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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1章 回溯前事一朝看1

    年少轻狂的好日子,懂事之后仍延续着。

    懂事与不懂事,在年岁上,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界限吧……

    在他五岁的时候,新屿就能冲开黑压压的人群,帮他出头打冯有南那帮地痞,和他一样遍体鳞伤不谈,更得到那帮人的辱骂:“他爹是奸细,你也是野种!”他曾以为新屿会就此放开他的手,新屿却坚定握着他再没放开过,眼神对他示意,跟着我,冲出去,转过头,冲着杂碎们哈哈大笑:“总好过你们这帮狗杂种!”

    他十岁这年寨子里真正选拔新秀,一言不合,宋贤竟对着冯有南大打出手,若非鞍哥出面,险失参与资格。“他样样都不如你,凭什么强占你的位置还反过来辱你!”那个毕生难忘的七月十七,跟冯有南互殴到鼻青脸肿的宋贤还这样对他说,“胜南,我要给你的礼物,就是把那个无赖赶走!”

    “我要的生辰礼物,只是你俩都好好的。”有些时候,胜南并不希望新屿和宋贤靠他太近,因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千夫所指,怕他们要受他的连累。然而当年他们种种,却如飞蛾扑火,令他怎能不珍惜如命,经久不忘。

    冯有南,那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跟胜南从小杠到大,从冯张庄斗到摩天岭,从新屿连累到宋贤……又或许,归根结底,阴魂不散的只是“奸细后人”,那个贯穿了林胜南前半生的词语。无论唐进怎么疼爱,钱爽怎么鸣不平,刘二祖怎么公事公办,他们竟都不能打败这四个字。

    辈分地位排名再高一些的元老功臣们,更是不可能与胜南有半点靠近,生怕他身上的奸细气质会污染了他们似的。史泼立之流公然地看不起他,仿佛看不起他都是应该的、都是高尚的,世道如此,人云亦云。

    很多事都不会过去而只会愈演愈烈,只不过有些是大风大浪有些是暗流汹涌——日子一久,背后传出些言论,大抵都说宋贤新屿近墨者黑,宋贤之所以犯懒逾规,新屿之所以偷盗马车,都是被林胜南带坏的,谁教他有父罪、有前科。

    人言可畏,即便是宋贤、新屿各自的师父,都欲禁止宋贤、新屿与胜南交流,铁了心要把三兄弟拆散,虽说孩子们的友情大人们本不该插手,但为了宋贤新屿的前程他们怎能不严词厉色。

    却有一个不同的声音说:“相信他们吧,他们都十岁了,以后是越长越大的,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那怎么行,那个林胜南,以前在天外村是偷盗的惯犯!”另一面,多得七嘴八舌,为何异口同声。

    “都是生活所迫罢了……各位,谁无年少,谁没有犯过错?我杨鞍也游手好闲过,各位看见过,如今还记得?当年各位给过我杨鞍机会,如今何不也给他宋贤和新屿这样的良友?”

    杨鞍,和那些人,真的不一样,他非但不禁宋贤,更还亲自来看三兄弟,给宋贤裹伤揉痛,听新屿述说来龙去脉,眼神亦柔和地看着胜南:“哦?胜南,原来今天是你的生辰?正好鞍哥身上有把好刀,送给你了——跟鞍哥拆上几招看!”

    那时胜南受教于胡水灵七年多、张睿请的名师们多不长久,内功基本没什么底子,刀法却能够触类旁通,杨鞍清楚他真实武功怎样,因此与他交手之时未用半点内力,如他所言全然招式拆解,十个来回,倒算精彩,却在那第十回合杨鞍突然运力,对准了胜南内力较浅的弱点,一个瞬间就将他刀卸了双手反别在后,脚再踢他腿弯,却见胜南不屈,不仅没跪下来,还有反弹的趋势,战斗一时僵在那里,“好硬朗的小子!”杨鞍喝一声好,笑而将他松开。

    “胜南,冯有南的武功比不上你,却能夺了你的当家位置,很不公平,是吗。”杨鞍按住他肩,把刀递还给他,他不吭声,说不在乎,那不可能。

    “别管别人怎么样,最重要还是自己的实力。试想,等到哪一天你的武功能打败鞍哥了,这些小小的不公平,还会放在心里吗。”杨鞍对胜南说的同时,也悄然对旁边的新屿、宋贤抚慰。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不仅能与一帮后辈小子称兄道弟、切磋武艺,更愿意与一个奸细后人和颜悦色、语重心长,何其可贵也。

    是鞍哥告诉他们三兄弟,“勿以一时成败论得失,世事不是那么容易定死。”

    是鞍哥告诉他们三兄弟,“要清楚自己的弱点何处,实在克服不了它,就避免被敌人利用。”

    还是鞍哥告诉他们,“不管是做当家,不做当家,冲在最前面,躲在最后面,只要担负了,贡献了,都是英雄好汉。”

    ?

    鞍哥说得没错,最重要的不是在贡献之前就争权夺利,而是该站好自己的位置、扛稳自己的担负。

    因此新屿、胜南、宋贤的童年里,就不止无忧无虑、犯浑犯错或两肋插刀,还有的,就是那同样分量的肝胆相照、血雨腥风、出生入死。

    金戈铁马,沙场烽火,它说来就来,铺天盖地,没因为你年纪小就减免,就转弯。尽管金宋之战正式开启之前,铺垫了整整三年的内乱……内乱也一样要用命拼。

    从十一岁到十三岁,胜南一直在红袄寨效力,期间却未真正与金人战,那时金人的对手是黑风寨和青虹帮,而红袄寨的对手,其实也是它们。

    各种私斗令三兄弟一样疑惑,消除他们疑虑的仍然是鞍哥,“要一致对外,就别无他法。”“必须先整合这些人,所以难免无辜的死伤,否则,无谓牺牲会更多。”“当然,日后这番沧海横流,一定会改善。”

    鞍哥循循善诱;鞍哥是红袄寨的元老功臣,红袄寨的崛起离不开他交游广阔;鞍哥说什么,他们自然就信什么。

    抗金的征途上必然先是宋人的血,小时候胜南以为长大了就不会那样,长大之后,却更惨烈。多年后他排斥短刀谷内斗,柳路石陈见他憎恶,误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不,是见多了,才抗拒。

    理想和现实,也是一线之间吧。

    鞍哥的那句话,却坚定了他曾动摇过的、有关于抗金的信念——“不管是做当家,不做当家,冲在最前面,躲在最后面,只要担负了,贡献了,都是英雄好汉”……

    “白昼所有的界限,一入夜就不再明显。”一场战争的胜利,需要形形色色的人合作才能营造,这些人之中,有的光鲜,有的壮烈,都是循着本心始终如一地坚守自我,有的却必须潜伏在暗处,必须表里不一。表面再一无是处、再龌龊不堪,都是战争里的不可或缺。

    遍布大金的海上升明月,就是容纳这些人的组织,它隶属于胜南的理想短刀谷,和红袄寨不同它唯一的目标就是抗金。和别的任何组织都不同,它存在于地下,存在形式是虚空。

    这种存在的构成,往往需要根深蒂固的信念,以及异乎常人的心理素质、胆魄、机智。没有什么训练操演,任何交流都秘密进行,活动不可能大肆。

    这种存在,却是最坚不可破,最立竿见影,最克敌制胜。

    实则海上升明月的首领落远空,几乎从胜南刚参军时就看上了他,没别的原因,他的武功、身世、性子都太满足落远空的需要,落远空一直就在等他的答复。

    终于他答应了落远空的要求。

    “无我指示,对任何人都不得说明你的身份。”落远空说。

    “对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说吗?”

    “不能说。有些秘密,不说不会伤害谁,说了却可能危及谁。”落远空说。

    “是。”胡水灵早对他说过,危难来时,不代表嚣张激烈才能对付,解决问题的人很可能一开始都是低头沉默却紧攥着拳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51章 回溯前事一朝看2

    从此他有了两种身份,白天仍在红袄寨里、新屿的身边为下属,入夜后则是海上升明月、落远空的弟子之一。说到底,是世态的炎凉成全了他一人可以有两种角色。

    整整三年,风雨无阻。出于原则落远空从未给他看见样貌,起先也并没给过特别重要的任务,但每晚都会与他接触、指教他刀法,来去匆匆,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三年,落远空应只是在观察他的忠诚、磨练他的坚韧、培养他的随机应变和自保能力,以备日后投入金营为细作。

    那三年,不但是胜南的锥处囊中,也一样是红袄寨的韬光养晦,躲过了楚风流的兵车,也与短刀谷有所交流,诸如柳五津、落远空都或明或暗。当然了,越野在那个故事里,也有一席之地。

    由此可见,红袄寨不仅与林家军交流,也与那苏降雪千丝万缕……

    随着红袄寨逐渐壮大,林胜南这个小头目就未必一直在寨子里了,他要负责联络各方据点,是以闯荡过大金不少地方,虽然每处都是短暂停留。扩大了视野,才知道整个世界都在往前走,天翻地覆的不只有红袄寨,甚至不只有山东——

    他十三岁这一年年末,金国捞月教开始往破败的黑风寨青虹帮渗入,企图对山东宋匪做最后的肢解,为免山西、河北、河南等地刚刚复苏的宋盟势力唇亡齿寒,海上升明月在林楚江的指示下开始针对性行动。林胜南这种亟待实用的细作,自然不能再为琐事跑腿。落远空对杨鞍要他,他的身份,在当时也只落远空、鞍哥以及直系上级新屿知道。为了他的安全,杨鞍甚至不曾对宋贤透露。

    十四岁,胜南奉命潜入捞月教内部,追查北方义军中谁与金军往来密切,搅和得他们在泰安的组织鸡犬不宁,并最终将那一脉连根拔起,非得副教主柳峻、南弦亲自前来彻查。期间重大事件,全由鞍哥和新屿接应、掩护。

    近三年真正的细作生涯,和胜南合作的人必然还有很多,却都没留下姓名。

    细作,这种战友之情很微妙,可能你永远不会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你带着面具生活在一群敌人里而他也是他本我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可能通过固定的交流方式一起扳倒过一个敌对组织,长久与深刻的程度,不逊于并肩作战的兄弟,但一转身,一回头,你已不知他在哪里,他也不知你是谁人。或许要到敌人都收拾光了,成功还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你,相视一笑,各归各位,本无交集,仍无交集。或许和徐辕也遇见过?或许和谁人也遇见过……但更多的,是遇不见、回不来的人。

    他十六岁那年,红袄寨代替黑风寨青虹帮、在山东一带站稳脚跟,亦终于得以与楚风流正面交锋。硬仗不计其数。宋贤初出道就能以潺丝剑单挑楚风流帐下五虎将,新屿覆骨金针在手取敌首级如探囊取物,胜南则出没于金宋之间一直可有可无。

    那年冬季的决战之夜,他才真正由暗转明,挫败了柳峻南弦对谈孟亭的暗杀、协助吴越逼迫史泼立围魏救赵、单枪匹马杀进了金军围困圈里救出宋贤——仅仅这些而已,小人物却推翻了大局。

    像鞍哥说的那样,世事不是那么容易定死的,完颜君附曾经站得那么高,后来跌得那样重;山东之战,在金军以为最万无一失的时候,全盘崩溃。

    金军败离,山东之战不了了之,红袄寨建造的江山逐渐安宁下来。然而世界的不公平却没有到此为止,仍不停地从其它角度浮出水面——冲锋陷阵的未必活得长久、可能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只留下一段段传说、甚至后代都不能保全,而最终能够得到权位的,往往都是些有点战功而又有幸活下来的、二线人物。诸如此类,关乎命运……

    红袄寨的元老功臣去了一半,当家的位置必须重排。意料之中,当新屿、宋贤因战绩卓绝后来居上,胜南却被安排去当了史泼立的手下——有何不可,对于名利之类,也许是因为困倦,也许是因为无奈,也许真如鞍哥说的看不上,所以真的看淡了。

    而命运弄人的是,爽哥因事降职,反而成了吴越的下属,具体原因难明,但看爽哥那么个急性子,沉不住气看到错的就要说,定是得罪了谁才招罪。身份虽转变,如钱爽那样的汉子,仍是不卑不亢,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务,尤其令胜南敬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赢不了,有人输不起,有人赢得漂亮,输也坦荡。

    ?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山东大局已定,红袄寨百废俱兴,宋贤赢得个“玉面小白龙”的头衔,列入南宋武林之九分天下。这么巧,传说中来年云雾山要举行比武大会,召集全天下的少年英雄一比高下。宋贤听了本就真心想去,何况刚刚被九分天下给收录了?新屿亦答应了病重的师父要将覆骨金针发扬光大;谈孟亭那时因为救命之恩,对胜南的态度可谓大转弯,说,大哥三弟都去了,老二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寨中兄弟都说,云雾山大会,虽是明年春天才开,也得早些去南宋江湖游历游历、长长见识、熟悉了水土,如此才能有好名次。“早些去吧,他们心都飞走了。”那时杨鞍就笑着按在宋贤肩上,也赞成。幼年宋贤只到他胳膊肘,十五岁却已跟他一般高,翩翩少年,招蜂引蝶。

    “好!”可宋贤一开口、一笑,还是那么一副没心机的样子。

    不巧的是,和比武大会一前一后的,还有个饮恨刀丢失的消息,传到红袄寨里来。面对着短刀谷的信使,谈孟亭、杨鞍等人,当即就面露难色。

    当时胜南真不懂,人情冷暖竟可以到那个地步?连林楚江那种传说中的大英雄,想号召别人帮忙找刀都会遭到各种推辞。他们到底在推辞什么。

    若当年胜南懂短刀谷的内斗,也许就能了解,饮恨刀丢失是苏家捣鬼,正如云雾山比武是林家下棋;也许就能了解,作为新生的势力,红袄寨不得不在两家之间都虚以委蛇,一如当年对黑风寨和青虹帮;也许就能了解,大人们为何一边面露难色地推辞说不去,一边仍然把三兄弟和一个不痛不痒的史泼立塞过去寻刀。

    “那么云雾山大会还比不比啊?”宋贤愠道,兴致索然,对寻刀并不是那么在意,甚至有点排斥。

    “宋贤。”鞍哥止住了他下面的话,“不管比是不比,你们照旧动身。”

    ?

    饮恨刀可能在各省流落,因此他们这些人都不同路线,吴越更因师父病危而中途折回过。不过,出泰安的那天,他们仨还是被送行的人们送到了一起。

    吴越由吴珍送行,胡水灵早已回去,是以主力大军多是少女……好不容易宋贤才把她们都招呼走。

    “宋贤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和尚。”他们笑看着女孩子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等剔除了那些障碍物,只剩下几个最重要的人。

    “南宋前十,一定要拿三个名次回来,不然就撤你们的职!”刘二祖笑着给他们仨下硬性指标,如他那般淳朴之人,自然以为云雾山比武肯定会进行。

    “二祖,这说的什么话!怎会拿不到呢!那些个江南水乡的公子哥儿,比得过咱们真刀实枪过的山东大汉?!”钱爽推着一大板车的东西给他们。

    “爽哥,这么多东西啊,带不走啊!”宋贤看着一车食物傻眼了。

    “笨小子,那是我推来给你们选的!要什么,尽管挑!剩下的我再推回去!”钱爽哈哈笑。

    “这酒,是鲁酒?是爽哥酿的,还是赵显大哥酿的?”新屿对吃喝比胜南还灵敏。

    “哈哈,一壶是我,一壶赵显,你都尝尝,哪个好喝带哪个。”钱爽说。

    “两个都好。”胜南帮新屿鉴定了,笑着碰碰他肩膀。

    “不对……”宋贤忽然拦着他俩。

    “什么不对?”

    “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之所以跟我拜把子,是因为我身上带的酒香,可是,我们认识那会儿才五六岁,怎么可能身上带酒呢?”宋贤恍然大悟,“好啊,你们骗我!”

    “玉面小白龙大侠,这是几年前说的话了?你到现在才悟出来?!”胜南新屿都差点倒下,“后知后觉到这个地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51章 回溯前事一朝看3

    谈笑间杨鞍和史泼立也来了三兄弟身边,没有征兆,杨鞍突然就对着胜南出刀,“再接我招试试!”前路风力一紧,胜南当即拔剑,奋力相敌十个回合,猛地杨鞍力度大增——

    那种刀法胜南一直记得,近距连击造就的强大回旋,可使内力较浅的对手顷刻就被卷入其中,不得脱身。初次切磋胜南就是这么败给了他。

    “回避自己的弱点……”胜南脑海中电闪而过这句话,他知道杨鞍是要试探自己同时也是在提醒,因此在杨鞍力度增加的前一瞬,扬长避短发挥手执兵器的轻盈灵活、先发制人去阻杨鞍的刀,杨鞍眼中流露一丝笑意,蓦然战刀往下一沉,原来适才只是虚晃一招!胜南心也跟着一沉,他知杨鞍的武功深不可测——他随机应变的本领再快,也万万及不上鞍哥!

