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鼠狼动,四方犬兽,均是心腹患5
第229章 鼠狼动,四方犬兽,均是心腹患5
心腹患
长夜漫漫,云烟无法安睡,起身看窗外,灯火寂然。忐忑着喝了一口水,听着远处敲更的声音,她猜测,帮助吟儿统领抗金联盟的他,此刻应该正在快而简洁地攻击金人吧。那些同样也身经百战的敌人们,恐怕没有意识到,在白帝城他们只要有一个人疏忽,就会葬送他们的所有。
“云烟姑娘。”她不敢走太远,只限定自己在廊上来回地等待,转过头去,看见唤她的人是留守此地的前辈路政。她和路政并不熟悉,却也清楚,路政所率领的短刀谷,将是胜南最后的归宿。
“云姑娘没有武功,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路政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边,没有继续说什么。
云烟一笑:“路前辈不必担心,其实,越没有武功的人,越懂得怎么保护自己。我不会令胜南分心。”路政一愣,微微点头:“云姑娘是为了什么,老夫心里很清楚。可是,为何要找饮恨刀林阡呢……”
云烟不解他最后一句的意思,正待相询,却听屋外通传暗号的声音,紧接着胜南吟儿等人破门而入,云烟早把刚才的疑问略去,上前去迎这风尘仆仆的两位:“怎样?”
“还好。”胜南面带笑容,“缴获了一些俘虏,只不过,没有全胜。”
云烟哦了一声:“那便好,不必太心急。”
晨星已亮,然而拉上帘去,光线骤减,黑夜其实没有全然过去——
“介秋风和东方雨的据点都被我们扫荡了一遍,黄鹤去那据点明明也是真的,可是他闪得太快了,来不及去消灭。”“他们像是在我们去之前得知了我们的计划一般……”“唉,竟然会对黄鹤去扑空。”屋子里的每个少年,提起这场暗战唯一的缺憾,都觉得失望又疑惑。
可是,由胜南宋贤联手调查出的据点,又是众首领行动之前才聚集合议的一场速战,黄鹤去再怎样神通广大,都不可能闪得如此巧妙又干净!
“我们身边,还有内鬼。”胜南压低了声音,虽是初秋,众人还是觉得衾寒。
君前叹了口气:“内鬼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身边。大家要好好地想一想,昨天咱们合议攻击的时候,有哪些外人在。现在敌人的内线在我们身边,据点是不安全的,所以一定要加紧防备。”
“原来,奸细不止一个啊……”吟儿心里模模糊糊起了一个念头:昨天合议攻击的时候,其实是有外人在的……云烟姐姐,云烟姐姐就在屋外等着胜南,如果说,云烟姐姐是奸细,不,不要是她……
“现在,剿除黄鹤去的这根线还是断了,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好在还有另外一根线。”胜南等众人安静离开,微笑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吟儿,“盟主,在想什么,在难受敌人没有全军覆没?”
吟儿嗯了一声:“是啊,原本是希望今天就庆祝胜利给金人一个下马威的,知道黄鹤去逃走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唉,解涛上钩之后就没有动静了,黄鹤去又这么阴险狡猾……”
“不要多想,如果一次战争这么快就结束,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一次对黄鹤去扑空,就当是积累经验。”胜南笑道。
吟儿摇头:“我才不喜欢一直把仗拖着打,最好敌人是一次性地解决完了,多痛快!”
“如果你的敌人们也想一次性地解决你,这场仗就绝对会拖着打。黄鹤去比东方雨之类的敌人要沉稳,不好对付。不过也不用着急,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我们才二十,有的是时间跟他耗。”胜南这般劝慰,吟儿想不露出笑容都不可能。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那个探听我们行动的内鬼自己现身了……”
吟儿试探性地问他:“胜南,如果,我是说如果,自己的爱人其实是敌人,那应该怎么做呢?是杀了她,还是留着她利用,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要看那个爱人有没有对不起自己,如何对不起自己了吧。”胜南不知她怀疑的是云烟,摇头苦笑,“你的脑袋里这种问题还真多。”
那个时候,胜南和吟儿都还不了解,其实有一种爱人,是会让自己心甘情愿和全世界为敌的。
君前从自己屋中出来,举头看蓝天,叹了口气陷入沉思:师父,在夔州,每根筋都要绷得紧,原来抗金要这么累……
耳边是朴素的三峡民歌,他低下头,看见阶下心未正在打弹弓,他有些开心,大步过去看心未:“心未,快乐吗?”“快乐!”心未微笑着,边擦汗边继续打。
君前想起刘阿斗,不懂亡国悲剧的国君不会有烦恼,不懂家族耻辱的公子不会有仇恨,心未不是胜南,也不是君前,没有他们的耻辱和负担,所以,也乐不思蜀。
君前往前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心未,又往回看了一眼,他正往上空瞄准,表情很专注,君前一愣,他一直也是活在勾心斗角中的人,他知道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他心一颤:师父,托您显灵了。
晚饭时候,胜南、吟儿、云烟和吴越一起进食,心未窜上跳下,很热闹,吟儿看君前来到:“二大爷,找到我小师兄没有?奇怪啊,他跑到哪里去了?”君前一把夺过她的筷子,在饭菜里翻了一翻,小声道:“别吃了,里面有慢性毒药。”
吟儿一怔:“你说什么?大……大家都吃了……”
君前小声道:“我有些怀疑厨子,你们小心些。”他转身就走,甚至不去注意唐心未。他边走边说:“现在你们还没有什么大碍,若再多吃十几天,就会和前总舵主一样了。盟主,以后你找个可靠的人再下厨。”
吟儿有些无措:“这么说,真的处处是敌了?”君前在井水里洗了洗手:“怕什么,不用怕!”
云烟看心未要哭,抱住他:“心未,别哭了。”君前一笑:“云姑娘和心未很合得来啊!”云烟嫣然一笑:“我要是有心未这样的乖孩子就好了。”
吟儿一笑:“哦,原来云姐姐已经想要一个孩子了啊!”云烟面上一红。胜南笑着看心未:“要是生个孩子像心未这般听云烟的话也就够了。”
吴越看他几人说笑,点点头:“大家就应该如此,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君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由自主地想起白翼,十多年前他教君前、白路打弹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路儿总是嘲笑君前表情丑陋,笑他紧眯着眼睛,龇牙咧嘴的模样,白翼微笑着说:“路儿,你打弹弓的时候也这么丑呢,小孩子打弹弓的时候,表情都很凶残。”
眼前再一晃而过的是唐心未的影子,他打弹弓的时候,表情是一种“专注”,表示什么,表示出的是一种几十年的熟练。熟练,这种表情,不会由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无意间就流露出来,技术再娴熟,孩子们的脸上也只有稚气和傲慢,没有成熟与饱满,所以,那样的表情,不会是心未这样性格的孩子能拥有!
君前心道:他的胃口好大,准备把吟儿、胜南、吴越和我一起杀了……
敲门声,君前警惕地握鞭转身:“谁!”
门上敲了三次,轻重不一,是小秦淮的暗号。
一个黑影窜上来:“君前哥!”原是大桥。
君前一骨碌从床上起身:“什么事?那边出事了?”
大桥坐下:“路儿让我通知你,贺敢可能要乱,我怕她抵抗不住,君前哥,你能不能看着办,回建康去控制着形势?”
君前摇头:“你让她别紧张,贺敢羽翼未丰,不敢乱来,何况小秦淮主力全在建康牵制着他。”
大桥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小秦淮越来越离不开君前哥了……”
君前一怔,轻声道:“你回去让路儿多调些人马给越风,贺敢离他最近……”
第229章 鼠狼动,四方犬兽,均是心腹患6
第229章 鼠狼动,四方犬兽,均是心腹患6
巫峡,栈道上挑石工很多,踏歌而行。
洪瀚抒呆滞地看着听着,唯一明白的是,他已经远离了白帝城。
船速即使放慢了也还是很快,但后面那条船明显追了上来。
叶文暄不由分说地跳上船来:“洪瀚抒!你干什么!”
洪瀚抒一笑,继续喝自己的酒:“萧何追韩信吗?”
文暄怒道:“洪瀚抒,大家都在出生入死,你在干什么?”
瀚抒苦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不是无所谓吗?我是一个不会被记住的人,说难听点,多余的人!”
文暄气得几乎想夺他的酒壶扔掉:“我厌恨你这样的人生态度!”
瀚抒冷笑:“你厌恨去,与我无关!”
饶是文暄那样的性子,也生气到了极点:“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以后的抗金联盟里,再也没有你!”他回去自己的船,立即西上。
瀚抒觉得自己的船摇晃得厉害,立刻就跳上另一只大船,躲到了船舱里去,最近特别喜欢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那里能最清楚地听见自己呼吸,眼前穿梭着各种画面——祁连山、黄天荡,萧玉莲、黄鹤去……祁连山上她骗他,黄天荡里他伤他,他们,一个是自己最爱,一个是自己至亲,最亲最爱,所以也最伤最害。伤害到什么程度?伤害到他已经不屑凤箫吟,也不去管宇文白,偶尔想到凤箫吟气得惨白的脸和宇文白急得大汗淋漓四处寻他的模样,他长吁一口气来,他不可能为这些说抱歉。
头上面的人声很嘈杂,瀚抒本不愿去干涉,但话越来越多,全钻进了船舱里,特别是当“黄鹤去”这三个字也入了耳之后,他一惊,抬起头来。
“黄鹤去贡献了好几个儿子抗金啊!”“真可笑啊,父亲要和儿子打。”“不过,天骄大人说过,黄鹤去是金南的人才,不容小觑啊,咱们公子真不该得罪他……”“你说那冰山神芒真是咱们公子发的吗?”
原来是金人,洪瀚抒知道,自己是误上贼船了。这条路自古以来都一样,你不走左边,只有右边给你走。
“那帮宋人和黄鹤去在夔州城争夺地盘,咱家公子就坐收渔翁之利,真是不错的计划。可惜咱家公子竟然暴露了,咱们现在再来作用已经不大……”“怕什么,人多就行……”
洪瀚抒一惊。最近他一直没有管形势发展,现在才发现,原来叶文暄说的不错,他们所有人都在出生入死,那他呢,云雾山的第七名,天让他在金人的船下听到这样的消息,当一路敌人分裂成了两路,如果他还是当年领导祁连山政变的那个洪瀚抒,那他该怎么做?
真的要去敌对自己的父亲是吗?
他真的很想问莫非和吴越这句话,他们为什么可以不顾这血浓于水的亲情……
“跟着宋修霖有结果吗?”吴越走到莫非的身边。
“跟踪到了那个和他接头的人,捞月教的势力应该就在我圈定的范围里。”莫非胸有成竹,“他不叫宋修霖,他叫柳断云,是金南第四柳峻的孙子。”
“很好。”吴越浅笑,“幸好我和盟主没有多次提起跟踪柳断云的计划,否则恐怕连这根线也要断。”莫非听出音来:“怎么?盟主身边有奸细?哦,难怪上次的行动会失误……”
吴越点点头:“不过,我猜胜南已经心里有数。这个奸细,比柳断云藏得还深……”
莫非四顾片刻,看见柳断云进屋,连连招手:“修霖,大快人心啊,前天厉少侠在城郊抓住了一帮金人!”
“是吗?”柳断云走过来,轻声问着,没有丝毫的不安情绪。
“可惜啊,大部分是死士。不知为何,这帮金人尤其难捉,暴露出来的一批根本影响不了另一批……”
柳断云瞬间露出一丝阴冷的笑:那是当然。
莫非捕捉到这一丝冷笑,自己仍旧是刚才的表情:“对了,跟你介绍一下,我哥哥,吴越!”
“久仰久仰,红袄寨的吴当家啊,从前就听说过!”柳断云和他的实际年龄并不相符,初看的确像一个患难时候的至交,但相处越多,暴露得也就越多。
吴越没有忘记测试他:“你和莫非先聊,对了莫非,今晚老地方见。”
“七月初七了。去年这个时候,还在泉州过节庆。”吟儿下棋遇到瓶颈的时候,就抬头看天回忆,一个地方,一种气氛。
莫非从后院进门来:“在下棋呢?”
在场围看的是胜南、君前,下棋的是吴越、吟儿。吴越一边执子一边问:“来啦?”莫非一笑:“对,来了……”
吟儿没有转头,感觉到墙角处的不匀呼吸,吴越被吟儿一步步逼退,这一局竟似要输。胜南在一旁佩服地看着吟儿:“吟儿你真是高人,新屿的围棋在泰安是高处不胜寒的……”
“真的吗?”吟儿很开心,也自满。
“那当然……”宋贤顿了顿,转折说,“是自封的……”
众人大笑,吴越很生气:“反正比你们两个强得多。”
看吴越苦思冥想的模样,莫非忍不住,过来指着一个地方,那棋一下,竟乱了整个布局,吟儿脸色一变,大势已去,惊诧地起身来:“莫元帅,虽然你这个行为非君子,可是,我输得心服口服……”莫非顽皮一笑,吴越叹气:“徒弟超过了师父……”
宋贤喜道:“老天爷在提示我们,咱们下的这盘棋里多出了一颗棋,他会反败为胜。”
胜南亦舒缓了心情:“刚才我赌咒,新屿代表我们宋人,吟儿代表金人,结果她输了!”吟儿大怒:“凭何我代表金人!?”说罢要揍他。
看着他们嬉笑,柳断云冷冷笑:我才是那颗棋……
过一刻,君前端着还在烧火的锅出来:“川菜啊!非常辣!”吟儿立刻停止打闹去吃,眼泪马上就呛落下来,还倔强地说:“哪里辣了,一点都不辣。”门外的呼吸声已然消失,胜南叹了口气:“他是个金人么?”莫非点点头:“金南第四的孙子。”
吟儿悟道:“柳峻的孙子?他派的家人真多,我去年,差一点就死在柳峻和他媳妇手里,幸好被印章救了……”莫非没有注意她因为提起洪瀚抒脸上的窘色:“柳峻一直都肆无忌惮得很,不过他的孙子经验并不是很足,太过骄纵了……”
吟儿夹起一只辣椒来:“那咱们何时行动?”
