始恶化,神智却一直清醒。神智清醒又如何,这世上,谁错谁对往往分不清楚。

    胜南受到的这一切,宋贤和吴越在狱外料得到,却苦于救不了他,徐辕和柳五津下了命令不准人探监,两兄弟被拦在监狱外根本无法见他。

    吴越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测道:“我想,胜南和林老前辈的比武可能是真的,但在比武中途发生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事情,徐辕不能听那樵夫一面之词,宋贤,咱们今晚去找他!”宋贤有些怀疑:“你有办法救胜南?”“现在就算害到胜南,我也要救胜南!”宋贤没懂这句的意思,也没心情再去多想。

    夜晚,来得很慢。

    入夜之后的云雾山,斑驳的树影下,向一、石暗沙和柳峻已经跟着潜入山中,密切注视山内的一举一动,毕竟云雾山比武,也关乎金人利益,他们此行目的,就是简单两个字——分裂。

    “柳峻,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向一生气地问。

    “属下上次与林楚江交手,受了枪伤,好在没有中毒,那个小丫头,居然吓唬我枪尖有毒!”柳峻恼恨,“不然我已经拿到了饮恨刀!”

    “想不到你柳峻也怕死!”石暗沙不带感情色彩地笑着,“不过向一,你这个手下这回是大功一件,杀了林楚江,再把责任完全推卸掉。”

    “徐辕还在等什么?直接杀了林胜南不就行了,现在把他跟饮恨刀一起关起来干什么?!”向一不解道。

    “徐辕要是像你这么莽撞,不知哪年就死了!”石暗沙嘲讽道。

    “你说什么?!”向一又要吵。

    石暗沙正色道:“你用脑子想想,这次云雾山比武,最怕节外生枝,万一杀了林胜南,饮恨刀就会跑出来,林阡不在,人人都想夺,那不就乱了,现在关了他和饮恨刀,却把所有人都束缚在这里比武!”

    向一哦了一声,有点惭愧。

    柳峻叹了口气:“他们这一代,江湖的主角随时会变,这次的关键,就在徐辕怎么处理,处理得一有不慎,这次的比武就完了。”

    山内,平静的外表,乱的先兆。

    屋子里坐着的,仅有徐辕、五津和短刀谷的另一个首领石中庸而已,他们商讨的问题,正是饮恨刀和林胜南。

    徐辕一句话立刻表明立场:“我觉得,能够让玉泽那样的女子动心,他的人品和武功就必定不会差。”

    五津叹了口气:“我今天是有些气过了,胜南不是那种人,更不可能暗算楚江。”

    看他二人都为胜南说话,石中庸虽然不认识胜南,也觉得其中可能有误会:“那到底怎么办,难道将他放出来?”

    五津轻声说:“天骄你怎么看?”

    徐辕答说:“我和你想法一样,先关押着他,不让任何人见他,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牢狱对他和饮恨刀是最好的屏障,只要他武功高强,就是我们必须保护的人才。”

    五津听得他如此说,不由得对他胸襟气度大为叹服,试探着问:“真的不在意玉泽的事么?”

    徐辕一愣,笑着说:“我会尊重玉泽的选择,毕竟,她想要的是一份安定的感情,我给不了。只是,希望林胜南不要像我这般,把情爱放在第二位……”

    五津拍拍他肩膀:“放心,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徐辕点点头:“你再说我就真往心里去了……”

    石中庸看他二人闲谈,脸色凝重,重归话题:“其实今天那樵夫的话里,还是有很大的破绽,林胜南和楚江的比武,他没有目睹整个经过,只看见一头一尾。所有的事情,还得问林胜南,只不过他什么也不说,你们再怎么信任他也没有用,这件事还是要解决。”

    “其实除了林胜南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可以目睹整个经过,那樵夫说了,当时有个小女孩观战,十有八九是江湖中人。”徐辕道。

    柳五津大喜:“的确是个好线索啊,但是,会是谁呢?要是金人,就难办了……”

    正说着宋恒敲门:“天骄,杨宋贤和吴越被我带了进来,有事要告诉你。”

    “让他们进来。”徐辕赶紧地。

    话未说完,杨宋贤已经闯了进去:“天骄,你做得未免太绝了,我们不过是想见一见自己兄弟,关你什么事?为何一定拦着!”

    “有何事要告诉我?”徐辕也不解释,先问他俩。

    宋贤当即无语,回头看吴越,吴越回过头关上屋门,低声说:“胜南不可能和李龙吟是同伙,他是‘海上升明月’里把李龙吟调查出来的那个人,换句话说,他和天骄一样,是宋国在金国的细作。”

    徐辕五津和中庸皆是一惊,徐辕道:“此话当真?他原是‘海上升明月’里的?”

    吴越点头:“虽说很多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胜南从小就加入抗金义军,一心要洗了他父亲的耻辱。落远空大侠没有嫌弃他,教他刀法授他武艺,磨练他在‘海上升明月’里出力。”

    五津恍然:“难怪他武功这般高强,原来是落远空发掘的人才。你千万不要对外界说起是胜南揭穿了李龙吟的奸细身份,不然会害了他。”

    “我说过,就算害了他,我今天也要救他!从小到大我们三兄弟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们要清楚得多!”吴越说得义正严词,宋贤一直点头:“不错,我们以项上人头担保,他没有杀林老前辈,最多和他比武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林老前辈是托刀而不是被他抢刀。”

    石中庸冷冷道:“如果不是抢刀而是托刀,那么为何他一直将刀占为己有不交出来!没有杀楚江,私占饮恨刀也是大罪!”

    杨宋贤冷道:“就算他有罪,我们去看一看他也不行么?”

    “不行。”徐辕斩钉截铁。

    狱中。

    “喝酒!庆祝三天之后杀了这个狗兔崽子!”“杀了他?天骄要是这么做太便宜他!应该五马分尸了去祭林老前辈!”