    砰一声巨响,手中剑被杨鞍震脱,他呆呆站在原地,满心都是崇拜之情。

    “好孩子,已经知道怎样回避弱点。”鞍哥笑,“武功果然已经追上鞍哥,战场真是最好的练武场。”

    “鞍哥,怎么跟他打?”史泼立一脸鄙夷。

    “一技之长,宋贤新屿都有,唯有胜南武功杂糅,必须一试,现在倒是放心了。”杨鞍说完,回看他们三兄弟,“不过,不得掉以轻心,南国到底地灵人杰,乱世自然英雄辈出。”

    胜南新屿齐齐点头,宋贤呢?大伙儿转头,看到杨玉凤和杨妙真一大一小,都在一隅给宋贤送行,玉凤喋喋不休:“宋贤,此去路途遥远、艰险,这贴身的银两别乱花,可千万要撑到目的地。”

    “嗯,知道啦,就知道你要提到银两,说,要买什么东西回来给你?”

    “……钗子。”玉凤支吾了半天,忽然红了半边脸。

    “什么?!钗子!?”杨宋贤瞪大了眼,“男人婆也会要钗子!”

    玉凤大窘,另半边脸也红了。

    “宋贤哥哥。”妙真拉住他,“也给我带。”

    “唔,给妙真带还差不多。”宋贤蹲下身来。

    “宋贤哥哥,我要一杆枪,小孩子可以玩的那种。”妙真说罢,宋贤更加瞪大了眼:“啊!?”

    那年妙真四岁多。

    据说鞍哥青年时曾也游手好闲过,通过做生意发现了才干、继而慢慢走回了正途,但说实在的,鞍哥身上的边缘人印迹全部洗清,还是在妙真降生和长大之后,那几年他们都亲眼看见,鞍哥变得愈发的稳重成熟。

    妙真自然可贵,她出生后不久红袄寨崛起,她懂事的时候红袄寨稳定,她之于红袄寨,如战儿之于抗金联盟。

    那样一个聪慧可爱的妙真,苍梧山事件里成为了鞍哥的弱点,而冯张庄之战又何尝不是。或许杨鞍会觉得越野是对的,人不能有感情,有感情就有羁绊。

    过去的画面尽数定格成永恒,即刻拼接的残忍来自冯张庄——

    宋贤,冯张庄内,有多少建筑还和当年一样?哪里还留存着我们的记忆?哪些,终于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还剩不剩得下一丝转圜?

    林阡叹了一声,宋贤,你我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战况是这样的:杨鞍加害杨宋贤、谋夺冯张庄,凤箫吟随即挟持杨妙真,挫败叛军之阴谋。未几,金军攻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金军来得太快太猛,诸如祝孟尝、杨鞍等人立刻被打散溃逃,连吟儿、妙真都被乱军冲散一时无法相救,更别说一个在战前就人间蒸发的宋贤。虽杨鞍不可能对宋贤下致命的剧毒,但无疑在乱军攻入时宋贤是不省人事的、所以他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否则,他不可能在吟儿、徐辕相继出现音讯之后,一直都下落不明。

    但,吟儿与祝孟尝、妙真与杨鞍,现今经过了种种磨难,还是彼此都聚在了一起。

    宋贤,你怎能不归向我呢。你虽不属于海上升明月,到底也有过潜入金营的经历,你和我一样,是当过细作的人。

    当过细作的人,又怎会连她们都不如。林阡笑。

    ?

    海138看书网离开了好一会儿,林阡一直都深思冥想、抚着松追忆那似水年华,身边始终亦无人打扰,便那时思及冯张庄之战与杨宋贤下落,方才被更加重要的现实拉回思绪,说来也巧,正好一个轻快的步子往这边靠近被他听到,下意识地,他觉得那步子属于黔西时期过来跟他邀功的吟儿。

    再过了片刻,才发现那是闻因,心中不禁一颤,他知道,他是太想念吟儿了,想念那个从黔西时期就从来陪伴他左右的女人,而今正式对决完颜永琏,与她相见竟都成了奢望。冥冥之中像有股力量,帮完颜永琏扣留了吟儿母子俩。但阡当然不能再等——海138看书网即将接手的摩天岭之战并不孤立,中部、南部各地,战争也都箭在弦上。

    “林阡哥哥,站在这儿很久啦,在想什么呢?”闻因笑问,走上前来。

    “闻因,谢谢。”他转身看她,闻因英姿飒爽确实像极了吟儿,不过可不如吟儿那么活泼和灵气,当年吟儿会直接跳到他身边,陪他站一起,发呆也一起。

    “啊?”闻因一愣,她做了什么吗,为何说谢谢,“这些关心,是应当的……”

    “谢谢你对他们战场上的保护。”林阡微笑说,赞赏的语气,“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更和司马隆打成了平手。”

    “啊……”闻因的纳闷霎时变成了受宠若惊,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心中却又种毕生理想都实现的感觉。

    “今夜吴当家和海将军会在这里反败为胜,你也可代替你受了伤的老父出战。”林阡笑着交代,说罢已然移步。

    闻因一愣,今夜,反败为胜,林阡哥哥原来站在这儿就是在想计策吗,站着不动也能反败为胜……等等,他这话很奇怪,吴当家海将军都战,闻因也战,那他自己呢,是要去哪里?见他移步、不回军营,却往南走,闻因突地联系到他在胡水灵墓前说的那句“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事,闻因都必须拦着他,不能让他一个人、走火入魔!闻因赶紧抢前几步,提枪横在他的面前:“林阡哥哥,别走!”

    “什么?”林阡蹙眉,万万没料到这丫头会横枪拦着他。

    “别一个人……哪怕那件事只能一个人去,也应该三思而后行!”闻因宁可抗命,死也要拦住他。

    “闻因,我此去不是为了杀戮。”他眼中俱是坚定,谁都不可能阻止得了。

    “我只是……怕林阡哥哥受伤……”她噙泪,摇头,她才不怕他杀戮,她只是怕他受伤而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保护欲,不止战场上对盟军的保护,还有一种迫切要对他心魂的保护……

    不对啊,好可笑,他是战场上无人不惧的英雄,对手都惧怕都叹服的英雄,她凭什么保护。可是就在这个自己也许都不确定日期的夜晚,就是很想要保护这个人,想抚平他自己无法抚平的伤口,想练好武功,保护他……蓦然惊醒,才觉这话不该出口,出了口,就逾越了那一步,闻因原本不想。

    幸好,满心都要与吟儿重逢的他,没有听出这小女儿的心意:“傻姑娘,怎会那么轻易就受伤。”

    闻因庆幸之余急忙掩饰:“嗯……我发过誓,要把林阡哥哥,毫发不伤地带回盟主身边去……”她提起盟主,才见他神色有些柔和,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因为见到他和盟主的生死不离,感动也知道自己无法介入并取代,不想伤害也不想自己,所以差点说漏了嘴却必须咽下它……闻因在心里说,我心里有他就好,一切就保持现状吧。

    这话林阡可以傻到听不到,但愣是被正巧过来找林阡的柳五津听懂了,振聋发聩,如雷贯耳!柳五津嗖一声赶紧躲在转角,吓得脑子里一大片空白,“天啊……闻因……怎么……”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陷在个人崇拜里,这不是直接步了蓝玉泽、林美材、洛轻衣等等等等的后尘!?

    “天骄虽然是不可能了,可没说只剩主公了啊……不行,闻因,我得跟胜南请示,以后不能让你在叔叔伯伯扎堆的地方呆了,得让你放眼望去好多年龄相当也一样配得起你的人,比如说……”柳五津深呼吸了几口刚准备出去,一探头,闻因和林阡都不见了,早就已经不再原地了……

    留下柳五津在冷风里傻眼,“比如说……飘云,星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52章 眼见为实

    第1052章 眼见为实

    “闻因,那些人,那些事,你应当也不明白,也想知道真相。”虽然林阡听她说起吟儿后露出些柔和之色,但眼神中仍是执意要走的坚硬。

    他这句既像跟她叙述更像自言自语,闻因一愣,不解其意。

    “不如与我同去。”林阡说一不二,要将她带上一起。闻因虽一知半解,也还是慑服地撤了枪。

    便这么忐忑地跟着他往南面去,一路飞驰他没有再给过她一句,她追赶在侧保证紧紧相随、却一直在纳闷他到底要干什么……

    大风起,夜凄寒,从摩天岭到月观峰,由北往南场景都好像没什么转换,一模一样的气氛肃杀,随处可见的金宋对垒,漫山遍野的断刀残枪——不,战势换了,不再是势均力敌——沿途经过的月观峰战场,被强者隔离成一块一块,而被分割包围的弱者,很不幸,是宋匪。

    闻因忽而恍然,原是要去找杨鞍……

    那些人,那些事,闻因确实也不是很明白……就像林阡无法释怀杨鞍的叛变,闻因也难以想象自己怎么和义结金兰的妙真为敌。

    首阳山舞枪助兴,箭杆峪耳鬓厮磨,冯张庄雪人雪仗,一幕幕犹在昨天。闻因鼻子一酸,自己和妙真才几年的交情,林阡哥哥和杨鞍又多少年了……

    多少年?林阡也记不清,当内心的痛楚近乎麻痹,很难说这种无感是上次滥杀的后果,还是因为今夜终于要去与杨鞍对质。

    最近这些日子,金军屡战屡捷,杨鞍党羽已退无可退,战力尚存的兵马只剩下区区两支,分别由杨鞍、刘全统帅。还有一路由王敏所领的残军,流落在月观峰南部至今没法与他们靠近。形势可谓岌岌可危。

    杨鞍上过轩辕九烨一次当,自然不会轻信金军、更不可能投降,而杨鞍对不起盟军在先,当然也不会再求助于一岭之隔的林阡——此战,自是杨鞍此生最险无疑。

    他在叛变前一刻想过吗,万一金军撕破脸,他连盟友都没有,造成的后果就是此情此境。他却为何还孤注一掷、冒着那么大的险引发大乱?真的与旁人所称的那样,他注重权位利欲熏心了,他才是金宋间最大的投机者,他罔顾了兄弟之情袍泽之谊?

    ?

    途中经过刘全营寨,老远就见扬起的尘沙在空中悬浮,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搅得夜色混浊一片。很显然一场大战刚刚结束,金军把刘全围得严严实实,阡和闻因根本没法轻易靠近。

    “相较杨鞍,刘全战力高些,还能正面较量几战。然而,金兵一战比一战多了。”林阡一边除去树上记号,一边对闻因讲述此地战况。金兵一战比一战多,意味着刘全一战比一战险,不知能够维持到几时。

    说话间,视线可及不远处的金营里,队伍来去气氛紧张,依稀还在酝酿着攻势。刘全的营寨确切在何处?八方杀气的最核心。

    之所以未见刘全而确定他在此地,全赖林阡有海上升明月报信,各种暗号都是战前约定。昔年,情报都由落远空与弟子单线联系、之后传达给短刀谷七大首领之一。而今落远空和短刀谷七大首领都换了,只剩下落远空的弟子成了短刀谷的首领……

    物是人非,处处可见。故此山东之战,情报不再经过落远空之手,而是无论巨细都以记号形式传达给林阡,这也是迫不得已才用的方法。

    此刻放目远眺,四围全是金军人马,眼看要对刘全聚歼——这种强敌环伺的仗,林阡打过,知道多难。

    “下一番攻击不远了,不知刘全抵不抵得住。”林阡难掩心忧,转头且对闻因一笑,“唉,知道得再多,也终是不能对敌我双方完全掌握。”

    闻因点头,听得出这“敌我双方”分别指谁:林阡哥哥,根本不将那些叛军当敌人……

    可惜的是,杨鞍党不会理解林阡。此刻林阡当然极想救局,但刘全若不听到杨鞍的回心转意,就不可能愿意接受林阡的援助,林阡若强行入局,非但不可能救刘全,反而对杨鞍形成压迫;

    再者,战报讲述得很清楚——刘全战力高些,杨鞍才是岌岌可危:刘全“不知能维持到几时”,杨鞍,是“不知还撑不撑得住”了……当务之急,自还是先行收服杨鞍——

    只要与杨鞍释怀了误会,救刘全,斥退楚风月,合攻司马隆,挥师冯张庄……困局将迎刃而解,一切都顺风顺水。

    但,真有想象中这么轻易吗?这一切,必须建立在杨鞍不是真心要害盟军的基础上,如此他才有回来的可能和将功补过的机会,否则林阡的想法全是空想,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再叛一次;何况即便林阡给机会他也不一定会要,怕只怕他宁可被金军杀,也要与盟军同归于尽。

    阡表面再镇定,心里都乱得一团糟,史无前例地没有把握,因为他不明白杨鞍为什么叛变……尽管回忆中的杨鞍是那样的珍惜弟兄,回忆中越野不也是吗!

    既然没有办法判断,林阡只能选择秘密潜入,到他身边,眼见为实。

    ?

    纵马向南片刻,便达杨鞍营寨。

    彼此间隔没有几里,冲过金军就能融汇,靠得这样近,刘全和杨鞍都不能顺利地联络,甚至还不如林阡和吟儿,皆因他们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海上升明月。红袄寨固有的细作或探子,比不过海上升明月训练有素,因此刘全和杨鞍始终处于看得见、摸不着的状态。

    此地金兵,与刘全彼处一样人多势众、兵足将广。临阵主帅,是杨鞍的老敌人楚风月。

    对比一目了然——临近半夜了,刘全处金军已经偃旗息鼓,只是围困着刘全、并酝酿着下一战而已;而杨鞍这里,楚风月却连夜猛攻,半刻都没有消停地把杨鞍往死里杀。

    林阡当过细作的人,知道怎么钻攻防漏洞,此地入夜后还在矢石交攻、兵荒马乱,倒是比刘全处利于他混入,于是与闻因藏于暗处,寻找着最佳的潜入时机……火光笼罩下的月观峰战场,好几次楚风月的轮廓都有所凸显,不知光线原因还是其它,竟感觉在她打击下的杨鞍营寨摇摇欲倒,大有即刻分崩离析之势。

    忽明忽暗,骤近骤远,疑幻疑冥……恰此时,他搜寻到了杨鞍的踪影,不凑巧,正好看见杨鞍摔下战马连滚带爬,几乎被拥挤的乱军踩踏,随后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地被扶回寨中去,但见事态紧急,不刻又冲出来,再一次跃马横刀,带伤出战……这一幕当年发生过,只不过,当年的对手是楚风流,而今换成楚风月,竟给阡的心截然相反的冲击!

    杨鞍惨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天来,楚风月连续发难毫不留情,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扬言非得杨鞍交出徐辕……事实上,战报称杨鞍比刘全更加危急,不仅有杨鞍战力殆尽的原因,更因为楚风月在这一战里,长期都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原来如此。”林阡敛了怅惘认清了形势,楚风月手段太狠辣,难怪刘全的战力竟比杨鞍高了。

    “传言徐辕哥哥被杨二当家盗走私藏,今次见到,怎觉得有些不对劲……”闻因小声疑问,跟在他的身边。

    “确是假的,这些天来杨鞍有数次都是这样的危在旦夕,却没让天骄抛头露面过半次,若是真有人质,早已拿出了手。”林阡摇头,他回归后就听说了这个变故,战报中这只是短暂的一句话,却牵动着盟军所有人的心,但后来,林阡渐渐发现这个消息是假的。

    “这倒是,如果徐辕哥哥真的在杨二当家的手里,楚风月不该这般层层包围、步步紧逼的样子……”闻因点头,“我看得出,她是真心对徐辕哥哥好、不希望徐辕哥哥出一点事,所以若是失了徐辕哥哥,一定会打得绊手绊脚,而不会这般欺人太甚。”

    林阡点头,虽与楚风月只几面之缘,他也觉楚风月打伤柳五津是真心吃醋。

    闻因仍有不解之处:“若是假的,为何楚风月和杨二当家都承认了?特别是杨二当家,不是他做的,为何承认?”

    ?

    林阡想告诉闻因,这种情况,酷似陇陕时期林阡和洪瀚抒互掐,林阡指吟儿在洪瀚抒手里,洪瀚抒说是啊是啊就在我的手里,真相却是,吟儿在越野的手里。

    往往被双方都咬定的真相结果却是假的,是双方为了各自利益而撒的谎。

    起先林阡当然也很蹊跷,若杨鞍真的盗走了徐辕,楚风月应该是压制住的,她统帅着大军追着杨鞍打,岂能明说她发火的原因是为了男人——但奇怪的是,她不仅承认了,还强调杨鞍非得把人交出来。完颜永琏和黄掴对此不应该采取相应行动吗。

    后来阡心底雪亮,楚风月这么高调,只是做戏罢了,做给谁看,做给他林阡看。这俨然是金军在继续离间他和杨鞍,故意让楚风月这么指责,“杨鞍盗徐辕”,让林阡即便有心也不会再来与杨鞍寻求和解——

    史泼立、王琳、李思温等人的相继归顺令黄掴等人嗅出了林阡的有心,这种关头下他们决不能允许杨鞍和林阡有冰释的机会,所以借着这个事端扩大裂痕,他们对林阡暗示,楚风月是对徐辕好的,杨鞍对徐辕不利,那么你林阡怎么打。

    侧面来看,楚风月胆敢高调、不必担心自己对麾下的控制力也能打赢杨鞍,可见是多么的绰绰有余。也罢,普通兵士眼里,不管借口是不是徐辕,有借口赢战就行。

    徐辕定然还在楚风月的身边,如闻因所说,楚风月对徐辕不是假意,既然真心,他真被擒住她还敢这么打?好几次把杨鞍全军都逼到了绝境啊。就算林阡这样的铁石心肠,也不曾如此不顾人质。

    而杨鞍,为何没做也要承认?