莫非道:“他好大喜功,定然在短时间内就会回去找人联络,我看时机已经够成熟了。”
胜南嗯了一声:“行动不能再慢,毕竟奸细不止柳断云一个,我们解决了捞月教,要逼着黄鹤去重新出现,顺带着对付这个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
君前抬起头来:“你一定也发现了这个奸细是不是?”胜南叹了口气:“希望我没有猜错,可是,他不像是个孩子……而且,也不忍心告诉云烟,她很喜欢心未……”
吟儿手中碗筷即刻停顿:“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怀疑心未?!”
“是,不管你信不信,奸细就是他……”君前说。
“我……我不明白……”吟儿蹙眉,她没有想过怀疑心未,就算逼迫自己去怀疑云烟都没有怀疑过心未,“他只是个小孩子啊……”
“有些方面,他表现得很沉稳,不是小孩子会有的,他比柳断云善于伪装,上次也是他通知了黄鹤去撤离……”君前叹。
“你还记得在白帝庙的那次暗杀吗?其实那一天我就怀疑,第一个沉不住气的不是解涛而是唐心未,是他央求着君前你带他也去那里玩,暗中监视我和吟儿的一举一动,我们的‘招摇过市’,其实从提出来的第一刻,就吸引了一个金人注意。”胜南拍拍她的肩,“上次咱们行动失败之后,我带着心未也间或玩过几个据点,如果明天我们剿除了捞月教,黄鹤去一定会沉不住气和唐心未里应外合端这几个据点……”
“所以,明天我带司马黛蓝和君前、吴越一起去袭击捞月教,胜南你和文暄师兄还有陵儿天哥留在城内候敌?”
胜南点点头:“明天你们最好是和短刀谷一并行动,他们等着剿灭捞月教不止一天了……城中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宋贤。咱们的主要对手,是金南前十,我猜测,唐心未可能就是金南前十里退隐了近二十年的第七名魏南窗。”
“那么他真的太危险了……一个伪装成孩子的武林高手……”吟儿直冒冷汗,“胜南你一定要保护好云烟姐姐啊……”
胜南点点头:“不过,上了钩的解涛,他到白帝城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戏,咱们攻金南人的时候,也得防备着金北人。”
不过,就算金南金北一起来,他和饮恨刀都不会觉得棘手,相反,他到很期待敌人们一个比一个强大,吟儿引出的解涛和唐心未、莫非利用的柳断云,还有自己和宋贤知悉的金南其余势力,这些或明或暗藏匿在白帝城四面八方的犬兽们,它们大概都很怕火吧……
第230章 秋之初,血洗惯敌,迷途应可归1
第230章 秋之初,血洗惯敌,迷途应可归1
七月初八。
清晨,阴沉的天之外,雾正在渐渐转小,然而路人倘若无意,仍会误把山作江看。林中穿过的一道微风,刚刚和柳断云擦肩,不消半刻就被莫非带走。
不必再在他面前伪装成他的鱼饵,莫非露出了真面目,一路奔驰直追逐至野郊,距离越来越近。有些事,柳断云再怎样仔细,都会忽略。
雾的尽头,是为了和下属会面而信心十足的柳断云,背后若有若无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他的心也开始僵硬,他惊慌失措地往后一看,这一看,差点摔下马来!
究竟有多少人马在追赶他?!
一旦紧张,便手足无措地乱跑,没有看见手下在预定的地点等候他,四面八方尽是乱马奔腾的巨大声响,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漫天遍地的淡雾从自己肩侧飞逝而过,它们不再虚幻,它们前所未有的冰寒,尖锐地插进自己的心……
不错,追他的人越来越多,李君前、凤箫吟、吴越、司马黛蓝、萧骏驰、路政,他们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初涉江湖的他如同一只受伤的野鹿,狂奔天涯无目的地逃跑,不能自控地想要归巢,却猛然想到,他不能连累整个据点也被宋人发现,然而直到风渐渐变强,雾即刻消散,他发现他站的地方,已经离自己人的休憩处不远!
东城的野郊,杜甫预见了这一场野哭,这一次暗战。这里是金人的中心,然而是宋人的国土,理应由宋人的马蹄踏平!
“柳断云!你杀了我们淮南十五大帮那么多兄弟,你死期到了!”司马黛蓝厉声喝斥,一剑直刺而去,柳断云跨下战马早已受惊,红光来袭,那战马惊嘶一声,发疯地将柳断云甩落在地,柳断云拼命地要逃开那锐利剑锋,不得已在地上不停翻滚,司马黛蓝毫不留情,他躲到哪里,剑已滑向哪里,碎石沙砾将柳断云臂上背上划出道道血痕,可是不容喘息,他可以感受到脑后血光的温度热量,那要吸噬他全部血液的血剑!
“小少爷!”“柳大哥!”他听得那救命的声音,知道捞月教的末日来得太快,忍不住泪已先下,声嘶力竭地喊:“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柳峻的部下闻声前来救援他们的首领,纵然个个都骁勇善战、百里挑一,又怎犯得了这人生地疏、敌众我寡、猝不及防的错!
柳断云来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衫和乱发,惊恐地爬起身来,遍地狂风起,迷雾已遁去。那是他的祖父曾经辉煌的部下吗,那是柳峻精心挑选的捞月教精锐吗,他站不稳,他亲眼看见混乱中那些人与马齐齐羁绊或摔落的景象,一次不知多少个,一个军队就在瞬间、轰然坍塌,把应战演绎成了沦陷!后面一见情势不对慌乱要逃,又如何逃得掉,短刀谷、淮南十五大帮、小秦淮三大势力,早已埋伏在侧,只待一举将他们歼灭!
原来这里被连夜部署好了,到处都是深坑壕沟和暗绳,争先恐后要来营救的精锐们,于是得到了如斯下场,全部栽进宋人的陷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柳断云落入了莫非的圈套!
他哆嗦着,不敢再看,所有的景象,都在遮蔽自己的眼球,黄尘冲,流云屯,飞镝炫,弓弦断,枭骑死,尖石秃……
紧凑如雨的箭矢,硬将日出的时间改变;狂风和落木拥挤在半空盘旋在道上,存心将此战拖延!
地暗天黑,柳断云看不见自己的人马,他只知道有些生命有些声音正在激荡的进攻中死去,在壮烈的后退里毁灭!
阴湿未干的泥地似乎就是在等待着鲜血融汇进去一起蒸发,不知是谁手中握着的兵器一直在寻找着脆弱的躯体去冲突,厮杀的叫喊逐渐被两种声音取代,一种是求饶,一种叫哀嚎!
柳断云无助地望着眼前不停转换的血腥和杀戮,这一场激战,是宋人留在白帝城的目的所致,不可避免,捞月教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所以,他们杀得这般疯狂!绝望地想站起来,却毫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站稳,不知是什么将自己挑倒在地,立刻就被地上的鲜血沾了一脸,他转过头来,看见他的棋子莫非:“是你发现了我……可是,你怎么会……”莫非冷冷地告诉他:“善于观察别人眼神的人,善于伪装自己的眼神。你只注意我的身份我的言语,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眼,何以推测得了我的心……”
柳断云哽咽着冷笑:“你要杀便杀吧!”
日已破天,捞月教全军覆没,这场屠戮的胜利大快人心。一干人等聚在凤箫吟身边,先沉默了一刻,忽然齐声道:“联盟万岁!”手下们人心大振,响亮的声音穿贯云霄。
吟儿拭去脸上的血痕:“大家辛苦了,以后会有更艰险的战斗!”
此时此刻,黄鹤去正于西阁附近察看,陡然听到这一声“联盟万岁”,着实有些吃惊,冷冰冰气急败坏地闯进来:“出事了!柳断云把捞月教的据点暴露给了短刀谷!”
黄鹤去拍案而起:“你不要告诉我,东城那一支全军覆没?!”冷冰冰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短刀谷这么多年,一直想铲除捞月教,今天终于得逞了……”
黄鹤去走出先前他运筹帷幄的木屋,往江畔走。几天前驻扎于此的军队,早已撤离而去,周围一片冷清,心下难免凄凉,想不到重回西阁察看,竟又得到东城覆没的噩耗……
黄鹤去一拳捶在墙上:“柳断云!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也赎不了罪!这一支是你爷爷最精锐的一支!少了它,捞月教名存实亡!”
冷冰冰背过身去望着城东的方向:“宋人们出的那一支,也是最精锐的一支啊……”
黄鹤去清楚她意指什么:“你是想趁他们白帝城内部空虚,按照南窗透露的据点和他里应外合?”
冷冰冰点点头:“南窗在他们之中潜伏了那么久,原本就是想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我们打进去,他们占了我们的地盘,我们总要回击!”
黄鹤去沉思片刻,忽然摇了摇头,冷冰冰疑道:“为何不去将他们剿灭!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替东方雨和柳峻雪耻!”
“现在对方势力强大而我弱小,要先谋取生存。不能只想着反击,你要明白,他们留在城里的势力,此时一定士气正盛,我们为了扭转败局草率出击,不如自补。”
冷冰冰一怔:“你的顾虑未免太多了,他们人有我们多吗?何以谓之强大!”
黄鹤去一笑:“战场如棋局,不是看谁人多,而是看谁气多啊……”
“那么,就不出击?”冷冰冰知他自有计划,点头信服地问。
“你和君隐、猛烈、陈铸四路先候命,后几日再去试探虚实,我静观其变,再定策略。”
黄鹤去看冷冰冰离开,忽然觉得有些刺痛,柳峻这一路,他知道十有**会败给宋人,这个时候,柳峻本就不该为了私仇和楚风流交恶。攥紧了拳:“你们以为你们已经赢了?”他冷冷一笑:“物过盛而当杀。”背对苍莽面临江水,他脚下的水流,跳动着异样的节奏,不合规律。
稍作休憩,群雄于城东停留了一段时间,李君前和路政正处置着此战的后事,司马黛蓝看见凤箫吟一个人入神想事情,疑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想,朝廷当我们在干什么……是江湖仇杀,还是帮派争斗……”
黛蓝一愣,拍拍她的肩,也不知从何处说起这个答案。吟儿想的角度,和旁人重视的都不一样。
吟儿忽然微笑着舒展了眉头:“好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短刀谷要留下占领这个据点,捞月教,终于在柳断云手上断送。却不知胜南那边,黄鹤去好不好对付……”
天总算收回了阴霾,秋高气爽,山明水净。众人得胜归来,心情自是比来时大好,吴越与莫非二人断后同行,一路无阻,忽然前面的队伍开始越行越慢,最终停止,教莫非吴越二人不由得心起不祥之感。莫非皱眉:“难道出现了什么状况?”吴越等了许久,前方还是不明情况,近处军士早已驻足纷纷私语起来,吴越有些不放心:“你先稳住这里,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在东郊多耽搁片刻,形势恐怕都会生变,心念一动,即刻催马上前。
吴越也许不知道,所有人,所有事,都一起埋伏在生命的前方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只有一个,但不是每一个都和另外一个人也亲近……他眼前是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他身边是神色凝重的李君前和凤箫吟,他还没有缓过神来,脚下一块石碑已然崩裂,炸碎在他脚边,闻出石头中特有的泥土气味,隐隐的,还是一种吴越觉察不出的血浓于水。
也许这只是一场两个人的比试,可是正邪双方难以取决,能让凤箫吟止步的显然是他洪瀚抒,而令吴越和李君前震撼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石磐。他的武功未必不及洪瀚抒,甚至可以力压文暄直逼风行,或许他的内力远在吟儿之上,他拥有天山一川碎石大如斗的气势,他的剑法精炼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他二人越战越烈,观战之众大有天旋地转之感,草木皆靡,风云忽起,凤箫吟略带忧郁地盯着洪瀚抒,他的火从钩比从前更燥更凌乱,而在石磐手中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天山剑法,真正不为名利却嫉恶如仇!
吴越有些激动,注视着哥哥,想问他分手之后石磊的一切事情,但他立即就冷静下来,这是在沙场上啊,可是,这怎么会是沙场?
“你们干什么?一个是第七名,一个是第十一名,为何要交锋?!”李君前有些愠怒。
吴越见两人不听所言,依旧在对招,即刻借剑而上,砍向钩剑之间,他武功比起二人来略有不及,但终于可以缓得一缓,吴越转头向石磐大喊:“哥你疯了吗?他是洪瀚抒!”
瀚抒听吴越叫他哥哥,先是一怔随即收回火从钩,石磐放下天山剑,冷冷道:“洪瀚抒?他配这个名字吗!”
洪瀚抒冷冷一笑,眼神不经意中晃过了凤箫吟:“很多人都认为,我不配这个名字。”
吟儿一怔,故作镇静:“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不配了?”
石磐哼了一声:“抗金英雄的后代,祁连山的山主,你不抗金、动摇不定、数典忘祖就算,可是你做了什么事?!你不是宋人,难道你是金人?!”
洪瀚抒冷笑,不屑:“我是西夏人!我出生那一年,爹已经是一个山主,我不曾见过他抗金,现在我的父亲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一个,我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干系!”
君前听了都有些气恼,石磐更是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吴越拦着他早就一剑砍了过去。等他终于倔强着讲完了,石磐转过脸来对着凤箫吟:“盟主,我希望你不要再偏袒他!这个人早就不和我们一起了,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在给白帝城的金人们留标记!他已经背叛了抗金联盟!”
一句话,如一记闷雷,重重击在凤箫吟心口。
第230章 秋之初,血洗惯敌,迷途应可归2
第230章秋之初,血洗惯敌,迷途应可归2
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洪瀚抒身上。
成为了众矢之的的他,没有一丝惊慌失措。
然而正是他的冷静激怒了凤箫吟,她猛地抽剑而出直指洪瀚抒,身后兵马亦立即齐齐围上,横刀竖矛裹了个严严实实。
洪瀚抒冷笑一声:“有这么一个盟主在,能成什么大事?别人都是三人成虎,你却只听一面之词!”
凤箫吟抑制住激动:“一面之词?!那么为什么叶文暄追你一直追到巫峡你头也不回!”
瀚抒指向石磐:“那你凭什么信他?!因为他是吴越的哥哥,还是,他是黄鹤去的儿子?”他话音的颤抖,没有人听见,因为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的出路,现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也是这个人的儿子了……
然而石磐气得脸色铁青,一剑直扔洪瀚抒,他这一剑又狠又急,蓦地斜路里又插入另一只武器来,冰山神芒!混乱中谁也不知这神芒从何处而来何时出现,只知剑朝瀚抒的同时,神芒径直窜向凤箫吟!
