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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1章 罗生门4

    帅帐外的刀枪剑戟和士兵,帅帐里的机关陷阱和暗器,全是预留给楚风月的。

    但林阡却不速之客、来者不善。

    对于第一个动手的妙真,林阡一时恼火没有留情——妙真是杨鞍的最大弱点杨鞍当然要出刀相护,加上林阡在与妙真和杨鞍的刀战之交,还撂倒了杨鞍的好些部将,其中不少都血流满面……杨鞍岂能不抽刀相向。

    可即使林阡那样残忍了,杨鞍本能用的居然还是“雄鹰扑兔”啊。

    一刀三换,矛盾至此,最终也不过“隐蛟冲天”,而已!

    回旋刀法被林阡一刀劈翻,杨鞍径自摔在了案上的那坛酒上。那酒,是什么酒,不是庆功酒,也不是借酒浇愁,妙真说,二月初七,是唐进的生忌,杨鞍等兄弟们是为了这一点才聚在一起喝酒!说这一战如果还能生还,就回来洒酒祭拜兄弟。这是前因,林阡看见了吗?没有!

    林阡,居然也不记得了,二月初七,真的是唐进的生忌,可是,就像小时候他毁了鞍哥送给唐进的马车一样,今次他竟又摔裂了鞍哥祭拜唐进的酒。兄弟情,是谁先淡化,谁先斩断!?

    所以,杨鞍见到他的第一刻眼睛里不是扑朔,而是真的还存在着一丝希望……可惜,这希望稍纵即逝,杨鞍瞬即就被林阡扔到了鲁酒的碎片里。往昔的碎片里……

    如果林阡一开始还只是突如其来、欺人太甚,紧接着,杨鞍又看到林阡要杀展徽,大惊之下他唯恐林阡走火入魔是真的,不顾一切要上前来拦他——

    那时,谁都不想说这是林阡本性暴戾,谁都宁愿把嗜杀的罪名推给饮恨刀,杨鞍为救展徽冒死冲上前来,是因为必须把伤害降到最低——

    可那一瞬,才发现林阡是用枪打的,跟饮恨刀没关系!林阡居然本心就是要杀他!

    林阡不原谅,即使杨鞍想改过自新林阡却连平心静气交谈的机会都不给,林阡一来就打而且是真的要索命,这,违背了林阡说过的要对叛将给予机会,林阡对谁都愿意给机会,凭何不肯给他机会?!还是,林阡存心就是要他死!?

    因此,才有了那句哀绝的,“你竟想要杀我……”那不是杨鞍前后矛盾,那也不是杨鞍恬不知耻,那是恐惧、不确定了将近两个月之后,一夕之间的绝望和清醒。

    在林阡说“别管我当不当你是兄弟,你伤的亦是我兄弟”之后,杨鞍醒了,立即追前一刀,脸上带着决绝的笑,那笑意,林阡当时曲解成了猖狂,现在,才意识到,那是杨鞍对他的回应:“你不把我当兄弟,我也不会当你是!”

    毕竟,杨鞍的视角,林阡把展徽钉在床脚,不也是“你伤的亦是我兄弟”?杨鞍最在意兄弟,他当时对杨氏顾都没顾,第一刻就来救展徽……

    也正是帅帐之中杨鞍和杨氏彻底没有交流,所以,杨氏安排机关的行为很明显也不是针对林阡的,而是杨鞍先前吩咐她怎么对付楚风月的,“这机关,敌人实在太强的话,迫在眉睫的时候用”。

    一切毁在,林阡的一时冲动闯杀进去,所以造成了原先是非没有分清反而两种矛盾一起叠加!换而言之,当夜月观峰上,杨鞍一时没想通伤了天骄,本身也不是一件不可谅解的事,跟林阡此举一样,一时心不受控!加之杨鞍若是恰如所言这些天一直在照顾着天骄,那么他是真的在改过自新并且忏悔赎罪……

    林阡这次来月观峰,本该给杨鞍机会,为何却……真是因为徐辕关心则乱,真是被黄掴的谣言先入为主!

    ?

    林阡因为妙真和刘全的这番话没有一走了之,而是答应他们会留下来,但暂且需将闻因和天骄也带出险境。那条并不漫长的回头路上,林阡与沙溪清一直齐驱,林阡想了许多杨鞍的往事、和帅帐相杀的另一种解释,内心真的已经百转千回。

    而沙溪清,虽然适才回避了他们的对质,隐约也意识到他和杨鞍的决裂是黄掴制造和牵引的,再联系上楚风月,沙溪清不免叹惋了一句:“黄掴和你是同一类人,都宁可在外敌强大时算计自己人,不过,你做得比他好多了。”

    林阡一愣,沙溪清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告辞:“我会等你们冰释前嫌、一起打完颜永琏。”

    林阡目送他背影离去,抵达闻因和天骄身前,那时闻因果然照顾得天骄妥帖,听了林阡与妙真刘全对质的来龙去脉,却见沙溪清也出现此地,闻因难免多长了一个心眼:“林阡哥哥,方才与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这些重要的军机被他听见,可要紧?”

    林阡摇头:“放心,闻因,对质之时,他主动回避了。”事实上,闻因担心却未必是多虑,沙溪清的身份到现在还是个解不开的谜。好在沙溪清虽然不拘小节,大事上有他的分寸,没有过多地参与,多数时候都能把战场忽略、游历山河。

    林阡心念一动,忽想起多年以前,同样是在一场叛变大乱之后,吟儿对他说:“真教人担心呢,你虽对大局洞若观火,却容易忽略人心惟危。可我又不希望你总是带着防人之心,因为你这个人本就自闭,若是因为兵变的意外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那就又会自闭得谁也不肯说真心话了……”“这么说,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信任自己的所有麾下吗?”

    如果,当年的自己能对吟儿承诺,对林家军整体“大乱大治”,如今,叛变的人和事渐次变得更加亲近、更加残忍、心理难免更难接受,却怎该因为叛变越来越多而忘记归顺的可能性也仍然在增多?他的世界终还是在扩张中,他的人马终还在往坚固走,他不该忘了他对吟儿指教过的,“走的路越艰难,是因为走的是上坡”。

    会的,吟儿,我会像以前一样,信任所有的麾下。那么,沙溪清是敌是友,拭目以待,不该完全排除在外;同样的,我必须承认我这次对杨鞍的处理过于武断,被妙真说中,我是因范遇而产生了心魔。

    他确实错了,因为他心理的昏霾,造成了闻因都被传染到这种绷紧……笑叹一声,拍拍闻因的肩膀:“闻因,敌人没有那么多。”

    “我会审视这次的错误。”林阡把闻因和天骄都带到刘全营寨时,遥望北方天色忽明忽暗,摩天岭之战,司马隆对吴越、海138看书网,理应也已渐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62章 事变内情

    第1062章 事变内情

    “盟王。”待到独处之际,刘全还有话要说。

    “全叔请讲。”林阡看着这位杨鞍的死忠,心知他定然懂杨鞍在战场上的策谋,且绝对比妙真知道的更全。毕竟妙真年纪还小,对事情的理解会情绪化。何况,最黑暗的心情往往该瞒着自己最亲的人。

    “盟王称呼我全叔,是意味着愿意给鞍儿机会了。”刘全老泪纵横。

    “昨夜相杀是我武断。”林阡点头,承认这过失,“他若诚心忏悔,我会给他机会。全叔还有什么要讲吗?”

    刘全叹了一声:“是啊,我要讲的,是腊月廿九,鞍儿为何叛变……”

    林阡一怔,其实,现在他只是释怀了一半,杨鞍和他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在叛变一事。那才是一切的根源。

    “实则,事变跟什么感情亲疏、轻重都没关系。妙真说盟王更在乎天骄、盟军云云,都是小丫头片面了。”刘全说,“当然,我们也都承认,势力不平衡,确实有不满,但是,不平衡的事情多了,构不成叛变这一说啊。何况金军还大敌当前。”

    “是。”林阡神色黯然,不平衡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平衡就要叛变,他林阡都不知道叛了红袄寨多少次了。

    “面对势力出现不平衡,鞍儿采取的都是尽可能安抚部将。期间,鞍儿身边有不少流言蜚语,都说盟王在扶植二祖郝定,也全被鞍儿斥为胡言乱语。鞍儿不愿伤害兄弟感情,说,即便盟王要扶植二祖,反正也是自家兄弟,没什么好在意。”刘全说,“可惜这些‘安抚’,在腊月廿九的事变之后,就都成了‘召集’‘拉拢’。”那是自然,所谓证据,都是在解释现象。

    “身边的这些小人,其实是被黄掴买通、或安插的?”林阡心念一动,忆起走火入魔时杀的那些杨鞍旧部,隐隐明白了,那些人,竟然还是被杀对了。是他们,宣扬了刘二祖比较听话、易于控制,宣扬了郝定正在被林阡重用,宣扬了红袄寨平定后权位即将重排……

    这些宵小,既然能在前期对杨鞍扭曲盟军所作所为,当然也能在后期对盟军渲染杨鞍在意权位……所以,“追求权位”“因势力不平衡而叛变”这些说法,果然尽皆站不住脚,很可能都是后期捏造。按杨鞍一贯的重情义,确实会“尽可能安抚部将”,“没什么好在意”……根本构不成叛变。

    “然而,他终还是叛了……谗言到处都是,终有他的在意。”林阡说着杨鞍,也说着自己,一切都是三人成虎,没有人能万敌不侵。

    “是。这些谗言,鞍儿一概未听。但却有一个传言,恰恰击准了鞍儿的心。那传言,现在想来,是黄掴精心准备的。”刘全点头,“黄掴说,盟王扶植二祖固然不错,但因看见鞍儿势力稳固,怕二祖压不住鞍儿,为此……刻意陷害鞍儿和他的兄弟。”

    林阡脸色一变:“这又从何说起?他竟能够相信?!”

    “说来真是凑巧,去年十月新屿撕开铁桶封锁,鞍儿原想即刻与盟军会师,却没想到打了几场后越打越疲,死的人竟比先前更多了……每战都是偶尔有了生机、却在临脱困的时候功亏一篑,屡次被围,都靠天骄徐辕来救。这些,被黄掴解释成,盟王刻意安排天骄施恩,以期慑服鞍儿;

    然而,渐渐地,盟王发觉天骄施恩也不能慑服鞍儿,因此……竟然开始谋害鞍儿,十一月大崮山之战,盟王吩咐天骄刻意拖延对罗鼓山的进攻,也就是变相的对泰山境内的鞍儿见死不救。”

    “黄掴的话自相矛盾你们也信,大崮山之战时期,泰山境内除了杨鞍之外,还有我‘刻意扶植’的二祖,我对他也一样见死不救么?”林阡冷冷问,涉及权位分配,已然甚为不悦。

    “然而,二祖主守,鞍儿主攻,每一战下来,死的几乎全是鞍儿的弟兄。”刘全摇头,“且不与二祖比较,令鞍儿最介怀的,不是实力被削弱,而是——盟王只是为了削弱鞍儿而已,竟然采取了那般多的手段,不管是刻意施恩,还是见死不救,都造成了太多无谓的死伤。鞍儿极是气愤,便在那时,听说冯张庄之役,你竟还把祝孟尝的过失推给了他。”

    “我获悉那是祝孟尝的失误,是多日之后,与他杨鞍同时,推脱过失,亏他想得出!”林阡面色铁青。

    “但鞍儿……却是真的想岔了——黄掴对他说,盟王早就知道祝孟尝犯错,却因为那是林家军的部将而包庇,顺水推舟给了鞍儿,使得卖命受伤的他非但无功无劳、更还愧疚悔过背了那么久的黑锅。那一战,盟王安排鞍儿先入虎口,确实也像不顾鞍儿性命,是存心的罔顾甚至陷害……”刘全叹道,“你可别怪鞍儿,种种凑巧积淀到了一起,那时连我听了都气愤失智,鞍儿又是中毒眼瞎大病初愈,谁都有想不通彻的时候……”

    “便是这些,造就了他对盟军的疏远,和对二祖哥的敌意……”便是这些,竟使杨鞍对天骄下了杀手……林阡愈发痛心,尽管怒意稍平,仍然耿耿于怀。

    “盟王,鞍儿害天骄的最根本原因,却不在盟军,不在二祖,而在盟王你……鞍儿最介意的,不是那些人的争功或威胁,也不是你对权位的分配,他最介意的,恰恰是你为了权位的分配、刻意害他和他那么多枉死的兄弟。”刘全解释说,“当年鞍儿之所以让妙真千里迢迢去陇陕找你,既是信你可以转危为安,也是宁可把红袄寨交给你了,追本溯源,红袄寨和短刀谷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盟军入驻的准备……至于二祖他们,原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再不公平,都是兄弟,哪里记仇?那些权位,从不是鞍儿最追求的东西……

    但是,鞍儿被削弱不要紧,一个人背黑锅也无所谓,他不想兄弟们委屈,他怕他找错了人,他怕你变质了,他看见老夫人不肯认你,他误解你已经不是胜南而是林阡,他怕黄掴说的竟然是真的,他怕你对他的算计会害死他更多的兄弟,所以……”

    林阡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内心却逐渐越来越平和,原来是这样,杨鞍是怕他变质——没错,冯张庄之役确实可以那样解释。先锋行踪的暴露、茶翁之死的耽误、还有杨鞍的眼睛被毒伤,更有胡水灵和张睿的做戏,种种凑巧,被黄掴灵活利用,将大病初愈的杨鞍心理上逼上绝路,先前小人们的谗言终于有缝可入,各种矛盾一触即发,杨鞍选择先发制人。

    “腊月廿九,鞍儿选择发难,是被黄掴长年累月地欺骗,最终在祝孟尝一事爆发,各种不公都只是辅因,关键在于,他觉得你变了。月观峰上他害天骄,在你眼中,那是他和金人的合作,在他眼中,那是唯一的生路。 ”刘全说时,林阡的脑海里零碎地出现着杨鞍对他挥刀时的绝望狂笑。

    难怪说“胜南,早已不把我当兄弟。”这个“早已”,说的不是腊月廿九事件之后,而是之前,很早很早之前,林阡率领抗金联盟来到山东救局时,为了他的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侵占红袄寨的地盘——林阡为了天骄祝孟尝等人而抹杀了对山东兄弟的旧情,为了扶植一个听话的刘二祖而不惜伤害杨鞍及其部将……有什么说不通?川蜀山东天壤之别,毕竟林阡的短刀谷从来都在掠夺,毕竟林胜南在红袄寨中什么都不是!

    各种有关权位分配的辅因,没有一个能敲动杨鞍的心,却一起铺垫他心中林阡的改变——所以,很对不起,我杨鞍不会把林阡当兄弟,兄弟情,我只给胜南!

    既然林阡不可信,天骄当然不可信。月观峰事变,是杨鞍为了他的兄弟们,选择的唯一一条生路。这解释了为何杨鞍孤注一掷选择叛变害得他自己一个盟友都没有,因为杨鞍,发现抗金联盟是敌人之后,本来就没有后路可以留。

    ?

    “即便,伤天骄是一时冲动、迫不得已、唯一生路……毒杀宋贤,他竟也做得出来。”林阡叹了一声,面中泛着忧色。

    “恰恰是因为部将们先作主张毒了宋贤,鞍儿才下定决心反击,因为已经不能回头。”刘全解释。

    战报里说,腊月廿八夜,杨宋贤更是莫名失踪,与月观峰徐辕几乎同时,下落不明。

    是“几乎同时”,但谁先谁后,概念完全不同。按刘全的说法,是杨鞍虽然气愤失智,却还顾念旧情迟迟没下决断——但,一心为了他好的部将们先作主张拿下了宋贤,杨鞍虽然有怒,却也别无选择,才决定破釜沉舟。

    杨鞍他毕竟没有要宋贤的性命,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他知道,宋贤会在他和林阡之间,选择后者。

    宋贤在那段时间里的下落不明,全因次日的金军涌入他毫无战力,林阡没法去责怪杨鞍不照顾好宋贤,毕竟那种情况下杨鞍自身难保,当时杨鞍连妙真都来不及救。

    “原是这样,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他心中的我,竟已是那么恶。”林阡听完来龙去脉,苦笑一声,却能理解,几个时辰前说出一句“他变了”的自己,何尝不是把杨鞍想成了越野一样的龌龊。人都怕别人变,其实只是自己心里的那个别人变了,对方根本站在原地不动,但换个角度看,心里会觉得他移动了。

    “盟王,那时候,鞍儿认定你已不能信,才选择发难谋取生路。他那时候就没想过要与你转圜,所以不存在妙真说的,借着改过自新的机会以身试法。”刘全说,“后来金军撕毁信约,鞍儿才意识到他根本是被黄掴骗了,这些灾祸全是他引起,山东之战是因他而不能胜,兄弟们是因他损失惨重……他不止一次悔不当初,只盼望众兄弟还能与你复原……

    这些天来,他一直率领我们苦撑着,他没说,但我懂,他要照顾天骄复原,他要等失踪的你回来,他要打败楚风月与你们会师……”

    “万千真相环绕在侧,偏偏我撞见的是唯一假象。”林阡理顺了所有的内情,长叹一声,心中愈发沉郁,他知道,他的不请自来救走徐辕,正巧破坏了杨鞍对楚风月的设计,帮了楚风月的大忙,也同时,绝了杨鞍及其兄弟的生路……

    尽管今夜天骄的离开、妙真的口才可以给金军带来恐慌,但妙真利用薄弱处突围后,杨鞍已经不可能再故技重施。何况杨鞍本来就心如死灰了——林阡走后,他可能已经决心赴死、不会突围。以他个性,兄弟们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死也在一起。

    失去徐辕的楚风月,只有一半的可能一蹶不振,失去了林阡的杨鞍,却是全部的可能再无战力,“只怕哥哥撑不了几天了……”阡与刘全回到营帐中时,见妙真泪水涟涟,跪求师父出手相救,而闻因也在她身边连声附和,这才知他一行四人走后不久,楚风月恼羞成怒又一次对着杨鞍猛攻。