    胜南从昏睡中醒来,听到类似摔酒坛一样的声音,原来已经过了三天,还有三日就是比武的正式开始,原本,那一天是李龙吟被处决,而现今,他的罪行彻底地占了上风,他一时觉得很好笑,太好笑了……

    门被踹开的声音,像有人正往里走,砸酒坛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紧跟着是个苍老的声音:“丁愁,你这是干什么?”丁愁也撕破了嗓子大喊:“丁忧,酒有什么好喝!每天沉溺在酒水里面,林老前辈的仇你报是不报!”丁忧无声,良久才抽泣道:“哥……”丁愁冷道:“哭,哭什么哭!你给我振作一点!”丁忧哭声并未减弱:“我不信,林老前辈那么好的人,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是个大英雄,居然丧生这奸细手中,哥,没有林老前辈咱们两兄弟早就死了!”丁愁静静说了一句:“林老前辈是我一生中最敬佩之人。”说罢一阵寂静,突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被掀翻了,丁愁大叫一声“丁忧!”,丁忧已经大喊一声抽了皮鞭闯至牢门口:“是他!是他杀了林老前辈!我杀了你!”丁愁没来得及拦住他,丁忧看胜南睡在门边,隔着栏杆一把拎起他就打,他可怕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索命一样一鞭一鞭抽在胜南身上,每一鞭都用尽了仇恨的力气,每一鞭都打在胜南心上,胜南没有还手,指尖牢牢嵌在石砖里,已经被鲜血染红:无论怎么样,林胜南你忍着就是!

    丁愁怕出事,拼命呼喊着让丁忧住手,丁忧不听,口中喃喃道:“报仇,报仇!杀死他!”丁愁好不容易才拉开他,胜南倒在地上,身上尽是伤,丁忧哈哈大笑:“死狗!死狗!”胜南愤怒地重新坐起,依旧躺在栏杆旁,带着嘲笑的口吻:“随便你们怎么看,我忍就是!打完了,就立刻带他去醒酒!”

    丁愁为他镇静惊慑:何以他在这种关头,竟还有如此……领袖气魄?!惊疑不定,若有所思地带起丁忧准备往外走,正巧两个狱卒过来倒水,一边经过一边闲聊:“门外多少人想见他,多少人问他死活,出名得很啊!”“原来这样子也可以出名!”

    “是啊,有两个小子几乎每个时辰都来一次,还跟天骄去交涉,央求见这奸细,说什么三兄弟同生共死……”

    胜南一惊,突地起身来,大声道:“让我见他们!我要见他们!”他力气很大,几乎可以把牢门扳开,丁愁看见这一幕,赶紧上前握紧他手腕:“没有用,我们只听天骄的话,不准任何人见你!”胜南神情紧张:“宋贤,新屿!我一定要见他们!一定要见!”林胜南目光如炬,猛地挣脱开丁愁的手,一把扼住他喉咙,众狱卒大惊,全都上前来呵斥,胜南冷笑道:“到这地步,我也不怕再杀一个人!”

    宋贤吴越几日不见胜南,这时再见,恍如隔世,看他憔悴的模样,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宋贤藏不住心里的紧张激动和哀伤,想说的话全被丢在牢门外面了,一见面就紧抱住他只顾着难受,吴越环顾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圜墙很高,狱卒们个个虎视眈眈,知胜南这次身心受创,也不知如何安慰,拍拍他和宋贤二人的肩:“胜南,这一切究竟如何一回事?”

    胜南身体一震,吴越觉察到他真的有所隐瞒,轻声道:“你究竟有什么顾虑,为了这顾虑甘心在这里受难?!”宋贤急道:“对啊,告诉我们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们会救你!”

    丁忧哼了一声:“你们又再大的用也没用,他敢杀林老前辈,就是死定了!”

    宋贤抑制不住心里不爽,站起身一脚就朝他踢过去,丁愁大怒,甩鞭狠狠抽过来,宋贤惨叫一声,脚被抽伤,跌坐地上,胜南、吴越皆大惊,胜南欲去瞧他伤势,丁忧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休想出去!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宋贤忍痛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们话还没说完!”丁忧冷道:“你们要说话?好啊,呆在这儿,一辈子别出去!”

    胜南担心他脚有事,看了一眼吴越,轻声道:“新屿,你照顾好他,有些事我不能说,真的对不住,这次之所以见你们,是想告诉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吴越又关心又气恼:“林胜南,你要是真把我们当兄弟,就不要把我们蒙在鼓里,这件事我管定了,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第22章 反排命格1

    第22章 反排命格1

    凤箫吟同满江红坐在一块,擦拭她那把玉剑,满江红手里用匕首刮着什么,一边刮一边傻笑,凤箫吟纳闷道:“你傻笑什么啊……”满江红得意地拿出他劳动成果来:“小师妹,看这锭银子。”凤箫吟凑过来见到那银子,小声道:“没什么特别啊……”满江红“哼哼”一笑,将纸抽过来,纸上尽是银屑银粉,他傻笑道:“把这些银粉熔固起来,又可以做一锭银子,原来那锭也称不出变化,好吧?”他满心期待师妹夸奖,又添了一句:“聪明吧?”“聪明你个头!”凤箫吟脸色由晴转阴,回剑入鞘,起身就走,边走边道:“你这个坏东西!正事从来不做,尽在那里偷鸡摸狗,我……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留下满江红哭丧着脸站在那里。

    凤箫吟一个人坐在客栈里吃闷饭,焦虑地左顾右看,急得满眼都是泪水:“林胜南啊林胜南,你到底跑到哪去了!?”

    门外进来一对男女,男子十七八岁,浓眉、薄唇,一双大眼睛十分漂亮,一袭蓝衣,气质非凡,瞧他身形标致,活脱脱一个美男子,他在隔座坐下,腰间有一把长剑,对面那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样子,微胖,皮肤水汪汪很讨人喜欢,他俩衣着华贵,应该来自大富之家,女孩儿声音清脆好听,很有渗透力:“老哥,我迫不及待啦!怎么过两天才比武!”少年笑着:“耐心等吧,放心好了,我不是第六就是第七。”女孩儿噗哧一笑:“谦虚,目标这么低!?对了老哥,听说昨日慕容山庄的老庄主被金人暗杀了,你说会不会跟那个林胜南有关系啊?”

    凤箫吟原来没打算听他俩说话,突然间就柳暗花明,身子微微一颤,凝神屏息,女孩儿道:“这个林胜南被关了几日,金人应该会有营救行动?”