霸道的洪瀚抒根本不给吟儿自救的机会,他犟着脾气就是要救吟儿,剑来了也不闪,他真是个疯子!吟儿不及出剑已被他推dao,和他一并摔在地上,那冰山神芒不如上次猛急,显然不是要命,而是警告!
变故太过突然,众人知还有金人在此不远,不免都有些吃惊。
吟儿惊魂未定,回头去看洪瀚抒,他右手托着左臂站起身来:“你小心些!不要在内讧的时候被外人干掉,那样会被人耻笑!”
吟儿不解地看着洪瀚抒:“我不懂,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吴越看洪瀚抒袖管中不时有血渗出,大惊失色:“你的手?!”他上前来要察看瀚抒剑伤,洪瀚抒蓦地缩回手去,像发狂一般:“你让开!”猛然回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凤箫吟,吟儿从未见过他如此愠怒的眼神,心下怖惧,只是站着伸手去牵他手臂。洪瀚抒反手将她一推,冷笑:“你别碰我!抗金有什么了不起!辛辛苦苦帮着你们对抗金人,就只得到一个奸细的骂名!抗金?我洪瀚抒不稀罕!”
吟儿看他臂伤严重,急道:“洪瀚抒,你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需要!”他任凭自己的血不停地冲破伤口,轻慢的眼神正在努力地刺伤吟儿:“这样就算端了他们的据点?你们未免太天真了!他们死了一批,还会冒出一批!你以为解涛刚刚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是给他后备的队伍留记号,很不幸,我已经把那指示毁了,可是偏偏有人认为我在做标记!”
石磐一愣,半信半疑。李君前听出了他的意思,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去而复返:“原来你终于知道情势比你想象得要紧张……”
洪瀚抒却转身去牵马:“解涛的后备军队最近几日会在瞿塘峡潜伏,他们,人很多……”
吟儿上前拦住他:“洪瀚抒,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洪瀚抒狠狠地说:“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好好地率领这支幼稚军队吧……”他尖利的眼神告诉吟儿,他早已经不是云雾山的那个洪瀚抒了……
她松开拉住缰绳的手:“洪瀚抒,你要走便走,不过你要记得,抗金联盟永远等着你回来。咱们腹背受敌,所以一个人也不能少。”
李君前淡然看着洪瀚抒渐行越远,不禁对吟儿有些赞许,他知道,吟儿今天表现得很坚强,最后一句真是盟主应该讲的话,洪瀚抒,其实一直站在他们这一边啊……
白帝城的街头小巷,高墙深院,处处人声,却掩不住杀气。
“解涛的七月十九还真是没有夸口。”叶文暄看罢地图,“胜南你说得对,金北前十果然不能忽略。”
“解涛潜伏在瞿塘峡作什么?他若是想增援,直接到白帝城中来不就行了?”金陵疑道。
“金南金北前十不和,所以解涛的人马不是给黄鹤去增援的,解涛养兵于瞿塘峡,是希望我们打败金南前十,在我们走后,由他们悄悄潜伏进白帝城占领所有的地盘,不费一兵一卒就渔翁得利……谁料到,解涛却是最早暴露的一个,他发冰山神芒的那一刻,就注定做不了渔翁了。”胜南说。
“金南金北前十不和?这件事可以肯定吗?”金陵一怔。
胜南点点头:“起初我也不是很确定,可是联系近来发生的这一切,就可以明白为什么解涛在上钩之后一直没有动静了,因为他们金北前十在金南前十面前名不正言不顺。”
吟儿哦了一声:“他们内讧,真是一件好事……”
“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内讧,却终究属于薛无情一个主公,他们的最终敌人都是我们。而我们必须把这一支队伍,扼杀在刚来的时候,才能保证夔州的彻底安全。”胜南说。
“可是,据说他们人很多……”吴越转达着洪瀚抒的话。
“他们走定了。”宋贤说毕,和胜南相视而笑。
吴越哦了一声,笑着猜中了林杨二人的意思:“你们俩坏主意又上来了。”
“既然解涛暴露之后做不了渔翁了,他们就完全背离了初衷。如果金南失败,他们非但不会渔翁得利,反而要捡烂摊子继续和我们对战,如果金南胜了,他们会不知道多么尴尬。连目的都没有清楚的军队,扼杀很容易。”胜南笑,宋贤点头接着他的话:“对付这样犹豫着的敌人,只要惊扰惊扰就行。我在心里盘算好了,第一天夜里给他们点鞭炮庆祝,第二天去闹鬼,第三天去敲锣打鼓,保管解美人的部下们不知所措。”
吟儿知宋贤带了点说笑的成分,却也知解涛远不如黄鹤去棘手:“这么说,咱们主要要攻击的,还是黄鹤去。这个人太沉得住气,竟然在捞月教全军覆没的时候还不动声色,要换作别人,怎么可能还按兵不动……”
金陵点点头:“今天我们设伏等他,他没有丝毫动静,要是我们每个敌人都像他这么沉稳,白帝城就很难破……”
“既然黄鹤去最强,那咱们就先削弱他身边的势力,把他留在最后攻击。”吴越提议,“断了他所有的气,把他变成死棋。”
“不知他身边的势力具体是金南的哪些人物?”吟儿问。
胜南轻声道:“第五完颜猛烈,第七魏南窗,第八陈铸,第九完颜君隐,第十二冷冰冰。这几日黄鹤去按兵不动,只为避着我们士气最盛。只要黄鹤去没有发现唐心未已经暴露,还相信他透露出去的据点,近期就不可能不派手下人来攻击。”
“他们来了,我们还是照旧设伏吗?”金陵询问。
胜南摇摇头:“不必设伏。黄鹤去为人谨慎,即使出兵袭击这些据点,怕也多半出于试探,我们设伏不会有大收获。与其设伏,到不如任他们袭击成功,等他们得胜返回去的时候,我们便可以跟踪到他们大队人马的所在,他们由暗转明之后,我们再慢慢拆除也不迟。这次把鱼饵放出去,不急着收竿回来。”
吟儿一笑,她明白,这一次他们占尽了先机抢了金人的地盘,金人就要被他们牵着走。自去年至今,曾经猖獗作恶的捞月教,还有包括向一、石暗沙、连倾伦在内的金南高手,都已经接二连三成了他们的手下败将,抑或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而且,还将一并在三峡继续倾覆,而这群选择迎战的少年们,一定会在这个夏天这座城市,拾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第231章 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1
第231章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1
捞月教覆灭两日之内,黄鹤去果然如众所愿,开始调兵遣将。
黄鹤去当然没有料到,和唐心未里应外合地对据点攻陷,从头到尾都在抗金联盟的掌握之中和监视之下。等他们攻击了这些据点凯旋而回,自己藏匿的地点也就同时由暗转明,被抗金联盟重新找出来。这一切,都归功于唐心未一个人——
唐心未,早已不是奸细,而是将计就计的主角。一个奸细如果暴露了身份,会成为他的敌人杀敌最方便的工具。
然而,就算敌人每一个都由暗转明了,战事也绝对没有想象中简单。
胜南宋贤、文暄吟儿、莫非吴越、君前风行等人在跟踪之后,分别在地图上圈下敌人的占地,才明白,事与愿违——
“这一回金人很狡猾,他们的五路紧密地堆积在白帝城腹部,互成犄角,即使他们全部暴露给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太严密,我们根本攻不进去。”胜南一见那地图上金人如何分布、怎样支援,就明白他这次还是低估了黄鹤去。
“也就是说,黄鹤去的这五部势力配合高妙,我们无论明战暗战都不占优势。敌人比我们想象得要集中。”金陵沉思。
“他们的窝还真不少!”厉风行愠怒着。
“咱们的那些鱼饵,难道白白放给他黄鹤去了……”吴越蹙眉。
“金南前十不是并不可怕吗,东方雨败了,石暗沙死了,他们一个是第二,一个是第六……难道说,后面的几位比前面要强?”吟儿问。
“金南前十后面的这几位,虽然武功不像前四名那么可怕,也低不到哪里去,而且一个个都是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人才,他们如此集聚黄鹤去身边,咱们要再想把他们拆除,恐怕要费不少气力。”路政听她这么说,摇头否定,“大家千万不要以为他们作战的本领跟武功的排名一样。事实上,金南真正会作战的,正是后面这几个,因为他们之中有很多本身就是统领军队的元帅将军,所以从前才不甚在宋国露面。”
“路老前辈知道得应该很多吧,能告诉我们一些他们的本事吗?”吟儿轻声问。
“金南第五,完颜猛烈,据说是金国大内的高手,我只是听闻,没有见识过,他刀法迅猛,而且,身负移形换影的绝艺。据说也是金国皇宫的首席刀客。”路政说。
君前和胜南皆一怔,是啊,就是潇湘口中说的那个好不容易有一次惊讶表情的“阿烈”啊,就是秦日丰无缘无故因之而死的那个“阿烈”吧……
“金南第七,魏南窗,他已经退隐了二十年,在退隐之前,是金国上下闻名的‘万变神偷’,闯入皇宫内院毫不费力,还曾经在薛无情的眼皮底下偷了他的官印。成名之后每年必干一起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后来却退隐了……如果他就是唐心未,那么他身上一定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他现在潜伏在我们中间,算最危险。”
“金南第八,陈铸,这个人是金国剑圣完颜永琏破例收的外姓弟子。剑术高强,最必须让你们知道的是,他曾经率兵围困过我和楚江。”
众人均轻声惊叹。路政点点头:“长江后浪推前浪,也就在前年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寒泽叶带兵前来救援,我、楚江还有几位将军,恐怕都会沦为阶下囚。这陈铸出战根本无需军师,他自己就足智多谋得很,最近几年他们金人都送他外号‘诡绝’,和那‘毒蛇’轩辕九烨不相上下。”
“金南第九完颜君隐,这个人的官职最大,是完颜永琏的三子,人称‘剑痴’。”
“原来是个小王爷啊。”厉风行哦了一声,开始心不在焉,“又跟那完颜永琏有关系。”
“这个小王爷是完颜永琏最得意的儿子,近年来一直在新组建的一支花帽军中征战,功绩显赫。”路政知他在轻视完颜君隐,立即提醒他,“他在王府能独当一面,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将来,一定是完颜永琏最佳的继承人。”
“还有金南第十二的冷冰冰,这女子我也曾见过,那时候是易盟主的妻子,可是野心很大,降金改嫁之后变得异常冷漠毒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现在正在代替石暗沙成为含沙派的首领。”路政看他们所有人面色凝重,停顿了片刻,“你们清楚了吗?这五个黄鹤去的部下,论实力,比东方雨强,和柳峻不相上下。他们还互成犄角,攻击一方,另一方就会营救。这场暗战,你们的把握有多少?”一阵沉默。
路政叹了口气:“现如今魏南窗在我们身边潜伏,黄鹤去时刻清楚我们的所在,如果突破不得,我们只有先暂时加紧防备,为这场暗战另寻策略……”
“也并非破不得。最好的布局,其实也是最后的布局,他们这一次想再换据点,实在不容易,那还不如转为明战。”胜南忽然说,“犄角之势,也唇亡齿寒。这其中只要有一路开始令黄鹤去难以控制,那整个局势就都由不得他了。”
“犄角之势,如何才唇亡齿寒?路老前辈说,一旦我们攻击一方,另一方就会营救……”吟儿一愣。
“如果有一方弱到了一定的极限,他的犄角之势再强,恐怕光靠事后营救根本没有用……”胜南说。
“问题的关键是,哪一方会如你所说,‘弱到了一定的极限’、‘令黄鹤去难以控制’,足以被我们突破?”金陵会意。
“冷冰冰,‘现在正在’代替石暗沙成为含沙派的首领。”胜南轻声解释自己的话,敌人的任何细节,都有值得去推敲的破绽。
“冷冰冰?她是这几个之中最毒辣的一个,她怎么可能有你说得那么弱?”吟儿明白他意指什么,反驳道。
“逼她示弱!”他转头来看她,短促却有力地说。
第231章 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2
第231章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2
七月流火,骗自己夏天还没有全然过去,然则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秋风乍起,一地凋零。
已然将整个棋盘都部署完善,黄鹤去仍旧面色凝重,冷静地思考着该如何进一步地对抗金联盟反击。
最近几日,南窗透露的据点都的确是抗金联盟占领,尽管战利品并不丰富,但终究令他们失去了不少地盘。他们应该不会猜到自己为何兵从天降,此刻恐怕心乱如麻。现在再四处寻找内鬼,也是为时已晚……
黄鹤去拈起手中黑棋,想在最后做一个了断,毕竟,南窗所在的地方,就是林阡凤箫吟等首领的聚集地,擒贼先擒王,不必迟疑,乘胜追击,和南窗里应外合,给这场战役留下最漂亮的结局。
想下,却又无法落子,落子无悔。
棋盘里有处始料未及的漏洞——南窗透露的所有据点,几路人马是同时得令同时出击的,然则令谁都诧异非常的是,昨日完颜猛烈、完颜君隐和陈铸等人都凯旋而归的时候,竟传来冷冰冰惨败未捷的消息……在占据一切优势的情况下,冷冰冰居然还惨败而返,最大的可能,就是冷冰冰太弱,领兵的本领还不如宋人一个据点的小头目。既然她实力不够,很可能在惨败之后已经被宋人追踪到了藏身所在,她一个人暴露,岂不就意味着他们都不再安全……此番交战,一招错,满盘输……
现在,也许已经不再是敌明我暗了,冷冰冰还被敌人视作了最明显的破绽,有一路这么令他担忧,那他该如何保证他夺了对方地盘之后他的地盘不会丧失……
他紧攥着棋子满是汗水的手,终于被身后一个人拦下。那人移开他的手臂,同时坐在他身边,只观了一眼棋局,便直接将一粒黑棋从棋盘里挑走,动作神速:“黄大人不觉得这粒棋很危险吗?”