    “经此一变,他一定再也敌不过楚风月,但短期内不会接受我的救助。全叔,这几日你且先去与他会合,我将派人一直与你联络。”他知道近期他只能先间接插手、暗中支持杨鞍了。

    虽说天骄未醒、事实还不一定,但他对于刘全等人的信任,总是高于黄掴的。

    尽管,尔虞我诈的如今,相信杨鞍的同时,注定也冒着风险,但风险总是与机会并行,林阡心中自然有数。

    “我会救你哥哥。”林阡回过身来,看着妙真,“但妙真,你需帮师父做一件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3章 刀山火海

    第1063章 刀山火海

    二月初七,短短一夜,月观峰仅杨鞍、刘全就各陷两战,摩天岭也从东到西成片喊杀连番争斗。

    林阡交代了刘全、妙真各自任务后,当即与徐辕、闻因回摩天岭。昨晚他还在抚松盘桓感慨“树犹如此”,到此刻接近寅时不过几个时辰而已,那棵松不知还在不在了——

    疾驰而去,远远就可见森林上空一片红热,似有万条火龙盘旋着爬满了摩天岭,滚滚硝烟如柱般斜竖在金军四周。斜竖,是因风力强猛。整个摩天岭脆弱得就像一张纸,连山带树,被风卷荡到火舌上舔舐,恍惚竟有种要漂浮出人世之外的错觉……

    司马隆怎可能不会用兵,就算谋士不说遇林莫入,他也十分清楚这道理,但各种兵法都该因地制宜——因林阡病重、无法与司马隆以武较量,这些天来金军全体吃败唯有司马隆撑着台面,昨日起更是连战连捷节节西进、把骁勇如吴越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今夜,宋匪连失九座大寨、兵败如山丢盔弃甲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司马隆直打到西面这海逐浪驻地,才总算遇到了一些招架。不过,也只是招架而已,哪来得及对他设计。

    海逐浪这种抵抗,并非刻意示弱,和司马隆交战了几个时辰才溃,根本没教司马隆看出一丝诈败的可能,俨然是无甚实力才败了。种种狼狈慌张,一边令司马隆相信宋军真败,一边更加滋长了他的傲气和胜念——宋军并非诈败、如此凄惨,他司马隆若不趁胜追击、反而显得教条多虑。

    更何况,宋军是不会采取火烧的,今夜大风凛冽,却是由北而南,司马隆从东北来,打向海逐浪西南角,宋军真放火了,烧的是他们自己,风向也没那么容易就变……

    司马隆决断得虽然快,但也是在排除了所有顾虑后、才决定了趁胜追击直捣宋匪最后一处营。

    结果,却与当年黑山之役林阡输给楚风流一样,经验匮乏而大败——虽然摩天岭一带是金宋的老战场了,但对于这最西一隅红袄旧寨金军一直未有深入。这片山林多数由宋匪内部火并时用,因此司马隆没细致研究过,再往西南方向深入少许、地形地貌的具体细节……哪怕一尺,都有大变。

    待追杀到半途,才知大错特错:眼看离海逐浪吴越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打到柳五津所守的本营去了,却没留意到前线与本营之间的这片树林,中间藏匿着一处天然的凹陷低洼,大约能容纳千余人……若不俯瞰,谁都不可能发现中间的这群树木比外圈矮了一截……

    发现之时,为时已晚!

    照着这样的地形,在上风处点火烧林,则确实火是借着风往南面烧了,但就是烧到这块较低地势时,风力减小不再占主导,占主导的是树木、及树木与树木之间的干柴硫磺火药,因此大火烧临此地,会沿着这些有序栽种的林木、人为设计的路线,盘旋性旺盛烧燃……

    此处低洼,于是立竿见影地,成为火场中的最独立、最猛烈地带……

    是以从外远观,森林大火虽是整体朝着南面蔓延,却最先、最快地把低洼处的金军重重围在中间。而红袄寨早年就有了作战经验,因此在距离营寨前面一定距离处砍光了所有树木,不置易燃物,使得火势再猛,一时也蔓延不到本营所在。

    遵循着林阡嘱咐的“打得过就胜,打不过就反败为胜”,先前海逐浪吴越败溃是真,但败溃当然还是为了赢战——吴越一路逃亡引他们入局,海逐浪则暗中藏留在上风放火。司马隆等人被陷火坑之后,往北看全线是火光冲天,往南看,起先火势还小,起先火势小是预留给吴越率军走出去的。

    “不宜久留,出口只有那一个!”司马隆急令继续追吴越,但是话音才落,南面林子就也已火海一片,渐有越烧越旺之迹象,而北面本就猛烈的火焰,似是追在他们后面一个劲地烧灼。金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鬼哭狼嚎自相践踏,顷刻死伤不计其数。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隆不可能保证全军都能脱离,只能带着比较重要的几人冲在最前,紧追着吴越的军兵往生路杀——但生路,是林阡特意安排给金军主将的,那个三兄弟年少时曾经鬼打墙的迷宫,正好连接着这片特殊地形的松林。

    ?

    若完全顺着林阡的思路走下去,金方必输,兵死于火攻,将亡于迷宫。诱敌深入的主帅确定是吴越,因为吴越最懂这迷宫阵法。

    可惜,林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司马隆他也知道这迷宫怎么走:“众将莫慌,日前天尊岳离对我透露,早年他在此地曾布下阵法。”

    金人并未研究过此地地形,不知适合火攻,金人却知道这里有阵法,因为这阵法,是早于红袄寨成立、由岳离亲手布置,与树无关,借石成阵!

    以为无独有偶,其实百密一疏——十多年前红袄寨发现这里存在迷宫,误以为这是天然阵法,跟凹陷的地形一样天然,没想到,岳离等高手堂中人,随着王爷在二十多年前来到过这一带,这阵法恰恰是岳离亲手布下……此战司马隆初次挂帅,岳离难免要悉心相授。

    故此,林阡带闻因和徐辕回到摩天岭的第一刻,没有看到他预期的景象——尽管盟军大捷,金兵烧死烧伤不少,但清点俘虏的只有海逐浪。归营之后,柳五津焦急地告诉阡,吴越一直都没回到本营,只怕是被司马隆缠在了哪里。

    吴越,显然是在即将走出迷宫的时候,被同样也破解了迷宫的司马隆拖住了脚步。

    石珪等人已经去找,柳五津因伤不能前去,因此只能守着本营坐立不安,到阡和闻因回来才安下心。

    “我去找他。”林阡闻讯立即也走,柳五津目送他消失在夜色,转头正想问闻因他们去了何处,蓦地发现闻因支撑着的伤病竟是天骄,大惊之色,悲喜交加:“天骄!”急急上来看他。

    “爹,说来话长……”闻因将事情原原本本与柳五津说了一遍,说话间柳五津当即召集军医来看徐辕,屡屡想看天骄,但每次想看,刚转过头,又不忍心,低头长叹,这些日子,天骄他,究竟受了怎样的磨难啊……

    ?

    林阡策马向迷宫深处去,出发时还是夜色,进入后天已渐亮。

    那主宰战场的硝烟,黑夜里明显发白,白昼时又灰蒙蒙一片,无论何时都醒目之至。偏是这样醒目的颜色,历来悄然过渡着黑白。

    这曾经困了三兄弟几天几夜的迷幻山林,别说吴越了,林阡都是闭着眼都能走出来的。吴越没走得出,明显是被人拦下了。因忧虑吴越处境,故林阡一路疾行,心里,也早就做好了迎战司马隆的准备。待寻到吴越的暗号、追进金宋的战圈,果真看到吴越等人和司马隆酣战多时——

    吴越与两个副将合攻,以三敌一,方能与司马隆持衡,饶是这样,司马隆碎步剑仍占优势,在他煞气圈的威慑下,三兵器别指望配合得起来或休憩半刻,甚至连司马隆的战马都比旁人凶个几分,三匹马唯能不停地绕着走纵是蹄声也惶恐。

    “主公!”“盟王!”见是他来吴越的麾下们喜而让道,然而恰在那时司马隆穷途末路,竟加大攻势要将吴越等人劈斩!

    “让开!”林阡见状大惊,岂容司马隆动吴越分毫,此刻从侧路进攻根本来不及,林阡大喝一声一边从马上跃起一边就径直往司马隆撞了过去——

    这句让开吼得厉害,教战局中所有人都是一怔不知道他要谁让开,缓得一缓,一个瞬间,竟看林阡整个从紫龙驹上跳起直撞司马隆,霸道到了这个地步……司马隆剑气堪称万敌不侵,但侧路终是比正面的杀气弱,防线霎时被林阡连人带刀地撞开,司马隆自己也重心一斜,被林阡推下马去两高手一起顺着地势滚了十几步。

    纵然如此,碎步剑上煞气仍重、饮恨刀声依旧刺耳,他二人所经之处,众将士纷纷避让,于是,司马隆的悲剧就一直没有结束——

    正好是往地势较低处滚,林阡压着他迟迟没给他爬起来的机会,那一路下跌司马隆磕得全身都疼擦得衣衫皆损,众将士居高看着个个瞠目结舌。

    不过,司马隆到底绝顶高手,虽然猝不及防从林阡出现一直延续到了此刻,司马隆终还是一剑发威将林阡斥开了老远,轰的一声司马隆和林阡终于分开,但两个人刚想站起来一场正式决斗,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

    原是司马隆刚刚那一剑打得太猛,他们所站之处原就不实,顷刻开始往侧面坍塌,他俩造成这山体滑坡、他俩立马就自食其果。

    地动山摇,倒是利于脚受伤的林阡,反正他本来就站不稳,真不错,司马隆现在也一样,歪斜着被这地裂的场面给拽了下去——

    但哪怕山崩地裂了,火烧到身后了,烟呛到这里了,还是没妨碍他们的刀剑之争,也没有影响众将士的热心围看……

    战地空间摇晃不止,垮塌下陷无底洞般,饮恨刀与碎步剑紧贴着这个趋势互相咬上,那一路由上而下刀剑声动不绝于耳,原本是他们经过了摩天岭的,但怎好像听见这兵刃相接看到那尘土飞扬,觉得这一整个摩天岭都是从上到下被迫推到了他们的锋刃边上、提供他们逆向削砍!?

    随着双方战意煞气的渐次激烈,这摩天岭无论是泥是石,齐刷刷地被擦了一大片,切口锋利,轮廓端严,才知“壁削千仞”原是不假。

    那些扬起的泥沙攻击力实也巨大,抛上来的时候众将士脸都是直接一麻……但跟刀剑战局根本无法相比,即碰即毁,唯能远远避开司马隆和林阡身边。

    这些尘沙,就是这样再随着山势一路下走,竟走成了泥瀑般壮阔非凡,那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火迷了眼,烟吸进喉,还是不由自主目瞪口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4章 梦几月,醒几年1

    一个是“雪光暗,千人斩”,一个是“碎步毁,煞气灭”,他二人平常交击已足够撼天动地,更何况此刻生死相搏不遗余力。今次一战,从内到外直接透出的是死之一字,刀剑间起漩涡如开地狱之门。

    当此时日出东方整个泰山都由暗入明,远处森林大火灭了、近处氤氲晨雾散了,却有一道道沸腾的泥土石柱冲天而出,灌地而入,每个旁观者都无一例外觉眼堵口塞。两股强悍的气劲始终纵横交错,形成的震撼与杀伤笼罩四野。

    然而,表观虽然是势均力敌的,个中差距只有当局者清。

    司马隆水准不愧在岳离与邵鸿渊之间,林阡上次交锋就意识到他剑法臻入化境——这把教人躲无可躲的碎步剑,不仅外在凶险,内涵更是离奇,回归之夜林阡便察觉:当自己处于防守时尚好,一旦反守为攻了,非但不能伤他,反而陷自身于更险……

    究其根本,还是剑中存在着的意象过于古怪。那不知是内力作祟,或是剑谱玄机,还是碎步剑的速度引起敌人的思维紊乱、才产生幻觉。上回交战,林阡原想驱逐一切杂念、以刀象来应对这种所谓剑境,但当时的武斗却被随后的两军冲锋打断;这一次,当然得以了却心愿,真正尝试用刀象来融合、来征服、来整体压迫这剑境,希冀它在被饮恨刀侵扰后崩坏瓦解……

    延续着上次未尽之战,突破外层可怕的煞气圈,再度攻入这深层剑境;费尽心力,闯过其中各种无法解释的妖异景象,诸如雷暴感,闪电感,水深火热感……最后那些幻觉,全部都被饮恨刀打得消失殆尽……十余招式,百余回合,千余考验,尽数绝灭,结果……

    结果却仍然是一场空!

    碎步剑境当真难解,单论玄妙就有多层:上次相遇,阡以为煞气圈很难打,打过去才发现存在着第二层剑境,故得出了上述“攻比守还危险”的结论;今次交锋,阡终能深入以刀象去合并剑境、赢过了其中暗涌着的各种威胁,可是却意外地发现——剑境中所有障碍都清除了以后,迎面是空空如也却反而更加压迫不得!

    事实就是,林阡越攻击、越靠近,斥力确实就越小,但吸力相应越来越强!饮恨刀,就像被吸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这才开始懂了:当煞气圈是碎步剑的攻击力所在,而剑境则毋庸置疑是它的防线,攻击力只让林阡感到吃力,防线已开始令林阡觉得错乱……但当攻击力和防线一并消失后,给林阡呈现的就不再是斥力了——在这种无防守区域,斥力竟陡然变为吸引——

    却不是吸引林阡去杀剑主人的,而是吸引着林阡去剑的最深处,最危险的地带,离主人最近,却永远没法碰到主人……!

    于是在碎步剑剑境中,越是看似得胜的武者,越容易输且越惨烈。饮恨刀,恰是这种攻击性高于一切的兵器。司马隆,俨然越野之后,林阡的又一天敌。

    林阡还想消灭他?能自保就不错了。如果不是先发制人,林阡此刻焉有命在。

    打到最低处地面不再下堕,他内劲全被司马隆吸住,司马隆碎步剑顷刻翻压,他饮恨刀勉强在握、从腕到臂却避不开被碎步剑划了一道,当时就血流如注没法回击,眼前一黑进攻倏缓,司马隆见吴越等人追来立即逃走:“后会有期!”

    林阡赶紧要拦阻,脚伤却不能行,忆起围攻刘全的那个神秘人自己同样比不上,心道这两个豫王府高手一个剑法奇异,一个力道无双,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典型。吴越等人还想再追,他立即举手相拦:“新屿,别追了。”

    穷寇勿迫,何况他都败得这么惨。吴越点头,脸色骤变:“你怎样?”即刻来给他看伤,同时与他述说战况。司马隆虽然顺利逃出生天,却落下了一堆金军俘虏,从他们口中透露,此地阵法原来是岳离为之。

    “难怪……原来是金人摆设。”吴越扶着林阡站起,他身上原也负伤,微一踉跄,险些跌倒,林阡即刻也托住他,见他面带忧色,笑,与他相携上马、一并归营。

    “岳离……竟也是个全才。”林阡笑着,叹惋之余,知伐金之征途任重而道远,“罢了,先回去看天骄罢。”

    ?

    焰影轻摇。

    视线不够清晰,精力像在萎缩。

    徐辕不想对自己撒谎,几个月的伤病交加,能保住性命已算大幸。天骄之名,毁于此山东之战。

    却没有那样悲痛欲绝,从巅峰骤落之后。

    这个战场一直都这般。

    所有人一涌而至,很多人死了还有很多人活着。

    回去的也有很多人。其实,总共也没几个人。

    可是,都一样的下场,昨天辉煌,明天凋谢。

    仿佛听见先人的慨叹,战友们惋惜,似乎玉泽来过,又悲戚地离开。

    他心中,却有着近乎解脱的轻松,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一切看淡。像这种伤,从前不是没有受过,只不过,从前他不是天骄而已。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睁开双眼,只是努力地恢复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不再辛苦,迷雾渐次散开……

    面颊上,忽然一片冰凉,那一滴泪水,和他梦境里的一模一样,他一惊,下意识地喊出一声“风月”,但神志清醒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却是柳闻因通红的双眼。

    “徐辕哥哥!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闻因慌忙抹泪。

    “……”他心一沉,蓦地划过一丝凄苦,他自腊月廿九丧失知觉,一直处于昏睡不醒,梦境中的事占据主导,对现实一概不知。直到最近这七八天来,方才感觉好些,梦渐渐少了,能够逐步听到现实,所以他现在完全清醒,还能保持近几天的动荡印象,判断出自己是在杨鞍寨中躺着的。

    但往前追溯,却艰难凌乱,一旦触及、头疼欲裂,他依稀记得他没有追回风月,但他明明好像在另一个时空追回过她,到底有没有错过?风月究竟在哪儿!?他环顾四周不见她的存在,隐隐觉得失落、空泛。忽想起,自己最近几天听到的一些事,虽然当时他还没睁开眼,但是已有了意识,帅帐相杀的过程,他也断续感觉到了,大惊回过神:“主公他?!”