    凤箫吟不明其中原因,一阵心慌,心里被纠结着难过不已,少年道:“少乱猜,林老前辈是不是林胜南所杀,连天骄都还不能肯定。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关严了他。”

    “怎么说?”女孩儿好奇地问。

    “现在只要夺回饮恨刀,肯定要引起争夺,那索性夺刀好了,还要什么云雾山比武?他们用牢门隔绝一切,是最好的保刀方法。”少年分析着事态。

    凤箫吟听着听着,越吃越慢,店小二以为她吃完了,急着过来将菜收走,凤箫吟正欲夹菜,筷子伸了一半发现店小二已经在顺桌子:“你干什么,我饭还没吃完,就把菜收走?!”“对不住啊姑娘!”店小二尴尬着,“这么回事,待会儿金陵金大小姐要到了,她不喜欢脏乱,姑娘吃得满桌都是,我要顺一顺!”

    凤箫吟越听越气:“气死我了,嫌我脏乱!”说着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出去了。

    那女孩儿听见他们对话,也有些生气:“什么金大小姐,她排场未免太大了一点!”

    在云雾山比武的前两日,金人终于有所行动,竟穿透天骄防备,暗杀了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兼,公开向徐辕宣战,向大宋武林宣战。这件事情不必说,还是向一石暗沙搞的鬼。

    柳五津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轻声对石中庸说:“事情不妙得很,如果没猜错,捞月教和含沙派已经进来了。”

    徐辕触他额头,看他病得不轻,淡淡说:“你们放心,这次慕容前辈遭遇暗杀,我会抓紧戒备,川蜀短刀谷、黔西沈家寨、大理铁胆陆家、江西宋恒、湖南华家沈家、浙西十五大帮和淮南小秦淮,都可能是他们的攻击对象,他们既然先下手破坏我的事,我也不会饶了向一和石暗沙!”

    柳五津一怔:“怎么?你已经着手去对付他们了!”

    徐辕点点头:“不出意外,会让石暗沙和向一自相残杀!”

    突然门外一声轻响,投石问路的小伎俩,连生病的柳五津都听得懂。

    “是谁?”徐辕厉声问。

    从屋顶跳下来的白衣少女他们都没有见过,均是一惊。

    她轻声道:“我是纪景的徒弟凤箫吟,上个月和林胜南、林楚江同行。”

    三人皆是大喜。五津几乎从床上下来:“姑娘?楚江究竟是怎么回事?胜南又是怎么回事?”

    地牢,深暗。除了黑,就只有一片无穷尽的夜。

    死水一样的安静,耳边充斥着各种声响,他无动于衷,他握紧双刀,他一言不发,他精神恍惚。

    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林胜南……”

    胜南大惊:“凤姑娘!”

    凤箫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进来:“林胜南,跟我出去,把你身上的玉拿出来,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吗?”胜南看她点头,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承认,我不能害了弟弟……饮恨刀如果有两个主人,不会给江湖带来好处,你听说过阡陌之伤吧,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让武林这般动荡!”

    凤箫吟看他这般冥顽,生气道:“你不要自作主张,也许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阡陌之伤’,也许你弟弟根本就不想学饮恨刀,也无意统领江湖。你怎么知道你承认身份就一定会伤害他!?我听说,你弟弟小时候根本就没有对武功的爱好,他喜欢琴棋书画,他喜欢诗词歌赋,是你爹娘逼他取代你!”

    胜南轻声道:“宁叫天下负我,我不能让武林动荡。”

    凤箫吟气得直跺脚:“你……你笨透了!”转过身去:“你们听见了么,徐辕,柳五津?!”

    胜南大惊,看见牢门打开,走进天骄、柳五津两个人,不禁惊诧地望向凤箫吟:“你,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凤箫吟冷冷说:“你弟弟不是林阡,只会心里有不快,你不是林阡,会有性命之忧,你明白吗?你不仅比他适合这个名字,还更需要这个名字,我想林前辈临终托刀,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转过头去看着徐辕和柳五津:“他不肯承认,就是因为这种原因,他要牺牲自己才对得起一整个武林,你们现在懂了么?他本来想坚持,可是武林不让他坚持——那就不要怪他了,是武林先对不起他!”

    胜南怒道:“够了,凤箫吟,不必再说下去!”转头看徐辕:“天骄,就算是你,也会这么做吧,金人就在旁边看着,一有不对,不止这场比武作废,整个武林都有危难。你只要让我等弟弟回来,把饮恨刀交还给他,以后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的意思是,继续让他当林阡,你死?”五津忍不住流泪,“你不报杀父大仇了么,你不要闯荡江湖去杀金人了么?”

    徐辕轻声说:“胜南,凤姑娘说,林老前辈去世之前,把饮恨刀给了你,而且让你弟弟让给你,这是他老人家的遗愿,我希望你能明白,能遵守他这一生对你的唯一一个愿望。”

    胜南见他三人显然都是希望自己承认“林阡”这个名字,连连摇头:“这么做,武林会动荡!”

    “武林哪里那么容易动荡。”徐辕一笑,拍拍他的肩,“武林要乱的话,我们就一起承担,总之,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枉死,至于你弟弟,我会和他解释一切。”

    五津亦是点点头,走上前来:“胜南,当年你失踪,短刀谷不少人都有责任,现今找到你了,怎还会让你继续受苦,我要帮着楚江,好好待你!你只要让整个武林都明白,你可以驾驭这双刀就行。”

    白天的云雾山很深邃很好看,可是胜南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久在黑暗中的人,也许都不知光明的路怎么走。

    可是,从自己生命里面偷走了一夜,亲眼看着天空从暗变得光芒四射,才明白,心里一度渴望的正是这种感觉。

    和徐辕一起在云雾山漫步,身旁经过的人都是诧异、惊讶的目光。

    “胜南,你要明白,不管走哪条路,是对是错,你都必须不动摇、不后悔地走下去。”徐辕道。

    “我后悔,没有和凤箫吟串通好。”胜南眉间仍旧是不愿意。

    “胜南,你最大的缺点就在这里,总是一个人想事情,结果就在死胡同走不出来。不错,承认你很危险,但是,杀了你,更危险……”

    胜南一惊:“为什么?”