诡绝陈铸,现年二十五岁,他无论是身形外貌或气质上讲,都是一个天生的将军。黄鹤去叹了口气,陈铸足智多谋他在金南不是没有听闻过,但见识了之后才知道这个人最应该用“多谋快断”来形容,他想到什么立刻就做,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动作迅猛到可怕。可怕到,黄鹤去想立刻就把棋盘收起来——
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陈铸飞快地把所有棋都从棋盘抖落回去,然后把棋盘从桌上抽走,整个过程不过眨两眼:“黄大人,咱们一边午餐一边探究这次的对战。时间很紧急我必须立刻和你商议。”
黄鹤去微微点点头,吩咐手下:“上些饭菜来给陈将军。”转过头来看陈铸,他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杆笔和一张白纸,边蘸墨边画着什么,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太快,所以谁都跟不上这节奏——
“陈将军有特别要求的菜否?”
“素。”他头也不抬地继续画。手下体会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是素菜……
手下愕然,正色续问:“那么陈将军需要荤菜否?”
“否。”他有意无意地又只说了一个字,备战的时候,惜字如金。
鹤去也不由得哑然失笑,手下也愣在原处,不知何去何从,鹤去笑着挥手让他下去了,转头看陈铸,他在不到两句对白的时间里,把一张草图画完递给他:“冷冰冰是我们这次的漏洞,宋人们察觉之后是必定要犯的,现在我们只知道林阡等寥寥几个首领的所在,但他们离冷冰冰确实够近,可能已经计划从这两条路来袭击冷冰冰。”陈铸笔杆在手,飞快地滑过这张草图。
黄鹤去叹了口气:“原来你也觉得冰冰这边太弱?”
“不管怎么说,她在突击敌人的时候还会输得那么惨,不能不说她很差劲。”陈铸开始吃饭菜,“这个时候,你没有太多精力再找据点更换,那就该费力气调整她周围的布局,小王爷离她最近,可以帮她防备。”
这棋局里,只要有一路棋不活就要浪费很多棋子去连接,黄鹤去叹了口气:“可是,如果让小王爷费兵马去协助冰冰,小王爷会很累……”
陈铸一愣:“黄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表面上看,林阡很大的可能会舍强攻弱,趁机从冰冰这里直接突破。可是,怕就怕林阡看中的其实是离冰冰最近的小王爷啊……”黄鹤去站起身来,“若林阡想的不是舍强攻弱,而是避实攻虚,咱们过度地调整布局,却反而会帮他削弱小王爷。”
陈铸一惊,只表现在表情里,并没有放慢吃饭的速度。是啊,要说突破点,不止极弱的冷冰冰,还有被削弱的小王爷……
“现在,我必须尽早地了解林阡的计划,不能有片刻耽误。可是最近宋人们四处在查奸细,南窗不便探听,所以,只能由陈将军出马,帮我把林阡心里的计划揪出来……”
陈铸吃完饭菜,会了黄鹤去的意:“黄大人请放心,尽管先援冷冰冰。林阡的想法,晚上我就能告诉黄大人。”
陈铸走后,桌上留下一空碗,一空碟,一空杯。
黄鹤去微微一笑,他虽然做事极端得快,却令鹤去放心踏实。这样的敌手,难怪楚江和路政都会被围困,这么快,谁会来得及猜得到他的心思……
转身回来,下定决心请小王爷先调遣部分人马协助冷冰冰,却仍旧有些烦忧:难道问题真的出在冰冰的身上吗?其实,冰冰从小到大,都曾经一样令我放心踏实啊,难道说,真的还没有足够能力领导新近易主的含沙派吗?冰冰啊冰冰,可知我这一局的布局堪称完美,容不得你如此出乎意料的不完美……
屋外有雨,黄鹤去眼光扫尽窗外的秋意,敌与我,可能都微微清楚了些,暗战正在转作明战……可惜,小王爷和冷冰冰这对犄角之势,已经开始化作了唇亡齿寒……
第231章 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3
第231章白帝城,敌众我猛,杀机何其盛3
夜晚散步,黄鹤去眼前浮现着的,仍旧是冷冰冰惭愧却不服输的面容。
“对不起鹤去,可是我真的尽了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去袭击的那据点,首领那么高强,临危不乱……”她道歉的话语反复在心中回荡。她虽然是个女子,可是鹤去与她一同长大,清楚她其实是泰安义军当年最有心机手段的人,本事不会输给须眉。这次,却那么尴尬地失败了,在其余人马轻易得胜之后……也许只是一次凑巧的失误,可是这样对她和新近易主的含沙派来讲,就是难以弥补的缺漏。
被冠以“极弱”罪名的含沙派,黄鹤去不得不被迫削弱其他的势力在事前就填补它,若是事后再营救,哪里还来得及……
蓦然墙头生风,黄鹤去极速闪过,看一道黑影落足于右前方,他一直就在等这个人:“陈将军总算来了。”他的到来,或多或少验证了黄鹤去心里的揣测。
“我在小王爷的据点发现了不少可疑人物。”陈铸和他并排齐走,肚子明显胖了一圈,“今天一个下午,都在那帮人当中吃饭……饱得很……他们都是抗金联盟中的,带着点南方口音应该大部分来自南方义士团……”他一边使劲地揉一边继续说:“冷冰冰那里一切如常,小王爷那边敌人却多出了不少……被黄大人料中了……”他说完这句,已经超出黄鹤去老远,那脚速,黄鹤去必须用轻功才能追及。
黄鹤去没有加快步伐,确信陈铸会走回来:“陈将军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林阡真的打着对付冰冰的幌子,想暗地里对付小王爷……”
陈铸发觉自己走太快,回身重新和他并排走:“林阡最信任的就是厉风行夫妇,依赖的正是他们实力最强、动作最小心,哼,可惜在我眼皮底下,南方义士团再怎么谨慎都没有用。林阡怕是想不到,他的人马这么早就暴露了他的想法。他想要避实攻虚,咱们就严阵以待,让他也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可是我有另一种想法,他们的行动,会是佯动吗?”黄鹤去轻声问,“会不会是故意迷惑我们?其实既不是针对冰冰,也不是针对小王爷……”
“黄大人多虑了,你不要太高估他们的能耐。他们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你我都知道,避实攻虚从小王爷下手是林阡最快的手段,不可能大费周折来碰我和猛烈这两个硬钉子。”陈铸再一次来回,看黄鹤去仍旧锁眉,疑道:“黄大人还有什么顾虑吗?”
“林阡并不是那种孤注一掷的人,他一定会留着后路,所以很可能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你和猛烈万不可掉以轻心。”黄鹤去低声道。“可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主要兵力都押在冷冰冰和小王爷身上,哪有多少力量来对付我和猛烈?黄大人要相信我和猛烈,我们的人马皆是近年来四处征战的精锐,现在所有的副将统领都集聚在我们身边,接到我们的命令就可以立即指挥他们的麾下。就算抗金联盟一起上,我们的人也未必输。黄大人不必为我们担心,厉风行等人动手的时候,我们会从旁协助黄大人,一举击垮抗金联盟!”
“好,有陈将军此言,我就放心了。”黄鹤去一笑。
对话中途陈铸来回数次,黄鹤去看着都替他累,可是没有办法,他实在跟不上陈铸。
陈铸蓦地窜了老远,这一回黄鹤去终于愕然,陈铸飞到道旁树旁不知做了个什么标记,黄鹤去叹他身手矫捷,不禁要问:“陈将军在给谁留记号?”
“没有留记号。”陈铸笑着把手上的东西托起来给他看,“这片叶子很不错。我看着鲜活,就先摘下来看看。”
黄鹤去额上流下一丝冷汗,最怕诡绝心血来潮。王爷身边的大红人,他的这个诡绝称号,恐怕不止形容他对敌时候的诡计多端,还有他做人的诡异作风吧……
那些宋国的小子,原来是想放着冰冰这个破绽先不动,直接从小王爷乘虚而入,只不过,他们遭遇了多谋快断的诡绝,注定要全盘受挫……
接连过去了两个雨天,白帝城的表面一片宁静。
这个季节一直凄凉,然而再难躲一场动荡。
这两日,的确屯集于完颜君隐之侧伺机行动的南方义士团,蠢蠢欲动不止一次,然而却首鼠两端,没有敢发起大规模的出击。
黄鹤去心知肚明,敌人没有准备完善,不敢仓促出战,厉风行身边有一个名叫金陵的智囊,才没有轻易地堕入他黄鹤去等待的陷阱。黄鹤去不禁叹惋南方义士团的严谨,若不是有诡绝的利眼,恐怕连黄鹤去也难以发现他们的潜伏。
每一战,都不能轻言敌人的能力和自己有绝对的悬殊。无论金宋,都人才济济,敌人不敢轻举妄动,我其实也一样,这便是敌众我猛、我邪敌恶。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接下来,就看谁是道,谁是魔了。
黄鹤去扣紧手中茶碗,就势一捏:林阡,你来不及想你的后路了,还是想想怎么向厉风行交代吧……
第232章 心事幽,难觉难解,与谁共剪烛
第232章心事幽,难觉难解,与谁共剪烛
“为何我这一局竟然输了?”这天下着小雨的傍晚,心血来潮向吟儿挑战棋艺的胜南,坐下之后没有多久就输给了她一盘。
吟儿笑着赢他:“你真就不是下棋的料啊,你看看,你注意了左路,却没有攻击我的右路,下棋的时候,怎么可以不注意连通……”胜南虚心接受着她教诲,连连点头。
“对了胜南,虽然天哥是想立刻就收拾那个小王爷,可是陵儿坚持着要等,我不明白,为何陵儿要再等?你当初的计划,不就是全力打击其中一个、继而削弱最靠近她的一个吗?咱们替冷冰冰制造了一出失败的惨剧彻底架空了她,为了她黄鹤去的确也削弱了小王爷,计划由始至终没有失误。万事俱备,何以我们不立刻出击抢了小王爷的地盘?要知道,时间一长,天哥和陵儿反而容易被黄鹤去发现,反而容易失败……”
“若出击太仓促,风行和陵儿的下场,更是必败无疑。”胜南轻声道,“宁可他们被发现被严阵以待,都不可以让他们草草出击一战就败。这两种输法,你知道哪一种更折损人心。”
吟儿一怔:“出击仓促?你是说,陵儿和天哥还没有准备充足?”
胜南点头:“仍需完善。不过,如你所言,备战的时间不可过长,我给了陵儿最后两日的期限。”
“陵儿没有把握,一定是觉察出了对手的强悍……被削弱之后还这么厉害,小王爷比我们想象中要高强。”吟儿沉思着,几乎忘记下棋。
“可以这么理解,我低估了他。”胜南看她停下不下,赶紧握着她的手替她随便下了一处:“下在这里,下在这里,对,就是这里。”
“去!有你这么不守规则的?!”吟儿发现他作弊,怒着自己下了一处,不免有些撼动,“那个小王爷……真的有这么厉害?”厉风行金陵率领的南方义士团,是抗金联盟此番在夔州最精锐队伍。自去年成立于泉州之后,间或也与金人数番明争暗战,这一年来常胜不败,是江湖上最突出的新兴势力。这样一支队伍,都对付不了被削弱之后的完颜君隐?
吟儿看胜南点头,显然有些失望:“那么,我们第一步架空冷冰冰,相当于只是把天哥和陵儿的把握从三成提到了四成,并不能完成这第二步击败小王爷。也就是说——咱们做了这么多事,竹篮打水一场空……”
胜南一笑,继续落子:“你局限在冷冰冰和小王爷这里看计划,当然觉得会落空。可是,冷冰冰和小王爷只占计划的一部分啊,加上另外一部分,局势就全然变了。你忘了咱们的敌人还有陈铸和完颜猛烈?”
吟儿一愣,揣测着:“我原先以为,你会把他二人放在下一步去对付,原来你想让他们在这一步也一起出局……”
胜南笑道:“是啊,就像你适才也告诉我的,下棋的时候,不能光注意左边,要连着右边一起下。当完颜猛烈和陈铸同时出局,小王爷的所有盟友一起沦陷的时候,陵儿的把握又何止现今四成之多?”
“可是,咱们怎么让陈铸和完颜猛烈‘同时出局’?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人马了,你能和谁借兵力?”吟儿蹙眉。
胜南笑:“放心好了,实在没有棋的时候,下棋的、观棋的,都可以进去搅局。你就等着这一步小王爷败走吧。”
吟儿知他早已有了破敌之策,微微点头,看回棋盘,一怔:“你又输了一局!天啊,怎么一个下棋这么烂的人,却会用棋来说教……”
胜南窘迫且生气地站起来:“不行,刚才为了跟你解释,那一棋我下错了位置……”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小人,棋下了就是下了,走错路了怎么可以再回来!”
吟儿大急,赶忙站起来和他争夺那颗棋,动作幅度过大蓦地就将桌上蜡烛撞翻了,乐极生悲,吟儿本能地用袖去扇,飞快地将那落在桌角的烛火扇除,总算没有引起火灾,一瞬间屋子骤暗,虽然伸手还能看见五指,但对面的胜南却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吟儿心生怖惧,一边摸火折子一边去试探那根倒下的蜡烛,却忽然停滞,好热啊,这是个什么东西……烫得无法形容啊……这个温度,其实自己也接触过的,黄天荡的那一晚,蓝玉泽不在场,云烟姐姐也还没有出现,我就依靠在这样的热度旁边……胜南的手吧,这只手,明明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却从来不给我握……吟儿使劲地揉捏着他的这只手,好像是右手,眼泪汪汪地不想松开……
“吟儿是你的手吗?”他靠得很近,也许发现自己在侵犯他了吧,吟儿想让这个时刻再停一会儿,其实,今天可以借机告诉他的,可以鼓足勇气告诉他的……
“吟儿你松开,这是我的手……”他一边把手缩回去,一边也摸出火折子来点,“奇怪啊,你的手跟个鬼似的,还没到冬天就这么凉,刚刚吓死我了……”
他把蜡烛点好了放正,吟儿知道,憋足了气还是没有表白的后果,是满面通红,很应景地是,蜡烛明显地比之前要暗,看东西特别模糊,胜南估计是看不清自己了,太好了……
“去,找剪子,我要来修理一下烛芯……”胜南带着轻责的语气,吟儿领命去找,正在松一口气,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诗来,这句蹦出来的诗使得她的脸更加火辣——“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窗外风雨不停断,吟儿真的太想越过现在的这层关系了,不想只做他身边一个伙伴了,现在她和他名正言顺的关系,还是云雾山上加上洪瀚抒一起的结义兄弟……心里百转千回,回身悄悄看胜南的背影,他此刻在想什么呢,他有没有觉得我是在故意地握他的手呢……她看着他侧脸,他好像在偷笑着什么啊,难道说,他发现了吗?