    闻因却还哽咽地看着他,他一愣,记起从月观峰到摩天岭一路都是她策马相护的,那个浑噩中坚强将他从血雨腥风安全护送回来的年轻柳将军,终不过是个年方十六岁的小少女罢了,在他心里,其实还是幼年那个、捏一捏脸都会哭起来的小姑娘,这么些年,被沙场磨砺得坚强、沉稳、英姿飒爽,但徐辕不信服她的女扮男装能以假乱真,是因为她还是跟幼年一样是个爱哭鬼,无论她爹受伤、她受伤、林阡受伤、他受伤,私底下,都要哭得不成样子。鱼家那些姑娘们看见这状态,估计都要幻灭。

    他兀自有些感伤,当此刻确定了他是不久前才被闻因救回来,梦里的哭声,应该不是闻因,而是风月的——然而,一晚上只要做了无数场梦,第一场都会被掩盖得越来越远、远得像多年前做过的一样……所以,其实还是闻因的哭声?会不会,梦里的一切都只是假象?风月,根本没被他追上……因为那紫玉钗,现在还是不在徐辕手上啊。

    不,不对,杨鞍营寨中,似也有人提过“风月”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诸多疑虑压在徐辕心头的同时,帅帐相杀的前后他也愈发想清楚理顺了,再也不耽误片刻,立即就要起身:“傻孩子,我伤势,没什么大碍……去,请主公来,我有事要对他说。”

    也有事,想问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64章 梦几月,醒几年2

    第1064章 梦几月,醒几年2

    实则徐辕都用不着详述,只要他醒过来对林阡说,他在金营那么久始终毫无知觉、而转到了杨鞍处才开始恢复意识,那就已经间接证明:是金军令他昏迷、而杨鞍是在救他。

    何况徐辕还叙述了最近几天的经历——杨鞍寨中他意识已稳步恢复,只不过跟寒潭时期的吟儿一样,身体虚弱始终睁不开双眼而已。待到被林阡救回来三天之后,经樊井等军医的医治,以及玉泽和闻因的轮流看护,终于得以真正复原。

    故此,徐辕在山东之战虽然有一个多月的缺失空白,却能将近几日在杨鞍寨中的听闻记牢并判断准确。徐辕的作证,亦使林阡有理由相信,妙真和刘全的话是真相。

    “那夜,我确是错怪了他。”林阡叹了一声。徐辕的记忆虽然有限、断续,却至少能说明杨鞍的灌药并非毒害徐辕——建立在这一基础上,帅帐相杀事件,完全是林阡误会。

    “他确实有所忏悔,本心理应是回归的。”徐辕对林阡说,略带一丝疑,“然而我百思不解,先前他为何要叛。”

    “他为何要叛……腊月廿九之后,最多的解释便是他想争权夺位。”林阡说时,徐辕点头:“我在被他暗算之时,也曾有这般猜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却又……说不通。”

    “是啊,说不通。”林阡心中想法,终能与人分享,“若真争权夺位,只有两种方式可行。一种,是投降并依附金人,倒戈相向,剿匪立功,他,显然并未做到;另一种,是尽力与盟军交好、迫害二祖郝定等人,那就该暗中行事,不应明目张胆。以他的城府和机智,不可能走叛变这条路。事倍功半,适得其反。

    “你说得对。他没有叛变的必要,且时机也完全不对。”徐辕与他所想一致。

    “是以关于权位之说,我思前想后根本不成立。何况他自事变之后与二祖有过数度交锋,从未伤害过二祖分毫,分明不是对着二祖去的。”林阡道。为什么,很容易推翻的谣传,当沦陷在扎堆的假象里时,人总跳不出。

    “当夜他也确实没有置我于死地。”徐辕回忆时难免困惑,“但叛变得那么迫切,他究竟是仇恨什么,或是憎恶着谁……”

    “他是被黄掴误导,想岔了我。”林阡将刘全和妙真的阐述都转告徐辕,苦笑一声,“他确实没有对二祖去,并非为了权位;他也没有要天骄命,所以不存在轻重亲疏……他的发泄和怨恨,全然针对着我啊。”

    徐辕了然,攥紧了拳:“好一个黄掴,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心机如此之深!本领也真高强。”他虽是刚醒不久,也意识到苦战至今尚未结束,“主公,既然杨鞍愿意回归,理应给他一次机会。”

    林阡一怔,缓了一缓,不置可否:“但归根结底,是他将你害成这般,更引发山东之沧海横流……只怕我愿给他机会,盟军与红袄寨,都不愿再给他。”

    “主公,杨鞍伤我只是私仇,况且此番救我抵消,只要你愿给他机会,盟军一定都没有异议。”徐辕摇头,“然而,红袄寨寨众与盟军不同,确实需要你为他们权衡清楚了。”

    “天骄是怎样的看法?”林阡眼中一丝忧愁。红袄寨寨众?却是一分为二。

    “山东之沧海横流确因他起,红袄寨也由他带来惨重损失,这些都是不假。但他若一直不回归,必将引起更久的决裂、更乱的形势,对于山东大不利也,一旦完颜永琏入局,只怕会有更多的战祸和枉死。”

    “他已然入局。”林阡脸色凝重。

    徐辕一愣,才知完颜永琏已至,他昏迷的时间确实太久,以至于现在还不知腊月廿九后盟军的所有经历,“既然如此,更不能耽误了。我的建议是将杨鞍收回。目前主公不必考虑收不收回——‘收回之后如何处治’,才是主公最该烦扰。”

    “天骄实则已看懂我心情。”林阡蹙眉,“我最烦扰的,正是收回后如何处治。”

    “杨鞍党错误虽大,毕竟法不责众。这般情境下,本应惩办首恶、宽恕众人……”徐辕深思半刻,“不过此番情境相当特殊,杨鞍是他们唯一的核心,稍有不慎,必定又会为渊驱鱼。”

    “但如今内乱方消,才更需赏罚分明。叛变不应姑息,势必严惩不贷。”否则,必然会有效尤。

    “实则,自食其果,已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这些天来,他日子并不好过。”徐辕存着仁慈之念,果然如杨鞍所料一直在为他求情。

    “不得不罚啊……我所担心的,就是山东之战的危害,使杨鞍根本没办法再服众,怎能不施以惩戒。”林阡长叹。

    “若惩办首恶,则杨鞍当诛;但若杀了他,盟王也无法服杨鞍党,则红袄寨注定不能整合。这真是杨鞍给主公出的最大难题……”徐辕亦觉问题棘手,“如若不能整合,盟军离开之后,山东必定不稳。”林阡点头,徐辕道出了他心中一切。近忧远虑,尽数罗列。

    徐辕冥想之际,体力略有不支,不禁额上沁出汗来,林阡察觉他神色有异,知他刚刚苏醒还需休憩,不宜交谈过多,立即帮扶他重新躺下。

    “天骄,你且安心养伤,一切都交给我——红袄寨内乱与山东之战,我终会找到一个最稳妥的解决方式。”林阡替他将汗拭了,心情比先前释然了不少,也许是见天骄平安,也许是听天骄为杨鞍作证,又也许,是跟天骄吐露了心中烦郁后,事情虽还悬而未决,却总算有了去面对的心情。

    “以前不是没遇过棘手的事,我说过,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是支持的。”徐辕声音比适才略低,但语气却比适才坚定。

    林阡点头:“我想,赏罚暂且都先不计,如天骄所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将他们收回,不能再有更多无谓死伤。”见徐辕说话吃力,林阡即刻站起欲离,只是方才走开一步,却被徐辕唤住:“主公……”

    林阡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猜出他的意图,果不其然——

    ?

    “风月,是真的……回去了?”徐辕目光中除了温和尽是期待,期待林阡摇头,但,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杨鞍寨中,他不止一次听见过“风月”的姓名和事件,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杨鞍寨中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判断是真的,为什么,独独风月领花帽军打杨鞍的事他却判断不了?

    因为,他不肯判断!他昏迷毫无意识的近一个月里,他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是后来听到杨鞍等人说,才知道他先前在金军里。但金军为什么会留他活口?月观峰的金军主帅是谁,可曾易过?彼处宋金谁强谁弱?红袄寨内乱可曾终结?当时,尽皆不得而知。

    他第一次有清楚的意识是在杨鞍寨里,听杨鞍的人说他伤势很严重,说金军虐待折磨天骄这么久,说天骄怎还不醒,说担心黄掴的离间计成功,说担心林阡会信了谣言疏离……种种情况,都和刘全对林阡说法吻合。帅帐相杀那晚,徐辕从噩梦惊醒时,也听到刘全、杨鞍、妙真说起——那支钗对楚风月很贵重,楚风月被逼疯了,楚风月受迫崩溃……诸如此类,竟说楚风月是金军主帅,真给他心重重一击。

    纵然如此,他却还期待风月没回金营——即便那些要建立在杨鞍说假话、或自己记忆错误的基础上,即便那些将推翻自己刚刚对主公所作的所有结论,即便那和杨鞍的归顺、自己对主公的辅佐背道而驰——也还期待,期待楚风月还在!

    自欺欺人,连徐辕自己都明白,他是自欺欺人,问林阡这句话,他只是想得到一个证实、一个宣判。

    心弦,仍紧扣在腊月廿八,别离之夜。那晚她的凄绝历历在目,他一直没来得及找她谈心,他实怕她想不通、想不开,真的被黄掴诱骗了回去。

    就在今夜,此刻,眼看林阡默然点头,徐辕心为之一颤,硬生生的疼。那么,一切确实都是真的了。他惨笑一声。杨鞍寨里有关楚风月的事,确实是真的,本来,就是真的——

    既然,杨鞍利用钗子去要挟楚风月退兵了,说明这钗子曾到过徐辕的手上,也就是说,那一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守护在他身旁。他梦中的哭泣,毋庸置疑是她的,可是,那时她已是金军主帅的身份,在打宋匪……

    “她,终还是被黄掴骗了过去!”他眼里一热,抓紧了床沿满腔悔恨,虚脱的手上尽数青筋,“若当时……我能尽快一步、将她劝回,就不会令她误会渐深!”

    “天骄,她并非因为误会渐深才被黄掴骗过。”林阡摇头,“是当夜天骄被金军俘虏,她一怒之下竟冲回金营、将纥石烈桓端和束乾坤下令治罪,如此,才被黄掴诱骗回金。”林阡说着海上升明月在金营的情报,徐辕脸色愈发苍白,眼神之中平添痛苦,这才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立刻被黄掴灭口,只因黄掴从自己身上发现了剩余的价值!

    楚风月不是正好在金营碰见他啊,是为了他才冲动着重返了龙潭虎穴,她没他想得那么笨,误会赌气就回金营;她却比他想得要傻,挖心掏肺到这个地步……却在那一个月里,她被黄掴利用他病情的反反复复欺骗,循序渐进地由战事拖在了金营!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徐辕俨然醍醐灌顶:在一个适当的情况下,黄掴故意将徐辕弃去,栽赃杨鞍为主,同时也磨练楚风月公私分明的能力,黄掴要楚风月达到“徐辕在不在都一样打”,可以关心但不能乱。黄掴拿捏准了每一个临界点,尽管他自己并不在月观峰战地……

    当黄掴向楚风月灌输了离间之计,她不能私下救人而必须猛攻猛打;但杨鞍也恰恰抓住了她和徐辕之间的感情,用负隅顽抗和一支简单的钗子企图将她逼上绝路。所有的机谋都系在她一个人的表现之上,难以想象楚风月两面受迫经受了怎样的压力。

    徐辕记得真真切切,那夜展徽和妙真都说,那女人受迫崩溃,那女人疯了……“风月她?!那晚可中了杨鞍的请君入瓮之计?”

    “那晚她比我晚到片刻,天骄已被我救了出来。”林阡如实道。

    “所幸主公先到一步、理应将危险都拆除,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徐辕松了口气。

    “我若不去,她也无性命之忧。”林阡摇头,“那晚她虽是去了,却未曾中杨鞍之计。”

    “怎么?”徐辕一怔。

    “杨鞍希冀她受迫崩溃,但她没有。她一直保持着清醒,是先让部下打探、自身伺机而动,后闻乱才现身,可谓步步谨慎。”林阡道,“她虽是担心着你安危,也更权衡着大局的轻重。我看得出,黄掴的计划达到了,他真的得到一个公私分明的楚风月,若非我的搅局,她可能已经攻下了杨鞍。”

    ?

    林阡何以如斯肯定?

    因那夜他和徐辕生死相托、藏匿在树丛中几乎被金军搜出,楚风月及其部下曾一度与他二人相当接近,他们的交谈林阡也清晰在耳,但那时,徐辕却因一路动荡又陷昏迷,没有听见,楚风月与部下在追赶时的交谈——

    “将军,三思。会否林阡与杨鞍已然冰释,只是演出了一场苦肉计要引将军追他,继而把将军在战场之外暗杀?”楚风月的部下担心帅帐相杀只是宋匪的串通。

    楚风月轻笑一声,反问:“你认为林阡在战场之内杀了我很难?”

    “然而,杨鞍说林阡抢了徐辕走,林阡就真的出现了吗?”那部下说,“将军,请恕属下多虑……属下只是怀疑,杨鞍会否虚构了林阡的出现,以期调虎离山……”

    “真是多虑了。杨鞍若想突围,可以请我到帅帐里直接杀,不必多此一举,冒着性命危险调虎离山。过程复杂,结果不讨好,又是何必呢。”楚风月三言两语,就将她部下说得心服口服。

    另一个部下又说:“但若真是林阡,咱们这样追捕,定然会有危险。将军何不等援军来?”

    “不,来不及……”楚风月那一瞬的焦急掩盖不住,林阡听出那是为了徐辕,但后一句,却恢复低声,冷静,她号令他们说,“如果我今夜真的回不去,就用我的死讯拔杨鞍的寨。”

    这些话,这些作为,这些气度,全说明楚风月当时潜入宋营十分谨慎,更多的可能只是于暗中打探状况而非被请君入瓮。她应是连命都不顾都要追寻徐辕的,但她更是在追徐辕之前,就将金军的胜战给运筹好了。不止一个痴情的女子,更是一个厉害的将领。

    “冲着这些,可知楚风月良心还是好的,只是责任感也极重、难以割舍她的旧部。是以天骄有机会将她劝回,但是颇有难度。”林阡说。

    徐辕目中流露一丝苦涩:“我本心,只愿她回来……但她被黄掴所骗,这些天来,定然握了不少性命,谈何容易。”

    “和杨鞍一样,一样被黄掴所骗,这些天也握了不少性命,我本心也想着杨鞍能回来。”林阡笑将他手放平,“天骄,确实这些矛盾都很难解决,但‘两难’并非不能变‘两全’——最理想的状态既然存在,为何不努力去达到呢。”

    “你说得对。”徐辕情绪这才平稳些。

    ?

    若非林阡的搅局,楚风月可能已经攻下了杨鞍。

    也是林阡的搅局,使黄掴的离间计原先已被杨鞍、林阡双方都看破,却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反而真把林阡和杨鞍分裂。如今楚风月要拿杨鞍,也一样并不艰难。

    但林阡,在火烧摩天岭之后当天,即刻将彭义斌调往月观峰,助刘全兵马一臂之力,亦暗暗给目前还未回归的杨鞍以支援。目前他们的敌人除了楚风月等原先在月观峰的金兵之外,还有从摩天岭退往中部的纥石烈桓端、束乾坤、司马隆等残兵败将。

    北部战场,现今仅有黄掴解涛被两路宋军夹在摩天岭和大崮山之间打压。眼看林阡将要锁定此地胜局。

    然而,全局形势却不容乐观。

    自正月下旬完颜永琏入局伊始,泰安全境就不再分正面战场或侧面战场,到处都是一样,故除却北部吴越、南部凤箫吟与中部杨鞍都身陷苦战之外,纵是那东部国安用、西部刘二祖都成为了正面战场。

    “刘二祖和郝定原是林阡哥哥最不担心的兵马,然而完颜永琏却亲自去对付他去,反而比国安用裴渊的情势更加危险。”

    林阡离开之后,徐辕睡了一会,见闻因又来看护,立马问她战事如何。才得知二月初七到今天方才三日,柳五津已去往刘二祖处助阵,海逐浪亦被派向国安用处迎敌。

    “国安用裴渊的情势,是怎样危险?对付他们的人,又是谁人?”徐辕问。

    “是完颜永琏新收的人,似是从豫王府吸纳,四大高手之一。”闻因说,“战力确实和司马隆差不多,国安用裴渊都很吃紧,裴渊更是被他重创,前日回到此地养伤,林阡哥哥派了海将军替他。”

    “司马隆……”徐辕沉吟,不用多问,也是四大高手之一,闻因既然认得,该是负责北部战场的。

    “完颜永琏亲自对付西部战场,则豫王府四大高手,应当是分占了东南北中。何况,还有高手堂的人……”徐辕手心中全是冷汗,“岳离、邵鸿渊、尹若儒、凌大杰,甚至徒禅勇……”他心中,尚还有仆散安贞、轩辕九烨等人的存在。

    “徐辕哥哥,没有这么严重。尹若儒徒禅勇都已死在了林阡哥哥的刀下,邵鸿渊业已被盟主擒住半死不活。”闻因忧中带了一丝喜,“仆散安贞重伤离开,轩辕九烨也死了,便是黄掴、解涛等人,战力也都被耗尽。”

    “……发生了什么?”徐辕讶异溢于言表:“主公他一人,对付了这许多人?”他见闻因点头,心下惊惧万分,他知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正巧看到闻因眼圈通红,详细问起,才知胡水灵死讯,在那个血夜鏖战中,林阡连续两次战力跃升,导致心不受控走火入魔……可叹,徐辕适才与他交心,竟不曾看到他有残恨外露。

    “当年在魔门走火入魔,也与今时情境相仿。后来,是被传死讯的杨宋贤复活,才真的让林阡哥哥恢复了平日的笑。”闻因回忆说,“我想,今时,还是要靠兄弟情来解救的。”

    然而,这兄弟情,已不是他、宋贤和新屿那牢不可破的兄弟三,而是,这个遍布山东、十年生死的红袄寨——所有兄弟,如何复当年?!