    “因为林老前辈曾经和我提起过,林阡,就是你弟弟,他的刀法虽然好,但怕是不能承担这个武林,不敢把饮恨刀立刻给他。而是让我先做武林的领袖。几年来,任他去金国磨练,由我来发掘人才。”

    徐辕笑着继续讲:“算起来,你和我还是一样的历程,落远空、林楚江,都是当时提携我武功的人啊……你觉得未来不能改变是么?其实未来是可以创造的。”压低声音,告诉胜南一件事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弟弟曾经和我抱怨过,他一点都不想当武林领袖,他喜欢填词赋诗,还说将来一定多花些时间多写些好曲子好词……这样的一个人,你放心把饮恨刀给他?”

    胜南听他讲了这么多,关于弟弟和“武林动荡”两个顾忌都已经被他扫清,心下稍稍有些坦然,回看徐辕一眼:“谢谢你,天骄。”

    走到同样的街道,路上依旧许多人,看见徐辕和胜南同行,驻足的驻足,惊异的惊异,徐辕看了胜南一眼,看他释怀许多,微微一笑,大声道:“今日午后,请各位到总坛一叙,我有大事要宣布!”

第22章 反排命格2

    第22章 反排命格2

    不到中午,总坛就站了许多人,关于林胜南的事情,早已像传奇般什么说法都有。

    江晗看徐辕和胜南并肩走来,以为自己眼花,揉了好多次才确定这是真的,既诧异又不解,奇道:“天骄这是在干什么?”

    岂止他一个吃惊,宋恒、厉风行、独孤清绝等人连同华家、慕容家等等都被震惊。宋贤吴越虽说欣喜,也觉得蹊跷。

    徐辕坐定,笑着向凤箫吟使了个眼色,转头来和大家说:“我向大家介绍一个人,这女子,是江西三清山的纪景老前辈的关门弟子,凤箫吟凤姑娘。”

    众人也不明白她是干什么的,继续存疑,吴越宋贤石磊均喜道:“她十有八九是目击证人啊!”

    凤箫吟一出现就给吴越宋贤带来希望:“我听说他一共犯了三罪,我会一罪一罪地帮他澄清!”江晗一震,怒道:“慢着,你算什么东西!姓林的,你先把饮恨刀交出来!”

    徐辕站起身来,全场骤然鸦雀无声,竟是一个也没敢动。

    凤箫吟直瞪着他:“既然他姓林,他就该拥有饮恨刀!”

    “荒谬!”江晗笑道,“这就叫澄清!?天下有多少人姓林!?”

    “姓林的很多,叫林阡的有几个?!”凤箫吟一句,四座皆惊,江晗差点瘫倒在地。

    众人哗然,瞠目结舌,议论纷纷:“他是林阡啊?”“他是林阡吗……”

    独孤清绝仔细端详一番:“不错,是很像!”

    江晗哼了一声:“像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天骄,你莫被他们骗了,这小丫头我认得,江洋道上就缠着林胜南,和他关系相当不简单!”

    “我有证据!”上前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汉子,柳五津一见,喜出望外:“鸣涧!”来者是林楚江的徒儿风鸣涧,他像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不及丢开身后的行装,从胸口摸出一封信来,递上交给徐辕:“这是家师真笔迹,明明白白写着,在广南误杀纪景,重逢亲子,他飞鸽传书与我,告诉我这一切,万想不到我刚至半途,就听到了家师去世的消息,怕你们误解,赶紧来通知各位武林同道,林胜南是林阡!”

    华一方几乎把信抢夺过去仔细看完,又惊又喜,一下子把胜南抱住了:“孩子!你不早说!你受苦啦!”

    柳五津见众人不解,立即解释道:“大家想必还记得十五年前在泉州,玉紫烟遇袭之事,当时楚江的两个儿子丢了一个,而这个林胜南,正是遗失的林阡,他身上的玉佩就是证明!”

    听得见,江湖的变迁,就在在一日之间,一瞬之内,人群中,有明白的,有喜悦的,也有根本漠不关心的,更多的是惊而喧哗者,薛焕也藏于其中,他的吃惊岂在宋人之下:林胜南是林阡的话,那么我们不又多了一个劲敌!?满头冷汗:那么我们阵中所缺的一把刀,该往哪里找寻?

    宋贤喜到虚脱,看向吴越:“我就说,生命再不公平,都有公平的地方和时候……胜南,胜南原来是这样的身世啊,是饮恨刀的主人!”

    吴越兴奋地连连点头:“只要给他一条路,他一定会把路走得最好!”

    只有江晗依旧不甘:“那林老前辈的死怎么说?弑父岂不是罪加一等?!”凤箫吟冷笑,拍了拍手掌,目击证人畏畏缩缩走了出来:“见……见过各位……前辈……大侠……”“你告诉大家,你看见了什么?”

    樵夫点点头:“看见三个人。那个大侠,你,还有他。”

    “当时情况如何?”

    “他们俩在比武,你在旁边看着,他们打得很激烈,我不敢看,再看的时候,大侠已经死了,你们两个埋了他。”他说得含糊。

    凤箫吟严肃地问:“我们是立刻埋了他呢,还是过了很久才埋他?”

    樵夫有些慌张:“是那天一直到了晚上,才埋的……”

    众人皆是大悟,想不到那樵夫说得轻松,几乎可以把胜南害死。

    “你从头到尾,只看了两眼,为何就断定了他是杀人凶手?各位英雄前辈,如若是林阡杀了林前辈,为何一直留到晚上才葬他?那我来告诉众位,那天我是唯一一个目击者,当时林前辈和林阡正在比武,林前辈为了救林阡,被金国的爪牙柳峻暗算,身中剧毒而死。”

    “原来是柳峻!”华一方恨得咬牙切齿,“年轻的时候得不到饮恨刀,这么多年还要耿耿於怀!?”

    “柳峻!”石中庸面色凶狠,“总有一天要杀了他祭奠楚江!”

    江晗见多数人已然信服,知道徐辕、柳五津、华一方都一言九鼎,想再诬陷胜南杀林楚江已是不可能,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胜南该是林阡……看江晗哑口无言,陆怡不由得松了口气,暗自为胜南欢喜。江晗蓦地瞥见华一方身后的华登峰,再度抓到把柄:“那么华家小主人的事情呢?前几日林胜南打伤了他!”