正巧这时候他转过身来略带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她大惊,急忙转过身去找剪子。
胜南等她找剪子的过程里,如释重负地回味着战势,心里的想法一环套着一环——
下棋的时候,最必须擅长的是审时度势。
可是,形势,又是由敌我双方多少巧合堆砌起来的。
几路棋子一起下。
不只是让冷冰冰和小王爷“唇亡齿寒”,而是让黄鹤去的每一路、“唇亡齿落”!
回想着地图上陈铸和完颜猛烈靠得极近的据点,胜南不自觉地就露出了一丝笑容,要以最少的兵力同时击败他们两人,并非没有办法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看着自己。胜南心起寒意,今天怎么回事,一直觉得身边的事情很鬼魅,吟儿的手那么冷,不会是因为不自信吧……
回头看了一眼吟儿,她恰好转过头去,找个剪子还手忙脚乱,胜南笑着摇摇头,看火下已经嫌长的烛芯,忽然脑子里闯进了一句词来,“剰喜燃犀处,剪烛看吴钩”。对啊,这一次把他们赶出白帝城,将来要把他们赶出开封府……
第233章 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1
第233章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1
“现如今,吴当家和二大爷准备攻击冷冰冰,天哥陵儿等着对付那小王爷,宋贤宋恒去瞿塘峡骚扰解涛,黛蓝和文暄师兄留守。”吟儿看胜南重新的安排,知道他一定另有打算,看他表情,就觉得事情一定有很好的转机,“那我们做什么呢?坐着等结果?”
“我们?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去和这条街的这个老板把店铺买下来。”胜南在桌上轻轻写了那些字的形状,吟儿一愣:“我们换据点?为什么我们要换据点?”
“不是换据点。”胜南笑着说,“就你我、云烟、心未,再带些可以装点门面的人,就够了。”
“这是一家什么店铺?为什么要买这家店铺?”吟儿奇问。
胜南骤然压低声音:“因为,这家店铺可以切断完颜猛烈和陈铸的连通。我们把唐心未带在身边,也算切断他和他们进一步的连通。”
“什么店铺有这么大的作用?”吟儿愣在原地。胜南拉着她往外去:“现在,咱们就跟那老板说价去,两日之内,再从那店铺撤走……”
吟儿听得这“两日之内”,也略微有些清楚,他,没有借用多余的兵力,却确实是在为他的人马解决后顾之忧啊……
七月十四的清早,陈铸被一阵鞭炮声吵醒,询问手下,原是据点的对面新开了一家店铺。新开了一家店?不对啊,这样的紧要关头,莫不是有宋人潜伏进去了……
陈铸蹙眉,立即从床上跳起,出门跃下栏杆飞速降至对面屋顶,正待勘查,蓦地一惊,屋檐下,正有一个黑衣男人恰好抬起头来看他!那不就是饮恨刀林阡!
陈铸心一凉,他怎么敢大张旗鼓地住到了自己据点的对面,还胆敢放鞭炮庆祝生怕自己察觉不到!
陈铸冷冷地做出一个僵硬笑容回报他,他正在微笑着看自己,仿佛一直在等自己的光临。陈铸一分神,险被屋瓦所绊,心念一动,立即选择脚下厚瓦作武器,飞速地以剑挑之直袭对面檐下胜南,胜南眼疾手快,双刀齐出,力道之大,绝风之啸!
陈铸与他远距交战第一回合,便只见那坚瓦一去、粉身碎骨,刹那半空尽皆残石裂土,纷纷扬扬,满目苍凉,竟全是这坚瓦的遗骸。陈铸暗自心惊,却不容缓,石雨中再度出招,剑鞘横穿甩去,直击双刀当中空隙,胜南极速转攻为守,那剑鞘来势汹汹,虽言为鞘,却有金石之效,胜南拦挡之际,也已感应出对手武艺的凶狠,这一鞘的威势,足以超越剑的锋利!胜南将剑鞘截停还不及击落,又听得剑鞘之后猛急异声,知还有暗器在后,可是和上次解涛双箭先后顺序不一样,陈铸的下一道暗器后发而先至,趁着双刀与剑鞘齐停,那黄绿色暗器带着出人意料的速度准直地插空进剑鞘、锐利地突破完剑鞘带着余力冲击过了双刀的防线!
那一刻,已经截获剑鞘的双刀来不及再发力,显然已被冲破,林阡要是躲闪,那他饮恨刀就输了一次,陈铸也就立了一次下马威,若是他逞能不躲闪,他只有被这暗器杀死!陈铸冷笑,期待着敌人选择任何一种结局,可是,眼前的情景完全不对劲——不对,被冲破防守的林阡,为什么会把短刀对着他自己的胸口,难道他输了就要自杀!陈铸大惊失色,亲眼看着胜南忽然一刀和暗器一起插向他自己的胸口,不及相拦,然则直到最后,一身虚汗的陈铸,才发现自己的揣测完全错误,胜南那一刀,的确是插向和暗器一样的方向,但是,是为了插暗器!
这追风之速,这追风的念头!
陈铸收回笑容,略带惊愕地打量着自己的敌人,他真的太有胆量,陈铸不禁汗颜:“这是我发暗器的一种方式,名叫‘破竹’。后面的暗器,穿过前一种暗器的中间,你截停前一种暗器的同时,后一种暗器会破竹而入,穿过你的防范……”
胜南将那黄绿色暗器从短刀上取下,那么大的风力,原来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而已:“这是我接暗器的一种方式,这么巧也叫‘破竹’。暗器敢穿过我的武器到我的面前,我的武器救不了我,就只有先杀了它!”
陈铸一愣:“不过你的‘破竹’好险。迟片刻都会来不及,歪半寸就是自尽……”
胜南一笑:“你的‘破竹’再高妙,树叶还是树叶。”
胜南轻轻将那树叶揉捏在手心,适才临危,实在是没有办法才铤而走险,实在没有想过,陈铸的脑子会转这么快,这“破竹”,显是他刚刚才想到的必杀技。胜南初次与久仰的诡绝交战,明白面对诡绝的时候,应该保持面对毒蛇一样的心态。
陈铸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胜南一笑,表情令陈铸捉摸不透,阳光柔和地洒在胜南身上,领袖的气质隔空压迫着陈铸:“我最近几日一直在这里散步,总是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所以我推测这里可能会有你们潜伏。碰巧我女人喜欢这家店的味道,我就把这家店买了下来送给她,没想到陈将军竟然真会出现此处。陈将军这么紧张,莫不是恰巧驻扎在在下的隔壁?在下改天必将拜访!”
陈铸冷笑着挑明:“你少狡辩,这种伎俩我在金国见得多了。你是因为我行踪暴露了故意住过来的吧?怎么,不想暗战了,所以要和我明战?”
“不错啊,我住过来,就是因为这家店兼具天时地利人和,完颜猛烈是邻居,陈将军你住对面。”胜南笑着说。
陈铸冷道:“你胆子真不小,敢住到我们中间来,真就不怕腹背受敌吗!”
“我来不是为了腹背受敌,我来,是和你们寻求合作的。”胜南又做出他俘获一切的笑。
陈铸看着他的笑,心莫名其妙地一颤,他出道之后这么多年,经历过大小战役无数,从来没见过这般的敌人:“寻求合作?谁会跟你合作?!”
胜南收敛了笑容:“你们不肯和我合作,那就只有被我强行合作!”
换陈铸长笑:“黄大人料到你会来对付我们,却没有料到你胆子这么大,单枪匹马地跑来!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当心些,我和猛烈所有的副将统帅都在这里,而且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马会从你脚底下冒出来!”
“解决了你们这些元帅,他们冒出来也是给我饮恨刀砍。”胜南回应,“陈将军,在下来白帝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赶走这些不属于白帝城的人,能杀便杀,能吓就吓,能骗也可以骗。”
“光说有什么用,林阡,你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喝水得好,当心这几口井里被我下毒。”陈铸阴笑,话刚刚说完,人已在路的另一端。
第233章 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2
第233章 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2
夜半,不知敲了几更,完颜猛烈某位副将谨慎小心地起身解决三急问题,一边解决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看,隔壁这个时候,不会派人过来暗杀吧,许是入秋的缘故,冷得直打哆嗦。全副武装满心戒备之际,忽然听得隔墙传来对话声:
“据说陈铸要在咱们井水里下毒,威胁林少侠撤离……”
“怕什么,咱们这么守着,能出什么事?”
“那帮金人如果实在敢这么做,就太卑鄙了……”
“兄弟你看着,我们这里有一个人喝水闹肚子了,我就立刻以牙还牙,去完颜猛烈和陈铸的井水里也下毒!”
“哎哟,别说我还真有点腹痛……”
“兄弟,你怎么了?怎么了?好啊,这是金人们逼的,怨不得我!”
该副将听得越来越紧张,窒息在茅厕不敢出来,不久之后果然月照两道黑影,晃过了守卫齐至自己院中井旁,蹑手蹑脚不知做了什么,窝藏在茅厕间的该副将心下悚然:幸好我今天起夜,否则岂不要被你们下毒害死……
整整一日,完颜猛烈与陈铸部下之众未敢喝水吃饭。
在白帝城要存活下来,如果首领没有下达命令,谁也不敢偏离据点半步。更何况多事之秋,还有个大威胁大张旗鼓地驻扎在隔壁,出亦难,不出亦难……
然则问题悬了一日之久没有得到完满地解决,众金将终于个个苦不堪言,继而怨声迭起。
完颜猛烈清楚了事情的根因,终于再忍耐不住,最直接的处理方法是躬行此事,于是饿着肚子亲自到井水旁察看了,调查了,也尝试了,那井水干净清冽味道还很甜,根本就不像被谁下过毒,连泻药都没下!完颜猛烈火冒三丈,又是生气又是哭笑不得,没想过自我批评一下,直接拿着那起夜的部下数落了一番,骂他散布谣言,责他愚昧无知,静下心来,想不明白这样的诡计宋人怎么想得到……
陈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啪一声就把手上的空碗反扣在桌面上,骂了一句金文宋文的结合体,怒气冲冲地坐下身来——
“林阡,你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喝水得好,当心这几口井里被我下毒。”他对林阡的最后一句恐吓,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威胁,挽回他诡绝出马一贯的面子。他的威胁,只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只不过是冲口而出的一个念头。
兵不厌诈。可是这样的计谋,他想得出来,却不屑于真的就用,事实上他得知林阡竟然会用的时候,暗自在心里还鄙视睥睨了一番。
结果,他错了,他的敌人听到了这样的计谋,也同样不屑于直接就用,却把计策增加了只一点点,虚晃一招,蒙骗了他们两个,戏耍得他们一整天都人心惶惶。
林阡,原来你不仅胆子大,还喜欢现学现卖……陈铸洞悉地笑,可惜啊,你再也没有机会从我这里学到什么了,既然你只敢骗人,不敢害人,证明你身边真的没有什么势力,那就不要怪我,你昨天住过来,今夜就会被我们夹击!
“你分析得很不错,林阡落魄到靠戏耍我们自保,说明他身边的确什么兵力都没有。咱们不能再被他牵制,今夜就一起出力把他消灭!”完颜猛烈点头,“陈将军,想不到您是林楚江父子的克星啊……”
“咱们俩要是为了只一个人而乱了阵脚,那就真是太对不起黄大人的期望了。”陈铸一笑,“不过,我倒是不想就这么以多敌少,林阡要留着活口,将来,我要好好地讨教他的饮恨刀……”
完颜猛烈一怔:“饮恨刀?去年在建康保护公主的时候,倒也是见识过他的刀法。那次觉得他武功高强,今次觉得他阴谋诡计也多得很……”
陈铸蹙眉:“上次南窗说,宋人敢留在白帝城反击,是他全力怂恿的,也是他一手策划的,若是他到了我这年纪我这官职,用兵的水准怕也不在话下,若是可以劝降他,到可以和他做朋友,现在想想,他真像年轻时候的那个我啊……”
完颜猛烈看出他一脸的憧憬向往,越说越快,越讲越投入,赶紧扯他衣袖:“陈将军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陈铸收回方才的失态,恢复了一贯的表情站起身:“抗金联盟,必亡无疑!备战!”
此夜夜深。陈铸完颜猛烈互通暗号之后,一正一侧,全力以赴。只等着看林阡和他手下装点门面的众伙计措手不及,弃甲曳兵而逃。
完颜猛烈站在据点楼阁的栏杆旁,看陈铸的兵马停于路中一直僵持未有出手,惟恐迟则有变,忙不迭地给领兵陈铸使眼色,催促他速战速决。
陈铸蹊跷地看着自己的先行队伍停留于林阡门前:“打不开门?怎么会打不开门?!你们连城门都可以打破……”
心念一动,大声喝道:“林阡,你乖乖地出来!何必像缩头乌龟一样,要战便战,要降便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屋内,没有丝毫动静。路旁,车马尽数绕道。
陈铸冷冷一笑:“强攻!”完颜猛烈听他施令,微微点头,手往身后一挥,弓箭手齐齐上前,对准了隔壁深院,只等他们一逃离,立刻发射。
迫在眉睫,林阡仍旧缩头乌龟。
轰然巨响,正门被陈铸兵士齐心协力撞开。
弓弦拉满,完颜猛烈手下正自全神贯注瞄准后院。
雷輥电霍,所有部将凝聚制战点亟待指挥人马使林阡腹背受敌。
所有人都被之后的邪恶情景震惊了。
也许别人都瞠目结舌。陈铸只知道自己耳中只剩下自己的一句话:“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当心些,我和猛烈所有的副将都在这里,而且一声令下,不知多少人马会从你脚底下冒出来!”