    “绝不教范遇的悲剧延续,不能再出现更多的钱爽、唐进、赵显。”——徐辕隐隐能懂,虽然很难,林阡的决心也非常明确。林阡“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将红袄寨恢复往昔,甚至更强盛,更凝聚。

    虽然山东之战的起头很不好,范遇的变节、钱爽等人的枉死,看似注定了红袄寨的分道扬镳、分崩离析,但结局,是由杨鞍、刘二祖、国安用在林阡三兄弟以及盟军的支持下书写,完全可以不那么悲观。因为,短刀谷也曾党派林立,黑道会也曾划江而治,魔门也曾反复降叛。相比之下,红袄寨有着更多的过往交谊、患难与共。

    只为给林阡在这多事之秋分忧,徐辕知道个人的事必须暂且放下,“如今我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尽快养好伤,辅佐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5章 舆论战场也攻防

    第1065章 舆论战场也攻防

    当一个月来关乎金宋的所有内情渐次浮现,各种人物不同角度的观点也分别重合,林阡终能对月观峰之变形成全局观,感慨天骄眼光与胸襟之余,收服杨鞍的决心更坚。

    一如徐辕所言,对于林阡的决定盟军向来遵循,故柳五津、海逐浪等人无需他费心说服,本也就都支持他收回杨鞍;而一直以来跟随吴越在北部战场的石珪彭义斌等红袄寨寨众,经过这些日子和李思温、史泼立、王琳等杨鞍旧部的共生死同患难,也逐步认同只有兄弟齐心才能渡过危机。只要林阡确定说“杨鞍受骗”,这些人一定都不反对叛军回归。

    北部战场的将士们,或出于大局考虑,或基于误会冰释,或感于旧年恩情,都确实可能选择原谅和接受;而南面战场跟随着吟儿的多为红袄寨新秀,或来自盟军甚至时青寨,自也倾向于山东匪军恢复一体。这两种类型的寨众,受到盟军上下的濡染久矣,理当愿意将山东之乱的危害降到最低去衡量。但,东部战场的国安用裴渊、西部战场的刘二祖郝定,会是怎样的心态看待?

    没错,起先他们的损失并不像南北战场这么直接,却就是在林阡失踪兼完颜永琏入局后,一切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原先的侧面骚扰变成了正面打压,近二十天里他们两路兵马的形势都不容乐观,所幸林阡在或不在这些天他们都和南北战场一起撑了下来,却就在日前的摩天岭之战刚一落幕、这两路几乎同时遭到了金军猛攻,死伤不比摩天岭少……这两路,注定是林阡此刻无法兼顾,哪怕他一直没断过对这两处的战力给予,毕竟众寡悬殊。

    山东的大规模剿匪,自林阡率领盟军来到之前已经维持了一年,而今盟军救局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将近一年。在金军地盘,宋匪本就兵少,本就寡不敌众,常常连调遣都很困难,陷于被动,疲于奔命,更何况杨鞍的反叛给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平衡带来了摧毁性一击,不仅对人数,更加对斗志。正是腊月廿九之后的战事急转,使得宋军长久以来一直都占劣势,说得好听是坚持不懈、越挫越强,说得不好就是负隅顽抗、翻身之仗。捉襟见肘,无法兼顾,是以林阡即使能扭转北部战场,还是来不及挽回别处——

    二月初八凌晨,虽然摩天岭大捷、月观峰杨鞍党也勉强保全,但不久调军岭败报传达,原是金军临阵换了主帅,“国安用裴渊处宋军惨遭血洗”……这换的主帅,“武功可怖,兵阵凶险,手段毒辣”,明显和司马隆、使锤的神秘中年人同属于豫王府;祸不单行,处于完颜永琏亲自打压下的刘二祖郝定,即便有盟军派去的数支增援,也还是接连几场都败下阵来。亏得那是刘二祖和郝定,才得以在完颜永琏的扫荡下都保持了完整,甚至郝定还在数日前小胜过一场,否则西面据点早就失守——

    虽然刘二祖是谣传中杨鞍的争权对象,但他生性淳朴、听得进道理,加之损失较轻,林阡并不过分担心;然而惨遭金军血洗的国安用裴渊,只怕,反而成为山东之乱到此最大的受害者……血洗事件不巧就发生在林阡意欲收服杨鞍之时,新仇旧恨堆迭,这一方人,恐不会愿意轻易谅解。

    ?

    摩天岭之战一旦落幕,林阡即刻派海逐浪代替重伤的裴渊襄助国安用处,另一厢,柳五津则协助刘二祖郝定去,“若实在不能抵挡,莫再做无谓牺牲,保全兵马,先退回来。”

    否则,还能如何。对面毕竟是完颜永琏,盟军战史上敌人最强的一次。金军之强劲前所未有,宋匪偏偏还一分为二……正是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逆境里,国安用刘二祖两支都没立刻输,意志已是空前坚定,战力与抵抗力的强大,对得起林阡的放心,然而纵使是林阡,在有杨鞍掣肘的情况下,也只能无奈对两支兵马交代说,最重要的不是赢仗,而是保全兵马。

    因此,收回杨鞍投诸实用,不止是阡心中最理想的状态,更是抗衡完颜永琏的唯一方法,无论是眼前困局,还有关山东的将来。

    可惜,当彭义斌石珪都愿意摒弃前仇去救刘全杨鞍,从调军岭退回来的裴渊俨然代表了彼处红袄寨寨众的怨言——他们,果真不能接受叛军回归。

    林阡探望完徐辕出帐,转个弯没几步就可去裴渊所在,他伤势尤为严重、必须由樊井治理,据说他在调军岭血洗中还算轻伤,林阡可以想象,豫王府出现的那第三个高手到底多强,给调军岭处宋军造成的身心创伤多大。

    “杨鞍他,要为我调军岭死伤付出代价。”裴渊清醒之时,攥紧拳咬牙切齿,仇恨之情溢于言表。林阡知,裴渊代表的这一类型寨众也不少,他们确实是杨鞍归来的最大阻力——莫讲昔日恩义,仇恨再小,它比恩义近。近在眼前,伤至肺腑,当然盖得住一切遥远。所以有时候一小撮反对都能遮挡一大片拥护。

    是的,即使帅帐相杀证实是林阡的错,即使杨鞍有所忏悔愿意回归,即使月观峰之变是杨鞍一时被蒙蔽、林阡本该给予他一次机会,但山东之战确实是因他才陷入深渊、越来越险、岌岌可危,抹不掉的事实,改不了的错误,除非,除非林阡能用最后的结果证明,杨鞍能戴罪立功,能给红袄寨带来比叛变前更好的局面,在这种基础上,杨鞍还必须被严厉惩戒,方能为他的错付出代价。

    可惜现在,连让杨鞍戴罪立功的可能性都艰难。

    从这一点看,也许调军岭的血洗事件是金军刻意的分化与阻拦,金军选准了时机——这种时刻,分化杨鞍林阡最重要,金军中诸如黄掴等人,也必然会在裴渊国安用等偏激者的身边播散谣言,阻止杨鞍被盟军重新接受。

    “和谣言的仗最难打”,吟儿曾如是说,因为对情报真伪的探查远远慢过扩散,因为谣言是针对着人心的破绽见缝插针,无空穴怎会来风。

    “吟儿,既谣言扎根在心里,扎进去了也要拔出来。”他也曾对吟儿讲,就像在穆陵关为她做的一样,不必找谣言的源头,而找那些传播者封口,再把完整的真相以尽快速度贯彻,这,就是林阡派海逐浪去调军岭处的最大目的。

    毕竟,负伤在身的逐浪一人,不可能对战事的胜负起到关键作用,一切还得靠国安用他们自己,但至少,逐浪此行能够安定军心。

    当海逐浪去对国安用澄清真相,林阡亦告诉在身边养伤的裴渊:“你们都有所误解,山东之战,杨鞍未曾想过会这般走向。如今局势,都和他初衷相悖。”

    杨鞍初衷,是解救这个被林阡毒害的红袄寨,希冀腊月廿九独立于盟军之后,即刻先与金军合力驱逐走盟军,继而以月观峰为界与金军对峙。如果依循杨鞍的最初目的,叛变翌日他一定会向山东全境宣扬出盟军不可信,众兄弟理应都跟着我杨鞍反金,不再去被盟军同化、利用云云。如此,国安用等人必然也都向着他靠拢,彭义斌石珪当然也必须回归向他。甚至刘二祖郝定。

    但很明显的是,杨鞍除了私下对刘全抱怨过之外,再没有向任何人诋毁过林阡半句。不仅后期没诋毁过林阡,从来都没诋毁过。否则,帅帐相杀那晚,杨鞍近身侍卫发现他是林阡时,怎还会那般迷惑、叫他盟王、面带期待或者愧疚?早该愤然群攻了吧。

    离间是双向的,谁都明白这道理。腊月廿九事件发生之后,林阡从济南回到泰安耽误了数日,对“杨鞍争权夺利”的谣传压制稍缓,如此,只是稍缓而已,谣传都那般深远,可见不压制会成怎样的猖獗;但关于“林阡变质”的谣言,本该反方向针对着杨鞍党去的,却为何没有分毫的流传?可想而知,杨鞍的压制更辛苦,更及时!由此也可见,杨鞍甚至在叛变之前都还对林阡存着希冀,不愿意过分伤害他的声名……更说明了,杨鞍很可能是想等林阡从济南回来再对质的,杨鞍虽然轻信黄掴还是给林阡留了一丝转圜,但是部下们先毒害了杨宋贤,他才不得不走这步棋……

    所以,杨鞍叛变前一直没说这个实质的叛变理由;至于叛变之后,这个理由是杨鞍挽回人心的最佳形式,但他依然半次都没有说,显然因为翌日金军就撕毁了信约,他发现黄掴故意将林阡妖魔化,他清楚他的初衷错了。不诋毁林阡半句,亦是他忏悔和认错的表现。

    综上所述,杨鞍遭受黄掴蒙骗、担忧被害,迫不得已才发难兵变,初衷只是为拯救红袄寨。但翌日金军撕毁信约,杨鞍意识到了是金方在骗他。初衷不再成立、却无任何解释,使得他的叛变在世人眼中成为莫名其妙。先前杨鞍的心腹们确有鬼迷心窍者要帮他争权夺位,联合着界限模糊派、旧情驱使派、兄弟义气派一同叛离,才使得“为了权位”的理由立马在盟军心中成立并流传,黄掴借势推波助澜。对此杨鞍一概未予以辩驳,一是没空解释,二是无话可说。

    后来,杨鞍的死忠们默认了这个理由,才在林阡失踪以后对盟军骚扰,说你们跟着我们才有生路,如展徽、王琳等人,他们看杨鞍始终不作解释,心知已经回不了头,索性一条路黑到底自暴自弃,但现在如果盟军愿救他们当然巴不得;而同期,杨鞍党那些跟着形势走的、或是当初感恩后来恍然知道犯错的,如史泼立、李思温等人,甚至“不知道杨鞍这是在唱哪出”“只想求个明白”,这些人,一边被金军欺压惶惶不可终日,一边极度想回到昔日一个整体。

    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只为了活下去。

    “盟王的意思是,杨鞍的叛变初衷,是怕被盟王害了红袄寨?哼。哈哈……他,他这是哪门子的妄想!”裴渊冷笑,忿恨略减,眼泪却在眶里打转,不刻,嘶哑着说,“他怎么想岔的,他怎么能想岔啊……怕被盟王害,结果全是他害的!”

    裴渊的激动情绪告诉林阡,即便初衷可以原谅、过程可以忽略不计,但后果,他们太难释怀——杨鞍,只怕必须引咎一死,才能给他的党羽们洗去罪孽。林阡要想留着他的命,基本比登天还难。

    但前路再险,林阡何惧之有。“目前我与天骄总结出的真相,都必须灌输到东西战场上去,即使不能灌输进心,也必须灌输到他们耳朵里。”他对海逐浪、柳五津都这样交代,这一战海、柳都没战力,兵器也绝对不是刀枪。

    吸取了这一个月的教训:既然是跟黄掴打的仗,就必须把舆论的战场先拿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6章 二线兵将当自强

    第1066章 二线兵将当自强

    正是在林阡对裴渊阐述的同时,月观峰又传来加急战报:楚风月将斗志全无的杨鞍军逼入了绝境,而欲往救援的刘全自身难保,与前去助阵的彭义斌、石珪一同被困在了纥石烈桓端、束乾坤的包围里。

    当月观峰诸路兵马皆是军情告急,中部战场俨然需求林阡亲赴——原本,纥石烈等人就是被林阡从北部赶到中部去的,理应由他追去收拾。

    然而,北部战场虽然宋军战胜,解涛黄掴仍然夹缝生存,未曾完全拔除,不可掉以轻心。眼下大崮山有李思温坐镇,济南有孙邦佐林美材等后盾,但摩天岭据点还是缺人,柳五津海逐浪分别被派去了东西战场、天骄养伤不可操劳,吴越一人当然吃力。如此,可千万别让黄掴解涛再兴风作浪。

    “林阡哥哥,我帮吴当家守!”那时闻因自告奋勇。林阡笑而摇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怎么?”闻因不解。

    “届时自会用你。这几天且休养生息。”林阡说。

    “是大战?”闻因低声问,看他点头,即刻握紧了枪,“好!”

    “不止要厉兵,更加要秣马。”林阡笑了笑,“那匹‘无法无天’,你需好好照顾。”

    闻因沉思,依然不解,但知道林阡没有骗她,故而领命下去了。不刻,王琳来见林阡:“盟王。找王琳何事?”缓得一缓,看到林阡披盔戴甲,似是要立刻带饮恨刀走的样子,一惊:“盟王,这是要即刻去月观峰救急?”

    “王琳,你的洞察力很是高强,心也极细。”林阡点头,说。

    “盟王谬赞。”王琳的脸一下就红了。王琳的优点正如阡所说,洞察敏锐,前些日子林阡入魔失踪,他是第一个代表杨鞍来吸纳海逐浪的,但缺点,就是胆子太小,海逐浪掩月刀一出,他就吓得再也不声张。

    “王琳,我此一去,摩天岭全权由新屿负责,但他前日与司马隆交战负伤在身,战力不如以往,除尽金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帮新屿守妥摩天岭。”

    “盟王?”王琳一愣,受宠若惊,“然而,我……我可适合?盟王竟委以重任……!”

    “不放开手脚去打一次,怎知道自己适不适合。”林阡说,“莫让金人小看了你们。金军很强,宋军也不弱,高手堂换成豫王府一样,新屿换成王琳又何妨?!”

    王琳闻言面色一凛,骤然被他鼓舞出豪情:“盟王说得对,王琳不该胆怯。摩天岭,是最好守的一处啊——黄掴解涛都只是败军之将抱头鼠窜!”

    “好一个抱头鼠窜!”林阡朗声大笑,“待我从月观峰归来之际,不只希望看见一个安妥的摩天岭,更想看到一个独当一面的王琳。”

    即日起他林阡要向世人证明,杨鞍的叛变虽然带来了太多的损失和教训,也帮红袄寨练就了极多的人才挖掘了极强的潜力——一流如盟军将领和新屿、宋贤、杨鞍、刘全都接二连三地出局或削弱,再不会庇护彭义斌、石珪、李思温、王琳、史泼立这些二三流兵将,那这些人,就必须自己放手试一次,奉命于危难用他们的力量来扭转大局。哪怕从最简单的做起,打最易打的仗,守最好守的地方。

    开禧元年的二月,注定是红袄寨二线兵将的登场,抽除一流战力的相帮,他们绝不比一流战力差。这原是林阡想要在安定山东之后才做的,但现在做也一样,毕竟盟军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这里,红袄寨也不能只靠那区区几个当家。

    “我原先想,红袄寨将来靠着你们。不是,红袄寨的现在,就得靠着你们了。”林阡按住王琳的肩,“帮我,帮新屿,也帮鞍哥。”

    “自当竭尽全力!”王琳肃然点头。

    是以,这一战林阡的战力分配是:北,吴越负伤,王琳李思温上;东,海逐浪只是襄助,主帅是国安用;西,柳五津仅负责传达信息给刘二祖郝定;中,林阡最后到场,先锋都是彭义斌、石珪,要救的是刘全和杨鞍。

    亦是从这一战开始,不仅眼前情势所逼,也是将来发展需要——上阵拼杀的主力,无一例外要红袄寨自己。冲着腊月廿八之后刘二祖国安用皆能揽一方大局,冲着一月下旬阡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彭义斌石珪也一直能强撑着,冲着四十天来杨鞍及其党羽孤军奋战还一直得以维持不垮,阡信任,红袄寨的实力绝对比目前体现出来的更厚。

    王琳领命之后,林阡再无嘱咐,即刻往月观峰救局。

    ?

    事先林阡已意识到:当纥石烈束乾坤围堵着刘全部、楚风月继续攻打着杨鞍部,月观峰处其余金军,俨然最大的任务是阻碍林阡亲自救局,故势必要在摩天岭与月观峰之间拉开一条封锁线——庆幸这条封锁线一个多月前还拉在济南和泰安之间、后来被林阡推向了大崮山和泰山之前,现在,依然是被林阡逼向了盟军兵锋所指。

    但不幸的是,负责这条封锁线的兵马,主帅名叫司马隆……

    林阡本来也就有这心理准备。三天前他才用野蛮手段跟碎步剑斗了一场,虽然结局是他林阡输,却把司马隆撞得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加之司马隆在那一战全军覆没,临走时难掩愤怒丢了句后会有期,林阡就足以预知,这次司马隆的战力,一定比前次更高;此情此境,林阡对碎步剑境却始终不能破解,照这样下去,打九十九次也是林阡输。

    打不打都要输,那不如打;打九十九次还是输,那就打一百次以上。阡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何况,他对碎步剑境,真的很感兴趣。

    此刻,司马隆横剑立马阻挡,其身后兵将早就都严阵以待,视线里一望无际纵横铺展的全是金军。远眺尘雾外,环抱的群山苍茫巍峨,其景其物近似水墨,却不知,到底还要被野火般的兵马侵占多久,撕割成多少块。

    “林阡,三天而已,剑伤恢复了几成?”司马隆提马上前,问候手下败将。

    “我方军医医术如神,林阡刀法不减反增。”林阡笑而亮刀,紫龙驹悉意迎战。

    “哈哈哈哈,不减反增?自己说了没用,要教敌人承认。”司马隆眼中凝练着凌厉,人虽不温不火,剑却猛然来袭。

    林阡顷刻举刀,三度与他交锋。

    不过是一瞬的前后,战场与刀剑场又似隔离。他二人激烈残酷的打斗,使等闲从第一回合就无法参与,速度追不上,力量近不得,人影分不清,胜负判不出,于是,刀剑与围观兵将的最真实交流,就只剩下感觉——

    感觉,也可能是错觉。

    错觉,吹过的风又全数扫荡回、掉下的花叶也重新蒸腾起,明明是很久前就开始落的花叶、已经吹去了很远处的风,是什么力量,是何种速度,将风从最远处拉回了头、把花叶在落地前一刻逆升?那一瞬,说快真快,稍纵即逝,说慢也慢,如经永劫……

    ?