    当是为了钳制楚风月——杨鞍被打到那种孤立无援的惨状,只能胡乱找楚风月的痛脚,那么巧楚风月说她丢了徐辕,杨鞍索性说徐辕在我这里你不会连情郎也打吧,如此以求自保。

    事实上,却根本没人见过徐辕被杨鞍握着。打到了绝境都没出手,是因为根本就交不出。

    杨鞍本意是借着徐辕的名义拖延时间,却没想到楚风月借着徐辕的名义迫战!

    杨鞍适得其反、正中金军下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53章 镜花水月

    第1053章 镜花水月

    “徐大哥,我想去镇上置办些年货。虽说是兵荒马乱,也不能抹杀了新年。”

    “天骄,楚风月心术不正!她和纥石烈桓端私下会面!还打伤了我好几十个兄弟!”

    “咦?这钗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天骄,原是给闻因的生辰礼物么?别藏了,真好看啊……”

    “把我的钗子,还回来!”

    世界激烈倒退,思绪凌乱跳转,记忆疯狂冲灌——

    他不知他昏睡了多久,似已轮回了千百种人生,但无论经历过多少场梦,每一场都以这几个片段、这几个人、这几句话告终。

    然后,将醒未醒间,即便又陷入了再一次浑噩、丧失了所有的感观和意识、顺着那一片泥流继续往深渊里陷,纵然分不清那是黑色红色还是别的世界的颜色,哪怕抵达了时空的尽头即将冲破……一样地,一样还是要被什么拉回原点,遇到这几个片段中断重来,如此的循环无休止。命本就是一场循环无休止。

    是什么拉他回原点的?是说第一句话的女子,她的样子和装束他一直记得、再熟悉不过。怎么忘得掉!如果说做了千百个梦体会过千百种不同的人生,每个梦里唯一不变的是都有她,贯彻始终地存在着。只因她是入梦之前、那个名叫徐辕的男人、那一世的唯一牵挂……

    那天她尤其得美,青色长裙清秀动人,首饰仅仅一只长簪,发髻背蒙一块盖头。他一直很好奇,要怎样好看的女孩子,才能把农妇打扮都穿得如此雅致,就好比水墨画里的菡萏一样。

    “山东之战,很快就要结束了。”他允许她去置办年货,心里其实已下决定,山东之战要结束了,要让柳大哥他们都知道,楚风月是我徐辕的女人。

    山东之战,却在那晚开始,死灰复燃,谁又真正能料!

    “快去快回。” 他送她走出军营,没直接告诉她那晚他想做什么,纯当给她一个惊喜。

    “会。”她可能猜到了一些,脸上微红,有稍许矜持。

    傻风月,为了这简单一个字的承诺,竟和纥石烈桓端、她的下属以及史泼立的弟兄纠缠厮杀、满身是血都要回来与他相见。

    他注视着她那简单的长簪子,手已触及袖中的紫玉钗,他没想到,那最珍贵的定情信物,会在她回来的前一刻掉出来。

    还没有来得及理清柳闻因、柳五津和楚风月的联系,他思绪尚在史泼立、纥石烈桓端和楚风月的争执,霍然就是一声巨响楚风月要杀柳闻因,那变故教谁都猝不及防,所以那些碎片在记忆里无法排序!

    “不要死,不要死……”半睡半醒之间,他依稀听到她的哭泣,“徐大哥,活下去……”他的手,是被谁紧紧地攥着,徘徊在生死线两边。

    可是那温度却突然消失,转成一种极度的冰冷,随着所处世界的摇摇晃晃,那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了,渐渐地,被另一些较强的声音轻易盖了过去:“让她走!”

    人的判断都这样,哪种声音强,哪种才是现实,另一种就是梦。

    这“让她走”,是他对她吼出来的,又令她负气出走,闯进了一片和平邑差不多的小树林。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漆黑沉闷的树林里,那树林里没有杨鞍没有纥石烈没有解涛,有只有他和风月两个罢了,换一种时空,谁说不可以这样。然而,这是梦中人的判断,注定只是镜子里的现实而已……

    梦境的骗局啊,总是吸引着人越走越深,情不自禁,继而相信,那是真的——

    追至黎明,正自焦虑,忽听路边树丛有窸窣之声,徐辕心念一动,即刻上前数步,越走越近,撩开树丛,只看到楚风月果然躲在这里,暗自垂泣,冷风拂过,瑟瑟发抖。

    他俯下身来,脱了外衣,微笑将她裹住,她倔强,偏过头去,不愿理会他,但身体却没有反抗,任凭他裹住了,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子。

    “风月,这次完全都是误会。只要柳大哥复原,你就没有错。”他对她承诺,会尽一切能力令柳五津复原。

    “风月,金宋之分,只是我曾经的魔障,克服之后,短刀谷亦不能阻碍。”他对她说出口,他再也不管金宋之分了,他要她也不管。

    “山东之战就快结束了,谁都该直面自己的心。”他认可了林阡的说法,这个世界,这一场生,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宁可豁出性命,负尽一切,也要用心去爱。

    她终于不再板着脸,终于转过脸来,微笑里掺杂一丝高傲,眼神里扑朔迷离,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钗子,要给她戴上。

    她却轻轻推开手,把钗子阻在半途。

    “怎么?”

    “这钗子,是我送给你的。”她嫣然笑,“若你要表示,理当回赠我。”

    他一拍脑袋:“是啊!”岂有拿她东西赠她的道理!

    他紧握着紫玉钗安心地笑起来:“钗子,风月……”

    还没说完,陡然间,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跟他争抢他手里的钗子,纵然是武林天骄刀法无双,他竟都难以与这巨力抗衡,拼尽力气他明明已经抓紧了这钗子,正自欣喜不知何时却发现拳头根本是空的!

    “钗子,钗子呢……钗子,风月!”他满头大汗,猛地惊醒,意识虽恢复,全身都无法动弹。那钗子果真不在手里,那钗子,到底失去了多久!?风月……到底失去了多久……

    “药煎好了。”“先凉一凉。”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地点,还是在月观峰。

    时间,早不是嘉泰四年腊月廿九,而是开禧元年二月初七。

    人物……

    正是这一夜,楚风月下令猛攻杨鞍,林阡潜伏于两军之交……

    ?

    趁着月观峰战地兵荒马乱,林阡顺利地潜入了杨鞍据点,考虑到闻因毕竟没经验,他安排她留在寨外接应。

    潜入别的任何一家营寨他都可以带着闻因,惟独杨鞍这家他冒不起险,哪怕此刻杨鞍据点整体已危如累卵,其内在的防御也还是不容小觑——

    原本,越是危难的关头,就越要加强防范,否则,明知道打不过对手了还不多设些防线,找死吗;

    何况,杨鞍本就是个相当注重防御的人,他对抗外敌入侵的能力尤胜吟儿。许是这些年来的铁桶封锁练就的,许是那些年的山东之战造成的。这是林阡最终选择孤身潜入的根因。

    闻因知只能照应阡到这一步。当获知了林阡是想与杨鞍对质,闻因放心他有了分寸不会再滥杀,分开当然也令他行动方便些,点头说,就在这里等林阡哥哥。查明真相后,他再来与她会合不迟。

    ?

    杨鞍寨此刻,就像一块表面刻着无数划痕行将破裂、但打下去却仍然坚硬无比越碎就越锋利的石。林阡潜入伊始,便见他兵营刀枪密集,剑戟森然,军容整肃,弓弦响亮,来去进出有条不紊,一点都不像适才吃过败仗。

    楚风月强压到这个地步了,杨鞍党竟不仅撑着还能保持不散,外人或还生疑,只要潜入一看就知道,此间军心是多凝聚,防御是多张紧,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反弹的力……

    几年前,林阡最初整合盟军、统帅群雄对抗顽敌,各种防御体系都是亲力亲为。他不是无师自通的,一开始,实则都是向杨鞍搬套而来,但凡成功的都沿袭至今。

    今时今日,他和他的大军,早已被冠上掠夺者的称号,常年攻势如风,所到之处无敌,他原不必去考虑吟儿说过的“越弱的越懂得自保”,他和徐辕分担着盟军的攻守配合得无懈可击。纵然如此了,盟军防守细节,还是会现出杨鞍的痕迹。

    也罢,他本就来自红袄寨,盟军里注定也杂糅进红袄寨这一方的气质。

    “一时不敌外人不要紧,那不代表输,往往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这种时候,一定要在保证活命的基础上,补完防守的所有漏洞。”“哪怕前面的人败光了,敌军一窝蜂杀来了,这里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所有人,没有号令,不得擅离职守。”“等到援军来为止。”与楚风流的山东之战,杨鞍曾经这样对他们说。

    杨鞍的防御,除了惯常的地利、贮存、装备、阵型,还赖着当那些有利条件都不存在时,仍然凝聚的军心,仍然沸腾的士气,最可贵的是,仍然令行禁止的规矩。也许很多人会蹊跷,杨鞍从没像刘二祖那么死板地说,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但他的将士们从未有不良风纪——

    兄弟之情,其中穿插。难怪,叛军对杨鞍马首是瞻,非叛军也流露诸多可惜。

    看着外面混战阡原还担忧,现在他明白,楚风月要打败杨鞍还早。

    “鞍哥的防御,一如既往,值得我借鉴。”

    他真想笑着对杨鞍说出这句话。

    ?

    他在离帅帐不远的营房旁轻易取代了一个守卫,这个位置比较偏僻,离杨鞍的军帐有百十步远,等闲之辈难以窃听,如他这般深厚的内力了才可以,注定是杨鞍防守的薄弱区,他若没偷师过杨鞍才不会知道这是薄弱区。

    纵然如此,薄弱不代表死角,此地并不宜久留。窃听之余他还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留意一队又一队的路过和审查。

    杨鞍等人是在他潜入那时才回营,吃力疲惫却仍谈笑风生,他们谈着抗衡,谈着布防,谈着过去未来的种种压力,便在那时忽有刀声打破了原有气氛,继而营帐外有人大叫一声“有奸细!”紧接着三个年轻的士兵一拥而上,果真把一个夤夜里难以觉察的影子给逮住了,奸细被围在当中没法走脱、恼羞成怒跟他们仨缠斗起来,虽武功高强,却寡不敌众,终被制伏扭送到了帅帐中去。

    奸细伏法前后,杨鞍的军帐里继续着交流,他们也谈前些日子潜入寨子里的楚风月派来的奸细,多么狼狈,多么愚蠢,被抓住了多少。

    林阡暗叹侥幸,他是因为一早接触过杨鞍,才知道潜入杨鞍寨子里的最佳方式不是神出鬼没,而是这样地乔装打扮、固定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不移——但,若非他正好也懂红袄寨的各项令行禁止,他恐怕也早被抓住了。

    跟昔年一样的严谨,据点里但凡重要的地方,如有奸细一旦靠近,必定会被巡防士兵或帐外守卫剔出来,继而被就地正法。所以鞍哥不必担心关键情报的泄露,鞍哥常年是海上升明月的天敌。

    如果徐辕真在此间,楚风月也妄想借着外面混战潜入此地来盗,纵使林阡这样的高手都难办——连靠近都不行,又怎么查探得到情况。查不到情况,如何救出徐辕?

    躲过巡防、寻到目标、救出人质,这三点,一起比登天还难。那是在挑战防御系统、存在概率、以及各种高难度的机关暗器。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杨鞍的人正在讨论,楚风月派过不少奸细,前仆后继。金营在宋匪里安插的细作,早就有了,不必她再派,还派这么多,而且细作守多于攻,怎能那般不小心,所以,楚风月不可能是为了公战。

    那么,楚风月私底下派进杨鞍寨子里的人,又怎么还会是对林阡做戏看?

    林阡心里咯噔一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54章 一切雪亮

    第1054章切雪亮

    如果徐辕真在此间,这个被林阡内心排斥为“假的”传言……为什么就一定是假的?只不过林阡一厢情愿希望那是假的,人只会顺着自己想要的结局推导出自认为合理的情节。

    换个角度看整件事,杨鞍完全可以私藏了徐辕,不jiāo出来是因没到万不得已。虽然堪称岌岌可危,到底还是剩一口气;

    而楚风月之所以高调,确实可能是黄掴授意,但这与徐辕丢没丢没有关系。徐辕没丢她可以假意以此为借口,徐辕丢了她是真心想把徐辕救回去。尽管表面上看确实欺人太甚、没把徐辕的安全计算在内,但她有派遣高手暗中刺探不止一次。

    何况楚风月的行事作风,林阡岂能以自己来推断?楚风月再怎么会打仗,也终不过是个难堪压力、好强却还xing急的nv人,否则当夜她也不会误会柳闻因打伤柳五津。试想,一急之下,楚风月不管不顾、打压过分了都是说得通的……

    林阡不愿再往下想。

    “那个nv人是疯了吗,犯得着这么气急败坏?这几天追着我们杀红了眼!”林阡听出,这是杨鞍部将展徽的声音。

    “是啊,适才我看到她的样子,真像崩溃了一样……”妙真也在这里,不同于展徽的破口大骂,她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怜悯。

    “哼,黄掴想借徐辕向林阡示好,只怕他是打错了主意,林阡不会纵容他们打我们,这样还适得其反bi疯了楚风月。”杨鞍的声音一出,再远,再轻,都直击林阡心头,两种对立的疑云明明上一刻还在纠结,听得这话倏忽一起散开、不刻消失殆尽。

    原来,杨鞍是看出来了,看出了黄掴的用意,看出了楚风月的心态,看出……林阡不会纵容宋匪相争吗。

    “楚风月,被bi疯了?”妙真问,也问出了林阡心中的疑惑。

    林阡心中疑惑,是因不知道徐辕到底在不在这里。

    杨鞍却明白得很,他当然知道徐辕在不在“是啊,徐辕失踪的消息,楚风月若压制,大可缓了作战、私下来盗。但黄掴别有用心,反而帮了我一个大忙。他们要求她借着这个名义打,表面看确实可以离间我与林阡,实际却缚住了楚风月――一旦她开战的借口是徐辕,她就必须注意她对麾下的控制力,如此,私下来盗就受到约束,很难亲自出马,不能随便离战。要救徐辕,只能希冀通过强攻、尽早打败我们。然而我们迟迟不败,时间一长,楚风月难免两边受压。”

    “难怪,她一开始绊手绊脚,后来越打心越急了……”妙真叹。

    原是这样,徐辕真的不在楚风月手上,如果阡现在还可以欺骗自己说,不在楚风月手上那也未必在杨鞍手上,为什么杨鞍的话却带给自己透心的凉。

    徐辕失踪,杨鞍本意是希望楚风月能受缚,如今只是换了个方式受缚――杨鞍当然见机行事,先前希望她放缓攻势,现在却bi着她越急越好。

    照着这种形势下去,楚风月终有一天忍无可忍,要么急中生luàn吃败仗,要么会不顾一切私闯进来,她该清楚杨鞍的寨子里危机四伏,可是她自己也清楚随着杨鞍的战力越来越低徐辕就越来越没有保障……

    但是,杨鞍难道就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便宜了楚风月?楚风月忍无可忍,急中生luàn,如此就一定输仗?

    那个临界点,到底杨鞍和楚风月谁会赢,谁敢赌,谁比谁强……

    展徽确切是不敢赌的,他三缄其口,终还是说:“鞍哥,咱们可冒得起这个险……?”

    妙真也劝:“哥哥,下次再打,若形势更加险急,不如将天骄jiāo出去吧……”

    “不行。”杨鞍说,杨鞍到底是太有胆量,还是……其实他根本没有天骄在手上……

    林阡心里,仍然存在着三分侥幸,希望杨鞍是为了安定军心才骗展徽和妙真,其实天骄不在他这里而是在第三方手里――

    可这次和陇陕时期不一样,若楚风月是当时的林阡,杨鞍是当时的洪瀚抒,那么,越野又是谁?是谁都说不通,除非黄掴是想借着此战考验楚风月,但徐辕失踪的时间是楚风月打得最佳的时期,说是黄掴,太不合乎情理,何况,即便黄掴糊涂,完颜永琏也不糊涂……

    一阵沉默,帅帐中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相顾无言只是因为恐惧。林阡心中何尝不惧!

    “现在不能jiāo出去,一定要等到全哥与我们合在一起之后,方可。”杨鞍说罢,帐中气氛这才回暖,林阡心中却是一滞,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徐辕真的在他这里……这,不是林阡今夜来的目的……

    怪不得杨鞍宁死不jiāo人质,不是因为jiāo不出,而是因为没与刘全合聚,如果说这是杨鞍重兄弟、重情义,那徐辕又是什么!徐辕,不只是林阡的人这么简单,山东之战红袄寨转危为安哪一战没有徐辕,杨鞍自己被徐辕救过多少回?