    徐辕略有不快,哼了一声:“这件事情,还烦华老前辈解释清楚。”华一方点点头:“登峰那天是撒谎骗人,是在下管教无方,连累了林少侠,登峰,快向林少侠道歉!”

    宋贤吴越一怔,想到前几日胜南病危时候的绝望无奈,骤然觉得这世界太过残忍。

    厉风行道:“那么他和李龙吟究竟有何关系?为何会有李龙吟的暗器?”

    林胜南答:“那暗器是在下无心所得,是祁连九客与李龙吟比武时李龙吟所发,恰巧打在了在下壶中,在下急于离开,没有将它拔出。”厉风行身旁一个少女小声道:“天哥,我就知道他不是坏人,好人坏人,看相貌就看得出。”厉风行一笑,没说话。

    徐辕看江晗无语,知林阡之事已成事实,江湖终于承认了他,心里有些释怀:“林阡拥有饮恨刀是林老前辈的遗愿,如果谁想去夺饮恨刀,我想有志之士一定会像帮林老前辈一样,帮他守着饮恨刀!”

    继华一方之后,立刻有许多人纷纷上前向胜南恭贺或道歉,还有那客栈老板蔡柱基,最为窘迫,凤箫吟冷冷旁观:“真是世态炎凉!”吴越反驳:“姑娘这话错了,胜南受了那许多不该受的,理应接受这一切道歉。”凤箫吟难过不已:“他以前是张安国的儿子,现在是林楚江的儿子,身世,真的这么重要么?”

    陆怡听到了这番话,亦是感触良多:短短一瞬,他从奸细后人变成英雄之子,不知他自己可开心么?这么多年苦难他早已习惯一个人漂泊江湖,热心助人自己却从来不愿打开心扉,看惯了世态炎凉对世事根本充满失望……现在这些该有的都回来的时候,不该有的会不会也全跟着来了……

    厉风行转身去问身边少女:“陵儿,饮恨刀居然易主了,不知会不会乱呢?”陵儿睿智一笑:“从这些日子我听闻的他的事情来看,他完全有能力保住饮恨刀,况且,这个林阡是短刀谷和徐辕承认的,你放心好了!”

    正说着,突然一声大吼打破了热闹:“萧玉莲!你自身都难保,还为人家洗清什么罪行?!”众人再度哗然:“萧玉莲?!哪个萧玉莲?!”“背叛洪瀚抒的那个萧玉莲?”“不是死了吗?”“谁?”

    鸦雀无声,每个人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骤然都把眼光聚集到了凤箫吟身上。

    一个青衣汉子伸手指着凤箫吟,一路过来,一路愤怒:“萧玉莲,你还是承认了吧!”凤箫吟脸色苍白,支吾着说:“你……你在说什么?!”那汉子掩不住愤怒:“各位武林同道!在下是祁连九客里的青衣客竺青明,我对面的这一位,是萧远之女,萧玉莲!”

    这件事突如其来,震惊程度堪比胜南身世,胜南努力搜索回忆,连他也不知道——其实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徐辕预感到方才的一切不仅建立在他的威信上,也建立在凤箫吟的可信度上,只有她的话也成立,江湖才彻底承认胜南,面色一变,蹙眉没有说话,江晗此刻如同死灰复燃:“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萧玉莲,背叛洪瀚抒,连累祁连山政变!”

    竺青明怒道:“你还诈死,让大哥背负罪名背到这种地步,你居然不闻不问,像你这般无耻女子,上哪里去找?!”凤箫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气得头晕目眩。陵儿小声说:“原来洪瀚抒是被冤枉的,他没有杀萧玉莲,而是再被那个女人骗了一次。”厉风行有些担心:“陵儿,你先回去,这边场面有点混乱。”陵儿不肯:“不行,我要看个究竟!”

    凤箫吟拼命反驳:“不,不,我不是!”她在人群里搜寻宇文白和洪瀚抒的身影,但立刻心灰意冷:对啊,这是替洪瀚抒洗脱罪名的好机会,他只有可能站在我的对立面上,指证我!

    竺青明得意道:“你不是萧玉莲,那你是谁?!”

    凤箫吟面呈痛苦状:“我江西八怪出道于祁连九客之前,我怎会是萧玉莲?!”

    “江西八怪虽早,不代表人物不变!”竺青明冷色以对。

    恰在此时,人群中挤进一个红衣少年,大声喊道:“她不是萧玉莲!”凤箫吟一怔,认出他是洪瀚抒,惊讶不已,宇文白也跟着挤进,竺青明喜道:“大哥!八妹!”宇文白也焦急万分:“五哥,她不是萧玉莲!”

    徐辕认出洪瀚抒来,知事情可以转圜,和柳五津对视一眼,相互点头,洪瀚抒直接走到徐辕身前:“这位凤姑娘并非萧玉莲,我可以作证,她是江西八怪之中的凤箫吟。”

    江晗阴险一笑:“洪山主,你不会还想偏袒这个骗你感情的女人吧?!”洪瀚抒淡淡一笑:“她那样对我,我怎会偏袒她,我只是不想把罪责推卸到无辜人身上来恢复自己名誉,凤姑娘绝对不是萧玉莲,虽然相貌相像,但自己的女人,自己还分辨不出来么!”

第23章 良莠不齐1

    第23章良莠不齐1

    夜间,陵儿和厉风行一同散心,陵儿今天初至云雾山,对见到的每个人都评头论足,评到洪瀚抒,不由得赞叹:“这个人很不错啊,宁愿自己冤屈不散也不让无辜之人蒙冤。如果是别人,为了恢复名誉,不知怎么害凤箫吟呢!”厉风行踱着步子,心情很不错:“很多人会跟你一样感受。”

    陵儿,自然是那个抢了石磊屋子、害得凤箫吟饭都没有吃完的富家小姐金陵了。并不是因为她霸道,实在是家里人作威作福,老早就高价为小姐购置房屋,扫清障碍。这金陵是泉州巨富金士缘的独女,被父亲捧为掌上明珠,金士缘很疼爱女儿,派了一大群仆人沿途照顾服侍加保卫,厉风行作为泉州第二富的厉水寒独子,平日里虽然傲物,但也没有怎么仗势欺人过。金厉两家二十多年的邻居,厉风行和金陵亦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厉风行自小便与金士缘学习指法,武功卓绝,因而早年人称“打遍东南无敌手”,列九分天下之一。