    而当局者林阡,再次杀入碎步剑境,重温第一层猛厉毒辣的煞气圈、复闯第二层鬼祟妖异的防守线,终于,又一次不负自己的预期,离第三层玄妙越来越近……

    这一回合,林阡自也吸取了前两次对战的教训,不再胆大妄为直接砍过去找死,而是在接近那临界处谨慎观望、伺机而动。见招拆招,向来是对付武功强于自己的高手最好招数。

    司马隆震惊天下的碎步剑法,寻常人万万突破不得第一层“攻”,但阡显然不畏它外表煞气,首次于大崮山相遇就过了这一关却没来得及破第二层“守”;上次于摩天岭厮拼,阡则是越过了防守线而折在了第三层“无防守”。

    三层境界细细区分,其实又可分为斥、引两层。第一层煞气圈是斥力最强,第二层防守线是斥力稍弱,到第三层无斥力、则换作越来越强的引力——出乎意料,变斥为引,把对手引向一个诡异难测的地带。

    “这地带,诡异难测、至险至疑,难道,是源于司马隆固有的雄厚内劲……”今次林阡和前两次的感觉,还是一样,棘手之至,难以破解,甚至,由不得自己观望——哪怕后悔了不想再进攻了,竟也还是被越来越强的吸力给自动带进了剑境里!不由自主!

    一入泥潭就拔不出,饮恨刀乃至林阡的手,上次还只是被黏住一般,今次遭司马隆任意吸收,几乎不听使唤……

    原想抽丝剥茧去探究根因,没想到这剑境越探索就越觉得离奇,至少这跟人世间很多规则都是反着来的——距离近了反而吸引,没打败敌人不说,反而自己的刀迷了路,林阡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恐怕归功于司马隆的内力过强,速度和剑谱皆是辅因……

    当然,实际的战斗中林阡的心理活动不可能这么慢,得出这个结论也许是每次打完一轮后的电光火石然后见缝插针地层层叠加,最终才模模糊糊地形成了这样的看法,在这过程中无数次你来我往危难重重险象环生,使得他根本无暇完成行刀硬抗外的第二件事……

    然而,若真是因司马隆内力过强,林阡想要打败他,就比纯粹的破解招式、合并剑境,艰难得多了。换以往林阡还能以自身战力一搏,但如今正值他走火入魔后不久,如何搏?由于每次借战力过猛都是违反规则,他每次必受到较长时间的惩罚、付出极多的体力代价,如此实力不足素日七成,再想着第三次跃升根本是痴心妄想——何况两次连续的走火就会引发入魔,再有第三次,不仅妄想、绝对必死,饮恨刀怎可能准许滥用。

    阡向来非急功近利之人,本也不希冀能再次大幅跃升,但心知如今自身尚未恢复、无法完全驾驭饮恨刀,因此,就算小幅度的借用、提升都是很难的,这种状况下,如何对付一个内功过猛的司马隆?

    而,“一心二用”的损招林阡已在沂蒙耍过了邵鸿渊,“一拆为二”的境界他在济南对付尹若儒也已显露,“走火入魔”的机会他也在大崮山浪费给了徒禅勇和群攻阵容,这些经验教训,高手堂不可能不总结,岳离黄掴一定都告知了司马隆,别说现在林阡连“刀人合一”的水准都难达,就算没问题,司马隆也显然知己知彼。

    可惜这次林阡没能浅尝辄止或先发制人、司马隆也依然较之他技高一筹,造成的结局就是在大约七十回合左右林阡即惨败,从腕到臂尽然鲜血。金将有武功高强的看出端倪,一声令下即刻令士兵冲锋;大事不妙史泼立等人皆惊,亦提刀携枪果断陷阵,于是,林阡司马隆尚在纠缠之时,这片郊野早是一片喊杀声起肉搏血拼。

    此时此刻,林阡别指望不敌能够败走,饮恨刀已经陷进剑之漩涡离不开了……

    ?

    实话,无论打斗的过程是怎样的激烈、等闲之辈是怎样的追不上速度,打斗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谁都看得见那胜负的悬殊和速度的放慢。

    “胜南……”眼看着司马隆即将剑伤林阡,史泼立脱口而出的不是盟王而是这个姓名,当时他什么都忘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就抢过身边不知谁人的弓搭箭急去,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的,那一刹他的眼力和速度,这一生恐怕没法再复演第二次,穿过一队兵将,到达彼处战局,竟是精准无误地擦过了司马隆的臂,虽无法撼局,好歹造成了一丝偏移,一丝偏移,都足够林阡剑下逃生。

    “呀!”史泼立一愣,没想到这箭能碰到司马隆,愣在那里,缓得一缓,紫龙驹已驮载着林阡冲回这里,“四当家,谢了!”那笑容,那称谓,跟昔年,一模一样。

    “山东之战……”史泼立登时一怔,回神之际觉情境熟稔。

    山东之战,十年前,崛起期红袄寨,和十年后,巅峰期红袄寨,同样历经的浩劫。十年来,金军和宋匪作为彼此的筛子,筛走了一大批精锐和庸碌,主力军已然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他史泼立却命好一直在,虽然经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二线兵将里也是垫底,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发挥自己的功用吧,比如现在及时给司马隆一箭,那时他也曾作为增援去救过杨鞍,他记得清楚,那时候胜南也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这么巧,这次又是去救杨鞍。

    “没错,还是山东之战。”饮恨刀行处兵将如波开浪裂,刚至史泼立身边立即就杀倒了一队敌军,混乱中林阡带同史泼立等人一并冲阵,“此行,众兄弟且一并复当年!”情谊不减,战力反增,是他林阡乐见。如此,武斗虽败、战局虽险、前途虽艰,却仍畅快淋漓、豪情万丈、心无所憾。

    “复当年……”史泼立暗暗重复着这三字,隐隐忆起适才射箭一瞬,自己的繁复心情——明明知道他是盟王很重要才救,潜意识里,却还觉得他是胜南,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他的那个人。

    林阡,无论在哪个角色,哪个地位,哪个时空,都需要的那个人,那些人,那帮人,怎可能局限于绝顶的高手。

    不经意间,忽然发现,在兵刃旁陪伴飞渡、川流不息的,再也不是雪,而是花。原来,又是一年的春了。战幔掀开时冻成的冰,是否也该随着气候融化。

    那幅万古不变的江山图景,向来沉默;那些嚣张鼎沸的战车兵马,撑得几时。

    ?

    因司马隆所设阻力,林阡救局被迫耽误,待到达月观峰之时,刘全军告急已过去了两日,他一路星夜兼程,实恐这耽误的两日遂了金军的意——即便赋予了刘全彭义斌等人极高的信任,他也因对方是楚风月、纥石烈桓端而不敢怠慢。

    毕竟,这两人是去年青州潍州沂蒙各地,都是徐辕或林阡正面的顽敌,数次运筹都是互有胜负。堪称敌人之中在用兵上的数一数二。

    然而教他喜出望外的,却是争气的捷报频传:原来,眼看林阡和史泼立的救兵迟迟不来,彭义斌刘全和石珪都没有坐等,没有束手无策或如坐针毡,而是想尽一切办法以自己的力量突围,并且还非常成功。

    求生的本能在这里,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不是每一场近火都是靠远水,近处或许有土沙,只怕慌乱中的人看不见。有才华、有胆魄的,都会极尽全力自救——

    彭义斌向刘全分析了金军的分布后,提出出几路奇兵袭击敌军粮饷,强迫束乾坤不得不分心去救,阵容稍有改变,围困不复围困,即刻就是出路。刘全所带领的寨众,在彭义斌指挥与分配下杀出了这重围,不仅如此,出去的那几路奇兵也虚张声势,本是攻敌必救,却令敌人误以为前后夹击。当晚一战,不但突围成功,更还俘虏了几百金兵缴了他们的兵械战马,束乾坤帐下有员虎将更当场被彭义斌刘全联手击杀。

    翌日,他二人与石珪军队会合,整顿了旗鼓立刻往杨鞍处打,一往无前迫得束乾坤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却就在关键时刻石珪怀疑金军诈败,即刻对刘全彭义斌述说,三人商议后决定,彭义斌再不趁胜追击,就地安营扎寨,金军自是摸不着状况,正想着随之应变发起反扑,孰料彭义斌在半个时辰后突然再次号令冲锋,金军依然大惑不解,正欲迎战,后方大噪,原是石珪在这半个时辰内,领着一路亲兵抄小路去,果真发现了不远处藏着纥石烈桓端的伏兵。“好大的胃口!”石珪大怒,立即派人回禀彭义斌,同时着手偷袭。纥石烈桓端自是没想到,他要伏击宋匪的兵,竟从屁股后面被石珪给灭了。

    “哼,山东是金军的地盘?是咱红袄寨的家啊!”石珪向林阡复述时仍然振奋,两眼炯炯发光。

    “干得好,原还想我来收拾,结果你等不负所托。”林阡笑赞,“义斌的灵活机动,石珪的勇悍机警,皆是掩不住的才干。”他二人常年跟随吴越左右,强攻、游散皆有一手。

    而每一战除了归功于将帅,更要依靠的,自是士兵们的斗志和战力,如此才能珠联璧合。“全叔,所幸你这一路兵马,多年来从来都深信,铁桶包围也会有缺缝。”林阡对刘全说时,察觉他面中露出难色,猜出和杨鞍有关。自他们几人胜过纥石烈束乾坤以后,就已经破了杨鞍与楚风月的僵局,此刻杨鞍就在不远处的营帐中,为何却不和刘全一起来见他?

    为什么不来见他?林阡自然懂,罪过摆在那里,林阡只是给机会让杨鞍面对,真正面对的却是杨鞍自己。

    “全叔,帮我转告鞍哥,我会令安用和二祖,接受他的回头,只需假以时日……”林阡说时,刘全噙泪摇头:“鞍儿他……他不愿回头……”

    林阡一怔,彭义斌忿忿道:“咱们已将盟王的意思传给了他,说得明明白白,接受他的回归,他却口口声声说,不原谅你,不原谅盟军,敢情咱们都是一厢情愿了!”

    “不,不是这样的!盟王,请莫放弃鞍儿!”刘全急道,声泪俱下。

    林阡蹙眉,情知阻力还不止国安用刘二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7章 是合是分岂随心

    第1067章 是合是分岂随心

    出乎林阡意料,也出乎盟军大多数人意料,阻止杨鞍回归的,除了潜在的国安用刘二祖等因素,竟还有个明确的力量来自杨鞍自身……

    清晨,彭义斌石珪一干人等随林阡步入杨鞍营寨,两方兵将难现预期之中的和谐,内外到处都弥漫着前所未有的敌意——竟然,杨鞍和林阡的见面不是为了冰释前嫌,而是杨鞍看在刘全苦苦哀求的份上愿意再见林阡一次、给他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而已……

    实则在听说杨鞍反过来指责林阡、扬言不谅解盟军的第一刻,不少盟军兵将都难忍失望、义愤填膺:步步相让,怎换来的是得寸进尺?!就算帅帐相杀事件盟军都承认是林阡的错,认归认,由不得杨鞍这样蹬鼻子上脸。

    思及这五天来的月观峰反围剿,杨鞍起先拒绝盟军救援倒也算了,人都有一口气盟军能理解;在盟军强行援助、救了他一命后,杨鞍还不领情也可以不计较,盟军没指望谁受了恩惠都必报还;但杨鞍,不该在彭义斌、石珪、刘全纷纷对他详述了林阡心意后,竟还拒绝红袄寨合二为一,并口口声声说,盟军信不得,林阡,信不得……!

    棘手,实在比司马隆的剑境还难解。林阡明明未曾漏算、却也没有算准,这五天来杨鞍的心态会是怎样的急转。是啊,最近这几天,杨鞍被楚风月打压得比先前更惨,孤掌难鸣、斗志全无的情况下损失的兄弟更多,不经意间杨鞍一定会将眼前惨景延续着帅帐相杀事件想偏——林阡原本还以为,经刘全劝说后杨鞍就会谅解,但现在俨然连刘全都粘合不了那夜相杀导致的裂痕。

    要知道,杨鞍之前的半信半疑,是建立在担忧林阡受谣言误导的基础上,其实他只是怕林阡不相信他、打心里却是绝对相信林阡的,但种种疑惑长期得不到求证,不就逐渐积淀在潜意识里了么。终于得以会面,却是那种会面……原本杨鞍还想绝对相信,但经那场相杀反而开始思索,林阡到底有没有真如黄掴诋毁的那样。毕竟林阡在帐中表现,像极了以徐辕为借口杀杨鞍,林阡变质的说法,又何尝不成立。正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承载越多,跌得越重。

    所以林阡收回杨鞍的念头,根本从救出徐辕后真的就成了一厢情愿——那夜黄掴的离间无心插柳柳成荫,入侵了林阡的意识,使之冲动拔刀、主动与杨鞍反目;而也正是在那夜之后,离间的效果并没有随着林阡的彻悟而消散,谣言,转而移入了杨鞍的脑中,就此扎根、继续猖獗。

    纵然林阡能将舆论灌输、渗透到近至彭义斌石珪,远到国安用刘二祖,甚至刘全,又能如何?!他和杨鞍之间的“绝对互信”是他打破的,冲这一点杨鞍不相信他无错。无论如何,兄弟情义的断点,这次在他林阡,理当由他补救。

    答应刘全来与杨鞍对质,林阡最想了解的是,杨鞍顺着那条误解他的路,到底走了多远……

    ?

    那群长久都跟在杨鞍左右的寨众们,林阡这一路过来他们无一不是剑拔弩张,脸上也全然愤愤不平之意。竟是这样服从杨鞍、生死不离不弃,同仇敌忾,义无反顾。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对杨鞍,不正是杨鞍怎么对他们?

    多年以少敌多,杨鞍的人都信奉没有绝对的铁桶封锁,信奉再牢固的防线也会有缺口,因此能在金军一而再再而三的剿匪中次次都找准破围的方法——但那逃生门,太小,一次只能一两个人逃,逃完之后就再也没有用,只能供最重要的人脱险,要么就是妙真那种负责去陇陕搬救兵的,要么,就是给主帅在生死关头金蝉脱壳的。

    林阡却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这些年来众寡悬殊必败无疑的情况无数,杨鞍的部下们曾不止一次劝他从事先就找到的逃生门中走,但杨鞍半次都不肯走,杨鞍一定是这样说:“兄弟们不走,我杨鞍也不走!”“不过就是个死罢了,自古谁无?咱们都干了这么多年仗,哪个还怕断头!?”

    鞍哥的声音犹在耳边、心间,但掀开帐帘、一线之间,他的眼神告诉林阡,此刻他是真的不肯谅解。

    此刻,除了林阡与几位红袄寨旧当家,其余兵士一概止步于帅帐。杨鞍对盟军的不欢迎,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

    一切都往着林阡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最崩坏的局面:国安用裴渊不肯谅解,刘二祖郝定尚未表态,盟军其余都信心减半,最关键是杨鞍回到了叛变前的心态——帅帐相杀令杨鞍相信并坚信,林阡滥杀他旧部是出于本心……

    此刻帐中,重伤躺在那昏迷不醒的人从徐辕换成了展徽,恰恰是相杀事件里被林阡钉在床沿的展徽。虽然他是在这五天的攻防战中被楚风月打伤的,但也是间接为林阡所害。何况杨鞍心中,他确实是林阡所害。

    “鞍儿,盟王,听我一句,你二人都只是一时被蒙蔽……只要见面对质、将事情摊开来、谈清楚了,一定就能冰释,一定就能!”刘全带着希冀引林阡和杨鞍分别入座,始终微颤的手臂,流露出他紧张的心情。

    分别坐定,刘全仍在杨鞍近身,史泼立、石珪、彭义斌几个却都站在林阡身后。杨鞍只淡漠抬头瞥了他们一眼,笑了一声:“我宁愿这是在示威,也不愿这是在示好。”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其中意思,林阡略微听出音来,杨鞍续道:“好一个满腹心机、工于心计的盟王啊。”

    “杨鞍!够了!盟王包容至此,你竟不识好歹、变本加厉!”彭义斌气极。

    “义斌,忠义本身是对的,但要看对谁忠义……对错了人,怕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杨鞍冷笑。

    彭义斌一愣,脸色都变得铁青:“杨鞍,说出这种话来你可真恬不知耻!这整整一年来,是谁在帮咱们红袄寨打翻身仗,跟咱们同生死共患难,你他妈狗眼是瞎了吗!”不顾石珪拦阻,冲到杨鞍案前,举剑就对他案上削砍。

    刘全急忙抢前格挡,刀剑中摩擦出一锋芒的火花,短短一个交接,激烈不亚于战场上。自始至终,杨鞍无动于衷,直等刘全把彭义斌打回去,才叹了一声:“义斌,世事岂是表面那么简单……整整一年?也许,这一年的蹉跎根本用不着,也无需打什么翻身仗……山东局势,他明明可以轻易操控,他……确实也一直在操纵,却一边入侵着敌人,一边也掠夺着我们。他,如何值得跟……”

    那边几个年轻将领都听得咋舌,史泼立尚且还未听懂,刘全惊愕转过脸来:“鞍儿,怎……怎么……”他没想到几日不见,杨鞍对林阡的误解,居然不减反增。

    “鞍哥,我不懂什么表面内涵,只知道,跟着盟王绝对没错。他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鞍哥还记得吗?那时候大家都诬陷胜南,是鞍哥力排众议,说胜南是个好孩子。你不该不信他的,对吧!?”史泼立忙说。笨人有笨人的好,起码他闻言不会纠结,而到这个时候了还指望劝和。