所以结果,林阡就利用这句话里的“脚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这一溜走还不打紧,关键是在他临走前,把门窗都故意地紧闩了,这紧闩还不打紧,因为他打了地道,导致他的屋子在陈铸攻击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陈铸最后这一撞,这座屋子只有倒塌的宿命,这一倒塌也还不打紧,可是面前的屋子,和完颜猛烈所站的位置和部将们认定的制战点很紧密地连在一起……
陡然之间,陈铸的先头部队和完颜猛烈的督战统帅,随着屋子被摧枯拉朽也一并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和一片废墟里偶尔伸出来的或白色或红色或土色的手脚……还有身边绕道而行的车马带走的惊慌失措:“不好啦,有屋子塌了……”
有屋子塌了……白帝城里只塌了这一处,可是这一塌却将局势全然改变……陈铸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这意味着,他从黄鹤去的助手沦为了痛脚,在黄鹤去可能最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帮助林阡对付了完颜猛烈!埋王之策,屡试不爽,害东方雨自杀,害陈铸猛烈自相残杀!
可是这样的错误,东方雨犯得起,他诡绝犯不起,却居然、明知林阡曾借了东方雨的刀杀了东方雨的人,还把自己的矛借给他攻完颜猛烈的盾!
一刹那,手足冰冷……
原来,不是唇亡齿寒,而是唇亡齿落。以破竹之势,一箭破敌阵,腹背作双雕——
没有易帜那么明显的标志
没有硝烟也没有城池
只有地盘和士气的丧失
还有人心的萎靡
只得到林阡曾经征服一切的笑容和一句对金人的咒语:
“你们不肯和我合作,那就只有被我强行合作!”
陈铸恢复意识之前,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一直回味着林阡的这句话。他,竟然在一天的时间内,真的被林阡强行合作了,也怪自己“多谋快断”,输得跟做梦一样……
成败得失,对他诡绝来说向来微不足道,却不知怎地,有些意犹未尽,又同时哭笑不得。这敌人,将来在战场上见面的时候,他要定了,“林阡,不是没有猜中你,却真的没有猜透你,竟然,比我还快,还耍我……故意地住过来,故意地把我们所有人吸引到你的身边,故意地让我们把所有将帅统领集中在一起,故意地活埋在一块……”
这么大的据点,这么多的人马,这么强的势力,却造就了这么乱的局面……
第233章 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3
第233章破竹势,腹背双雕,唇亡齿亦落3
七月十五,金南第九完颜君隐出厉风行不意,严阵以待,反守为攻,令南方义士团备感棘手,久攻不破反呈败迹。闻完颜君隐与厉风行阵前交锋并以剑伤之,林阡临时变策先令吴越君前急速强攻冷冰冰以牵制完颜君隐。冷冰冰失人心而示弱,黄鹤去当即遣诡绝先行解冷冰冰之围,晚矣,惊闻诡绝竟活埋完颜猛烈过半副将统帅,麾下兵马皆处营救之中,局面一时难控。黄鹤去获悉此变,知五路必失其三,迫不得已,终将前计全盘****。
但说南方义士团虽主将战败,气势未减,军心不乱,原是由金陵指挥续战。完颜君隐久战难胜,得悉另三路均失,宋军后援已至。为保全势力,完颜君隐当机立断,放弃僵持,与黄鹤去同撤夔州,另寻策略,两路人马混迹于民众之中,井然有序地撤离而去。首战毕,宋有折损,金南或败或离,实胜负相衡。
胜南和吟儿站在江畔目送金人完好无缺的两路相继离开,不禁有些感慨,那小王爷不愧是正规军队的统帅,撤离时吟儿远远旁观,便见出他大将风范、王者魄力,饶是吟儿武功高强,也不敢贸然过去接近他军队,完颜君隐能在周围盟友尽数覆没的情况下毫无损伤保持冷静地撤出白帝城,领兵之才显然不在话下。别说此时此刻抗金联盟要在白帝城忙于收拾局面,就算敢在官军眼皮底下掀起一场乱战,输的也未必是这位小王爷!
吟儿叹了口气:“原先我们都以为,让陈铸和完颜猛烈一起出局,会增加陵儿和天哥击败小王爷的把握,我们就可以四路全胜,谁料到事与愿违……计划折衷在两日之内原本无缺,却据说陵儿和天哥在潜伏的第一天就已经暴露给了诡绝……”
胜南点点头:“咱们先前说的必胜,本就建立在风行和陵儿没有暴露的假设上,适才我得悉战事,才知道敌人比想象的要厉害,他们早就发现了风行和陵儿,当时就将计就计。不过他们的必胜,却是建立在魏南窗没有暴露的假设上……我们和敌人之所以平局,是因为计划都没有天衣无缝。”
“幸好你刚才强令天哥收战,若天哥不服气继续与小王爷打下去,怕现在已经被他俘虏了。”吟儿一笑,“我记得你适才指挥交战的时候,对陵儿很柔和地说‘尽力为之’,却对吴当家和二大爷很凶狠地说了一句‘务必胜之’。两种态度截然相反。”
“若不下狠命令极速强攻下冷冰冰,小王爷和黄鹤去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不敢恋战连夜离开白帝城?”胜南笑着说,今夜金南人撤离夔州的所有原因——
冷冰冰,不幸被强迫示弱;陈铸,不幸被强迫合作。
黄鹤去明白,几路皆待控的结局是几路皆难守,所以不战而撤;小王爷深知,几路皆需救的后果是几路皆易失,因此未援而退。
魏南窗,糊里糊涂将自己人卖了;完颜猛烈,莫名其妙被自己人败了……
除了陈铸过早发现南方义士团之外,一切,一直和胜南设想的基本一致。
“小王爷真的很强。”吟儿转身离开,不免为风行陵儿担忧,“天哥一向打遍东南无敌手,而南方义士团,自成立以来从来都是胜者。胜南,今日这战败,会不会对他们在泉州造成不好的影响?”
胜南与她寸步不离:“怎么会?最强的军队,不是常胜不败,而是对成败得失轻拿轻放。大家都明白,劣势下也击不垮,那才是真无敌。他们有了小王爷这个难缠的经历,反倒是一次历练,日后才更加成熟。”
“说的也是,陵儿说,今夜南方义士团前所未有的团结。”
“经此一役,南方义士团的实力已经无异于官军了。风行也会察觉到自己轻敌的弱点,更利于他将来坐断东南。”胜南笑着说,“你应该有盟主的信心了吧,金人们都走了,而且你的抗金联盟已经开始趋于稳定,风行和陵儿的南方义士团足以放心,而这一次新屿和君前的顺利合作,更是替红袄寨和小秦淮解除了几年来的积怨。”
吟儿一怔:“难怪他二人会合作,你的考虑真是长远……”
吟儿上了马车,忧愁还在眉间停留:“可是,事情还没有完不是吗?黄鹤去和小王爷虽然没有救另外几路直接走了,却保全了他们最强的势力。黄鹤去和小王爷是得胜离开的,应该会很快杀个回马枪……”
“吟儿。保留下来的是谁都可以,可是就是不能是黄鹤去和小王爷。”胜南的话意味深长。
吟儿一愣,胜南笑着坐在她身边:“你和我先去城门口把陈铸也送出来。黄鹤去就不必我们管了,自有人收拾他。”
留下来的是谁都可以,却不可以是黄鹤去和小王爷……这也许,就是黄鹤去离开白帝城之后的遭遇了吧……
当一局棋下完的时候是平局,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棋盘放大,继续往外下。
吟儿看窗外风景急驰而过稍纵即逝,唯一不变的是身边胜南的存在,她不知怎地,心里很安妥。
如果冷冰冰知道,她的惨败其实是胜南故意放水给其余金人却全力打击她,如果魏南窗知道,他从出现的一刻就已经在引起胜南的怀疑,如果陈铸和完颜猛烈知道,胜南住到他们中间伊始就下定了一个人败两路的决心,如果黄鹤去和小王爷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如果有这么多如果,胜南还是会审时度势制造出别的计划吧……吟儿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一红,拥护他,崇拜他,喜欢他,没有什么不可,只要他在,金人的噩梦就永远不可能终结,他们胆敢潜伏进白帝城摧毁抗金联盟的据点,胆敢暗杀易盟主大肆作乱,胆敢破坏抗金联盟的地盘,就应该会料到他们的报应。
第234章 同根生,同仇敌忾,同月枕愁眠
第234章 同根生,同仇敌忾,同月枕愁眠
“黄大人的人马,竟然可以毫无损伤地出得城门。”
撤离之夜,黄鹤去与小王爷沿江而行没有多久,兵马即被一群拦路者阻滞。发话的黑色长袍,伫立路中央,应是人群之主,身后人马虽说数目还不到十人,却早已是陈力就列、剑拔弩张的姿态。他这句话、这个阵势,表明他早就在等黄鹤去的到来。
这男人二十多岁年纪,样貌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面。英俊魁梧,且成熟老练,应是抗金联盟的一位领袖。
黄鹤去知道他属于敌人:“你回去告诉林阡,我虽然输了三路,可是,他要好好负责厉风行的损失了。”
那男子环视四周,也冷冷地笑:“原来你不是溃逃出城的。”他的冷笑,和黄鹤去自己的冷笑幅度一致。
月随即将亮泽铺在江面上,鬼节的圆月,不知为何竟蒙上了一层阴寒,令人心伤。江面上狂风不停地卷集,天气并不是很好。忽然天地外若有若无传来一阵箫声,不仔细听听不见。
“我不仅不是溃逃出城,而且还是得胜才出城。”黄鹤去暗自揣测着他到底是谁。
“哥,林阡给我们的命令:非溃逃者,击至溃逃!”
“好,石磐得令!”眼前的魁梧男人严肃地盯着鹤去,适才传令的人跃至石磐身边,却不是莫非是谁!
黄鹤去陡然听见石磐两字,看见莫非的面孔,再联系起刚才他的一声“哥”,这才明白一切的荒诞,好一个林阡,竟然替他父子之间安排了这样的相遇!石磐,现如今,据说也是天山派的继任掌门了,那么他带领的这几个,岂不是来自于高昌天山的绝顶高手?!
黄鹤去不知该喜该恨,一刀瞬即出鞘,莫非手中的断絮剑仍是凌幽手里的那一只,该刺的也还是同一个人:“奸贼,你跑不掉!”
鹤去麻木地笑:“奸贼?”他见了他的父亲,竟然称呼为奸贼……
莫非克制不住仇恨和冲动:“我说过、谁是我父亲谁就得死在我的手上!”
就是这个父亲,害了母亲的一生,在瓜洲渡差点杀死自己,还残忍地杀害恩师白鹭飞……就算自己骨子里流了一半他的血,也有另一半是恨他耻他的血!长江下游的父子之战,终究要到上游来再演一遍!
莫非杀机太重,仇恨早将他断絮剑覆盖,异常激锐,却失去运用眼神术的淡定。
不知有谁可以看见,黄鹤去眼中有了一丝犹豫,或者说惆怅——他该怎样去应战?!尽管对方曾经是自己想利用的棋子,真正面对的时候,毕竟要留情,就算不是父子情,也总要有过去情爱记忆的牵连,何况,顾忌还不止莫非一个……
勉强接下数剑,绝漠刀一点都不凶狠。落败,直接呈现在比武过程的每一时每一式。好多场战争,毁便毁在情之一字!
疲累,吃力,却终究省悟,再这样下去,只怕还是在往林阡的圈套里钻,莫非如此恨他,也便是说,凌幽恨他,这早已有了裂缝无法维系的骨肉情,他再在乎也没有用,他越看重,伤越重!
也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莫非决杀一剑飞速袭来的同时,黄鹤去袖中蓦然梅花锥离手而去,在执刀之手的伪装下,梅花锥极速穿行半空直击莫非,莫非始料不及,即刻掣剑躲闪,瞬即正面石磐一剑紧上,接下黄鹤去这一刀,斜路里与此同时飞出一根金针,与梅花锥猛撞齐落,原来是吴越到了。
吴越抽出佩剑与石磐双剑合璧,有些紧张地回看适才有些擦伤的莫非:“你可有事?”
莫非按住肩头低声道:“哥哥们也看见了,跟他没有什么情义好讲,他恼羞成怒的时候还是会下杀手……”
石磐略带失望地盯着黄鹤去,第一次迎接他的目光,黄鹤去的心不由得软化。
身边的人大约都已经很清楚黄鹤去和眼前三敌的关系,多少都有猜忌与顾虑,黄鹤去在一阵尴尬中,察觉出小王爷眼神里的异样,随即狠心冷冷地回应:“谁规定了儿子能杀父亲父亲却不能杀儿子!你不仁我也不义!就算是父子,也是敌我!”
“可是,正义一定战胜邪恶!”石磐听他如此绝情,唯一的一点希望都已然丧失,断然不可能再与他有情。
鹤去被他三人围在中央,虽在夜晚,光线却明亮得令他刺痛:“你走这条路一定正义,别人走的路就是邪恶?!”鹤去轻轻笑,眼前三个儿子都有名有姓,有武功有实力,他作为父亲,却忽然有欣慰自豪的温暖。
“哥哥们不必与他再废话!杀了他!”莫非仇恨最深即刻挑起战事,吴越想到石磊,一阵心酸,也提起武器刺上,石磐最后出剑,却威胁不小。
许是凑巧,江面上传来的那箫声开始变了风格,原先的悠扬和微弱,在一刀战三剑的开端逐步高昂激越,箫声还在远处,曲调却融入战局,仿佛是参战的第四个武器。箫声入耳的时候,已经扰得黄鹤去烦躁。
介秋风策马至小王爷身旁:“小王爷,需要增援黄大人么?”
小王爷冷观战局:“不必,以黄鹤去的武功,二十招之内拿不下他们,便是没有尽力。”
介秋风听出小王爷语中存在的疑惑,转头看阵前黄鹤去及其三子交锋,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觉得,黄大人是困兽之斗……
天山剑深厚雄浑,石磐早已出神入化,想必日后定会将此派武功发扬光大,断絮剑激越狠准,但莫非现如今还不够成熟,只懂发泄不懂积淀,而吴越,他暗器第一,剑术稍逊,但在三人之中作战经验最足,也最像黄鹤去自己……其实黄鹤去也明白,若是没有任何顾虑,二十招之内破局而出摆脱三个儿子的纠缠真的像小王爷所说,绰绰有余。绝漠刀、梅花锥再加上吸新**,足可先杀一子,带军安全撤离,可是,能杀哪一个……
黄鹤去心魔当真被人狠狠揪住,连个策略,都下得如此优柔!