    厉风行跟她一路谈笑,心情越来越好,忍不住调侃道:“做女孩子真是不爽,出来参加个武林大会,要带这么多人沿途保护!”金陵嗔怒:“什么啊?什么沿途保护?从泉州到这儿,一路上遇见的土匪山贼,全都是我赶跑的,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厉风行捧腹大笑。

    同一个夜晚。

    江晗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脑海中尽是恼人之事,塞满了对凤箫吟、石磊等人的恨意,是凤箫吟替林胜南洗脱罪名,帮他得到饮恨刀,他恼她,是石磊嘲讽他,真正武功高强的人怎会把秘笈带在身边,一句话就将他的武功诋毁。

    站起身来,止不住心头的恨意。

    门开了,陆怡进得屋来,她眼帘低垂,睫上尽是泪水:“为什么你和胜南总是过不去?你可知今天你差点祸害到武林?天骄对你很不高兴!”江晗哼了一声:“是又怎样,难道天骄说往东,就没有人可以说往西?!”陆怡泣道:“我求求你,放过他吧!”江晗拍案而起:“我就是受不了你一直这样,一直忘不了他!你老实说,是不是还余情未了?!”陆怡使劲摇头:“不!不是!”江晗冷道:“难道你爱的是我?”

    陆怡和他四目相对,找不到他的一丝爱意,心下凄楚,掩面狂奔出去。

    江晗用笔写下“凤箫吟”和“石磊”两个名字,立刻狠狠叉掉,其实今天从石磊举止里,已经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只不过一直听吴越叫她石弟,似乎毫不知情,心念一动:好啊,我让你玷污我铁胆武功,我让你名节不保!

    他突然看见一旁写着的“林胜南”三字得意地笑着,像在嘲笑他一样,一怒之下将纸撕得粉碎。

    像往常一样,吴越卷铺盖睡在地上,石磊睡床上。

    石磊呆呆望着他:“你冷么?”吴越一笑:“不冷。你也真奇怪,我们俩睡一起不就行了,为何让我睡地上?”石磊立刻转移话题道:“都怪那个金大小姐不好,霸占了你屋子。”“对了,找到你哥没有?”“还没有。”“来……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晨曦初上。

    石磊一觉睡得昏沉,突然觉得别扭,翻了个身触碰到什么,微微睁开眼,大叫一声,躺在他身边的将他抱在怀中的不是吴越是谁?!他这一叫,吴越也被惊醒,石磊看自己衣衫不整,惨叫一声,蜷缩到床尾,吴越大惊失色:“石弟,这,这是怎么回事!”石磊悸动过了头,夺了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住,睁大了眼睛不说话,吴越穿好衣服:“石弟,不,石姑娘……”石磊又羞又急:“别过来!”吴越想要解释:“不……不是我……”石磊猛地一个巴掌,硬生生抽在他脸上。

    门突地开了,围了好几个人站在江晗身后,江晗得意笑着:“想不到啊吴越吴大侠,你的生活也不够检点,不仅强行和人家同房,还强暴人家?!”

    吴越哑口无言,宋贤闻讯而来,看见江晗就知道没有好事,穿过人群到吴越身边来:“新屿,不用理会这小子!石姑娘,这事情,十有八九是他搞的鬼!”

    江晗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众位都看见了,现在是谁衣衫不整,谁受害在一边哭!”

    石磊痛哭着,吴越关心则乱,早就失去了以往分寸,胜南见此情景,当即走到江晗身边,冷冷喝斥:“江晗,你不必再含血喷人!新屿和石姑娘几个月前就已经成了亲,岂是你一个外人能了解?”胜南回头直接看向石磊:“石姑娘,是不是!?”

    石磊看着胜南的眼睛,她明白敌我,分得清是非,轻声道:“他当然没有强暴我,江公子,夫妻吵闹,你难道没有见过?”

    江晗身后一帮乌合之众立即一哄而散,江晗不敢逗留,灰溜溜地转头就走。

    石磊还在一旁啜泣,突然门外走进一个满脸忧愁的女子来,正是陆怡。

    陆怡劝慰着石磊,忍不住也哭出声来,胜南一怔,关切道:“怡儿,怎么了?”

    陆怡颤抖着:“我……就是这样……嫁给了承信……”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下来,胜南虽是早有心里准备,听得这句证实,恨不得立刻追去将江晗杀了,陆怡急忙拉住他:“胜南,不要!”

    “为什么不杀了他,还嫁给他?!受这种屈辱你甘心么?”胜南不解道。

    陆怡声音虽轻,却阻碍了胜南一切力量:“没有办法……我发现,原来自己很爱这个人……真的,他那个样子,我却偏偏爱上了……”

第23章 良莠不齐2

    第23章 良莠不齐2

    比武首日,不仅天公作美,而且凤箫吟杨宋贤林胜南三人同行,一路上都只见喜鹊。总坛还离得很远,但是已经可以嗅出战斗的凝重和武器的味道,这条路不见了寂寞,旅途变得自由,征途却遥远,能够看见不远处徐氏山庄的亭台轩榭、高阁楼宇,树木静谧地轻摇,却暗地里传递出紧张的暗奏,云雾山,说协调,其实大不协调,连景色里,都有一种无端的张弛感觉。

    谁都带着微笑和期待,谁都把迎面来的当作假想敌,谁都被周围一切扣着心弦,谁都害怕枯萎凋谢。

    宋贤一路看见不少故交新友,一个个都学会了与时俯仰,对胜南不是恭维就是搭讪,明白胜南此刻既不习惯也不稀罕,心里虽宽慰他的道路通畅却不得不对他们鄙视:“从前只想着欺辱胜南,现今换了副嘴脸,真惹人讨厌!”