    “甚至,不用jiāo出去……”杨鞍上一句话还没说完。那种yin冷的笑,林阡可以想象。那跟越野,有什么两样。

    “可是,哥哥,我怕,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妙真说,“若非楚风月那根钗子,今夜咱们不会全身而退。”

    林阡一怔,不是很想听下去了,本就不宜久留,他知道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徐辕所在。心中嗟叹,当年徐辕也曾和自己一样,潜伏在暗处窃听着自己和陈铸的jiāo谈,徐辕全心全意是为了自己;而今,自己窃听杨鞍,又怎能不对徐辕挖心掏肺。

    但正想离开,听得帅帐里有些异常动静,似是提到钗子之后发生的,林阡思及钗子是柳闻因提过的徐楚定情信物,止住脚步,暗自心惊,一惊杨鞍竟以此自保,二惊楚风月真情实意,三惊徐辕会否不用找、就在杨鞍的帅帐里?

    “唉,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见他昏mi时都握着那支钗,我也不会拿去唬楚风月。妙真,你放心,哥哥说过,不用jiāo出去,没下次了――下一战之前,楚风月必定受迫崩溃。”杨鞍说。

    这话的人,当年对林阡“一时不敌外人不要紧,那不代表输,往往很多时候,看似输给外敌强压的人实际都是输在了内部的受迫崩溃。”

    受迫崩溃,好一个受迫崩溃。

    如果杨鞍对楚风月拿出钗不是求饶而是要挟,楚风月是不是真的会被bi到绝境不顾一切?杨鞍的赢面太大了,楚风月真有可能在下一战之前私闯宋营,然后,被请君入瓮地解决。

    “yào已经凉了,可以喝了……”这时,帅帐里有又一个人的声音,杨鞍的妻子,一个不可能对战争起到作用的寻常nv人。

    林阡霎时惊醒,他记得不久以前,确实有人送yào进帐,他以为那是杨鞍受伤,不久以前,有一男一nv这样对话:“yào煎好了。”“先凉一凉。”……

    追寻真相?结果答非所问!

    “总是这样强灌,会否对他伤害?”杨氏问。

    “他就快醒了。”杨鞍说。杨鞍制止了杨氏的妇人之仁。

    那时,徐辕其实已经醒了,只是无法动弹而已。

    冷风中,林阡也已然醒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徐辕就在杨鞍的帅帐里,却被杨鞍灌yào麻痹……还需要犹豫什么!即便暴露了林阡自己,即便前面有重重陷阱机关,即便那会和杨鞍直接撕破脸,林阡也要快刀斩luàn麻地救出徐辕,不给杨鞍或楚风月任何机会。

    “你是什么人!?”这么巧,巡防士兵也发现了林阡的存在不对劲,话音刚落,齐齐上前将他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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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5章 帅帐相杀

    第1055章帅帐相杀

    轰然震响打破了军营中短暂的平静,兵将们齐齐上前却又齐刷刷地被冲开――

    那时林阡还未拔刀,气势却已足够凌人,无需理会任何,径直就往帅帐,于是,适才林立的刀枪、密集的剑戟、响亮的弓弦,此刻全部围剿向他一个核心。而林阡,没有?嗦一句,破阵!

    杨鞍以为,楚风月被bi疯了一定是会来的,帅帐内外其实早已部署周详。楚风月多强,这些就多强,否则他怎能牢牢攥稳了徐辕。

    然而他没想过,他的请君入瓮,先于楚风月,请进的是林阡……不请自来,不速之客。

    营帐mén口十几步路,顷刻集合了又一批守将,无疑是见林阡适才斥倒了一群他们嗅出危险,所以无需下令自觉地聚出了更多更强的一群。这群小子,第一件事却并非迎上来逮这个jiān细,而是守护在杨鞍帐外严阵以待,一干人等,剑拔弩张皆无松懈之sè……

    昔年刘二祖唐进钱爽都戏称,杨鞍麾下的守营兵士一堵上,会在营房外又砌成个铜墙铁壁,教再强的高手来都绝对冲不开。虽是戏言,却无虚假,防御能力可见一斑。

    眼前这群红袄寨小子,多年前与黑风寨内战时,林阡不也有幸做过其中之一吗……那一战刘二祖和杨鞍合作,打到月观峰却凶险至极,杨鞍受了重伤在军营里昏睡,却有对面的高手前来要趁人之危,大叫着“有jiān细”上前去抓的三个孩子,不正是他、宋贤和新屿……

    初生牛犊不怕虎,三个人被那虎背熊腰的贼首巨力冲dàng开,还不依不饶地站起身继续站起来堵截,拖住腿的有,抱住腰的有,骑住头的也有,三个人虽然都受了伤,却为其他人赶来和设阵争取了时间,那一战兄弟们齐心协力守护住了杨鞍。

    也就是在那一战,从昏睡中醒来的杨鞍,指教他们说,如无军令,无论何时都不能擅离职守,要等到援军来……

    物是人非总是要找到他,现在他林阡居然就是当年那个虎背熊腰的贼首了。

    一往无前,林阡连续闯过十余步,所行之处围者尽数被掀。他没与他们拼命,饮恨刀一直未曾出鞘,赤手空拳罢了。如此,亦能以控扼流光之速、蛟龙入海之势,强硬翻覆开几重兵阵。

    那十几步的jiāo手里,迭起的打斗全是飞电过隙,等他们能看清楚,兵器基本都落了一地――叹只叹,能夹道迎他的只有兵器,他们自己都被风力搬移,压根儿没法挡他的路。

    清醒之时,有人的手腕裂开一样的疼,有人觉得虎口麻得快失去知觉,有人觉得臂膀突然之间提不动,才忆起,好像被他握过,好像被他掰过,好像被他碰过,就是那些很简单的动作,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他们的兵器,和战力!而他们当时,竟都没有意识。

    瞬间他搅和得这里阵法大luàn,兵将们来势汹涌去势亦澎湃……但不容懈怠他知道,下一刻一定会有几个不服输的小子,情知打不过他,所以不依不饶地抱住腰拖住腿,等前来相援的又一批守将――杨鞍全军向来如此,各部形成一个整体,相互呼应,三军率然。

    帐外的兵阵只会越打越多、越设越杂,他必须尽快闯入营帐救徐辕迟则生变!是以增兵到来之际他不再只卸刀枪,而是抓起近前一层兵就扔远,一帮人甩开压倒又一帮,内圈阵毁则殃及外围破损,这手法立竿见影引得兵败如山,当年那个贼首也想做却没来得及。

    等闲防御皆被他快刀斩luàn麻地攻破,他此刻只剩下帅帐这最后一道障碍――要救的是兄弟,要打的也是兄弟,怎么做?既是男儿,绝对没退让。

    破帐而入时饮恨刀已骤然抓握手心,毫不留情,割裂之音。

    而与此同时,却有两把兵器正面迎击,顷刻和林阡的刀jiāo错在一起。噌一声响,并不激烈,却太刺耳。

    熟悉的刀法,足以令阡一听就能说出名称。

    左手是“黑云压城”,右路是“甲光向日”,虽然还没有练到家。

    好一个妙真,手上双刀左右横切,竟然能够将他挡下,他不愿滥杀无辜、却不能手下留情,是故刀上寒光一闪,极速连挥了七刀,脚步也不停欺上迫她。

    进攻之时,他时刻注意着脚走方位――妙真机灵到这个地步,见敌不过他就故意把他往陷阱处带引,岂不知他比她熟知杨鞍十几年!

    妙真连退数步越来越快,既因他刀法越行越猛越bi越紧,也因她想快速地将他引上机关,然而见他迟迟没有踩中,难免又惊又疑,便那时她脸sè倏然变得惨白,她认不出他刀也一定照见了他的面:“师……师父……!”

    “盟王……”帅帐的前后左右,或准备一拥而上的,或警觉防守之势的,此刻全都跟妙真一样惊,恐。

    怎么会是盟王?但又确实是他!

    杨鞍那时也被钉在原地一般,在帅帐的另一头与他沉默相望,杨鞍眼中扑朔的到底是希望还是骗局他分不清,他只知当时他表现出来的全是杀气。

    帅帐里的摆设和人物他一目了然,简约爽朗一如当年的杨鞍营寨,没什么杂物,几张案几,几只椅子,再有一张很简单的床榻,此刻杨氏拼命想挡住的人,果然是徐辕。暌违多日,憔悴得不似天骄。

    帅帐里不能看到的那些机关陷阱,他也尽数熟记心头,攻击之时,不忘脚下不能靠近的方位。小时候不懂,以为是luàn摆的,现在才知道是八卦位。经验多了,教训为何也多了!

    在看见徐辕之后,林阡对妙真就不再温和,对杨鞍也绝不谅解。随着“盟王”声落杨鞍眼神一变,林阡亦眼神一厉由不得他暗叫不好,加大力度、一刀横扫前来相救妙真的几个副将,同时强封住妙真的xue道摔在了他的脚边上,紧接着,继续jiāo锋,目空一切:“一起上。”

    片刻,收拾得那七八个副将横七竖八,这帅帐他还没打量完。杨鞍所站之地,案几上堆的是地图、书信和令箭,下面几个座位案前,也没什么奢华之物,有的都是跟战相关。角落里放置的是兵器架,仍然和当年一样种类繁多。

    危难时刻还放在身边的东西,全都是对于自己的至关重要。小时候他就很钦佩杨鞍这一点。后来的抗金联盟由他垂范,主将的帅帐中几乎也全是这些物事,连摆设,都是搬套而来……

    林阡还没打量完,杨鞍却已不在原地,当妙真被擒、副将全败,他自是一跃而起、身影如梭,直朝林阡劈砍,强悍的力道蕴含着一式名叫“雄鹰扑兔”。身影如梭?日月才如梭……这一式用来对付林阡会够吗!果然杨鞍刀至中途忽然三换,已成为一招“隐蛟冲天”,这就是当年林阡觉得深不可测的回旋刀法。

    一声炸响,风吹尘沙,碎石盘旋,更有落木在地上笨重爬着走,直教人分不清是帐内或帐外,这些东西是从何处被卷进来的。

    声是先声夺人,刀则后发先至,颤抖的视线里,众人皆看杨鞍的回旋力被更强的力当中斩断。由于杨鞍的力度比寻常人强了千倍,因此在被饮恨刀中止之后不似别人一样即刻止歇,而是继续极速地旋转着,漩涡的两端腾起看似还在卷集漂浮,然则,哪里还打得到林阡身上。片刻之后,戛然而止。

    以前觉得深不可测的力量,现在竟是这么容易就破解。林阡高估了杨鞍的战力,其实他只不过比楚风月略高一些,林阡却用对付高手堂的力气来打他,造成结果自是十个回合左右,杨鞍就被他震开了老远,直接抛去了案几上面。那案上原放着一大坛酒,杨鞍摔倒在案底正好一阵风带着那坛酒倒下,先被浇淋了一脸,刚想坐起,酒坛落地在耳边狠狠碎了一地,弹跳起来的片渣还有些溅在他眼睛里,一时没起得来半只耳朵鲜血淋漓。

    杨氏不像yin儿那般nv中豪杰,虽不至于吓得大叫逃走,此刻也被林阡惊得泪水涟涟,赶紧地从徐辕身边绕开,到杨鞍身边将他扶起,殊不知她走的路全都被阡看见,大抵也清楚了怎么去徐辕身边最安全,那时展徽看到情形不好,立刻要去拿徐辕为人质,林阡余光扫及,岂容他去伤害徐辕,上前之际先一刀飞过去将他砍在床榻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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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6章 恩怨抛散

    第156章 恩怨抛散

    “展徽!”杨鞍捂着耳朵吃痛站起,即刻将杨氏撇下挥刀上前,林阡侧身一让右手短刀撞接,左手已hu出近身一杆长枪回刺,力气过猛竟将那整个兵器架都带倒在了地上。

    杨鞍一刀不得手重出一刀,被林阡以一枪“上撩式”磕开,攻防顿换,林阡又迅猛抡出一击“级斩”,杨鞍大惊急急避闪,差点头颅已不在颈上,他亲眼看见林阡追魂夺命,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你……你竟……想要杀我?!你……”[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容喘息林阡复一枪砸盖之势,杨鞍躲无可躲腿一软再度倒在碎片里——又是鲁酒的气味,又是!

    帐中每个人的呼吸都是一紧,他们都听说过林阡的走火入魔,怕他是神志不清又不听本心。

    “师父……不要……”杨妙真委顿在地无法冲破xu道,只因那是林阡所封。眼看着林阡一枪扎下去杨鞍哪有命在,妙真的泪水簌簌流了下来。

    别人看不出,杨妙真还看不懂吗,林阡枪法招式,属于她另一个师父穆滕……

    “妙真喜欢梨花枪,恰好现在枪神穆滕也在苍梧,有空鞍哥也可以把妙真j托给他学几枪。”当年苍梧山事件,是谁对谁这样讲。如今后一个九分天下穆滕业已归顺了联盟,何以初的战友却开始对立……

    “我何尝愿意杀你,你曾是我生死相托的兄弟。”林阡闻到那鲁酒的气味,忆及范遇,内心岂不煎熬。

    杨鞍再一次挥了他一流的防御力,到此刻他的刀依然能格挡住林阡的枪:“胜南,早已不把我当兄弟……”

    “……”林阡忽然无言以对,他看见杨鞍的眼,酷似范遇临死时。旧景重现吗,他们聚义时一起喝的酒,决裂时一样遭遇杯裂。

    缓过神时,现紧随着妙真的,是帐边上的一众将士软化求情……哈哈,和范遇临死时还是不一样的,林阡不知道为什么,倏忽又很想笑。

    却还有人不合作,眼看林阡迟迟不肯移枪,那展徽从饮恨刀下爬了出来、锲而不舍要拿徐辕,林阡耳朵一动早有觉察,一脚抬起一溜兵器,尽数向他踢了过去,一干刀枪剑戟,横着压他身上,都呈bn打之势,那展徽还想起身,林阡短刀劲急飞砍、生生打在床榻另一侧上,与长刀架着展徽一左一右。

    这次短刀不再警告,狠辣钉住展徽衣衫,径直擦了他一层皮ru。展徽吃痛惨叫,血流不止,哪还接近得了徐辕。却正是展徽此举,提醒了林阡他此番不是来杀人的,是救徐辕,是答应过闻因,是不能引起枝节。

    “别说你是不是我兄弟,你伤的亦是我兄弟。”林阡冷漠看了杨鞍一眼,没有杀他,没有原谅。顺着杨氏方走过的路走到徐辕身旁,意图将他夺抢,同时收回饮恨刀。

    遗憾的是,他还是没闯过杨鞍的防御体系,展徽走的是展徽的路线林阡没有记住;而杨氏适走过的时候,还没有杨氏走过开启的机关。

    林阡不该忽略那个哭哭啼啼的nv人,冒着被他斩杀的危险冲到杨鞍身边,哪里只是为了看她丈夫的伤势和“不慎透露破阵方法”?虽然,刘氏在一系列大小战役中毫无建树,但她是杨鞍的nv人杨鞍会教她。这个机关,很可能别人都不清楚,杨鞍和她你知我知。

    杨鞍,是那个和胜南拆招时强调着回避内力弱点却从招式上打赢了他的前辈。杨鞍当然要防着比楚风月强的人抢走徐辕……而当别的关卡都失效时,杨鞍偏就利用了杨氏的无能!

    林阡在接触徐辕的前一刻不幸中招。以为万无一失结果无心中招,自是比不知道的情况下中招加没有预料,林阡平日里再谨慎,这次都翻了船,那埋在地下的利器,如笋尖般猝然刺出,继而迅猛地扎进他右脚的脚底。

    脚底,那不是人身上致命的部位,但那却是软弱的。就像杨鞍之于他……兄弟之情束缚,杨鞍比越野还难打。

    与此同时,杨鞍趁势追前一刀,面上带着猖狂的笑。林阡要打方知脱力,原是那利器上被下了软骨散,y效极专对付他这种人,力气虽在,战力却还剩不多,拔出饮恨刀来勉强撑开杨鞍一刀,他吃力离开原地时早就站在了一大片血里。

    钻心剧痛,冷汗淋漓,他的那些麻痹和无感因为这一刺消散殆尽,这觉得从走火入魔的状态里完全走出,电光火石间他曾经只剩下骸骨,灵魂移了位又被强行塞回来——是要大的痛,能收拾掉先前的那些痛苦吗。他冷笑一声,继续负起徐辕,长刀挥斥杨鞍。

    寒烈的饮恨刀光,激切的回旋漩涡,真正的相杀其实刚刚开始,这是势均力敌公平较量,不再是昔年的前辈指教后辈,不再是刚刚的绝顶高手欺压一流人物,林阡和杨鞍,终于打破了那个十个回合的魔障,忽略了围观者和徐辕、陷阱和机关,甚至忽略了他们自己,这里只剩下钢硬的两把刀在穿h、在j错、在厮拼,无论纵打横斗、来回往复、上下翻飞,互不相让,难分难解……恩断义绝。

    气劲j击,火花急绽,风被加热噗一声喷溅,响彻耳畔又烫裂了心魂,那脆响声里流逝的除了血与力,还有的就是光yin——其实,他们自己不能忽略,围观者也不能忽略,阡背负的徐辕也不能忽略……

    背负,意指生死相托,阡此刻对徐辕以兄弟的情谊,当日徐辕何尝不是这样对杨鞍。

    而昔年,杨鞍何尝不是这样对胜南。

    十岁之前他还没参军的时候,就有一次因为误食了山珍昏死,恰好是宋贤和杨鞍在他身边,他气息全失没了人sè,宋贤一边哭一边差点就将他埋了,杨鞍虽然没喝止宋贤,却直到后一刻都没忘记往他体内输气,掐他人中,拍打他脸,土埋了胜南半身、已埋到杨鞍手边,胜南终于恢复意识,见他“复活”,宋贤喜极而泣,杨鞍则毫不迟疑,背起他往冯张庄回,那一路都在跟他说话让他别睡,宋贤跑不动,杨鞍怕胜南有失,愣是把宋贤丢在了路边。

    那大概是胜南第一次被兄弟背着,后来他学会背着受了伤的宋贤、屿……只是后来他的世界越来越大,他要背负的兄弟也越来越多——

    可是这些兄弟:盟军与林家军,川黔派与陇陕派,甚至邪后和天骄,都能够完全融合,因为他而彼此忘机,因为他而j联在了一起,因为他而豁出xin命互相挖心掏肺,所以,徐辕会理所当然将杨鞍也当做兄弟,却为什么,那晚徐辕背负着杨鞍和金军激战时,杨鞍会在他背后致命一击……!?