突地背后一寒,和吴越对招太久,竟忘记了背后的石磐!
黄鹤去始料不及,被他天山剑一剑刺中后背,当即血流如注,也恰好是第二十招,箫声在最尖锐的刹那间,声音全然消弭,黄鹤去和绝漠,真如这一曲般,被期待得胜,却曲终人败!
那一剑刺得太深,饶是黄鹤去都根本再无法直立,近处金人尽皆大惊失色,那小王爷冷冷一笑,极速从战马上跃下,一剑挑开僵立原地的莫非,轻而易举地攻入这三子之围将重伤倒地的黄鹤去救出,莫非吴越二人齐齐来挡,却只见他二人剑剑相撞,小王爷早便救人离去!
那是黄鹤去重返宋国第一次受伤,也是这么多年来首度狼狈倒在阵前。这一切,竟然是拜三个儿子所赐,几近昏迷的黄鹤去依赖小王爷所救,却真的不再无敌——说什么“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这世上,倒是有儿子可以忍心杀父亲,父亲却杀不了儿子的……
昏死之前,又听得吴越这样的一句话,才明白对手的用意:“非溃逃者,击至溃逃!你们的主将命不久矣,还是准备好带着他尸体仓惶回去吧!”
军心有乱,那小王爷却不慌不忙,往后下令:“黄大人受伤,还有我完颜君隐在,大家不必焦躁,也不要中了宋人的计,继续撤退,勿再管敌!”
小王爷转过头来,面朝吴越莫非石磐三人:“我知道林阡在想什么,利用你们打伤鹤去,勾起他心魔让他惨败阵前,扰我军心,使不熟悉形势的人误解我们的出城不是得胜而是溃逃,可惜得很,你们打伤黄鹤去一个又有什么用,他军心再乱,我金将仍比你大宋强!”
石磐面色一变,吴越沉着应对:“等候与小王爷再战!”
不多时,箫声回归平和,几乎再没有起伏。
“小王爷真的一眼洞悉了我们联手的本意……”石磐擦干了剑上属于父亲的鲜血,不知黄鹤去的伤口,何时才能缝合……
“可惜得很,他出了这个圈套,却入了另外一个圈套。”莫非摇头笑。
吴越蹙眉:“为什么你最后漏了破绽被小王爷破了我们三人围攻将黄鹤去救走?为什么还阻止我去拦他?”
莫非往回路走:“林阡对我吩咐的时候哥哥正和李帮主攻战冷冰冰所以不知道,林阡是让我故意在小王爷面前表现出破绽。”
吴越石磐皆一愣,石磐领悟道:“林阡的这一计,太绝了……”
吴越眉头紧锁:“你是说,离间小王爷和黄鹤去?”
莫非点点头:“黄鹤去被我们二十招内打败,可是我们却被他小王爷一招破解,小王爷其实本来就怀疑黄鹤去的忠心程度,现在他心里,怕是认定了黄鹤去不仅没有尽全力、手下留情了,还要怀疑怀疑这个人的可信度。一个是地地道道的金国小王爷,一个是降金的宋人,最适合离间……”
吴越边走边将剑回鞘,理解道:“兵力上,让陈铸和完颜猛烈以矛攻盾,现在权力上,却让黄鹤去和小王爷以矛攻盾。”
“是啊,林阡最想达到的效果,是既让黄鹤去的平局变成惨败,也分化这两个主将。”莫非转头向吴越说,看见石磐微笑点头,可是吴越却未展眉,莫非纳闷地问:“哥怎么一直愁眉不展?”
吴越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胜南越来越大手笔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莫非一愣:“并没有什么啊,我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应该是这样一个人,没怎么变啊。把每个敌人的死穴都抓牢了应用,不是一件好事吗?”
“虽是好事,却觉得有点不习惯。”吴越露出微笑,“只是不习惯而已。”
一路颠簸,直向城门口接最后一位敌人陈铸出城。
马车中的吟儿,一直在猜测胜南的用意,灵光一闪,想起了路政的解说,哦了一声回过头来看胜南:“我明白啦!胜南你是安排了莫非几兄弟去收拾黄鹤去对不对?”
胜南看她一语即中,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路老前辈那天和我们介绍这几个金将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完颜君隐‘官职最大’,可是,他却是‘黄鹤去的一个手下’。”吟儿在他面前,终于自信地把想法说出来:“这么矛盾的一个关系,最值得离间。”
胜南笑着点点头:“盟主很厉害,一语中的。”
“那真的多亏了莫非、石磐和吴当家啊,特别是吴当家,要兼顾两战……”吟儿掐指算,“这次最要归功的就是他们兄弟,还有陵儿天哥,还有二大爷,还有……”她说了一路,俨然是盟主的口气,开始论功行赏了。
“对了,还有短刀谷!他们的后援来得真叫及时啊,正巧他们后援来了,加速了小王爷的撤离!”吟儿兴奋地说。
“哪里有什么后援啊,短刀谷后援路上遇到了阻滞,没有来得及时。”
“咦?那我们的后援是谁?”
“今天是鬼节,有群要维护民众秩序的官军,看见有人扰民,还有人破坏房屋,他们当然要来察看究竟。我们的后援,就是一群到处巡逻的官军啊……”胜南告诉她,“侵略别人领地的金人们,他们四周围都是敌人。他们就像棋盘上七零八落的棋子,不仅不同颜色的棋子是敌人,连棋盘都不安妥不值得信任。”
“又用棋来说教了,好奇怪啊,其实你不仅棋艺烂,棋品也臭,总喜欢耍赖!”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耍赖过?”胜南气道。
“还否认!要趁我不注意握着我的手替我胡乱下个地方,幸好我反应快!”
胜南笑道:“你跟我下棋,就得遵从我的规则。我已经想好了,假如下次我的棋再被你围攻,我就拿只笔,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把你的棋色染黑。哈哈,这样一来,整块棋盘你输得一干二净!”
“你……你!不同你说了!”吟儿无话可说,气得不理他,继续看窗外,是啊,其实现在,自己已经输给他了啊……可是,输给他,却能赢全局。
吟儿转过头去再看他,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是盟主,他却是掌握棋局关键的人,就怕哪一天敌人用这个矛盾的关系来离间她和胜南,那真是闹笑话了,要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他凌驾盟主之上的呀……
吟儿邪恶心又起,趁马车里光线不是特别足,悄悄地去探他的手,去握这只手,这只攥着她的手帮她下棋乱局的手,这只把敌人所有棋子都夺来的手,这只该死的那么暖和那么安全的手……
胜南被她一触碰立即跳起:“蛇!”反手即刻来捏她偷袭的手骨,吟儿惊叫一声手已被他擒住,又羞又怕惊疑不定,一时编造不出任何谎话,马车一颠簸,两人差点撞在一块。
“你……你……你……”胜南把她放了按在座位上,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也在口吃。
“我……我……我……想找东西的,只是碰到了你的手,是你的手吧?”吟儿装傻。
“又是你的手?还是那么冷!”胜南哦了一声,“我以为是蛇,凉丝丝,还滑腻腻……”他突然止住,没再说下去。
吟儿满面通红,虽然他没有正面说什么,可是她感觉得出,他和她刚才的一切都很不对劲,很尴尬。心跳得很快,脸早就烧着了。
胜南几乎要拍自己一巴掌:我到底怎么了,那么语无伦次的,不分场合的话,怎么可以对吟儿说……话说回来,她的手还是那么冷,看来自信心还是得加强……打定主意,让她也进入棋局战胜一次。
第235章 谁人料,无心一剑,身世落敌手
第235章 谁人料,无心一剑,身世落敌手
第一次交战的这一天,是一年一度的鬼节,从丰都到奉节的这条路线,车马喧。恰巧在此时,迎来了一个高峰。
拥挤在城门的什么人都有,最晚撤离的陈铸,人马正好可以乔装混入,躲避抗金联盟的眼线。
人群中,陈铸再怎样冷静,却也无法掩饰一众部下的狼狈慌张。
忽然,齐驱的一辆马车掀开窗帘,黑夜里,那马车主人绽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陈将军,你要是想打个地道走呢,我可以叫我小师兄送你一程……”
“你是宋国的盟主凤箫吟?”陈铸停坐在马上,他听说过这个年轻可爱的小丫头。
“不错。想同我协商投降吗?可是,我现在只想着送你出城啊。等你这两路也出城去之后,你们就算真的完败了。”吟儿的口舌,向来比任何人都不留情面。
陈铸冷笑:“我出了城,显然有本事再进来!”
“你们还是尽你们的全力好好地收拾残局吧,不属于你们的地方,最好是少侵略得好,这次只给你们一个教训,下次再犯,就不要怪我更不客气!”吟儿怒道。
“你知道我想用什么方法再进来白帝城吗?”陈铸看她孤身一人,立刻心生一计,“用你这盟主来做人质,你觉得好不好?”
吟儿身旁忽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好是好,可是你确定你可以抓得到宋国传说中的剑圣吗?”
吟儿噗嗤一笑,陈铸脸色一变:“我好大的面子,可以劳烦盟主和林阡你一起送我。哼,林阡,你真以为有你在侧,我就一定抓不住她?”
“我不插手你也抓不到,不信你就试试看!”胜南心里盘算过,以吟儿的灵巧剑法来对付诡绝陈铸,应当是势均力敌的,看这丫头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心想正好帮她积淀信心,实在不行的时候再伺机救援。
“林阡你不要后悔,我抓到了她之后,你肯定救不回她!”陈铸一剑出鞘,寒光动人心魄。
“大言不惭!”吟儿的自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当即就从马车跃下。
陈铸凌空一剑,人与剑一同飞掠过战马。
堵塞在城门口的人群,一见两方阵势,以为一场比武就要开始,也不知是否生死决战,即刻来了兴致,能凑上的尽数凑上。
吟儿要和诡绝比武,如果胜南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是,又怎么可能不支持她出战。
此刻隔着窗,旁观吟儿和陈铸一出手就异常激烈的单打独斗,左边是一剑十式的剑圣,右边是多谋快断的诡绝,他们在不消半刻的时间内,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又出现在对立面,左右乱换,唯独不变的,是剑网与剑网的复杂交织,和精彩纷呈的、应接不暇的、扑朔迷离的剑招剑术,围观人群有武林之外的看不明白,觉得表面晕眩就估计战势很紧张,为了热闹还有人不断地惊呼或拊掌。
胜南不禁有些蹊跷,这陈铸的剑法倒是和吟儿有不少相通之处,灵幻、缥缈、多变、险急,若是说吟儿“一剑十式”,那么这陈铸是——“不知其招”——
他比吟儿出剑还要随意,每一剑都穿贯了古今各门各派不知多少家的招式,教人摸不清路数,捉摸不透他的看家本事,这“不知其招”,杂乱无章偏偏又理所当然,各家精妙均囊括交杂在他行云流水的攻击和防守里,融汇贯通。而他的对手吟儿,在点苍山上还跟胜南讨论过,剑法的一个境界,正是“不论招式,拈来便用”!也便是说,陈铸和吟儿的剑法之旨,从根本谈来是一样的!
难怪他们苦苦纠缠将近百招,却像同门之间切磋一样,在外行人看来,还有点像串谋好的一场剑术表演!
陈铸早就发现对手和自己在剑术上的追求一致,丝毫不拘泥于现成框架,信手拈来,妙手偶得,端的是防守到滴水不漏,攻击也势如破竹。心头掠过的是棋逢对手的喜悦,这百招过去,双方互有赢面,功效还不如旁人两招。吟儿越打也越是惊奇,若他不是敌人,到可以和他探究探究剑法如何去登峰造极啊……
人群略有移动和飘散,事实的残酷终究要压进陈铸的心里——不错,这不是在擂台上决胜负,他来宋国不是来寻觅知音的,他要在林阡的面前,把宋国的盟主夺过来做人质!
胜利的契机又在哪里?陈铸打定主意,一边交手,一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眼前这个剑术高明的小丫头,若是直接败她到有些困难,不过,天不帮我,还有地帮我……
眼睛一亮,陈铸蓦地在上身留了一处空隙,吟儿抓紧时机,右手一剑迎上去,同时跃上几步,眼看就要得手击败敌人,忽然间,吟儿左脚踩中了一个不明物体,那好像是一颗石子?不管是什么障碍物,也不管它体积多大形状怎样,吟儿的脚一踩上去,立刻失去平衡,脚一崴几乎要摔,那一瞬她才明白中了对手的奸计,抬起头来眼前就是一道逼人的白光……
胜南大惊,看陈铸一剑已经刺向吟儿胸口,短刀立刻挥出手去,飞掷向陈铸这一剑的方向,硬是将他拦在半途,同时吟儿已经回过神来,惜音剑极速上提,以一个说不清由几家剑法拼凑而成的招式反击成功,陈铸后退一步,奋力抵挡住这一剑,双剑齐停于两人中间,陈铸脸上是难以形容的神色……
胜南出了马车,即刻飞身至吟儿身前相护,吟儿方才虽然猝不及防地踩到碎石,幸而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陈铸挟持,他看吟儿无事,转过身来面向陈铸:“陈将军,你见识到了盟主的剑法,还觉得自己能挟持她吗?”
陈铸掩饰着心里的所有念头,他紧张的心跳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林阡,你说过你不会插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胜南拾起地上的短刀:“驷马难追的,是君子和君子之间的协定,和诡绝若是也做驷马难追的协定,那就不是君子了,是傻子。”吟儿站到他身边听他自圆其说,心里却越来越喜欢他。
陈铸哼了一声,看城门拥挤的人群已经尽数消散离去,重新跃上战马,向后作揖:“盟主,林阡,后会有期!”
陈铸策马而去,率领兵马撤离夔州,一路向外头也不回,满心怖惧,不敢回头——
适才那位宋国盟主的最后自救一剑,是王爷传我剑法时候特地交代的,这剑法,世上只有两个人会用到,一个是他,一个是柳月前辈,所以王爷说过,叫我在人前不能用这套剑法……
可是,那宋国盟主,为何会那么纯熟地把剑法从一而终地发挥出来,像从出生就知道这一招?这一招,明明是王爷和柳月前辈定情之招……
如果说,她是王爷辛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也不是不可能啊,可是,她却竟然是抗金联盟的盟主?!