    凤箫吟亦是不停地嗤之以鼻:“胜南,其实江湖的上流又怎样,对他们来说,世道更加丑恶。”

    宋贤和凤箫吟这方面保持同仇敌忾:“不错不错,你知道刚刚那个蔡柱基么?胜南病危的时候,他不闻不问,胜南被冤枉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大筐石头,说要在胜南行刑的时候砸他!”凤箫吟哈哈大笑,胜南亦奇道:“真有这回事啊?那我方才不该跟他客气了。”

    凤箫吟转身看他没走多远,从地上挑了块石子,往蔡柱基扔了去,蔡柱基正好好走着,突然脑袋后面被什么碰了碰,以为是虫子,回过头来张望,看见胜南宋贤和吟儿,还傻傻笑笑,凤箫吟得意地笑着,回看胜南并不是很兴奋,轻声问:“怎么,还在担心吴越和石姑娘?”胜南点头:“江晗针对我也就罢了,真的不希望他用这种手段对付新屿。”

    凤箫吟笑道:“没什么不好!我看这吴越石磊倒是一对璧人,早就该在一起了,江晗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会成全他们!”宋贤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那时候我还以为新屿有断袖之癖,谁料到石姑娘是个女子啊!好!”

    胜南一笑:“你们说得对。”

    突地后面超上来一个白衣少年,从他走路的姿势里就看得出性格里的桀骜不驯,有点“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意味,看得出来他和旁人感觉不一样,他牵马往前,对此三人稍有留意,但没有招呼,继续往前了,宋贤见他面熟,咦了一声,凤箫吟笑着说:“这么冷干什么?我认得你,你是未来的天下第一,独孤清绝,四字均有孤清之意。”独孤清绝回过脸来,略带笑意:“原来你也听过我名声?”

    胜南宋贤听他是独孤清绝,才知他就是吴越所说残情剑的主人、当时阻止宋恒砍胜南左右手的少年,胜南上前道:“上一次在下脱难,幸得独孤少侠相助。感激不尽。”

    独孤一笑:“没什么,这是我独孤清绝欠你们的情。”

    “你欠我们什么情?”宋贤奇道。

    “我来这里,夺了你们想夺的名次,当然要欠你们情。”独孤笑着说。

    凤箫吟当然很生气,他的狂和宋恒的不同,宋恒狂起来不着边际,但还可以语言反击,这独孤清绝是似有意若无意,听者难过说起来可能还真没什么,凤箫吟不禁嘲道:“不错,独孤清绝你天资很好,你听过老虎跟乌龟赛跑吧,老虎跟乌龟一起放在水里跑,跑得快的是乌龟,天资有什么用?!”

    独孤清绝一愣:“这话有个老头子也讲过的,哈哈。不过那要看水有多深了,只有一点点水在的时候,跑得快的大概还是老虎啊!”

    凤箫吟冷笑:“那你看好了,云雾山水有多深!”

    四人一并来到总坛,比武尚未正式开始,中国人自古以来办事就很慢,不过比武前的战场上,总是有不少投机倒把的人烘托着比武的趋势,使得一件事情没有开始便大热而已。

    一个人群里,就一个世界,一个话题。世界,被分成无数块,一块一块格格不入,相互看轻。

    凤箫吟随波逐流,立刻往最多的人群里钻,人群最中心的那个正宣传着比武第一名的大热人选,不外乎以下几人:“九分天下的叶文暄、洪瀚抒、厉风行、杨宋贤、宋恒,林楚江的儿子林阡,还有一个叫独孤清绝的小子!”“九分天下只来了五个?!”有人问,那人答道:“是啊,另外四个已经正式加入了义军,不必前来排名了,上述这几个,我已经调查过他们武功啦!有一箱书,你们要吧,廉价出售!”

    凤箫吟嘀咕着:“才没人稀罕看你这些破书哩!”但事实证明了一切——一大群人蜂拥而上,一会儿功夫,一箱书抢购一通。

    凤箫吟看得目瞪口呆,立刻有个小女孩上前去嘲讽:“这本书可真是漏洞百出,叶文暄擅长的明明是临安风景剑,你怎么写成鞭子了?他师父是陈俊,怎么会写成三清山的纪景?!”

    凤箫吟听到师父名字,马上抢过一本书来看,果真是乱七八糟,看了一页,差错是应有尽有,气得将书扔了,抬起头来注意到这小姑娘的模样,依稀在哪里见过,她一身紫衣,皮肤白皙,年龄很小,只听那卖书人怒道:“你怎么知道!”少女睁大了眼睛:“我怎么可能不知?叶文暄是我老哥啊!”凤箫吟一怔,卖书人大笑:“你是他妹妹?那我还是他爹呢!”少女一怒之下,抽出一条紫色绳索,飞快去套那卖书人,卖书人显然是江湖小混混,一招之内被她绳索套牢了双手,越挣扎套的越紧,少女笑道:“这绳子明辨善恶,恶人越挣扎束缚得越紧,那些大骗子下场都是被勒断双手!”

    那卖书人一惊,不肯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立刻求饶,少女得意地玩弄着绳索,这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文昭,别玩了,让你别乱跑!”人群里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蓝衣少年,凤箫吟看见这个美少年,才忆起几日前在客栈议论林胜南的那对兄妹,心道:原来这两人便是叶文暄兄妹,来头可不小。

    围观的鲜有不认识叶文暄的:“九分天下里的临安风景剑啊。”“啧啧,长得好秀气,一点不像舞刀弄枪的。”“你可知他有个在出名的亲戚,叫做叶适?”

    宋贤胜南虽然听闻过九分天下里有叶文暄,却未听说他和永嘉学派的人物扯上关系,立刻旁听,那叶适世称水心先生,无意做官,一直从事学术研究,公然反对当代名流朱熹之说,提倡五行,更是朝中的主战派。

    “叶适是叶文暄的世伯啊,他们叶家出名的人物不少,最厉害的就是叶适,然后是叶文暄的父亲,富贾叶连,这叶连早年辞官隐世,家财雄厚,与朝中权臣有密切往来,只是叶连由于主和,和叶适有分歧,不相往来,虽说叶文暄是叶连庶出,理应主和,却深受世伯叶适影响而主战,更与其父决裂,从小目睹官场黑暗,喜好游览山水,拜陈俊为师,一身武艺超群,临安风景剑,外柔内厉!”