    此刻,脑里哪能还被回忆塞满,无论血的教训,还是背后半昏半醒的徐辕,都迫使着林阡悲愤填膺不再把杨鞍当兄弟,战斗白热,刀光疾闪,招式咬得你死我活,锋刃旁除了气力全然是血。

    林阡却终究比他强得多了,一旦离开危险区域,打得加得心应手,一刀就将杨鞍排出去老远,当此时林阡已经准备离去,展徽却还暗器偷袭,林阡大怒挑起案几向后横挡,再走几步几个杨鞍副将又上,林阡刀风罡猛,卷起面前桌椅,掀翻了它们在帅帐里冲撞。

    那时帅帐中已凌1un不堪,大半案几都不在原位,歪歪斜斜的有,四分五裂的有,万箭穿心的有,还有的就是这些横冲直撞的,令人实怕打到灯火上去,或引起火灾,或带来黑暗,不懂的人也许就会说,林阡,就是这样一个随心所yu引起战火或带来永夜的魔。

    妙真却明白,林阡意思太明显,如果不是因为昔日情谊,这些案几就是他们自己,实则林阡手下留了情,但只要他出了这营帐,过往就会一笔勾销,以后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妙真在一隅想着原还只是隐忧,但当看到林阡脚下拖着血迹步履蹒跚,她的心就如同被什么一揪:“别打了……”别打了,她声音太小,制止不了。她怕什么,是怕哥哥败,还是师父败……

    终于稍有些武功的全都被林阡打趴下,残破的营帐én口,兵卒们也一拥而上,林阡再也没兴趣在这里留,于是负着天骄一跃而起,掠过他们头顶扬长而去。他们举枪挥刀要拦,却触到一堆的书信令箭,这些全是原来杨鞍案几上的物事。

    书信漫天纷飞,障了他们的眼;令箭砸在刀枪上,激起一片刀枪轰鸣;当凭借工具、防守武器都如此缭1un、刺耳,进攻的力量,就可想而知。

    再yu追他,已不见他……

第1057章 生死相托

    第157章 生死相托

    都还没来得及收拾狼狈,就听得又几声兵刃作响,众将士猝不及防,尽皆成惊弓之鸟——然而定睛一看,从天而降的这五个不之客,却无一例外全是金军高手,为的那个正是楚风月!

    哪里是不之客?她本就是该入瓮的敌人,她是杨鞍禁锢徐辕的目的,可荒唐滑稽的是,她看着满地伤残桌椅、到处垂头丧气的兵将时,很可笑地以上级问下级的语气问:“生了什么事……?”[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他们不知要不要答她、要不要打她,要不要告诉她,本来等着她的重重关卡,全部被她的劲敌林阡拆了,使得她能够如此轻易地潜入宋营,此刻她如果想直接开寨én让外面的金军涌进来,杨鞍寨恐怕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杨鞍展徽慌1un中对视一眼,没有阻止麾下们的七嘴八舌,他们心知楚风月不可能1un来,一因徐辕丢了,二因林阡来了,一只是辅因,二则是关键。

    “什么!?”楚风月听到消息半信半疑,怕是yin谋诡计又怕这是真相,看帐内杨鞍满耳是血、杨妙真xu道被封,而床榻上空空如也,一时心急当即要冲进去探个究竟:“徐辕……果真不在?!”徐辕,真是她楚风月的死xu……眼看几乎踩中机关,所幸被手下上前一步拦住:“危险!将军!”话声刚落,那手下便栽进了陷阱,饶是他带着些防备,被拉上来的时候腿脚都血ru模糊。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杨鞍啊。”楚风月这回神,倒吸一口凉气,静下心来听了来龙去脉,恢复清醒立即号施令,“林阡他受了伤,应该走得不远。立刻去追!”攥紧了拳,带一抹冷笑,“先去收拾林阡,再陷此地不迟!”

    虽不像黄掴轩辕九烨那样可以即刻dn察,楚风月冷静下来当然能够分析:若先攻陷这里,搞不好要引起林阡回头相救杨鞍,反而给了他们俩冰释前嫌的契机;反之则不然。今时不同往日,林阡他受了伤,九成的可能会败、继而放弃徐辕仓皇逃走,利于楚风月鼓舞军心,或能利于整个山东之战。甚至,楚风月还能有幸将他擒住。

    杨妙真见楚风月这么就理清头绪,知她干不输于杨鞍,实怕林阡单枪匹马还背着个徐辕斗不过她,于是趁杨鞍等人裹伤之时,她行动刚刚恢复就立即追出了营。

    无论林阡是有意或无心,他的到来总是将战斗的核心转移,杨鞍等人勉强可以松一口气,楚风月接下来要去追杀林阡太方便杨鞍休养生息。

    此刻,林阡徐辕都未脱险,一起处于金宋之j。

    万籁俱寂的此夜,他背着徐辕在林间逃亡,徐辕一直昏i,他也伤重到几不能行,只能时走时停,落难到这个地步,他还笑着对天骄戏谑,想不到,天骄与我,居然有一天是这样的虎落平阳。

    戏谑罢,敛了笑容,正sè说:“天骄,我不会原谅杨鞍对你的所作所为。但今天之所以不杀他,你应当懂我意yu何为。”听着徐辕沉重的呼吸,林阡不由得叹了一声。

    思及他连夜赶到月观峰的初衷,并不是为了一步就救出天骄,而是:与杨鞍释怀误会、合力破楚风月封锁、继而救出她手里的天骄……纵然打金军很难,但兄弟齐心有什么办不到。

    结果,他的构想却被迫从头推翻!救天骄提前了、简化了、方便多了,目的却南辕北辙,该难的不难,该易的不易。不是无法想象,而是难以接受……

    回忆适帅帐相杀,为难他的亦不是战斗,而是那些拥护着杨鞍的兵卒和副将。在获悉他是盟王之后,起先他们都没有上前打他——但他们不上前打,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愿。死忠于杨鞍,不代表愿意与林阡为敌。

    但他们毕竟是杨鞍的拥趸,若林阡真杀杨鞍,这些人还是会与他拼命。近处是这些人,远处是史泼立、李思温、王琳……那些人,所有人,不能因他一时意气,就为渊驱鱼,引出一番盲目仇恨,没必要。

    既然杨鞍不可能回归了,那林阡的两种决断只能取其一:红袄寨逃不过一场内外j困的硬仗,林阡只能尽力损失少的人——

    杨鞍的顽固党羽全部出局、自生自灭他不会杀也不会h手,其余人等,一律由林阡整合与金军相敌。

    闻因隐蔽在暗处等候阡多时,见他救出徐辕自是惊喜,但看徐辕昏i他也受了伤,不禁神sè惶恐,他脱了靴脚上殷红一片,她赶紧弯身给他裹伤。

    见闻因双手抖,林阡笑慰:“只是短暂不能行走,所幸能有战马代步。”

    “只怕,现在要走,不如来时方便了。”闻因脸上露出些紧张。此刻两军都已偃旗息鼓,金军多面围着杨鞍,形势绷紧,不能像来的时候那样趁着混战潜入。隔在金宋营寨之间的,仅有这片稀疏且不辽阔的树林可障,他们仨所在是为数不多的茂盛之处,稍一不留心,便会被现。

    那该怎么离开?本已很难潜行,轻功或可挥到迅疾如风,但战马,实在是树大招风,然而林阡脚伤严重,现在还多了一个徐辕……金营眼看是必经之地,该如何顺利突围,闻因当然i惘。

    “原本还希冀金军的防御力不如杨鞍,但如今看到天骄真的在杨鞍手上,知道天骄真是从楚风月身边被盗了。”闻因如是分析,“我心想,就算金军本来的警惕xin再怎么不高,经过了天骄被盗的事,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

    “闻因分析的是。”林阡赞叹,闻因不愧是跟他们出生入死多年的,看问题想事情都比同龄人缜密得多。

    只是,看着闻因紧张的样,他不知怎的想起了yin儿,心想,换yin儿丫头在这里,保管是什么都不忧虑的,她一定会对闻因讲,“不容易那也要试,溜不过去大不了就冲”,“怕什么,有我和林阡呢。”……

    这么多年,她一直习惯xin地掩护所有人,也一直习惯xin地被他一个人罩着,所以狂妄得不可一世,却又妥帖得无需担心。

    是什么原因,明明yin儿不在近前,他却可以联想出这个bi真的情节,原是想笑,这时又有悲添。世上到底有哪几个人,不会给他带来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如,迟些再走?”那时闻因提议,似是现了他的不对劲,大了些声唤他,“林阡哥哥?”

    “不行。”林阡回神,当即摇头,指着徐辕说,“他不能再留在这里,迟则生变。”杨鞍的请君入瓮针对着楚风月,林阡知楚风月十有**会去,即便不去,徐辕被林阡劫走的消息还是有可能会传入她耳,该来的一定会来。

    “徐辕哥哥他……如何了?” 闻因视线移向徐辕,误以为紧急,略带焦虑问。

    “只要带回去,便会好很。”林阡拍拍她的肩,平息她心情。

    那时楚风月已经率众追来四处搜查,火光摇曳,步声仓猝,不过都没往这边,尽管已经靠得很近,迫在眉睫,林阡和闻因都是屏息凝神,没有露一丝痕迹。

    “既难潜行,便硬闯罢。”林阡等他们过去了,知道前路定然不畅,那,他是怎么离开杨鞍寨的,就怎么经过金营,林阡微笑站起,“闻因,回去的这段路上,天骄由你照顾,我来负责打杀。”

    闻因一怔,点头称是:“只怕逃不过一番激战。”

    “嗯。实则我中了软骨散,所以还是尽量靠唬人了。”林阡笑而低声,叙说真相,他其实不剩多少战力。

    “软骨散?!”闻因一惊,yu言又止,“到底生了什么事,是杨二当家他……暗算……?”

    林阡点头,没有多言。

    “可是,林阡哥哥……不是要去与杨二当家释怀吗,为何……”闻因心头一颤。

    “我原想知道他为何叛变,如今却见他囚禁天骄,如何还能与他释怀。”林阡叹了一声,抬头看见闻因眼光闪烁,一怔,笑了笑,“闻因,我答应过你,没有引起杀戮。”

    忽听不远又有异响,阡和闻因齐齐警觉。

第1058章 女中枪神

    第1058章 女中枪神

    “谁?!”闻因长枪在手,朝响声的方向喝问,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将林阡和徐辕护在身后。

    冷风掠过他们身处的这片树丛,手是该僵硬还是该颤抖……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个人,容貌还没能看清轮廓却鲜明可定,闻因见到是她,差点立即就松开了枪笑脸相迎……但一瞬分清了敌我再度握紧,怒不可遏:“你来做什么!”

    分明女子,凤眼柳眉,一副男儿气概,年轻貌美,却爱铠甲刀枪,当仁不让。此刻闻因看着她身后那匹枣红色战马正是自己给她挑的,想她俩义结金兰的根因还不是因为都自小就崇拜战场?可是,这一战竟是她俩?

    杨妙真。暗夜反衬出她容光明艳,眼里却明显有一丝清澈:“我原道师父本心留着转圜余地,没想到是我一厢情愿。师父之所以不杀哥哥,只因为答应了闻因姐姐不滥杀无辜……”显然她听见了林阡和闻因的对话。

    柳闻因听她讲“师父”“闻因姐姐”,自是没有抹杀旧情,然而长枪并未就此撤去,也是噙泪对着她喝止:“我不知杨二当家对林阡哥哥做了些什么,也不想追究对天骄的陷害你参与了没有参与了多少,但既然你还念着旧日的好,今夜就莫逼我杀了你——当做没见过我们,滚回去。”

    刚开始说,闻因还只是怒其不争,说到最后,想起天骄不醒,登时咬牙切齿。

    杨妙真冷笑一声置若罔闻,非但没走竟仍上前,柳闻因只道她想绊住林阡待他人来,岂容杨鞍等人再来纠缠他们横生枝节?情急之下再也不顾昔日交情,被迫出枪,捍卫要紧!

    柳闻因第一枪就是“横扫千军”,施展之初气势逼人,俨然将杨妙真当成了劲敌。

    杨妙真脸色一变,怎可能干站着任她攻击,是以飞速抽杀出一枪“动如雷”,这一枪林阡记得,崆峒山,怀旷楼,穆子滕……一枪出去,势险无敌,当时穆子滕的对手瞬间就被甩到了墙上,妙真虽不如他骁勇,但也达他六成之多了。

    但闻因,又怎会像穆子滕的对手那般不济,同样的一招,换个场景,换个对手,完全不同走向。沦为看客的林阡,不免要惊叹闻因何时已有了这样高的造诣,在妙真极速且变幻的枪花下竟毫不逊色、端枪拦挡精准无误、骤然转攻龙飞凤舞,回击的那一枪直对着杨妙真狠点,气势雄浑且挥洒自如——

    如此大气,惊世绽放,招式也无懈可击、泼水不入。闻因不愧是跟着盟军南征北战了多年的战士,骨子里都被传递透了林阡和徐辕的攻守风格。林阡虽错过了闻因与司马隆那一战,却立即就看懂了,为何柳闻因女扮男装上战场总能以假乱真,枪如其人,锐利且坚韧。

    而杨妙真,却一样出乎了林阡的意料。若闻因是攻守兼备,那么妙真,则是动静皆宜——

    眼看闻因那一枪等闲之辈根本无甲可防,迫在眉睫了妙真却还能处之裕如,倏忽之间提枪激舞,非但她兵刃令人眼花缭乱,枪上的缨子也随即抖了出来,争如银枪外开出的树树梨花,时而瘦如枪杆,时而粗如碗口,既流光溢彩,亦变幻无穷,这自然不是为了美观,这就像枪扎一条线的同时横向生出的又一重武器,灵动非凡,出神入化,所以妙真这一枪,是虚守实发,“梨花杀”!

    这枪法奈何更加适合女子,非穆子滕能够指教,而是妙真结合了自身特点悟出来的——能够在师父的枪法基础上举一反三,妙真已算得上炉火纯青了。

    闻因虽说招式不及她精微,胜在实战经验丰富得多,是以挡得虽吃力却也漂亮,霎时就反扑了一枪“游龙戏水”。

    林阡惊诧之时略带感触,天定他此刻战力脱失,才有幸观得这精彩枪战,何谓精彩,势均力敌才精彩。妙真的双刀向他学得,枪法则袭自穆子滕,今夜与他交战,念了旧情不可能出刀,所以露的这一手基本代表穆子滕;

    而这么巧,当年穆子滕随越野叛离,使得短刀谷义军里顿失一枪,多年来鲜有高手填补空缺,难免留下了诸多遗憾,柳五津石中庸等人常常慨叹,谷中群雄多少会一些但无人以此专攻,除了闻因,间或向长辈们讨教、游走于川黔切磋、近年才有个卢潇交流,武功杂糅酷似少年的胜南。阡以为柳闻因说什么要当枪神只是理想,但现在看,未必了。

    是枪法上的川黔派对陇陕派,气势对招式,劲力对韵味,眼看着闻因与妙真遥相击刺或擦肩交错,枪花朵朵,寒星点点,银光闪闪,火色隐隐,耳听着四面八方越听越响的战鼓声,沉溺此间,不可自拔……

    那战鼓,是属于月观峰的杨鞍或刘全或楚风月?还是属于冯张庄的吟儿或岳离?还是属于摩天岭吴越石珪那些将士……

    也许,都不属于,这战鼓,是契合着妙真和闻因互斗的音律,最初它来自去年正月的首阳山,是吟儿弹出来的《花间醉》,然而演变到今年二月的山东之战来,只怕连《战八方》亦不足以表达。

    ?