    “在山水清,出山水浊。”杨鞍目中之绝望,比那夜帅帐中更甚,“史泼立,他早已不是林胜南了。川黔陇陕,区区几年,他灭尽了黑道会、魔门和金朝边军,绊倒了一整个苏降雪和越野集团,说他不喜欢弄权,你信么?”史泼立一愣,愣在原地。

    “他,继川黔陇陕之后,想吞的不就是我们山东?他已然迷失在权利的陷阱里,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林胜南了!为了便于日后操纵红袄寨,他选了二祖作傀儡,为此,他泯灭良心从一而终地打压、算计、谋害我……”热泪从杨鞍眼中涌出,“外敌尚未除尽,竟就着手私斗。林阡,权位竟有这等重要?可以让你丧心病狂地杀了从前的那个林胜南,继而往我杨鞍和我的弟兄们下手!”质问之时他一拳重击在案上,适才彭义斌没砍中的桌子,因他这一掌当中碎裂。

    “他泯灭良心打压算计你,他丧心病狂向你和你兄弟下手,你且说说,他什么时候算计了你,哪个地方冲你下的手,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到!?”石珪按住气急的彭义斌,冷笑反问。

    “他算计自是高明,下手亦不留痕迹,当时当地,谁人能够看清。”杨鞍愠怒不已,续对林阡质问,“林阡,自你打进泰安后做过多少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远的不说,就看这次,都是刻意——刻意在楚风月攻打我时毁我布局,帮楚风月逃过一劫,刻意把徐辕带出战局,使我军战力全无、敌军好全力打压,如此,你恰好过了五天到场,刚巧可以两家一起收拾,一如既往打着救局的旗号——!”听到这里,史泼立一脸茫然,石珪亦攥紧了拳头,彭义斌则已气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趁局面尚未失控,趁他们还未超出忍耐极限,刘全急忙辩解:“鞍儿!你先前误信盟王变质,是因为老夫人指证,但后来也证明,老夫人是做戏,老夫人临终前说,盟王还是胜南……”急于辩解,自然也为和解,他虽不可能背叛杨鞍,却坚信林阡没有害过他们一次。

    “他行事谨慎周密,哪次不是滴水不漏,天下人他都能骗,何况一个妇人!”杨鞍摇头,泪湿满襟。

    “全然穿凿附会,如此也能坚信。”林阡看着他时,亦极尽痛心。

    “你终于肯开口了,我还道你理屈词穷。”杨鞍恨得咬牙切齿。

    “不听完整,怎知你全部念头。”林阡答,杨鞍冷笑:“你还有什么好说。”

    “林阡即便早非胜南,也不至于如谣言般丧失底线;你我误解,多为巧合,岂能胡乱猜测更牵扯越野?!”林阡也怒喝,怎容他胡言乱语。

    “所谓猜测,符合情境未必不是真相。若然说是巧合,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都如此怎还是巧合?!”杨鞍面中全是悲愤,语气亦咄咄逼人,“你运筹向来高明,明杀金兵、暗收宋军,陇陕既是如此了,山东为何不可行!”

    “我自问再怎样善于运筹,也不能如谣言所传,布局到那种境界、卑鄙到那般地步。”事实上今次他确是五天前才形成全局观。陇陕大局,也不可能如金军宣扬的那样、起先就筹谋对越野的掠夺。可惜,他一贯不屑于对诋毁解释过多,未想越野的事反而使杨鞍造成误解。

    “盟王过谦了!”杨鞍嘴角轻蔑一笑,“好,就当日前的月观峰之战是巧合,那冯张庄之战,你要怎么解释?!冯张庄之战,你敢否认你没有一边部署杀敌、一边设计害自家兄弟!你安排我的兄弟们先入虎口,自己却借故晚到了片刻,那片刻,你正是在等着我们输,好让郝定能有机会破局立功——若是巧合,我想请问,巧合在哪里?若非你存心掩盖,郝定的另负任务我们怎会一无所知!别说那是密令,那种借口我不信!”

    “那夜我晚到的片刻,确然因突发意外,茶翁前辈不幸逝世。亦是他的死令我想到如何给部署加以补充,是以郝定的另负任务是我临时安排,只不过尚未来得及告知你们。”林阡说时,内心也寒,此刻,说他因为茶翁的死回忆起佛山斗茶时步骤的三位一体、从而想到了如何给冯张庄的兵力重排和扩充,哪里比得上杨鞍说他刻意晚到、安排郝定却不通知杨鞍合理……叹只叹,一切在牢不可破时不必解释的细节,一旦分裂,立即成为了矛盾的引子。

    “是啊,你是来不及告知我们……”杨鞍眼中全然受骗的泪,面上却是真相大白的笑,低声,仇恨,“为什么你没来得及告知我们?还不是因为你的好部下祝孟尝,暴露了行踪给邵鸿渊……那么大的意外,那么重的失误,难道你事先竟没有想到!”

    “那时的冯张庄已经危如累卵、朝不保夕,潜入之初就该明白会有各种各样的风险,为此我才做了不止一手准备,但究竟会遇到什么,哪能一一料到……”林阡话未说完,已遭杨鞍喝断:“以你那般的行事周全、布局缜密,怎会没有料到!”

    杨鞍赫然喝断,“你不是想不到,你是想都没想!你明明可以做到完美,你却牺牲了我们这些先锋!郝定立功便行,祝孟尝安全便可,至于我们,自生自灭!终于你赢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令我受伤、引咎退居,所有人都还奉你为盟王! 顺风顺水,天衣无缝,谁都被骗,谁都蒙在鼓里……!区区一场冯张庄之战,便有这般多的算计牺牲,难想这整整一年,多少兄弟死在你林阡手上!”

    听到这里,史泼立石珪刘全几个,早已如木雕石刻,僵在一旁一动不动。林阡蹙眉,沉默,知杨鞍已顺着误解的路走到尽头,单凭一两句述说根本拉不回,甚至误会还会更深,见他怒吼时胸口一片殷红,阡看出他怒到伤口迸裂的程度,也不愿再解释反而激他。

    “杨鞍,可有人告诉过你,心中有屎,看什么都是屎呢!”唯有彭义斌还气急败坏,再度上前来嘲。

    然则杨鞍骤然站起,啪一声打了他一巴掌,彭义斌登时呆住,脸上五条手印通红醒目。杨鞍一把揪起他衣领,冲他大吼也对着石珪和史泼立:“你们都该醒了!我之后便是你们!我们红袄寨,不能坐以待毙做下一个越野山寨!众位难道到现在还不清楚,非要我讲得这么浅显!?”一言既尽,帐内皆惊。林阡亦是一怔,隐隐觉不对劲。

    好一个“我之后便是你们”,如果先前杨鞍所说只是和“林阡傀儡”刘二祖争权夺位,那么从这一句之后矛盾冲突不再局限于杨刘之间了,直接关系到这些红袄寨旧当家们的切身利益。更关键在“越野山寨”的屡次提及,使山东红袄寨即刻自危,陇陕义军的教训还在,他们随时有可能重蹈覆辙。

    一句“我们”,更使他们被杨鞍拉上了同一条船,毕竟某种意义上讲,林阡是外来人。他们确实该醒醒,杨鞍是在救他们啊。这些二线兵将,怎么判断形势,选择谁人听从,在今朝影响大局。杨鞍是提醒他们:莫要个人崇拜,莫要盲目听从,跳出这些来,看清楚一切。

    杨鞍怒吼之时帐内一片肃静、帐外却忽然一阵骚动,林阡须臾知悉凶险:杨鞍此番与他见面,最大的目的不是对质,而是,要将石珪彭义斌等人都唤醒,从而孤立林阡。此刻林阡慢了一步,盟军兵将都隔得太远,帐中只剩下他几个。

    当此时谁都无法用兵刃说话。

    ?

    实则杨鞍不必大费周章地封锁帅帐,一因再多的兵马也拦不住林阡,二因,筹码杨鞍已经全握在了帐内。

    帐内最后就剩下两派,他们只可以选择,是顺林阡还是倒他。

    如果他们都信了杨鞍的指证……确实林阡的当面解释并不如谣言那样缜密、那样深入人心。此情此景,杨鞍拾起了他腊月廿九就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也说尽了他先前隐忍了一个月的诋毁——

    山东地界,今乃盟军与红袄寨同驻,名为辅助,实会否是吞?救局成为侵噬,越野就是先例。君不见嘉泰年林阡向临洮、庆阳安插人手建立据点襄助越野,最终却将越野取而代之……

    只要这些红袄寨当家都能被杨鞍喝醒,意识到了山东是第二个陇陕义军,那么红袄寨只会和越野一样,和当初想岔了的杨鞍一样,把前来救局的林阡作为第一劲敌;金军只是第二劲敌。当己方太薄弱、第二劲敌又斗不过林阡时,则双方甚至愿意合作,合作先打林阡,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如此惊变似泰山崩于前,又遇上信任危机林阡却面色不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8章 功过不求谁来鉴

    第1068章 功过不求谁来鉴

    流言当真动听。五年前,短刀谷诸多元老与林阡爆发信任危机,也因他是个外来之人怕他不坚定。那时造谣者多数来自苏氏、寒党,以及金方,其中有一条,是说他身为宋军盟主,却与金国王妃纠缠不清。

    那时他担忧吟儿听见伤心,吟儿却对他讲,听到流言,确实会不舒服,不过不是对你,是对流言中的那个林阡,“那个林阡,真不像话,跟现实中的你比,相去甚远,可是,他越不好,就越衬出你的好。”

    他一笑,是啊,此刻,杨鞍口中的这个林阡,也真不像话啊。红袄寨的人,不怕林胜南是外来之人,却怕林阡是,怕的不是他不坚定,而是他权欲熏心。

    但,有归顺当然会筛出叛变,有了质疑才足以炼出信任。这世界很公平,就是这么真实,却也这么宿命——

    若换做腊月廿九当夜,彭义斌、石珪听到杨鞍这么说,只怕还真会归向了他,但现在,经过了这么多日子的并肩作战,他们,岂可能判断不出林阡是不是谣言中的那一个?知我者,皆知我,这句话里的人,再不会局限在杨致诚等忠心耿耿的林家将士了。

    “放开我!”彭义斌从杨鞍的手里奋力挣脱,退后一步,怒目而视,“盟王是怎样的人,还需你来说!?”营帐中短暂的僵局,竟这般轻易解除。

    杨鞍眼看彭义斌竟迫不及待地退后,而史泼立、石珪二人,片刻后也没有一个移动过,惊愕之余,脸上难掩疼楚之色:“我说得这么详尽,你们竟还不肯信……”

    “又是冯张庄之战,又是那些陈年旧事,鞍儿,自腊月廿九之后,你就已不在他们的身边,全然被金军蒙骗……”刘全苦口婆心劝说,杨鞍转过头来脸色惨白:“舅舅,连你也……”

    杨鞍他不相信,原来连刘全都觉得他的想法有误!刘全却义无反顾即使他错了也跟他一起犯错,就像当年的吟儿对林阡一样。但人在犯错的过程中时,只会固执地认为自己对,得不到共鸣,那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你……你们……都是这样的糊涂,这样的冥顽不灵……”当林阡的危机一瞬产生一瞬消除,笼罩在杨鞍身上的却不是危机感而是极度孤悲。

    “鞍哥,咱们今日前来,不谈祸乱起因,不谈矛盾激化,只为这山东的将来。盟王已然答应,先前一切都既往不咎,只要红袄寨能合二为一,立即将金人驱逐出去,重建家园,复现辉煌。”史泼立继续劝说,一知半解,还以为杨鞍纠结在冯张庄背黑锅之事,着重于告诉他一切功过都一笔勾销。

    “我说的,难道就不是山东的将来……”杨鞍冷笑看着史泼立,原也不指望他能听得懂,“合二为一……互相伤害过,如何合二为一?复现辉煌,何谓辉煌!可见有中空之竹高耸入天,飓风吹时不弯,千斤刀砍不断。”

    “好一句互相伤害,原来你也知道,你的一时冲动将红袄寨一分为二,在这五十多天来伤害过多少无辜,远甚于你口中那些盟王的罪孽!如今盟王希冀合二为一,是愿将先前误会消除,不再有更多无谓死伤。你却仍然冥顽,岂不知你一意孤行和自私行径,会害得山东万劫不复!”彭义斌怒不可遏。

    “山东之战,自引狼入室伊始,就已经注定万劫不复!”杨鞍脸色越来越苍白,说到激动处边哽咽边咳血,“万劫不复!是我欠兄弟们的!我……却眼看着你们越陷越深,而没有办法,我……欠兄弟们的!”

    “真如你说的那般,盟王上次到来,就该将你一刀结果了,而不必留下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不识好歹,忘恩负义!”彭义斌怒不可遏。

    “休要再提上次到来!上次到来,他明明心知一切却假装不知,借徐辕宣扬正义要将我处置,见兄弟们与我齐心知杀我不得,便又借楚风月的刀来杀我,如此再杀不得我,便推你们前往,名为救局劝我回归,实则在舆论中将我置于理亏。”杨鞍笑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倒,刘全慌忙上前将他扶住,急对林阡说道:“盟王,鞍儿受了重伤,只怕,都是在胡言乱语……”说时杨鞍仍吐血不止,却仍清醒,断续说,“不,不是胡言乱语,他,现在当然不想害我兄弟们了,他是看中我兄弟们的战力……杀不了金人了,就要用他们啊。”

    “鞍哥,为何诸多自然而然的情境,一定要将它想得复杂曲折。”林阡叹了一声,看着刘全将他扶向床榻,杨鞍伤势确实不轻,如刘全所言,这是在身心崩溃的边缘,难免要这样偏激,然而这也确实是杨鞍的真心话,杨鞍不肯再相信他。杨鞍可以把红袄寨托付给林阡,但前提是林阡没有变质,没有那么恶劣。

    “胜南,我真后悔,后悔认识你,后悔告诉你,回避自身的弱点,抓住别人的痛脚……”杨鞍笑声虚弱却刺耳,嘴角的鲜血如锋刃,话中的语气似剧毒,“你上次到来,表面上谁都留了情,暗地里谋尽了一切,还,还把妙真带走了。你,你明知道,妙真是我最要紧的人,你却悄然令她失踪,存心教我受迫崩溃……受迫崩溃……”

    听得这话,林阡刘全皆是一惊,才知杨鞍的种种偏见,根因原是在妙真的失踪,林阡摇头示意刘全勿言,妙真的任务还未完成、不能暴露行踪给任何人。

    便在那时,帐外骚动易作喧嚷,明显已不是先前的内乱。随着远处一声巨响方落,骤起战鼓铿锵、呐喊激荡,声势浩大、地动山摇,不可能是此地宋军能为。

    “出了什么事?”林阡问罢,立即有盟军将士上前禀告:“禀主公,是司马隆与楚风月合兵,再度对此地发起进攻!”

    刘全一惊,见盟军将士这么轻易就入帐,知适才对于林阡的危机根本不算危机,而这些盟军兵将尽管是客却令行禁止,非但没跟杨鞍军为难,反而在金军杀入的那一刻,当先替他们扛下了这一战。想到这里,不禁更加惭愧。

    “主公,情势甚是紧急,司马隆来得太快。”“袁将军不敌,请求增援。”“此地营寨,只怕不保。”即刻有败报络绎不绝。值得一提的是,这支跟在林阡身边的盟军,几个月前还属于敌人,那位年轻有为的袁将军,正是穆陵之战后才归顺的顾震旧部。

    “石珪,全叔,护鞍哥先走。”林阡即刻下令,刘全石珪皆领命,彭义斌史泼立则先去抗敌。

    “无需你救!”杨鞍哑声坐起,欲挣开刘全石珪控制。

    “带下去。”林阡厉声说罢,再无贻误,转身即走。

    ?

    “即便真如你说的一样,又怎样?跟在盟王左右,杀敌那么痛快,战友兄弟无数,实现了自身价值,这际遇此生难求。”石珪与杨鞍僵滞之时,低声对杨鞍说。

    “你太天真了。”杨鞍惨笑看他,去年十一月,泰安封锁由吴越打破之前,一直都是石珪协助着他据守泰安,可谓生死患难的知交,他如今却也站在林阡那边。

    “我还没有说完……何况,盟王不是你说的那样。”石珪含泪看着他,“鞍哥,该醒的人是你啊。”

    杨鞍不及石珪力大,经他压制终于虚脱。“咱们先撤!”石珪将他背负起来,立即与刘全说。

    ?

    先撤,岂能不撤,司马隆继三胜林阡之后,与楚风月、纥石烈一并来攻杨鞍部,可谓战力、人马与用兵的强强联手。

    这一时期的林阡,处于战力无法提升的阶段,再加连番战事导致他内伤未愈,故不仅不能提升,反而状态达到瓶颈,因此,在回归之夜以及摩天岭之战勉强跟司马隆持平之后,再遇到司马隆再也没有赢过。

    没想到这一战主将还是司马隆,还就跟林阡磕上了。就像云雾山比武去打擂台,第一天林阡上台去挑战第一名时发现第一名是他,第二天上去挑战第二名居然还是他……

    林阡虽然屡打屡败,却还是……照打不误。

    “怎还是你?宋军无人了?”司马隆皱起眉,出剑时漠然发问。这话,换邵鸿渊说,就是傲慢,换徒禅勇说,就是幼稚,在司马隆口中说,却实诚得很。他发自肺腑不希望对面战场上常常就是这一个人。

    “待你被俘虏到我军,自见得到我军的人。”林阡一笑,如此激怒的一句回应,司马隆打了三回合后才完全理解,也没怎么怒……更显出林阡的不厚道。

    然而,越是这种性子内敛的人,才越会把煞气表现在武器里,淋漓尽致——转眼刀剑又搏杀了三十回合,林阡闯入最终剑境所需的时间越来越短,遭遇困局却也越来越快,斥力刚一转为引力,林阡险些不能控饮恨刀;那感觉,可称为,顺势行刀,不退则进,一进不退,了无生机……

    随着刀被吸得越来越紧,招式、气流、连同紫龙驹,甚至林阡身上的力、或者说魂魄……都好像被吸往漩涡里去,非但不能尽力杀敌,还不得不费力逃离,稍一失神,立刻陷入!