    凤箫吟听罢,忙上前与叶文暄招呼,她的师父纪景当年和陈俊同一师承,算来文暄还算是凤箫吟的半个师兄。叶文暄和九分天下另外几个比,显然多了一份涉过政坛的内敛和谦虚谨慎。

    此刻叶文昭松了紫绳,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似乎向人们展示:自己武功这么好,哥哥就更别提了。

    这当儿却听见围观者中一个女子哼了一声:“这么点点本事得意什么?!”文昭眉头一皱,循声望去,人群里走出一个与其年纪相若的女孩,她体态婀娜,肤如凝脂,面容姣好,上身白衣素腰带,粉色敞肩,下身洁如雪色的褶裙,腰间佩玉,腰带上有一条彩色丝绦,似是系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动若脱兔,静若处子,动中有静,静里藏冷,冷内又包涵着富贵人家应该有的气质,眉毛稍直,看上去显得有丝倔强脾气,脚上穿的是粉色靴子,步伐甚是轻巧。她一出现,在场女子都黯然失色,林胜南见她美貌直逼蓝玉泽,不由得又惊奇又暗自神伤,凤箫吟则一个劲地直呼,觉得一整个云雾山放在这里也不过是等着衬托她罢了。

    文昭愠怒:“你是什么东西?”那女子依旧霸气:“我规劝你们叶家人,先是兄弟阋墙,然后父子决裂,不要把政治上的事情带到江湖里来。”文昭冷笑:“姑娘的话大错特错,江湖也是为政治服务的,既是主战,当然和江湖殊途同归!”

    那女子看了一眼叶文暄:“怎么?叶文暄你想当第一?”

    文暄谦道:“在下并不敢说大话,只是想借此机会进入短刀谷足矣。”

    那女子一笑:“你最好别说大话,有我天哥在,别人只能争第二。”

    文昭傲道:“那不可能!第一早已是我老哥的囊中之物了!”

    凤箫吟冷汗直冒:乖乖,一个比一个嘴硬。

    叶文暄一愣,随即道:“姑娘口中的天哥,莫非是打遍东南无敌手的厉风行厉少侠?”那女子浅笑:“不是他还是谁?”文昭“哦”了一声:“好大口气!你是叫金陵是吧,排场大得很,人如其名,长得跟石头似的!”金陵气道:“怎么样,想打一架?!”

    文昭怒道:“打就打!”随即抽出武器在手,是紫色锦毛所制,状如飞匕,匕下暗连另一匕,如此连作一链,造价应该不菲,凤箫吟道:“这是连环飞匕,收发自如,这么好的武器,亏她想的出来!”金陵忽地拉开她那彩色丝绦,瞬即从腰间抽出薄薄的一只刃器来,那刃器本是悬于她腰间,抽出来俨然一把长剑,宋贤道:“这是一种软剑,设计得也很是不错。”

    话音刚落,那边已经开始争斗。文昭先发一匕,金陵脚踏八卦阵位,瞬即上前一剑“横穿沙漠”,将一匕由飞行中途打落,文昭眼疾手快,甩起锁链,顷刻间链在软剑上绕了好几圈,金陵不慌忙,后退数步抽出剑来,又一式“灵蛇出洞”上去,凤箫吟蹙眉在一旁,看得出文昭功夫不深,一忙乱,错发了好几只飞匕过去,反观金陵武艺不俗,挥剑精湛,将这些飞匕纷纷击落在地丝毫未受影响,文昭重新调整好了,双手齐握锁链,横过来招架,金陵突地飞身而上,欲越过其头顶,文昭放开锁链,立即挥上去接招,但显然有点力不从心。

    两个女孩儿这般动粗,围观者皆是初次见到,而且看这金陵武功的确一流,皆是又惊喜又好奇,过了一炷香时间,虽然叶文昭败局已定,但终究不肯认输,依旧负隅顽抗。偏巧人群中有个金家的仆人,看见这番情景,回去告诉管家华叔:“大小姐被人家欺负啦!华叔快去看看!”华叔又急又怒,正在扫地,也不管别人笑话,扛着扫帚就赶过来,冲过人群大叫:“小姐!我来救您了!”一边往金陵这边奔,一边只顾着往前看,忘了注意地上还有块石头阻着,一绊摔倒在地,扫帚脱手,不偏不倚砸在半空中即将得胜的金陵身上,反而替那叶文昭化解了危机,金陵一怒之下下狠了手,逼得文昭连连倒退,眼见几乎要了她性命刺到她咽喉,文暄赶紧将妹妹拉了一把出了战局。

    众人缓过神来,看着狼狈不堪的华叔,纷纷大笑不止,凤箫吟前俯后仰:“这华叔真可爱,想帮他们小姐却帮了个大倒忙!”宋贤笑得站立不稳:“金大小姐真是倒霉,哈哈……”华叔不顾自己,跑到金陵身边去问长问短,金陵气得狠狠瞪了他十几眼,走过去冷对叶文昭:“你输给我,叶文暄也会输给我天哥!”叶文昭不服:“是你这仆人突然扔了一把扫帚过来,不然我才不会输了!”金陵有些懊丧,气得回头再瞪华叔:“回去好好扫你的地,今天我回去之前,客栈里什么都不准有!”华叔唯唯诺诺地去了。文暄看人群散去,笑着拍拍文昭肩膀:“文昭,哥哥随便走走,你在这边坐好了,不要乱跑。”但叶文昭哪是像听话的人,趁哥哥走了立刻抓了机会跑掉。

    不远处又是一阵嘈杂,原来有人设了赌局,谁会一举夺魁,众人纷纷下赌注,凤箫吟几人好奇张望了看,厉风行已经升到第一位,叶文暄几票相随,接下去依次是宋恒洪瀚抒林胜南杨宋贤和独孤清绝,叶文昭气不过,押了五十两银子在叶文暄上,文暄暂时领先,然而金陵走过来,不甘示弱:你是富贾,我比你还富,押了五十一两上去,文昭随即再出钱又押,金陵再押再押……

    胜南突然觉得这次的排名比武像是一个谜,谜上蒙了一大片雾,不像自己想得那么凶险,也不如从前认为的那般单纯。

    他以为这样明朗的江湖不再良莠不齐,事实上错了,大错特错。

    自己身处的环境变了,进入了那个梦寐以求的时代和年华,这个江湖,不比以前单纯,而且还更杂乱,更幼稚,更加令人莫名。

    凤箫吟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心里轻声说:可是,却很开心,很充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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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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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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