    缓得一缓,却看数十个回合过后,杨妙真略有不济,力量本不如闻因,速度也渐次慢了。那是自然,她比闻因年岁还小,且不久前才被林阡封过穴道。

    纵然如此,闻因要想真正赢她,林阡目测估计还要个一百来回,然而他觉出身旁徐辕有动静,再惊撼于此战也实不愿再留,因此不得不中断此战,拾起地上一粒石子,朝着杨妙真枪上打去。

    林阡战力虽被软骨散削弱,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之中断攻势有时候靠的不是力道而是角度,故一粒石子的作用力便足以令柳闻因一枪锁定她喉。

    然则明明已被锁喉杨妙真仍然不退,反而还冲撞闻因要抢上前来,闻因大惊不知是该不该让——她手中枪还对着妙真要害,但若放下了妙真的枪还在朝她进攻……

    危急关头林阡又一粒石子打偏了闻因的枪、同时也大步上前将妙真连人带枪踢开,披风一掀他把闻因护在身后而怒视着摔倒在地的妙真:“这是在做什么!?”

    闻因亦不解地看着妙真,不知她是刻意求死,还是……闻因不愿意想的……阴谋诡计。

    妙真咬牙坐起,听阡开口才抬起头,痴痴看着他和闻因,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微光中,寂静中,阡忽然看见,妙真脚边不远,依稀是一瓶打碎的药。

    “所幸师父中了软骨散,否则妙真此刻,哪有命在。”妙真呼吸凌乱地移近那瓶药,似要将没有落地弄脏的都收起,当此时她还没有站起,闻因忽然意识到这是针对着软骨散的,思及最初她要上前,难道初衷只是救林阡……闻因一惊,即刻也上前,弯身帮她一起,林阡自也懂了,敛了怒色,任闻因帮她。鞍哥做错,不代表妙真也错。他原不该猜忌。

    “妙真,对不起,误会了你。”闻因难掩凄楚,“妙真追出来,原是为了送药……”

    “那是自然,闻因姐姐莫不是以为,师父脚上的伤,单凭你的金创药就能医好。”妙真眼中却仍带敌意。

    “可是,你适才,为何……不解释。”闻因心一凉。

    “实则,师父脚上的伤,软骨散也不是根因?”妙真答非所问,视线移向林阡。

    是的,根因不是皮肉之苦,不是战力消失,而是,这伤是杨鞍给的,尽管杨鞍费尽心机要杀的原本是楚风月,尽管今夜帅帐相杀是林阡先动的手并且欺人太甚,尽管杨鞍可以说他为了救他的兄弟展徽。但杨鞍伤害徐辕,就是他的原罪。

    “师父,真的……没有一点转圜吗?”妙真看见了阡的无动于衷,脸色惨白问。

    “是你哥哥太令我失望。”林阡冷硬回应之时,抱起徐辕安置马上,闻因立刻上前照应。

    “师父最在意的人是天骄,因为哥哥禁锢天骄,所以觉得失望?”妙真急忙赶到他们身边,阻止他们的脚步,“禁锢天骄事无虚假,妙真确实无话可说,但哥哥是为了对付楚风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舅舅和王敏叔叔他们,到现在还不曾与我们会合,必须救……”

    “妙真,怎说出这些混账话来,你的舅舅和叔叔必须救,难道徐辕哥哥就应该害,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闻因气极,“再者,徐辕哥哥被暗箭重伤至今不醒那件事,也是你哥哥为了对付楚风月不得已才出的下策吗?!”

    “我……”妙真语塞,“我也不知,那件事,哥哥到底为何……但就事论事,这件事,哥哥有他的苦衷……”

    “妙真,你哥哥,以往不是这样的自私。”林阡反应不像闻因那般激烈,眼中却明显泛着一丝哀绝,“他变了。”

    “既然如此……”妙真含泪,心死,“那也没什么好说。师父,我是定然站在哥哥这一边的。”

    林阡点头,自知妙真与杨鞍不可能分,他也绝对不会勉强任何人。

    “师父的恩情,这瓶解药远远不能报,闻因姐姐,权当我与你义结金兰互赠的信物吧。”妙真将药瓶递上时,闻因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其实闻因不想与她一刀两断,然而妙真会错了意以为她不信,冷笑:“你敢信我的。”

    “这是哪里的话。”闻因一愣,“然而……”

    “你无须回赠我什么。”妙真淡然一笑,转头看向林阡,“师父的恩情,妙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还——我带你们、离开此地。”

    “妙真知道如何离开?”闻因一惊。

    妙真不置可否,再不叫她姐姐:“离开月观峰之后,你只要护送着师父、平安回去摩天岭就好。那就算回赠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59章 天命危金

    第1059章 天命危金

    林徐柳杨随即突围。妙真当先上马带路,闻因护送徐辕居中,林阡策紫龙驹殿后。那时他战力亟待恢复,是以服下了软骨散解药。

    四人三马出得丛林,仅能靠地形掩护行踪,难以南北突破,只可东西挪移。近距离查探金营之际,发现多面围困着杨鞍的花帽军,果然当之无愧整肃森严,林阡暗叹,楚风月不逊楚风流也。

    妙真说,她有办法走出这里并引起最小动静,由于杨鞍寨与楚风月战斗久矣,她最清楚花帽军哪一处最薄弱。林阡当然敢信,闻因也不忍疑,一路由妙真带引来到她指定之处,正是眼前这条蜿蜒崎岖、偏僻无人的小道。

    金军采取了一贯的封锁聚歼,却不是实质意义上的堵死,而是留下了这一处缺口存在——

    闻因一看,心里就一沉:“这不是缺口,只是表面上的薄弱罢了,这条路上必有伏击。”如此才构成了真正的铁桶封锁啊,唯一的生路,正是要他们死!闻因跟着盟军这么些年,岂能不懂这种战法,毫不犹豫对妙真否定说,她指点的所谓薄弱之处,根本不可能令他们走出去……

    但妙真听得这话,没回应也未反驳,而是倔强瞪了她一眼,翻身下马同时抽了马儿一鞭,竟是将爱驹赶向那小路直往伏击圈冲了过去……原不过是投石问路?不,是调虎离山!闻因不禁暗叫惭愧,她本不该小看了妙真。

    被妙真瞪了这一眼,闻因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眼,似是强调着你懂的难道我不懂吗,又更是在责备着闻因对她的不了解。是的妙真,你确实比我聪明,你接触黄掴的铁桶封锁比我早得多,怎会连这都不懂,为何我竟看低你了……

    当此时,不远立竿见影传来动静,灯火一盏盏似亮起又熄、靠近又远、重叠又散,即刻有人群朝着彼处探寻、引得四面八方皆喧响——

    妙真那一鞭抽得厉害,枣红马奔腾如飞、掀起一大片尘沙飞扬,不靠近看,根本不知几人几马,因楚风月事先下令,金兵知道那极有可能是林阡不要命地冲过去,近处营寨怎能不加增派?

    但楚风月同时也下令,林匪狡诈,有可能声东击西,因此,近处营寨若加增派,出兵同时,必留足够人马据守。

    不过没关系,妙真要的,只是这出兵的间隙罢了——

    “快随我来。”妙真说时,不客气地上了林阡战马,坐在他身前朝闻因讲,闻因愣了一愣,赶忙紧随而上,如在战场兵贵神速,半刻时间都不能误,也给马一鞭急追向她。

    原来,妙真所说的金军薄弱处,不是那个明显的缺口,而是东面这座负责堵截的营寨,“经我过往查探所得,这处兵马战力较弱,师父只需与我合作,带着他俩一起冲过去!”趁着他们出动的关头硬闯,要抓紧的只是时间——至于敌人的人数?也不过一战罢了!妙真端枪于左,林阡应言持刀于右,闻因会意一手提长枪、一手护徐辕,跟在林杨之后。

    是啊,哪有不战的道理。

    烈风急急向后,闻因心头一颤:来的时候趁乱来,去的时候当也要趁乱去,既然没乱子,只能自己掀!

    所幸有妙真带路,她指的这一支果然战斗力较弱,至少闻因跟着林阡冲到寨口时,那边刚要出去增援的金兵们被冲得七零八落,负责守寨的那些根本猝不及防,看到杨妙真和林阡的刀枪下意识就躲、在原地转了个七八转早已经七荤八素,反应过来时,两骑都已驰进了这家营寨里。

    内外金兵,这时才调整了阵脚一拥而上,林阡妙真和闻因早已准备多时,并驾齐驱的同时一路砍刺,饮恨刀,梨花枪,寒星枪,相互掩护、照应、伺机出击,纵横间,飞舞间,铺卷间,势不可挡,所向披靡,不消半刻,就将当先金兵击伤无数。

    只是,虽顺利冲过了几十步开外,最前面金兵们都已被撂倒、再往后数一圈的都被吓得不敢靠近、那瞬间他们绝对七上八下……但第三第四圈距离上,仍有金兵不断地聚集过来,有疏有密,间隔默契。

    这么些年,无论金人宋人,都是这样,以林阡为核心、如此分布地环绕着……

    他们多数不敢靠近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前面的倒下了,而是,发现并确定了他是死神林阡。愤慨和恐惧交织之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决定就是继续围着他,人多势众,所以一时他们还不至于溃逃,但他们最依赖的武器,只能是远程击杀的强弓劲弩——纵然如此,也不敢随心发射,以免那箭矢突然转向……饮恨刀的刀风在提醒着他们!

    林阡软骨散的药效还没有过,此刻饮恨刀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连这虚张声势,都一样可怕。柳闻因在他身边,暗暗觉得安妥。

    金兵越聚越多,上前打的却越来越少,林阡越战越骇人,但脚步也显然被拖住,如此僵持了片刻,终于有人一咬牙想要放箭,妙真一枪猛打过去直接甩开,第二箭接踵而至却戛然而止,亦是被闻因一枪当中劈断。

    闻因本能地与妙真相视一笑,自然而然地,妙真也那么巧对她一笑……闻因心中凄苦,她们,第一次合作守护林阡,难道也是最后一次吗……

    “何必负隅顽抗,告诉楚风月,叫她应战罢!”杨妙真忽然转头厉声,“杨二当家和盟王已然冰释,盟王的兵马即刻就将开到这里,与我们里应外合,碾平你们这些花帽军!”

    原还哑然的花帽军兵将,听得这话都是半信半疑、议论纷纷,事实上林阡出现在这里大半的可能就是在整合宋匪。

    “别听她胡说八道,楚将军说了,杨鞍林阡已然决裂,天骄徐辕就是证据!否则,他怎会单枪匹马杀到这里来!”却有聪明的立即说道,一线之间形势又要绷紧,剑拔弩张,刀枪林立。

    “单枪匹马?那我是什么?!”妙真冷笑一声,“难道看不见吗,我是杨鞍的妹妹杨妙真。半刻前他们还决裂着,半刻后已然消除了误会,楚风月耳听为虚,你等眼见为实!”

    众人全都惊疑,确实难以不信,且不说楚风月的道听途说到他们这里已经以讹传讹,眼见为实的是杨妙真和林阡共乘一骑出生入死,还有杨妙真和柳闻因适才那双枪合作会心一笑……

    众金兵当时就心如死灰,林阡此时的奋力突围,不正是要突出去领宋军来……?若林阡真和杨鞍冰释,真的有可能会里应外合,碾平了这里的花帽军,想到这里,花帽军士气上当即就折了一半……

    这些金兵,没来得及说一句“既然如此,就更要将他们拦杀这里”,也是没胆气再说这句,就心生恐慌输给了杨妙真——

    林阡也是那时才意会,妙真为什么选择亲自来,妙真的出现和林阡的共存,是她这次突围的最妙一环,这正是意味着林阡和杨鞍的冰释前嫌,会在金军中掀起恐慌。短暂的恐慌,足以使眼前金军被他们冲散——择弱而攻,突围最易,林阡闻因相视一眼,各自悄然夹紧了马肋,阵脚中一旦出现破绽,蓦地策马冲撞开去……伴随着两声战马长嘶,是新一轮刀枪的摧枯拉朽,花帽军一行行一列列,光影般一幕幕地被放掉,汹涌向后如翻滚不绝的潮水。

    妙真真的太聪明,她对金军说的这句话,可信度并不会随着林阡的突围、或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而造成的恐慌,也一样要经久不衰——她所说杨鞍林阡因她和解,会使接下来的较量里,她哥哥有能力抗衡花帽军,且花帽军主帅,还是个失去了徐辕的楚风月,一半的可能会一蹶不振。

    “天命危金”,林阡忽然忆起苍梧山时期,流传着东方雨门客对于杨妙真命格的批语,再看着身前这个梨花枪与双刀皆精湛、智谋和应变都绝佳的女徒,一时感慨,那些批语,未必不可信。虽然,她今年还不足十五,这个年纪,跟宋贤、吟儿扬名都是一样的。

    身后终于羽箭纷飞、风云凌乱、马蹄声急,原是花帽军停滞了半刻还是追上前来,奈何停滞了不该停滞的半刻,使得他们越落越远,柳闻因回想到四人冲过营寨后门时正好寨门半开着,更加给逃离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不由得暗叹侥幸。

    ?

    闻因或可说是侥幸,林阡却是心知肚明:当他四人引得了所有金军注意,金军中的内奸趁无人看见给他们打开了寨门。内奸,说明杨鞍等人很可能早已买通了相关金人,或就是有俘虏诈降。

    “为什么?”脱离险境,林阡第一句就问她,“这条生路,你们自己为何不用?”

    妙真放慢了速度,眼中噙泪:“哥哥少了师父的帮助,只怕不会撑得太久了。这条生路,又有什么必要。”

    林阡一怔,妙真转过脸来,笑:“师父理应还想问,在和师父决裂之前,哥哥为什么不用这条路?哥哥明明可以轻易逃,为何偏偏不逃呢?因为哥哥放不下那些兄弟,现在是,当年也是……当年妙真之所以能冲破封锁去陇陕找师父搬救兵,也是寻准了金军的薄弱缺口,哥哥自己要是想逃,也早就逃了——但兄弟们没逃,他岂能独自脱身。”

    妙真低头,略带抽泣:“哥哥舍近求远,让妙真从山东赶去陇陕,又是为何?是不想附近那些当家们送死,他们一定打不过黄掴,哥哥宁可一个人背,宁可骂他们懦夫、投机者,也不愿意他们趟这趟浑水,哥哥想到的唯一的能打黄掴的可信之人,就有你一个。哥哥从来都将师父你放在第一位……”

    林阡动容,闻因叹了一声:“你刚刚对金军说和解,你也希望那是真的……”

    “从始至终,哥哥心里都只有师父一个,妙真从不觉得‘他变了’。是他变了,还是盟王变了?”妙真的泪眼忽然一狠,称呼也从师父改成盟王,立即下马,终须一别。

    是谁变了,击中阡的心头,若换往常,定然会去追住妙真,但此刻,看着昏迷不醒的天骄,阡勒马停在闻因身侧,没有回头看那个转身相背的妙真。

    “是帅帐里的一切告诉哥哥,在你心里他不及天骄万一;短刀谷的那些,也远比我们这些红袄寨的重要。”妙真冷笑,“既是如此,盟王离开之后,我等再无瓜葛,不会求你相救,我们自生自灭。”

    恰在那时,一阵狂风驰突,似把路都吹折,横扫过四人身处的这片林莽,隐约有杀声起伏于其间,但这杀声与飓风,显然不是楚风月的花帽军追上导致。

    这片林莽,林阡来过,一个时辰之前,那时杨鞍寨事件还未开始更没结束,林阡路过此地刘全营寨眼看金军酝酿围攻——

    时隔不到一个时辰,刘全处宋军早已和金兵打开了,犬牙交错,肉骨相残,旌旗四野,战云密布。

    “舅舅……”妙真未想到刚突围就看到刘全寨战乱纷纷,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刘全和杨鞍相隔不远却一直看得见摸不着,妙真显然知道刘全在这里,但奇怪的是她神情里全是目击惨景的惊惧,就好像她觉得刘全不该打败仗、不该惨烈到血流成河……

    可想而知,杨鞍对妙真和展徽等人,瞒住了刘全的真实情况,说了喜没说忧,那是当然,作为临阵统帅,有时不得不说一些善意的谎话,有时也必须瞒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和情绪。

    杨妙真不顾一切就要闯过这层树丛进入不远处的沧海横流中去,近乎本能如她,全然忽略危险,林阡再怎样铁石心肠又岂愿见她送死,策马转身,厉声制止:“站住!”

    妙真转头,凄然却傲:“不必插手!你们走吧!”