    这到底是怎样一把傲视群雄的碎步剑!等闲之辈会被煞气圈斥得老远,如林阡这样的高手却会被吸到极近!这样的设计,是否正是利用了高手们的一往无前气魄、决意求胜心理?是啊,只有高手,才会不怕死地妄图破解,偏不信邪,大胆尝试……然而这些,在司马隆的眼里,都是找死。

    那么,如果抛却这种决意求胜的心理……会是怎样?林阡心念一动,却已经来不及抽身,又一次,被卷入了那未知的漩涡……“危险!”彭义斌等人大惊失色,提醒他时却不可能插手。

    吸力,如此高强的吸力……结束的时候他忽然看清楚,那漩涡,是胜欲的漩涡。

    前次之战,他察觉碎步剑剑境比饮恨刀刀象辽远、深邃、奇特,可能只是因为他的固有内力不如司马隆高强,现在几乎肯定了,但肯定的时候,也来不及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69章 却囿于刀剑光影1

    内力远远及不上敌人、横竖都战力悬殊,这种情境,不是没有过,是有太多次了。

    那时候,他的敌人还是黄鹤去柳峻,一路虽挫折不断、从无飙升,却也能遇强则强,摸打滚爬着将刀发挥到极致……

    或许是从去年在沂蒙遭遇邵鸿渊开始,连番的内力提升令他逢战就攻击性十足,期待破局、意图赢战、希求进步;后又因高手堂和豫王府的武功都太强,使他越来越依赖对自身战意的挖掘、对饮恨刀用至频繁几近无度……而渐渐淡忘了,他甚少挖掘战意、不处于攻击性的时候,是怎么操控饮恨刀的。

    所幸有司马隆,让他有机会回忆起,那种逆境中赢面少得可怜的饮恨刀,那些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的际遇,那个没有决意求胜、却也坚决不认输的少年……沉静却一腔热血,傲骨到不可一世,倔强得死不悔改。

    冥冥中忽然找到当时的自己,思绪,感情,心态,与现在一脉相承,却比现在纯粹得多,只是本质并没有改,所以共鸣得何其快……正是脑中这一闪而逝的淮南晚景、黄鹤去影像、类似的死亡阴霾,和眼前的司马隆碎步剑重叠震荡,隐约给林阡提示了……某种打法——

    虽然,此刻林阡暂不能探出碎步剑境的具体内容,但好歹可以完全地确定,司马隆战力之所以这么离奇,完全得益于其深厚内力——他曾经不想肯定司马隆真的得益于内力,因目前他自己的内力注定无法提升或恢复。但现在肯定了,反而释然了。

    释然,为什么一定要提升或恢复自己的内力才能制敌?饮恨刀在多年增补自己内力后突然不给、死了一样,又何必心急?就当现在还是七八年前,这里正是淮南的黄天荡,他不足以驾驭饮恨刀的时候,是怎么打过那个实力远胜自己的黄鹤去的,那时候饮恨刀不也没帮他吗?

    好,就当自己还是一无所有、从零开始!他记得清楚,那年深秋的淮南险壑,聆听着瀚抒的应景箫声,他是用一个最纯粹的心境去感应了饮恨刀,从而在战意不足挖掘不出多少内力的情况下,照样打出了刀中的气吞万里之势、以最实在的气势来慑敌——现在,内力虽说已远胜于当年了,不妨也抛却一切、平心静气、权当自己没内力来发挥气势!

    “如果抛却这种决意求胜的心理……会是怎样?”在沦陷的前一瞬,陡现在林阡心中的那个念头,彻底将他拯救——

    没错,就用当年的空白心境,来打现在这艰难一战。摒弃决意求胜的心理,以濒死心态破釜沉舟,就当这里是淮南刀战后的自己、苍梧悬崖上的越风,不想死,不能掉下去,不求胜,只求生——!

    一片刀光,一片僵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围观者的记忆才全部回暖,见林阡竟能逃生已是暗叹侥幸,哪还管他是否头破血流。缓过神,各自手心、脊梁、额上都全是冷汗;一刹那,脑里、血管里、筋脉里都全是碎片。 包括林阡在内。

    “好险!”林阡回过神时,眼皮也还一直在跳,缓得一缓,又重新去扛司马隆落下的又一“招”。不错,是硬着头皮在扛!虽然刀和剑互相砍刺反复撞击一直咬得极为紧迫,但说实话林阡始终都看不清楚司马隆各种招式的具体内容,所谓见招拆招都是针对着“境界”似是而非,或许,突破了司马隆的境界也就是恰好碰对了他的招式吧。

    是要与敌人比肩,才能看清楚敌人。如此,司马隆的实力可想而知。

    ?

    不刻石珪业已抵达阵前,与彭义斌、史泼立会合,他的到来,证明杨鞍已到了安全地带,而红袄寨寨众和盟军主力都撤退得已经差不多了。他们这群殿后的骁将,必须再抵住片刻,唯能在林阡一声令下之后,全体迎上,且退且战!

    对于杨鞍的不肯妥协,其实林阡心中何尝不忧:他可以向刘二祖国安用等人证明杨鞍的叛变反而造就了一个更好的红袄寨、许诺给他们所有人山东的未来;他却不知该如何向杨鞍证明他林阡并没有变质,让杨鞍也能和所有人一样重温红袄寨的过去——

    但无论如何,先别纠结那么多,所有人都活着再说!

    当走火入魔的阴影还未曾完全消失,心也刚从爆发后最浮躁最不稳的边缘拉回来,认清了久伤未愈的自己此刻不应习惯性逞能,他愈发坚定这一战就该这样和司马隆持平,不期待再借出饮恨刀中半点力,甚至不调动太多自身的气劲,排除一往无前的胜念,回到以前内力浅弱的时候……此战,不求胜,只求生,求制衡,求完整,若碎步剑只留钢丝走,就只走钢丝,走完!

    既然内力是弱点了,自不能再用内力来打,既然实势是制胜关键,那就尽全力以心悟刀、得势——鞍哥,是你告诉我的,回避弱点,发挥长处,当年我怎样,现在就怎样……我不希望每次回忆的时候,都觉得物是人非……

    继续行刀,用林胜南的战法。脾气还是坚持不懈,锲而不舍,永不言弃;心境则逐步沉淀,无杂念,无心魔,无欲求……一瞬之间,万物都黯淡消隐,记忆中一片空白只剩他和饮恨刀,他就是饮恨刀,是铁与血铸,也削铁饮血……

    与此同时,盟军的安全撤退且由彭义斌石珪和史泼立指引,井然有序散入山林直至不见,而他,为给他们争取最多可撤离的时间,与司马隆的碎步剑反复缠斗了一路。这一路,始终没给司马隆半刻打垮他的机会——气势越来越热,心也越来越冷,身处再喧嚣,再紧迫,内心都淡定,都如一。

    司马隆脸上现出一分难得的好奇,饮恨刀显然还未退出最终剑境,却又不曾被碎步剑吸入或斥出,反而像一团火焰,冷冷地燃烧在适才其败战的范畴,不进不退,看似趋停。如果说这是认输当然错了,这团火外冷内热得很。

    但司马隆清清楚楚,林阡此刻耗费真气并不比适才多,奇也,没动用那么多自身真气,居然能打入深层剑境,并且一直堵在这儿化不开、斥不走、吸不得!?如此将近半个时辰,司马隆与他一直胶着,怕他这是诡计、未敢对他怠慢。

    金军有关和林阡的实战经验都是这几年才累积起来的,旧时的林胜南怎么打架,司马隆如何能明白。

    尽管如此,林阡也只能不进不退,死缠着敌人罢了,司马隆之战力,当真不可捉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69章 却囿于刀剑光影2

    碎步,那是把打起来根本就不觉得是剑的剑,或可谓之一切功力都凸显在境界。招式可以忽略不计,是因为每一回合司马隆都足以打出来厚厚一叠。那种宏观呈现的威力,破坏性之大,可对远处摧枯拉朽,同时也对近处极尽毁灭。

    至于这种境界,林阡前后接触这么多回,现在也隐约有些理解——用纯粹心境去打,还就真是打对了。

    厚厚一叠招式,“一叠”,是指司马隆招式确实很多、打得很快,“厚”,则是他的特点所在:他的剑外存在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分布。这分布,也就对应着煞气圈、防守线和无防守区域。

    先前林阡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打进了无防守区域会“变斥为吸”?许是灵光一现,许是经验积累,酣战多时,终是悟了出来:其实,不仅要从敌人考虑,更需从自身分析啊。

    之所以从斥力变吸力,毕竟是林阡自己心中所感,不是现实,而是感觉——斥力,是因为林阡觉得自己在求胜的过程中遭到拦阻,但还能握得住刀,只是吃力;而引力的造成,可能是林阡仍然在求胜的过程中、却已逐渐疲弱甚至觉得控制不住饮恨刀,吃败了。

    是林阡“觉得”而已,所谓玄妙,所谓离奇,抽丝剥茧,不过如此。故而林阡忖度,司马隆的力量是这样分布的:由外而内逐层加强——

    但司马隆不是个防守型的高手,他最外层“煞气圈”的气力虽然是他分布最少,但凭借着其与高超剑法的结合和掌控,使得欲突破这外在剑境时,敌人需要花费数倍于此处实际需要的力气;而当艰难闯过先两层之后,敌人的劲力都已花费殆尽,遇到这更强的力量区域时对武器根本不可能自控——是因为操纵不了兵器、才会觉得被吸,被吸到不知何处……

    因此,那是更强区域,不是无防守!

    碎步剑中,原来暗藏着这样的一种战略——随着渐渐深入碎步剑境,敌人的锋芒也逐步被削弱,明明距离越来越短,战线却是越拖越长,而原先求胜心切却眼看兵器被吸,心态没调整过来显然手忙脚乱;误以为靠得越近就越会被吸、被迷乱被惊撼愈发不知如何调整……当沦陷在最强内力中时给以攻击的决心反而减小,则更会被吸到无法自控,恶性循环,加速了最终失败。

    到死竟都还纠结着“无防守”、不知道自己死在一股极巨大的力量、最危险的防御里……

    一切毁在心态。越想胜的人,越靠近失败时越恐惧;越是常胜不输的,越是不懂如何应对失误;越是抱着求胜心态来的,越会困在这漩涡里出不来。冲这一点,碎步剑已非剑,司马隆亦非区区一个对手。

    正是在这一战中,林阡打着打着,愈发明白了这些玄机:司马隆的力量就在那里,不增不减,饮恨刀的位置也在那里,不动不移,但一旦林阡心态变了,“不求胜,只求生”,不恐惧迷乱,能应对自若,那感觉到的就可能不再为引力,而是斥力……一念之间,一线之间。

    斥虽难打,终究比引有所转圜,只要找对那个心态,找准自己在这一战的定位,“先考虑握紧,再去想战斗”,即便赢不了,起码不会陷于万劫不复。

    可惜的是,勉强与司马隆持衡的过程中,虽然算是“解”了碎步剑的这个谜,林阡却知若不恢复到平日战力,根本“破”不了这剑境……只能平局。

    迟则生变,打过又两百回合,林阡算准时机拨马就走——心态自然要放对,任何时候都需分轻重缓急,否则跟着他的人们该如何。

    司马隆原还恋战,却看他一骑入林而想到当夜火烧摩天岭,故未敢趁胜追击,寂然看着林阡离去,眉头一直蹙紧。

    ?

    休整两日后,二月十四至十八,金宋双方持续对决、交锋不断,宋军受林阡打平司马隆的影响,不再颓废,重振旗鼓,然而仍处劣势,略有北移;

    十九,北部战场传来战报,黄掴解涛最后的一支残军,遭大崮山李思温、摩天岭王琳的夹击后惨败,仓皇逃向中部,摩天岭和大崮山一带再无金兵,战事因此全然转入了月观峰地界。

    泰安战地,地盘得以重新划分,林阡得李思温助阵,黄掴解涛却几乎再无战力帮不上司马隆楚风月,数战后金军稍显疲弱,宋军顺势翻身,此前,王琳更在打击黄掴之时将其击伤,给林阡出了口恶气。

    即便如此,众人提起黄掴时,仍觉此人危险、可恶,这么多天来他这个人并不在这里,影响却一直在。到此刻红袄寨仍然未能整合,尽是因他。值得欣慰的是,虽杨鞍不肯回归,但因其昏迷不省,月观峰据点暂时交由刘全负责,地盘也暗中靠盟军保护。中部战场,金军基本落到下风。

    另一厢,国安用和海138看书网勉强保住了东部战场;刘二祖部下老弱伤残们,却随着柳五津一并退至林阡身边,作为撤退到安全区域的第一拨,据称,西面据点并不乐观,在林阡拿下北部的这段时间内,彼处已悉数被完颜永琏平伏,唯刘二祖和郝定还守着最后一处大寨。

    眼下,泰安全局的形势仍然平衡,不过,好歹是往爽朗的方向发展了,宋军已能看见翻身甚至得胜的曙光。

    “柳将军,别垂头丧气啊!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李思温到辕门相迎,一见柳五津面带愁郁,便笑着拍了拍手,手下立即牵了个战利品过来,柳五津一见两眼就发光了:“好马!长得还有点……”

    “真像‘流云’!”柳闻因走上前,一看就清楚了。

    “李当家,感谢啊!感谢不尽!”柳五津眼泪汪汪。

    “哪里的话!”李思温笑起来,他一贯恩怨分明,“你那匹为了救我给金人打死了,我当然要从金人那抢匹最好的送还!”

    “闻因,赶紧把马儿带下去。”眼看柳五津对战马动手动脚,石珪笑而让闻因赶紧牵走,“老柳他,辣手摧马啊。”

    闻因点头,牵马就走,而那小将彭义斌,原是跟着闻因一起来的,现在又和闻因一起走了。柳五津见着这一幕,先一愣,后也好像有点懂了,捋须奸笑,点头,甚好,甚好。

    “你怎么也在,大崮山谁守?”入帐后,柳五津既问李思温,也问林阡,略带担心。

    “已交托新屿。”林阡微笑回答。

    “那摩天岭?王琳他一个人?”柳五津掐指一算,仍然担心。

    “不错。”林阡点头。

    “柳将军,切莫小瞧了王琳啊,上回与我合击黄掴,差点抹了黄掴的脖子,实在解恨!”李思温说。

    柳五津一怔,隐隐懂了:主公已经吸取了过往教训,令他们战绩上持衡,如此红袄寨打散重排、得以均分,杨鞍和刘二祖的嫌隙可烟消云散;

    实际远不止如此,主公更令他们实力上也达到了均分——论强攻,吴越仍然是红袄寨第一,但李思温王琳等人经过磨练也皆是不差,彭义斌石珪跟随在林阡左右身经百战,连史泼立都没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本来,红袄寨的抗打击能力就很强,若非月观峰事变,反而被盟军淹没。现在打翻身之仗,各种能力也都渐次浮现,遇到这支最强金军,他们的能力根本不弱于盟军!