陈铸被这个事实震惊,以至于手足冰冷,直冒冷汗:这如果是事实,岂不是要害得王爷进退两难,岂不是要连累王爷这一生的名誉……
环顾四周,没有一个放心交谈的人……
到达白帝城郊外的野岭,真正尝到了本应属于对手的落荒而逃,金南前十,并不期望在这里团聚。
重伤之下无法站立却幸而神志恢复清醒的黄鹤去,此刻看陈铸颓丧且失神地走上江岸,叹了口气。要说失败,也不能全怪诡绝一个。他好歹还保留了兵马,不像冷冰冰等人,只逃回了主帅和若干副将。
完颜猛烈蓬头垢面地站在一旁,他比冷冰冰好不到哪里去,死伤尽数发生在副将统帅身上。
陈铸没有发话,还在思考着凤箫吟身世其他的可能性。
背后传来轩辕九烨的声音:“林阡来到白帝城本来就不怀好意,他故意诱你们,想刻意地端掉你们在白帝城的据点,你们不在自己的国家,又不肯跟自己人合作,那就应该忍着不正面攻击,潜伏暗杀是唯一的路……你们偏偏不信邪,一定要和他们硬碰硬,结果才被他们简简单单一举击败!我只奉劝你们一句:会忍的,才是在暗处保留到最后的,这里,不是战场,靠的不是刀枪,而是脑袋和心态。我言尽于此,你们金南前十,最好好自为之……”
所有人僵立原处,黄鹤去伤口隐隐作痛,小王爷没有到场,不禁令自己心焦,而莫非和石磐的对话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非溃逃者,击至溃逃!”现如今,这句话也许没有应验,却恐怕要让小王爷和自己之间横生嫌隙,安营扎寨之后,他一直就没有与自己多讲一句话。
“不知何故,还是有点担心南窗的处境……”完颜猛烈叹道,“他一个人,孤掌难鸣……”
黄鹤去回过神来:“秋风,冰冰,你二人再回一次城里,看看南窗那边的动静如何……他现在很危险,你们教他先按兵不动,慢慢打算……”
第236章 急雨至,满空碎叶,陨落江畔桥1
第236章急雨至,满空碎叶,陨落江畔桥1
临近清晨,一场急雨刷尽了昨夜最初的交锋,胜南带着毫发不损的吟儿兴高采烈地回到大家身边,刚一进屋,就发现一个老小子笑容满面地过来迎接:“来来来!凤箫吟!我要褒奖褒奖你!把金人们赶走,功劳不小!是个称职的盟主!”吟儿一笑:“无良马贼!有这么对盟主讲话的吗!”
胜南心情骤然大好,上前问道:“柳大哥怎么也来了夔州?”
柳五津笑着同他二人进屋:“为了联系一个和胜南你至关重要的据点啊……”吟儿一怔:“什么据点?”
胜南却比谁都清楚:“柳大哥原来见过了玉泽的父亲?他可同意了这个计划,做我们抗金联盟在大理的据点?”柳五津看他神色凝重,知他紧张蓝玉泽,笑着放松他心情,拍拍他肩膀:“我与他基本已经谈妥了,不过,你的岳父大人倒是很担心你们俩的终身大事啊,希望你近日里就和玉泽一起去拜见他。过期不候,哈哈。”
胜南蹙眉:“待我把魏南窗这一路也赶出白帝城,我会去拜访他。”
柳五津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叹了口气:“怎么了?闹矛盾?女人嘛,就是要在吵架的时候多让让……呃……”也实在劝服不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根本也招架不了女人。
“我明白,一旦过了中秋,她就再没有借口。”胜南转过头来看金陵,“昨夜对付小王爷的主力,辛苦你们二位了。风行的伤势还好么?”
金陵微笑而点头:“还好,据说我们之所以不敌那小王爷,是因为金国那诡绝早就发现了我们。想来真是后怕,若是胜南你不去搅局,恐怕我们会栽在黄鹤去的陷阱里。”
“其实他们赢不了,从你们大家决定留在白帝城的那天起,他们就一直在为他们的据点担心,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被抗金联盟主动反击过,他们内心很虚,胜再多次都会离开。胜南,抗金联盟能留下来,这一点我要谢谢你。”柳五津诚恳地说。
吟儿在心里说,她也要谢谢胜南,如果不是胜南,她也不会重拾做盟主的信心:“现在是时候打击魏南窗了,黄鹤去兵败之后,不可能想不到利用这颗棋……”
“为何你们要把对战形容成对弈?一般说来,对弈的结果,敌人会有棋剩在棋盘里。可是你们的目标,却是把敌人赶得一个不剩……”柳五津饶有兴趣地问。
“这样的对弈,就是要让对手的占地有同于无。他们剩在棋盘里,却发挥不了棋的作用,也等于是被我们赶尽杀绝。”胜南答道,“我们之所以把魏南窗留在最后,就是趁着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把他和他的队伍一次性解决。”
吟儿微笑着点点头:“魏南窗的末日也到了……现在,咱们就可以彻底切断他和外面的联系……”
雨仍急,天微白色,正在逐渐变亮。
云烟坐在床头,有些冷,正待添衣,忽见心未一个人撑了伞往外跑,云烟觉得有些奇怪:心未起这么早是要去哪里……不假思索,立刻也撑了伞出去跟着他,追了好久也没有赶上他的脚步,反而距离越来越远。
这条路俨然像没有尽头,雨幕下是深浅不一的泥泞道路。云烟看不见心未的影踪,心下焦急,大声喊道:“心未!心未!”冷不防头顶斜上方一阵冷风急扫而过,被风裹挟的那一道强雨狠狠打在云烟侧脸,云烟伞被吹翻,还未转身,一锤直面而下,眼睛来不及眨,斜路里几乎同时插入一锥来,立刻救了云烟性命,云烟震惊地站在原地,救命恩人转过脸来:“云烟,你先走!”云烟一怔:“沈大哥……”
锤的主人落在沈延对面,是在建康就切磋过的介秋风:“原来又是你穿山甲沈延,你也来了白帝城!”
“来白帝城的,你没看见的,多得不计其数,个个都想赶走你们,为易盟主复仇!”沈延冷笑。
“可惜啊,你今天还走得掉吗!”沈延身后忽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她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云烟还来不及走多远,已经被她拦截又押了回来!冷冰冰阴笑着,云烟的脖子就在她剑锋之下,只要稍一逆转,云烟就会命丧白帝城。
沈延看她被劫持,心神大乱,刚刚和介秋风交手两招,分寸已失:“冷冰冰你不要乱来!”
“不想这林阡的女人丧命,你就放下你的武器乖乖地投降!”冷冰冰笑着发出警告,这一句,换作平时会刺痛他沈延的心,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服从……
“沈大哥,不要听她!”云烟出奇地冷静。也许,是因为她在胜南身边习惯了,所以沾染了他的处事作风吗……沈延却狠不下心,沈延不能牺牲她,沈延只有慢慢地后退,后退到墙角,思索着如果自己是胜南,该怎么救云烟……
冷冰冰看他还不停手,怒气冲冲地真就想动手杀云烟,动作里杀气已然很明显,云烟脖子上隐隐作痛。
“你不放下武器,就不要怪我!”冷冰冰大怒,举剑就要抹。
云烟冷笑:“冷冰冰,该放下武器的是你!否则休要怪我!”
沈延岂止吃惊,她疯了吗,敢这么说话,激冷冰冰杀她?!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白昼,冷冰冰目光一寒,面色已变,说杀就杀,毫不留情,却在发招的一刹那,听得手中挟持的云烟厉声道:“江中子!出刀!”
半空中果真遵令抛出一把钢刀,迅疾地震飞了冷冰冰的兵器,而冷冰冰倒退一步,面带惊惧地盯着突如其来的这个人,这刀客半百年纪,高大威猛,眼神里,还有一种力压群雄的气焰——江中子?!她从前还在宋国闯荡江湖的时候,对这个人仅仅限于仰慕远远见过,时过多年他容貌有变气质却不减当年:“阁下,莫不是江湖上人称‘冷血寒刀’的刀王江中子?!”
云烟退后一步,镇静地在他身后:“杀了她,她是个降金的叛徒!”
江中子二话不说,一刀横去,忠实的程度,不仅沈延要吃惊,连冷冰冰身陷战局都忍不住面带疑虑:“堂堂一代刀王,竟然会被她当作仆人?!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江中子冷冷以对,未作答一句,不由得更增添了冷冰冰的震惊:想不到林阡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来头同样不小……
云烟见冷冰冰连续几招过去已然明显地负隅顽抗,而介秋风也早已越打越吃力陷入了沈延的苦苦纠缠,放下心来,一转头,忽然看见心未正在另一个街道的路口面朝她站着,孤零零淋着秋雨着实可怜,云烟心疼地赶紧过去察看,唐心未的脸上,漾着一种满足而享受的婴儿般的笑,他双手还反别在身后,眸子一闪一闪,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心未,这么危险,你竟然还到处乱跑……”云烟气喘吁吁地上前去要照料他,却没有想到,唐心未的双手里,正攥着要杀死她的武器……
第236章 急雨至,满空碎叶,陨落江畔桥2
第236章急雨至,满空碎叶,陨落江畔桥2
没有丝毫的预料,云烟刚至他面前站定,心未蓦然眼神突变,目光凶恶,双手齐出,力道凌厉,从他手里窜出的一条灵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云烟的脖子!
云烟做梦也料不到唐心未会是金南赫赫有名的第七魏南窗,又怎么可能猜到他的杀机!就算此刻她不慌不乱,也没有武功防备!那一瞬,云烟还没有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个强大的力道往后急拖,那灵蛇毫不懈怠,她一路后退,灵蛇和它的主人一路猛穿而来,一直和她的脖子只差毫厘!
极速退过一整条街道,已经踏足在末尾一座高桥之上,坡度太大再退太过吃力,那强拖着云烟的力道终于停滞,换成一只手臂飞速地围在她脖子上,像劫持一般的姿势,却是为了救她,灵蛇狠狠咬了那手臂一口,云烟被他牢牢揽在怀里,其实,也知道这只手属于谁,不及再想半刻,身后他的另一只手操控着饮恨刀直袭灵蛇之身,保护了她、砍伤了灵蛇,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敌人。可是,敌人却是……
五尺不到的身材,一个小孩子,唐心未?
云烟一时还没有清楚事态,看胜南右臂上已经一片红肿,有些担心,泪已盈眶:“胜南,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金南第七的魏南窗,只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安排在我们中间的奸细,云烟,我们怕你伤心,一直没有告诉你,原先是想瞒着你解决他,可是,差一点……反而害了你……”胜南胸口一阵麻痹,知道那灵蛇有毒,“你先替我把伤口绑起来,扎得越紧越好……绑着这里……”云烟立即照做,看他伤口发黑,顿时止不住忧心,江中子和沈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适才他们都有敌人纠缠,怕也不知道自己竟会被一个唐心未小孩子威胁了性命逃到这里来!自己不敢走开片刻,万一胜南毒发……可是留在这里,又会有什么作用……
就在她最焦心的时候,胜南忽然握牢了她的手:“你一步也不要走。”白帝城今天太危险,可能到处都藏着会要了云烟性命的敌人,这时候,他不能和她分开片刻!云烟收起紧张的心情,立刻听从地点头,就在这里,等候他将敌人解决……
魏南窗冷冷笑着,一步步上前:“瞒着她解决我?你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会知道我是魏南窗?!”
胜南一笑:“奸细我也做过,该说什么话露什么眼神我一清二楚,你装得再多再谨慎,也藏不住你最原始的身份!”
魏南窗脸色骤变:“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所有人都在以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陈铸和猛烈不敌林阡这个错,却万万没有料到,战事从他魏南窗这里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胜南笑着单手提刀:“不仅是你,你剩在白帝城的所有势力,我都要夺过来占为己用!”
魏南窗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你留在白帝城的所有势力都是我们抗金联盟今天的俘虏,利用他们,足够吓得解涛自行撤离瞿塘峡,不必再大费周章!”
魏南窗知他所言非虚,冷道:“只怕你林阡来不及享受胜利了,你扎得再紧,毒素也不会停止蔓延,这蛇毒无药可救,你内力再高强,也坚持不了一炷香!抗金联盟,就等着给你林阡收尸吧!”
胜南感觉到云烟身体一颤,转头一笑:“云烟,你要不要点一炷香试试看,看看香灭的时候我有没有死?”
看着他的笑,云烟很想告诉他,自己很放心,真的很放心,可是那一瞬,终于因为害怕而噙满泪水,她知道他的内力是硬伤,她也知道他在救她的一刻已经洞悉了那灵蛇的厉害,否则他不可能牺牲自己先来救她,她知道事情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毒发身亡……多想告诉胜南一句,他再怎样设法令她放心,她也放心不下……
胜南强忍着痛楚劝慰她,却骗不了自己——毒性其实从受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控制,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种蛇毒足以致命,的确无药可救,他知道,这一劫逃不掉,只怕凶多吉少……
难道说,他和玉泽就真的这样无缘吗,每一次,就快到达的时候,又有这样那样的阻碍,她要不就绕道而行,要不就干脆逃避,要不就狠狠错过,而中秋总算快到了,他却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活不到中秋……
心隐隐作痛,可是玉泽,就算要付出再也见不到你的代价,此刻的我也丝毫不后悔……为了云烟,为了让她能够平安地活着,为了她能够不被卷入这个血腥的江湖……
她的笑,和你的泪一样,都是足以取我性命的毒药,有些承诺,可以不说出来……
一片静谧,殒落的预兆和先奏。漫天飞舞着这个季节该有的点缀,每一片落叶和秋雨一起失去方向,桥的侧畔,只存在死亡和生存两种概念。
魏南窗在等什么?等着看见我死了,然后再杀手无寸铁的云烟是吗?
胜南才不容许魏南窗嚣张,要死也得先击毙了他!
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饮恨刀,双眼凌厉地看向他必须杀死的魏南窗:“魏南窗,就当我输了你这一炷香!你接招吧!”
说罢,一刀迅出,不由分说结束了所有的僵持,桥下浊浪滚滚而来,湍急汹涌,配足了这一刀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