    运起轻功疾走出数丈之遥,妙真随便抢了匹战马,立即就从外层径直往里面战,一眨眼工夫已被人群淹没。此路与彼岸,明显已两个世界,但界限却是在哪里?夜幕中一大片墨色浓得化不开,卷轴的每个角落都流窜着火与电。

    然而此地金军,明显比适才他们挑的薄弱处强悍不少,不刻兵流就将妙真卷入消失……重重兵阵,乍开乍合,旗帜交错之际,隐约可见妙真肩上被砍了一刀,头发披散着左半身全是血污。她才打到最外层就这种地步,可知核心处的刘全遭遇了怎样打压。

    一个时辰之前,林阡路过而不援,是因知刘全在杨鞍不妥协的情况下不可能接受救助,阡若强行入局,非但不能救刘全,反而会对杨鞍形成压迫——那时战争还没开始,他对刘全实力没法真正掌握,去了也是添乱,更怕对杨鞍不利……但此时此刻,一目了然生死攸关,虽然杨鞍还是没妥协——哪还管杨鞍有无转圜,哪还管刘全接不接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0章 战云密布

    第1060章 战云密布

    饮恨刀在手中顷刻握紧,林阡诚知,他一旦出手救刘全之兵,就食言了那句“任杨鞍自生自灭”。当时软骨散作用大多都散了,打入包围圈对他而言游刃有余,关键只在,他内心愿不愿打。

    “林阡哥哥,去战吧。”闻因看到林阡侧脸,猜出三分他的起伏,轻声对他讲,“我会照顾好天骄,等着你平安回来。”她尾随他来月观峰是怕他入魔制止他动武,此刻却支持他走上战场……那,终是属于他的地方。

    林阡先是微惊,继而心安点头:“闻因,谢谢。”说罢持刀,提马而前,越过身前林莽、直撕彼处战圈——

    若想接触到他想解救的人,就必须闯过金军的九重兵阵,近处的妙真、刘全是这样,远处的吟儿、宋贤也一样。没有破阵方法?整体消灭就是!

    一旦闻见杀气,四面车马都迫不及待冲来倾轧,仿佛专等着异物侵入一入即杀,车马间隙,全然刀枪,刀刀厉害,枪枪凶猛。

    然而,与他手上的兵刃遭逢,是刀枪都被削砍,是车马都被拆散,是气流都被掀翻。饮恨刀入局伊始,战圈中便仅一片寒光,暴雪般横向穿插似要将这阵法直接灌透!等闲之辈根本看不到他的人、马和刀,而只见到这刀光。

    而这刀光,也是不消半刻就找到了杨妙真所在……

    驱逐开远近兵将、控扼着满阵战伐,林阡很快就在倒毙的战马旁发现了妙真的身影,顷刻就弯身将她提带上来,过程中数支箭矢飞袭近前,林阡攻防兼备的同时救她难免吃力,半刻之间妙真的身体还悬在半空,林阡却始终没松开她的手。

    妙真见到是他,脸上明明闪过一丝喜,稍纵即逝倔强挣脱:“说过了,不必你救!”这双含泪的眸子里,匿着更多的不是喜也不是悲伤,而是既想他来救、又不想他的矛盾。

    “我救不救,岂是你能说。”林阡笑将她按回了身前,置身于箭网交织、刀林枪雨,仍是素日的淡定从容、霸气内敛。

    妙真刚被林阡救下尚未坐稳,左右前后各至一枪,林阡一刀旋扫败了三个,妙真端枪即刻一击梨花杀——

    瞬间返回到并肩作战的场景来,还剪除了适才的徐辕和闻因。争得一息消停,妙真虽还在险境,泪水却夺眶而出:“师父?”她,如何真想决裂……

    师父和哥哥,真的这么容易抉择吗,手足断不可分,师恩岂能割舍!?但形势紧迫至此,师父竟为了天骄逼杀哥哥,昔日结拜姐妹也反目横枪相向……既然盟军和杨鞍军没法和解只能取其一了,妙真只能忍着疼选择站在自己最重要的亲人身边。杨鞍,是妙真在这世上依靠的人了。

    但这一刻,林阡的重新出现,恰似失而复得,难免令妙真重燃了一丝希望,一丝盟军和杨鞍寨和解的希望。毕竟,师父他还能跟妙真一样、情不自禁对昔日兄弟援手,尽管那只是不忍他们死在金军蹄下,终还是给转圜留了余地啊……

    “去救你舅舅。”那时林阡开口,妙真方才缓过神来,哽咽点头,虽然早知道示弱很容易吸引林阡回头,但她和哥哥一样的性子,打到精疲力尽了都要硬撑着自己揽下,亦容不得自己认定的人和事有半点瑕疵——

    “若不确定林阡心思,宁可不要他的帮助。”杨鞍曾对刘全展徽如是说,他们要的是施救,不是施舍。若林阡不是真心、不足以信,那就宁可没人救、自生自灭!

    妙真不知月观峰“杨鞍重创天骄”事件被几分夸大了,事发时她在冯张庄,内情她不清楚也没问过,杨鞍个性亦不可能对她透露,但她坚信哥哥的为人,有可能是黄掴恶意煽动、哥哥一时冲动、糊涂走错了路,其后哥哥也尝到了恶果痛悔说他被金人骗了,腊月廿九月观峰之战,他与金人算不算得上“合作”还有待定夺,严重性也必须酌情考量。

    就事论事,妙真不肯向林阡低头的,是这一次的帅帐相杀。

    从妙真的视角看到的事实是这样的:当楚风月和杨鞍打得不可开交、换任何人都不能撑了杨鞍却还死扛着没投降,但俨然山穷水尽甚至连徐楚的定情信物都搬出来救急,而此刻刘全等人依然无法与他们会合……这样一个迫在眉睫、危如累卵的关头,杨鞍禁锢徐辕实属情非得已,何况他这么做还是为了引楚风月入瓮,固然对不起天骄、杨鞍确实有错,但没有害天骄性命,根本罪不至死。

    谁也没想到就是在这个关头,林阡会突如其来地闯到月观峰,当看到徐辕躺在榻上奄奄一息、二话不说就要杀人,要杀的那些,全是杨鞍生死相托的兄弟们……

    这件事,林阡视角是杨鞍令他失望,但换成杨鞍一方的视角,完全不一样,林阡什么时候到场的?前言后语他听到了多少,前因后果他知道多少?

    若不确定林阡心思,宁可不要他的帮助。按妙真的理解,杨鞍说这句话,是说不确定林阡会怎样掂量徐辕和杨鞍的重要性,也就直指着短刀谷和红袄寨孰轻孰重,前者属于林阡,后者对应林胜南。

    结果太明显了,林阡不但没把杨鞍放第一位,甚至放在了微末,眼看天骄半昏不醒,林阡不仅不分青红皂白全数怪责在杨鞍头上,更还不给杨鞍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出杀招要他的命。

    既然天骄那么重要,那么月观峰杨鞍暗箭刺伤天骄事件,林阡就不会给杨鞍辩解的机会,压根儿认定了杨鞍该死不可能原谅。天骄,将成为林阡和杨鞍之间永远过不去的坎、解不开的心结……

    因小见大,既然林阡心里短刀谷那么重要,他日一有什么争执,一有什么冲突,红袄寨都必定受到打压,众兄弟前景如何保证?妙真虽然一知半解,但也从杨鞍展徽的对话里濡染一二。

    一切只在,“林阡变了”。杨鞍说的时候,眼神中的哀绝,与林阡说,“你哥哥变了”时,如出一辙。呵,各执一词……但妙真此刻,谁都不信,他们俩,明明谁都没变!

    妙真心里,哥哥依旧是那个,明明有着逃生之门,却说“兄弟们没走,我也不走”,不肯金蝉脱壳、势要同生共死的男人;师父,也根本没有把红袄寨放在微末,其实,他搁下了摩天岭的战事来到月观峰,已经说明了他重视杨鞍,按理说他也不该被黄掴的谣言影响,轻易就被金军借着徐辕离间了和杨鞍的交情,如果方才的帅帐里林阡是属于一时气愤失了本心,那现在他救刘全表示他根本没那么绝情——

    “师父,救出了舅舅,妙真有话要说。”妙真和林阡联手破阵,漫天是梨花伴瑞雪激舞,说话时,已经杀出一个豁口,又冲破了一圈金兵,直抵刘全所在,妙真不能任由着师父和哥哥就这么决裂了——

    他二人,一个是“一时冲动”,一个是“一时气愤”,都还没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过,天骄是导火索也是最重要的证人但天骄没有醒,真相,哪里是这样各执一词的!?哥哥不在这里,那么妙真就要代哥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师父心平气和地交代了,一定可以发现,彼此的误会究竟在哪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哪是说抛弃就抛弃的!

    来不及再说半句,就见到刘全被四个金将围在当中,人与马均是伤痕累累,却还骁勇举刀血战,不过只剩三两个回合可抗,妙真林阡来得及时,却也尚隔着一道兵阵,无法当即就杀到核心。

    危难关头,妙真还没会过意来,林阡蓦地从紫龙驹跃起,竟是径自踩点过一大片刀枪、直接从上飞袭以破核心顽敌,雪光四砸,劈头盖脸,那哪是刀,那本是飞过去的连串风雷。

    缓得一缓,林阡已落在了刘全战马之上,先前围着刘全的四个金将,倏忽已被斩倒在他的刀下。林阡一路狂胜不休、打到了此阵的最核心处、仍然以摧枯拉朽之势解决了中央四将,兵阵瞬间就从内到外瓦解分裂毫无抵御之力,林阡一手护刘全一手持刀回头朝妙真疾驰……

    却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斜路里又杀出一把重锤,裹挟罡风铺天盖地,林阡左手一开,刀差点被他带偏了过去,心跳也随之一滞:好强的力道!

    反应明明足够敏捷,还是感觉猝不及防!因为,林阡这一刀应急是对了,却没能准确应“力”,这一刀接得太过失败!

    身影一错,才看清楚这把锤来自一个中年人,虽对战仓猝容不得细细打量彼此面貌、武者唯一的象征本应只是兵器,但林阡还是注意到了他身材偏瘦,根本不像能有这么大的力能举起他手里的锤!

    林阡印象里,十二元神中的完颜气拔山是使双锤,那震山锤不辱其名曾经教林阡觉得他是真正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了,数遍金宋除了鱼张二差不多之外、可能再没有谁力量能有他大……但林阡不得不承认,一山还有一山高,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中年人眼看只有完颜气拔山或鱼张二一半的厚度,但如果林阡是完颜气拔山的主公,肯定把他按着放这里磕头拜师学艺。

    比都不用比,完颜气拔山输定了!

    待到正面相抗,只瞥见刀光锤影里,透出对方是一个眉骨颧骨都很高的男人,年约三十,武功上可以判定出不属高手堂也是豫王府,林阡与他勉强战到百余回合,刀差点被锁住没能撤回来,虎口更是前所未有裂开的疼,暗叫不好,别说阡战力只能到平素七成,哪怕充足,想打败此人都很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1章 罗生门1

    第1061章 罗生门1

    “杨鞍麾下竟有此等高手!”那人明显是金方坐镇主将、一直观战以为无需出马,这时被林阡吸引了出来、更战到近两百回合没能将他击溃,难免脸上写满了震惊,边继续打边问左右,“左丞为何不曾提起?!”

    “将军……他不是杨鞍麾下……”左右都如实答复。林阡心里一颤,果然来自豫王府,司马隆后的又一高手,原来是他协助黄掴、楚风月等人在月观峰打。

    “哦,原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林阡吗!”那人冷哼一声,非但没有以往对手那样棋逢敌手的快感,更加对林阡显现出无比憎恶的情绪,手上的锤更加势大力沉,原先还是错骨分筋,此刻,分明已经追魂夺命。

    林阡心知比膂力必输,只能期冀刀法上取巧,然而方才就已不是他对手,两百招后难免疲累,加之他力量突然变猛、招式也蓦地更狠,林阡的力道被迫全都用在了防守上,刀法再精妙刀意再磅礴,缺了气劲也是大打折扣,一时半刻,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师父……”妙真枪挑数敌接近不得,眼睁睁看着林阡不敌那一锤,重心开始向后越来越吃力,对方明显已压倒性胜利……

    用尽气劲,感觉舌鼻皆是血腥,整个身体都已散架。

    那时那刻,充塞在天地之间的,全是这锤引起的风与力,灭顶之灾,林阡根本无法招架,精疲力尽头晕目眩,换别人,恐怕已经四分五裂。林阡,也仅仅能够支撑着最后一口气……

    腾空的尘沙何以一直不落下,战场上的时间难道真有那么长,或是,人世间太乱唯有那里是它们的归属。

    左边的战鼓声渐渐退去还未绝,又一轮战鼓已在前方升起并激烈,到右侧,到背后,再左边、前方、右侧、背后……它们过渡交换,竟是自然而然,扎根到心内,循环不息着。其实是同一个声音?来自于心底还是战场?辨不清……

    就在这危难至极的时刻,侧面兵阵猛地一开,电闪出一匹白色神骏,比之更快的,是万道剑气直冲着战局强猛来袭!

    万道罡风,凛冽之至,由于其杀伤力巨大,与气流摩擦出刺耳尖声,听得人心为之振颤凌乱,亦因其毁灭性、不可逆,导致白光暴涨后遗留下一片昏霾,所经之处四处蒸腾着茫茫血雾。

    这白衣,这杀气,这宝剑,所有特征都指向那独独一个少年,那少年,曾也是林阡的对手,济南之行雨中大战略输,互知身份后化敌为友,相请不如偶遇对酌论势……沙溪清。

    林阡难得一次在战局中暗叹侥幸,侥幸这千钧一发冲到战局里来的是自己人——正是沙溪清那刚强凌厉堪称可怕的剑势,帮助林阡逃过了被神秘人击杀的大劫!

    但与此同时,断水剑撞上了神秘人的大锤之后,万道剑气竟顷刻就……支离破碎!

    林阡命因他救,岂能任由灾劫转嫁给他,是以刚一脱险饮恨刀又再挥斩,不容多想,当机立断,战力且一边攻击一边回调,终抢在锤落之前一刀急挡,才没教沙溪清剑脱命散。

    神秘人回瞪一眼,手上锤复往饮恨刀砸,沙溪清捡得一命也未曾退却,而是提马上前又进了一剑救急……

    如此循环了足足十个来去,林阡和沙溪清皆是以命去拼,才不再至于那么危险,并渐渐形成了左右合攻之势,当此时,刀剑与锤陷入酣战,虽林阡大汗淋漓、沙溪清也吃力不已,但总算与那神秘人达到平衡,不再受制于他。

    随着交锋愈演愈烈,周围空气悉数遁走,风尘翻卷时张时弛,最靠近此战的四个人,绝顶高手或还淡定,但林阡身边的刘全显然骇得面色发黑。

    再看金军战阵,先前被林阡打乱后并没有彻底散,但此刻位于锤刀之侧已然形同虚设——阵仍成阵,却无阵之必要!

    杨妙真哑然遥望着这交锋逐步持衡,心知今夜的大战宋军一定不会输了,看一贯骁勇的舅舅都吓得面无人色,可知林阡和沙溪清是何等艰难,慑服于神秘人的高强武功之余,不禁对林阡和沙溪清感激不尽。

    奇也,沙溪清怎会出现在这里。众人难免都存着这丝蹊跷,林阡亦然。

    待到恶战终结,两方鸣金收兵,金军空手而归,宋匪苟延残喘。刘全等人都是元气大伤,林阡、沙溪清也是筋疲力尽。这场武斗,终是输给了那神秘高手。

    那时林阡问起沙溪清,才知他早些天便到了泰山境内。沙溪清向来都独来独往,但并非纯粹漂泊于江湖,对山东之战金宋局势,他显然一直都有关注。

    “置于实地,方知沧海横流不假,然而却不解具体形势,道听途说居多,未能随便插手,心想等失踪的林大侠回归再说,谁知今夜凑巧在月观峰见到了。”沙溪清答道。

    红袄寨诸将都听说过他沙溪清的名头、知他对盟军历来有示好之举、忖度他有抗金之意,不是吕梁那边的盗寇,就是太行义军的后裔。林阡则因上回济南之行而得悉他身份来历并不简单,但相信沙溪清虽对完颜永琏有好感却始终是反对金廷的,此番得他并肩作战,难免喜多于惊。

    沙溪清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今夜之前,还想对林大侠自荐,有用得着断水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过今夜之后,觉得不必了,林大侠与杨二当家,俨然并未决裂,沙溪清可以告辞。”这句说罢,在场的刘全、妙真等人,原先耷拉着脑袋的、或者心事重重的,全然一震,惊醒之状。

    也正是在这句说罢的时候,林阡想起了闻因还和天骄藏在原地等他回去——该救的已经救了,该做的已经做了,既然如此,林阡才该告辞。

    见他下意识脚步就往外移,真是对沙溪清这句话最好的反驳,林阡和杨鞍早就决裂了,只不过那跟刘全妙真无关而已!沙溪清觉出气氛陡变,一愣,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怎么?”刘全霎时就整个人拦在军帐门口不给林阡出去:“盟王!”

    刘全回来的路上也以为林阡和杨鞍和解,欢天喜地地询问妙真,却得来妙真的摇头……但作为杨鞍和妙真的舅舅,刘全一心一意为了杨鞍好,说实在的真不忍心杨鞍失去林阡这么大的靠山,所以不顾一切拦着他:“盟王,妙真说你们还不曾对话,结论岂可下得草率!”

    “师父,适才破阵之时,妙真说过,救出了舅舅,妙真有话要说。”妙真比刘全冷静得多,噙泪走到他身前,说时跪在地上、林阡身前不起。

    “说。”林阡心肺剧痛,不知是适才比武所致,还是为了杨鞍等人。

    “说,从腊月廿九的月观峰说起——重创了天骄的人,是不是你哥哥?” 他知道这句没必要问,他一直希望能听到否定的答复。

    “是。”妙真抬起泪眼,“天骄在围攻之下被哥哥暗算,确有此事,然而,那是哥哥被金人恶意煽动……”

    “如若没有动摇,怎会轻易煽动?”林阡冷笑一声,“万万没有想到,一贯坚定抗金的杨二当家,盟军的到来救局,红袄寨的转危为安,竟会促成他动摇变节!”

    “不,哥哥并未变节,哥哥始终坚持着抗金!纵然那夜暗算天骄,也不曾投降给金人!”妙真急道。

    “是,他不是范遇那样的叛徒,但他终还是与金人合作了。”林阡叹道,“信仰当然不能更改,否则他如何还能合聚着你们?但他的本心,早已被黄掴煽动的权、位蒙蔽。”

    “哥哥的为人,师父竟还不如妙真懂。”妙真闻言泣道。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金兵铁桶封锁,谁也不知道黄掴与他接触过多少次。”林阡冷冷的。

    “妙真坚信,哥哥并不是爱权位,他一直把兄弟情义看得最重,是一时脑热误信谗言、被奸人教唆才犯下了这次的错!”妙真语气一转,反问林阡,“即便哥哥和金兵合作了一次,师父麾下也有人和金兵合作过,难道个个都是初犯就杀无赦?不是说都要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妙真一时心急说了不该说的,恰触犯了林阡之威,一瞬他脸色变得铁青:“混账!我对叛军给予机会,岂是为了纵容试法!”

    他这声怒喝惊得军帐内人人噤若寒蝉,妙真知说错了话却覆水难收——是啊,如果谁都把改过自新的机会视作以身试法时的心存侥幸,那林阡的给予机会不正是在纵容着这些人钻漏洞为所欲为?!妙真这话非但帮不了杨鞍,反而提醒林阡去更改这个给予机会的原则,反倒会拿杨鞍第一个开刀,以儆效尤。

    妙真暗叫不好,却慌而不乱,索性将错就错,继续顶撞下去:“诸如穆子滕、向清风,原本全是叛将,师父都不计前嫌收为己用;诸如范遇、陈旭,奸细疑云猖獗师父仍然授命,那就是在给他们机会;诸如黄鹤去、冷冰冰,师父都未曾擒杀,说他们有回头的可能;诸如慕二为首的神墓派、川蜀苏家之残兵,甚至与师父有不共戴天之仇、曾经见到盟军的敌人就投奔……这些人,师父每个都敢给予机会,这些人,也同时验证了师父的法令有对有错。我想,就算那个十恶不赦的越野寨主,如果他愿意诚心忏悔,师父也会给他一条生路吧?”

    林阡未想过她会顶撞,而且知道得这样多,怒色转为惊异。

    “师父对所有人都能给机会,对背叛过的人都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为何,对哥哥却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妙真噙泪,仰头看他,继续质问,“只不过是对哥哥期望太高了,师父无法接受哥哥也会背叛,何况范遇的事情发生不久,恰好触碰到山东兄弟这个心魔?”

    好个妙真,当真厉害,句句说准他的痛处,专挑他的心魔来揭。林阡怒意未消,神色依旧冷硬:“山东兄弟?可知道山东这场苦战,若非你哥哥的缘故,早就已经结束?!他的罪行或许不如范遇严重,但造成的恶果远胜范遇直追越野!”

    “哥哥在犯下罪过之前,并不知会造成这样的恶果。如果他知道,绝不可能犯!”妙真力争,“何况此事尚有诸多内情,天骄未醒、哥哥未曾辩解,流传出的种种传言,大多都是金人捏造、添油加醋,师父岂能轻易相信、甚至感情用事!”

    林阡被她说得语塞,妙真续道:“若换作天骄伤人、哥哥受害,师父一样会这般只看到事件的一隅就妄下结论么!?还请师父公正兼听,证明你心中当真没有亲疏轻重——”

    亲疏,轻重,当这些词语,不止一次出现在妙真口中,可以推测杨鞍刘全私语过多少次……如此,还不能证明杨鞍真的已经被权位蒙蔽才叛变的吗?!妙真此刻看似据理力争,实则令林阡更加心如死灰:“妙真,今夜之前,我一直不信你哥哥叛变,所以才从摩天岭抽身赴此,这就是我给予他的机会。只此一次。”

    适才发生的一切,阡根本不想再回忆:“结果,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我没有看到你口中那个误信谗言、痛心疾首、一时冲动、一直很想弥补天骄的哥哥,只看到一个,为了一己之私偷盗天骄、强行禁锢、甚至虐待天骄的杨二当家。试问他哪里有一点像是在忏悔、弥补!?”

    “偷盗、虐待?”妙真脸色霎时一变,“‘禁锢’确有其事,但‘偷盗’和‘虐待’,又是哪里来的罪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1章 罗生门2

    林阡心中一颤,妙真续道:“禁锢天骄固然有错,但非大错罪不至死——毕竟楚风月是金军将领,与天骄相爱再深,也是黄掴的手下。哥哥虽是把天骄攥在了手里,说到底还是为了谋算金军以达翻身,布置了所有的陷阱都是在迫楚风月入瓮。

    再者,‘禁锢’本身虽然错了,但师父见谁把囚犯禁锢在自己身边的?……当然了,师父可以说哥哥是觉得他自己身边最可靠,可换个方式想,哥哥何尝不是为了保护天骄?”

    “保护……我也希望那是保护。”林阡冷笑一声,“若是保护,他会给天骄强行灌药?保护能保护到虐待的地步?!”

    “灌药……”妙真一怔,“天骄自从被救,一直难以咽药,每逢那时,都是大嫂强灌,甚至哥哥会亲自……哥哥怕他烫伤,每次都是凉到一定的时候才给他用……虐待两字,是从何说起?!”

    林阡神色冰冷,依旧不肯信她:“我亲耳所听难道会错,你兄嫂二人阻止天骄清醒,屡次给天骄喝药致使他昏迷,天骄不肯喝那就强灌。你大嫂分明问道,‘总是这样强灌,会否对他伤害?’生怕灌药之举置天骄于死地,是优柔寡断、首鼠两端。你哥哥则说,‘他就快醒了’,是制止你大嫂的妇人之仁,说天骄就快醒了,除了强灌别无选择!”

    妙真回忆片刻,面呈恍然:“师父可曾见到,他们说话时脸上是杀气还是和善?师父如何去区分,碗中的究竟是毒还是药?他们各自的心理,师父又应如何用耳去听?……大嫂说不想强灌,是怕强灌总是有害的,哥哥说‘他就快醒了’,是在安慰大嫂说,‘强灌虽然有害,药效却是有的’,‘难道没有看见,天骄就快醒了’?”

    林阡一惊,妙真这个说法,也是行得通的啊,当时林阡在十几步开外窃听、杨鞍等人的表情本就看不清楚,而杨鞍等人的声音又不大、传到耳里来语气和音调基本都打了折扣,是药是毒林阡当然不会清楚,他们各自的心理也都是林阡结合了情境分析的……

    至于前因后果,林阡并不理解,甚至那个瞬间,林阡用越野的心态去代入了杨鞍!客观的事实尺度,总是输给主观的价值尺度。

    难道不是吗,耳听为虚,耳听为虚,连妙真都会在金军阵营里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以你林阡偏就犯了这个错,闭上了双耳不给杨鞍辩解的机会,而是顷刻就冲了进去跟杨鞍兵刃相接?!

    按妙真这个说法,杨鞍是把徐辕贴身照顾的,是的,林阡打量着帅帐里的摆设时曾经想过,“危难时刻还放在身边的东西,全都是对于自己的至关重要。”也就是说,徐辕不是杨鞍要害的人,而是,是杨鞍至关重要的人……

    妙真还说,“天骄自从被救,一直难以咽药”,这个“被救”,意思是说,天骄不是被杨鞍的人盗出来的!是被杨鞍的人救了出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若为“盗”,那是杨鞍不择手段,若为“救”,那证明着杨鞍确实痛悔不迭、改过自新……

    为什么,林阡竟也信了,杨鞍是为了对付楚风月“盗”了徐辕呢?那流传最多影响最广的说法,极可能是从黄掴开始传播。黄掴制造效应的厉害,林阡通过今次走火入魔体验到了。金军之所以群攻阵容,神秘人之所以憎恶自己杀人如麻,都因他黄掴混淆视听,黄掴的造谣,甚至对金方自己都能蒙骗,何况宋军!

    黄掴的话,却先入为主了这么多天,林阡打心底里对自己说不能被黄掴离间,其实却还是被这些传言渗入了潜意识!认为天骄出现在杨鞍这里就不对、就是杨鞍搞鬼,但,错了,才知道错了,天骄到杨鞍手上已经是受伤了二十多天的事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中间天骄在楚风月的悉心照料下不假,但同时也在黄掴的秘密监视下!昏迷不醒了这么久的天骄,被杨鞍接手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

    可悲的是,林阡从头到尾都指责着天骄在你手上,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天骄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林阡心中的疑乱,刹那间重新被打开:“天骄是如何……从金军转到了你们手上?”

    妙真看他终于接纳,一喜,立刻说道:“实则腊月廿九事件之后,哥哥知道自己被黄掴骗了,他虽然没有亲口说,但妙真和一帮兄弟们都看得出来,他很想向师父请罪,天骄是当先需要弥补的过错。同时,天骄本就是哥哥最对不起的人。因此,哥哥在那十天半月的交战中,一直不忘打听天骄的音讯,其中艰难,一言难尽。”

    林阡点头,天骄真实音讯,他也是在七八天后才得到。何况实力远不如他的杨鞍。杨鞍唯一比他有利的,就是离楚风月够近。

    “原先我们都抱着侥幸,以为天骄在楚风月的手里,或许能够很快痊愈,按天骄的个性,一定会回到师父的身边,甚至天骄会为了大局着想,帮忙劝师父接受哥哥的请罪……”妙真说时,林阡冷叹一声,“你哥哥这点倒是洞悉得很,天骄若是醒了,怕是一定劝我不计前嫌。”

    “是啊,天骄若是真的醒了,对哥哥是最有利的,而且,楚风月拦不住天骄回归师父,甚至还有可能跟他一起回归……这么一来,师父以为,于公于私,对谁最不利?”妙真问,林阡蹙眉:黄掴……

    “是了,所以,金方是绝对不会任天骄醒过来的。那半个月里,天骄一直没有醒来,反而伤势越来越重,这对于习武之人,尤其绝顶高手……根本不可能。”妙真回忆说,“我们听闻天骄未醒,知道一定别有玄机——

    天骄不醒,楚风月会认为是哥哥下手太重,所以打我们定然很卖力,而盟军,一样会觉得哥哥下了极狠的手,害天骄性命垂危,从而视哥哥为仇敌……下了多狠的手?哥哥自己却是知道的,所以哥哥断定金方使诈,趁着我们和盟军分开,立即就造成裂痕……然而,哥哥希冀师父不会听信谣言,所以一直关注着天骄的生死,因为,天骄若不在了,什么都是空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61章 罗生门3

    “盟王,这一切,自是要撇开天骄和鞍儿的亲疏轻重之说的,因为,做错的始终是鞍儿。”刘全叹了口气,终于打破沉默,“正月初七之后,鞍儿大举反扑,如果不杀出去,就无生路可言……然而,杀出去了,风光了,也就注定要跟盟军疏远。”

    林阡点头,这是人之常情,人都会怜悯弱者、而不怠以最恶劣的心态去分析强者。

    “金军在那些天里,定然抹黑了鞍儿不少,谣言有万千,鞍儿当然怕盟王信了其中之一,所以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盟王不信他,他须做好与盟军对峙的准备,那就应当强大到足够的地步……如此,倒也能连战连捷。”

    刘全追溯时,林阡也回忆着:一直到正月中旬,杨鞍都很风光,楚风月当时因徐辕不醒而大怒、战力提升,却也只是跟杨鞍势均力敌、胜负轮转,可见杨鞍的实力在那时是最强,表面最风光。

    但那表面的风光,恰恰对应了杨鞍内心的苦悲——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他也开始防止麾下倒戈、他甚至吸引起林阡的势力。越打越想回来,越打却越不能回来。

    一切源于,他怕林阡不信他。

    是,如果是当初的那个胜南,鞍哥不会怕他不信他。但后来的这个林阡,居然能把杨鞍想成越野那种人——杨鞍为何就不能想岔了他?

    加之摩天岭一战,林阡滥杀杨鞍旧将,金军说林阡对杨鞍除之而后快……杨鞍难免半信半疑,那段时间内和盟军渐行渐远。

    “正月下旬,完颜永琏赴战,从那开始,楚风月彻底占了上风,非但我们打不了,盟军也被欺得很惨。诸如史泼立、王琳等人纷纷投靠新屿,鞍儿心里都清楚,但他一句话都没说……鞍儿意识得到轻重缓急,知道完颜永琏当前,咱们不可以分作两派,所以,史泼立、王琳他们的投靠,是鞍儿向盟王你回归的第一步。”

    当刘全说起正月下旬的月观峰战役,林阡自然心惊,他对史泼立、王琳等人的收服,也是他向杨鞍收服的第一步。原来,同时进行着。

    “就在那一战里,王敏潜入金营后无意中发现,有人趁着楚风月和鞍儿在前线纠缠,对尚未清醒的天骄下药,当时才知道,这些日子里,金军是怎样折磨天骄的。”

    林阡心中一震,长期下药的折磨,这……岂是天骄能受!?黄掴竟然如此辱他……虽然刘全也是片面之词,但基于天骄未醒、黄掴并不可信,疑点归于杨鞍。

    “是良心驱使着王敏把天骄救了回来。王敏他也清楚鞍儿的138看书网王你会怎样,天骄他始终是受害的。”刘全续道。

    林阡眉头却未展开,他当然有很多的疑问,王敏怎会这样轻易地救出徐辕?楚风月的防御再弱,也不会弱到那种地步,而且,毕竟正月上旬的混战之中,杨鞍军曾经有过“攻敌之必救”的举动——据史泼立说,当时他们是挑过徐辕下手的,这么一来,楚风月理应给予了徐辕不少保护,保护成那样也能丢,若非刘全他们说谎,就是金方故意放水。

    “也是在那时,鞍儿想彻了,关于‘盟王滥杀杨鞍旧将’,不过是黄掴的离间之计而已。离间,向来都是双面的。”刘全叹,“是天骄到了鞍儿的手上之后,鞍儿看到天骄其实并无性命之忧却只昏迷不醒,才意识到,连这个环节,都是黄掴的离间……果然,不久之后,黄掴就对外宣称,‘杨鞍盗天骄禁锢’,以期你与鞍儿反目。”

    “原来如此。”林阡叹了一声,没错,徐辕被盗是金方故意放水的。仍然是黄掴的阴谋。先前林阡排除黄掴参与,是觉得黄掴不该在楚风月打得最好的时候私藏徐辕,若是想考验楚风月,时机不对。但换了动机看,黄掴这个时机就对了——动机换成:栽赃杨鞍!

    在楚风月打得最好的时候,黄掴不是私藏徐辕,而是把徐辕就任由着杨鞍的人带走,便于造成“杨鞍为了胜仗不择手段盗出天骄”的传言,这是黄掴对于林阡一方的蒙蔽。

    同时,黄掴一直以来也是在考验楚风月:一开始令徐辕昏迷,都是拖延着楚风月在金营里的时间;适当情况下黄掴将徐辕放走了,是想看到一个无论徐辕在不在都能把仗打好的楚风月……徐辕,在那时已经是黄掴的废棋,黄掴一边杜绝着楚风月受迫崩溃,一边期待着楚风月能够独挡一面。

    楚风月需要完成的任务,只是“在战场上救徐辕”,她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在束手束脚了几天之后黄掴向她灌输了离间之计,她的任务,就是猛攻猛打,逼迫着杨鞍把徐辕列为阵前人质!因为,只要杨鞍把徐辕挟持作人质了,阵前徐辕一露面,那么杨鞍和林阡就决裂定了。真没做过问心无愧,只要做过必然有鬼。

    “是在那个时候,才发现天骄是黄掴故意放给我们的,可是,也已经晚了。”刘全叹道,“纵然如此,鞍儿仍然说:救他,不是没法医治好他!只要天骄不再沦落到金营里去,我们和盟王就有复原的希望……”

    林阡听到这里,方才觉得对劲,这才像回忆之中的那个杨鞍……

    之所以杨鞍始终不把天骄挟持作人质,真是像杨鞍说的那样,还没跟刘全合聚?没到万不得已?但杨鞍在帅帐中还说了一句,“甚至还未必要挟持”……当时林阡完全误解,如今回味,杨鞍之所以搬出刘全这个缘由,只是对妙真、展徽等人的慰藉而已——他要给他们和刘全合聚的希望,做主帅的,不可能所有情绪都流露不是吗,林阡你怎么忘了,杨鞍不将天骄挟持是因为他懂:一旦他挟持了,就跟林阡回不去了!?

    当年,那个为了胜南对红袄寨众当家说,“法外亦有人情在”的鞍哥,他抓准了法外人情,希冀能借天骄和林阡复原,所以坚持在中部战场始终顽抗,等候着入魔失踪的林阡到来,终于林阡重现了,但偏巧,林阡在一个最不该来的时候来了,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反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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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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