    冲这一点,月观峰事变焉知非福。许多问题跟疖子一样,早些发出来早些解决,趁着主公还在,反而对红袄寨有利。只有主公需要劳心了。

    想到这里,柳五津的心不禁安妥,当此刻泰安五处主战场完颜永琏和林阡各赢一半,那一直不分胜败的南部地带,也明显成为最新的战力角逐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13800100,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無彈窗閱讀]

第1070章 三足鼎立今犹在

    升起在眼前的那颗火星,想冲天却又立刻沉淀。

    烟雾的后面,是和幼年一样的荒凉夜空、残褪之火与未尽书策,除此之外,唯有死寂。[]

    当月观峰战地得胜在望,阡终有半刻闲暇能离开战场,心中没有烦闷没有悲郁那是假的,所幸,还能以玩火来宣泄情绪。教他这习惯的人去,这习惯他还一直保留着。

    身后忽响起轮椅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过身,到天骄熟悉的面容。经这半个月的休养,天骄体力恢复不少,但樊井不同意他奔波劳碌于伤不利,建议他留在摩天岭,却还是来,循着这战火的轨迹,朝着今夜烟雾的方向。

    “我已问过史泼立,杨鞍他到底什么。叹只叹主公先前为他争取舆论、克服万难帮他和红袄寨建一座桥,却遭到他的过河拆桥、肆意诋毁。”徐辕停在他身侧,同这天地苍茫。

    “展徽不省人事、王敏死未卜、妙真下落不明,他又身受重伤。身心最脆弱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偏激之言,只能折半来听。”林阡罢,却叹一声。山外摇曳的灯,天上迷离的星,它们,明明天壤之距,在眼中却能混淆相融。为何人和人之间信任却最难,难道他们的距离更远。

    “杨鞍的种种法,倒是证明他当时叛离只是怕被害、一时冲动,如此一来,主公先前为他的辩解得通、腊月廿八事变的矛盾也全迎刃而解……然而前因虽释,后果不堪,我想不到的是,他只需顺着舆论他被蒙骗怕被害即可,却竟真会将主公想得那般恶劣,还妄图服别人。”徐辕知阡极少流露真实情绪,身为人主,自是令下属无法真切把握他的内心及情绪,杨鞍不应该不穿就选择猜忌。

    “他一个月来从来没诋毁过半句,却在这最后一刻将之全数摊出,若非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也不至于如此……”实话,阡被人那样误解,心怎可能不触动,何况那个还是着他长的鞍哥。帅帐相杀,后悔莫及,杨鞍的心,理当是那时起变。

    “当初黄掴将你妖魔化,造就矛盾的契机;但如今矛盾迟迟不得解除,是因杨鞍自己将你神化。”徐辕叹,“实则杨鞍的诸多指责,论据都是‘你行事缜密’‘布局完美’。我一听到,便理解。因为太信任而造成信任危机,再加丧失斗志缺乏安全感。”

    “无论会多艰难,我都一定要收回他。”林阡时,见火将全熄,而书策未尽,即刻拾火再燃。徐辕在他身后注视着,万籁俱寂,四境无音,包括徐辕,一直静默。

    终于,待到他转过身来,眼角的忧愁也减轻许多,徐辕也终于不再过分担忧,心知这发泄情绪的途径倒也有效,“收回杨鞍,我虽不能为你作战,但仍能为你当客——待他醒来,我去服他。”

    “天骄。”林阡一怔,始料未及。

    “你也需答应我,莫再自残。”徐辕一笑,压低声音,却带着诸多怪责,“老夫人临终之前,想来只是希望你活着,而非希望你走火入魔。”

    “我明白。”林阡脸色变得凝重,“这烧纸宣泄的方法,是她传授给我,如今她虽然走,但她的很多原则都还在,林胜南得以从桎梏解脱,林阡的困境却需要往前才能打破。”

    “是,烧纸便算,别再急于胜战、次次耗尽自己。要知道,你身后,始终还有我们——绝没有孤掌难鸣的时候。”徐辕。

    林阡动容:“天骄的是。”

    “时候不早。回去吧。”徐辕将轮椅掉转方向,动作却有些笨拙。南宋武林享誉多年的天骄,谁曾想他会和轮椅联系在一起,徐辕却是名副其实,做得起天骄,也做得起伤病。阡见他笨拙,想上去协助。

    “哈哈,征战半,竟拿这东西没办法”徐辕笑而摇头,示意阡别帮他。阡忽然想起这个笑容,先前吟儿在寒棺的时候也露出过,“我原先的理想,是可以像男人家那样地驰骋疆场,若再也做不……子的心灵手巧,我照样学。”

    在这个早春清寒的夜晚,林阡明明感动于徐辕义无反顾的支持,明明也佩服着徐辕遇事淡然处之,却心一种强烈的自责,他知道,徐辕被迫害到这个地步与他脱不开关系,徐辕才是这山东之战最为他所害的人,他实怕将来的徐辕会和吟儿一样,再也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松开手,任由徐辕自己绕过他轮椅前的那块拦路石,林阡再度陷入到沉痛的心情之中,未缓过神来时徐辕仍然没有绕过去,而是不紧不慢地、拔出冯虚刀来、砰一声、将其劈开两半,然后满足地从中间穿过去。林阡原还沉痛,到这一幕不禁笑起来,这傻傻的可爱的天骄啊……遂与他一并回营去。不能纵马与共,却也还是一路相护,一路作伴。

    从弥漫的烟火中走出,星空还是那星空,却因心境不同,得也不那么阴霾。

    一阵清风拂过,天中薄雾消散,弦月破云而出,洒出一弯素影。

    “现下完颜琏赢横岭、调军岭,我们在摩天和月观峰占上风,最关键的角逐,已然在南部战场,也就是冯张庄和天外村等地。”沿途徐辕与他论势。

    “不错,凌杰一直在打天外村,却帮吟儿完善防御体系。”林阡玩笑之语,透出些许自豪,“岳离则为其后盾,坐镇在冯张庄内,来是等着完颜琏军开到。不过,我会拦着他们会师,不给完颜琏过去。”

    “刘二祖和郝定顽抗的这几日,便是你要拿南部战场的时机。”徐辕领会。

    林阡点头:“岳离无疑是完颜琏麾下最强的一将,先前我数次与他都是马上交战,还没得出他剑法的路数。”

    徐辕一愣,沉吟:“这么强……”

    迷迷糊糊还来不及去探索岳离到底花几成力,因为连路数都还没懂的时候就撑不,岳离之战力绝对还在司马隆之上。故此,林阡在济南府与岳离交战时都刻意用“无法无天”。

    徐辕叹罢,也沉着一笑,“岳离是完颜琏麾下最强,在,凤箫吟也是你麾下最强的一将啊。”

    是啊。任何兵法都,必要时可抓敌人最重要的人,去钳制敌人最能打的人。但他林阡,最能打的从来就是最重要的那个,这些年来,与他在得咫尺,亦在得天涯。

    “她一个人却当然没法打,有必要给她更强的高手。”林阡。

    “原来你有部署……我便不问,拭目以待吧。”徐辕点头,暂时不能猜到,却不再过问,行到路口,与他分开。

    “飘云,星衍,我要见他们。”他在路口再停留半刻,晚风掠树,暗处声动,他压低声音,对树丛中的海上升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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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1章 红颜旧梦化不尽

    第1071章 红颜旧梦化不尽

    “百里飘云,我要尽快见他。”山东陷入混战久矣,虽各地不可能彻底断了往来,但关乎军情多是由专人传送、重要将帅也一概不得随意调动。若非此战需要完成的任务极多,林阡也没必要亲口传达、面对面交代。飘云素来行事周全,自然是联络者之首选。

    以特定暗号嘱咐完海上升明月后,无半刻滞留,林阡当即离开原地返回军营,待另一个时间地点再与飘云接触。有些风格注定是改不掉的,做主公时间再长,当细作的感觉仍然不陌生。

    暂无战事,他最抵触的空闲。却不再像天骄来之前那么悲郁了,于是在军营四处巡视了一番,月观峰驻地,安静却绷紧。

    “盟王。”转到马厩附近,正巧彭义斌牵着匹马往这边来。

    “义斌?”林阡颇感意外。

    “哦!我是来找闻因的。李当家送了匹流云给柳将军,闻因喜欢得不得了,我看着这匹青骢好,也牵来送她。”彭义斌直爽回答。

    “这么晚了,闻因还在这里?”林阡一怔。

    “是啊,柳将军说,适才无法无天又撒泼,差点伤了袁将军的马,闻因即刻赶过来教训它……”彭义斌话声未落,就听十几步外马蹄声急,与此同时一束极快的白光逝过他俩,青骢马一瞬受惊几乎挣脱开彭义斌的手。随着前方那匹马被人勒住掉转过来,青骢还在不停地踢蹄晃脑,紧张忐忑的样子见此马如见恶魔。

    不过一物降一物,这匹恶魔般的无法无天,还是服帖地给马背上年轻的柳将军管住了。“林阡哥哥,彭大哥。”扮着男装的柳闻因策马而来轻轻松松,此刻停住看他两个时,端坐马上说不出的飒爽英姿,微笑说罢直接跳下,动作利索技巧熟稔。再一吹口哨,无法无天竟乖巧地自己往马厩走。

    “真是,只听闻因的话呢!”彭义斌瞠目结舌,接着适才没说完的。

    “确是驭马有术。”林阡亦欣赏地看着她往这边来,她举手投足都是自信,眉宇间也掩不住的英气。年轻真是好。

    “闻因,这匹青骢马,我见很好看,很配你。”义斌赶紧上前。这一副投其所好的样子,令林阡忽然想起了陇陕时期、牵着玉项墨苦求吟儿的自己,一愣,原来是这个意思?

    盟王他老人家,总算开窍了一次,林阡想,吟儿若在这里,只怕又要牵红线了吧。

    “林阡哥哥,是有任务要安排我了?”待义斌送完了马儿也走了,闻因压低声音问他,带着些许期待。

    他点头,确实有任务要给她,否则为何让她着紧驯无法无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他对天骄所说,吟儿是他最强的一将,但“有必要给她更多的高手”。百里飘云、江星衍,正是林阡安排的第一拨高手,连同祝孟尝及一干红袄寨新秀一起,已支撑南面战场长达五十余日;而第二拨、几个时辰后将随飘云一起走的,正有柳闻因一个。

    今次筹谋,时间与地点,事件与人物,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是以这次他完全亲力亲为,也一概不予外露。“今夜且养精蓄锐,明天一早,即刻出发。”连出发到哪里、跟谁一起,他不到那时候都不会说。

    谨慎至此,是因为他知道,山东之战,不该再拖了——

    ?

    不该再拖,首先他的策谋需万无一失,他的战力亦必须保证,因此就算连樊井,他都难得一次地、愿意主动去见,不再讳疾忌医……

    跟着樊井的那几个小军医,见到主公主动求医,脸上写满了“破天荒”、受宠若惊,或将信将疑,樊井本人自也有些诧异,却眉头一挑,说主公且先等会儿,一边说,一边没停下给旁人裹伤。

    那小将甚是惊慌,忙站起来说主公先医,却没奏效,一来林阡摇头示意不必,二来樊井一把拉住他继续包扎。樊井啊樊井,真符合了海逐浪那句“想医你的时候追着你,没计划医你你求着也不医”的原则。只不过,林阡常年处于前者,没尝过后者。

    玉泽恰好也在,见林阡难掩苦色,即刻上前,先替他手伤换药。刚脱下外衣,就见他从腕到臂到处血染。实则最近这次他并没有败给司马隆,这还是上上次的创伤了;如今杨鞍造就的脚伤已经愈合,手上的还是没好,内伤也比刚回归盟军时更加严重——司马隆,司马隆,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啊……

    “胜南。”不知玉泽唤了几声,林阡才缓过神来:“怎么?”

    “宋贤他,可有消息了?”玉泽问时,面容里藏着一种避世的清愁。柳氏蓝氏一夜之间全死,只留下她一个人活着,若换往昔她必然生无可恋,但如今,所幸还剩最后一个依靠和寄托。

    玉泽却就是玉泽,还是如昨般懂事,她再担忧,也不会在战乱纷飞、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问,只会在远离战场、他无甚烦忧的此时。

    林阡摇头,但宽慰她说:“相信我,大战结束的那一天,我会把他毫发不伤地带到你面前。”

    玉泽点头,终露出一丝笑容:“自是信的。”轻叹一声,“为了这一场苦战,你至今连小牛犊也没见到。”

    说罢两人四目相对,一笑都是感慨万千。

    他与她当年相恋,却始终聚少离多;如今能够如此之近,但却已各自成家、心中牵挂都是他人。这种情景,说没有一丝感觉怎么可能,相视恬淡,多是释然,人生际遇往往都是这般。

    “哎!樊大夫,劳烦了!辛苦辛苦!”那小将终于裹完伤忙不迭要走,林阡眼看樊井空闲了,赶紧抓住机会,嘴甜得很,尽得吟儿真传。

    “哼,原来在阵前夸赞还是出于真心的。”樊井捋着胡须,露出个瞬间就消失的笑,“过来吧。”

    林阡一愣,“阵前夸赞”?忽想起与司马隆某一战,司马隆说,才三天,剑伤就已经好了么,自己回答的是我方军医医术高强,战力反而提升,哈哈,原来已经传到了樊井耳里了。

    樊井既然答应医伤了,林阡也就不献殷勤了,安心给他诊治,思绪又全给了司马隆,刚刚和玉泽交谈时,他就在想司马隆的剑。克服剑境,是除了南部战场之外,于他林阡的头等大事。

    除了最近一次的打平他总结出心态为零、握紧为先、斥引一线这些经验,其余数次对付司马隆,他次次都是惨得兵器没法控制,只能依赖身后的兵将……司马隆,碎步剑,像有股神奇的力量,到现在还在吸引着林阡,那样一种强烈到极致的漩涡。

    “感觉怎样?”这时耳畔响起个声音。林阡想都没想,就描述起来:“唔,那种感觉,就像千钧力打穿了一块钢铁之后,原想直接击中要害就赢,结果打在了核心的一团藏针棉花里……待到躲过了各种针方想喘一口气,却随着这棉花越陷越深,渐渐地饮恨刀根本拔不出来,被吸进一种浑噩的无意识边缘里……”

    淋漓尽致地把他遇见碎步剑的感觉都形容了出来,回神时发现周围的人都瞠目结舌,正给他肩膀上药的樊井脸都黑了:“是问你这药感觉怎样!”

    樊井素来不苟言笑,在他身边的人也基本都中规中矩,现下看到主公如此好笑,都一个个憋不住笑出声来。纵是玉泽,也啼笑皆非,愁绪皆抛去九霄云外。

    林阡轻咳一声,众人慑于他威仪赶紧收敛,然而面子上已经挂不住了。“感觉……有些烈,有些……辛辣。”他理亏词穷,只能老实回答。

    “烈,辛辣,哼,我不明说这是药,你怕是又要当酒喝了。”樊井没好气地说。

    “实则,那种打进棉花里的感觉,也不是次次都越陷越深的……先前确实都是,今次一战,我一开始确实差点被陷进去没出来,但死里逃生调整了心态打之后,就再也没有越陷越深的感觉。”林阡没再理樊井,是因为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

    其实今次与司马隆之战得分成两种情况,一开始他是差点一如既往被吸进去、但靠着濒死心态打出气势逃生,而以石珪赶到、大军撤退为分界点,后来继续打的几百招里,虽然也还是靠着心态打,却已经不止是逃生而且是制衡了。

    “如果说一开始濒死之境打出气势逃生、只是利用了纯粹心境在一线间变引为斥,那么其后的几百招制衡就不完全是心态造就的斥引一线了,而是:斥引的那一线确实已经往后移了。”林阡对樊井详细描述了整个过程,“后来再打的时候,我打到的地方并不是我内力的极限,因为我的气势节省了一部分内力,算是代替了这部分内力的作用。”

    樊井表面没在听,其实也略有所悟,并无反对。不错,用纯粹心境发挥气势时,相对而言突破一二层时所需内力也就少了,如此一来等同于给突破第三层预留了气力。

    “若然我在突破一二层时还是今次这种求生式打法,第三层,将内力在一瞬间全数发挥求胜,那么……”那么,今次之战他很可能歪打正着,发现了怎么破深层剑境!

    樊井摇头:“不建议主公你尝试。太冒险了。何况……”

    “不错现在我内伤未愈,但下次我战力恢复,一定可以在这次的基础上,将他打败。” 是的,斥引的一念之间、一线之间,那是利用林阡的主观心境、感觉来制衡固然不错;但同时,真有极大可能客观上也会将斥引的界限推移了。

    一旦气势可以代替一部分内力,那只要他战力恢复到最高,就绝对有机会克服司马隆,“斥引之一线,一定会后移,甚至是消失!”

    “难怪这么着紧找我医,原来恢复了还是要战!”樊井肃然,摇头,“界限固然后移,后移多少,谁人知道?主公希冀气势与内力结合能够胜过他、迫得那界限不复存在,但万一痊愈了还是及不上他,岂不是又一次被陷进去?主公,且听我一言,樊某人医术再高,也医不活死人!”

    林阡心想,下次临阵时真的可以试试,不试试,怎知道行不行得通。奈何人在樊井屋檐下,哪能不点头称是呢。唉,吟儿说的不错啊,老夫樊井,一言九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72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第1072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晨光初照,天色微明,苍茫海气推滚烟云,远近群山若现若隐。

    柳闻因跟随林阡一并转入林中,等候与那百里飘云会面,这一路上,她牵着无法无天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平定魔门、联盟内乱、川军事变、陇陕山东大小战役,多年来她其实始终都在为阡效力,但不知怎的,就感觉今次与以往不同。也许,是这一战里她的位置变了?作用也更大,责任也更重了……

    紧张的同时,脸上却不自觉地挂着笑,当然逃不过林阡的眼,他带着些许疑惑问:“笑什么。”

    “是觉得跟那天一样,为林阡哥哥办事,有种很高的成就感。”闻因微笑答,确是忆起了二月初七那晚,她也是这么跟着他来月观峰。感情一直很安静,只要能与他同行。

    二月初七,那晚,也是阡始料未及,想与杨鞍对质却帅帐相杀,得到妙真襄助也反救刘全。

    “那夜令我最难忘的,却是你与妙真,一杆寒星,一杆梨花,交锋时也强,合作时无间。”林阡叹道。

    “可惜妙真她自那夜之后就没了音讯,直到前几天才知道她在困境里。”闻因低下头来,“是没能完成林阡哥哥的任务吧?”

    那夜林阡对妙真嘱咐之时刘全和闻因都未曾旁听,故闻因和刘全一样,虽知妙真是自愿为林阡执行任务并非被林阡私藏,却都不知她离开后去了何地。

    直到几天前众人才从月观峰南的战报中听说了妙真的踪影,方意识到妙真原是被林阡派去了彼处与王敏部会合。林阡先前不愿对任何人暴露妙真行踪,正是不希望妙真还没来得及与王敏会合、就遭到金方拦阻落到敌人手里。

    为何林阡要让她悄然而然与王敏会合?

    近半个月来的中部战场,月观峰北的司马隆楚风月一概输仗,刘全杨鞍展徽无论有未心服、毕竟都在林阡的暗中庇护之下,况且林阡到来之前他们战力也不弱;唯有月观峰南,那支和杨鞍失散已久的王敏残部,始终遭到金军打压渐呈疲弱处境堪忧。

    这支宋军被金军打乱后长期游散,是细作多方打探才知缩在了哪一隅的,帅帐相杀那晚,林阡原想先收杨鞍刘全再合兵去救他,未想在杨鞍这一步就计划搁浅,无奈之下,林阡唯能先令妙真帮援——

    需知王敏相当于有杨鞍党一半的兵力在手上,千余人怎会连刘全都不如?王敏缺的,只是军心之轴而已,妙真之行正是与他会合,希冀能暂且唤醒他们的士气。这一点林阡也确实利用了杨妙真之于杨鞍的重要性,只不过不像杨鞍想得那样阴暗。

    也正是那夜三人两骑破围、妙真在乱军中对楚风月的人说“我是杨鞍的妹妹杨妙真”,那种魄力,那句话,提醒了林阡,妙真是杨鞍的另一个标志,杨鞍在阻挠着红袄寨合并的进程,但妙真可以代他推进。

    当然,救王敏只是妙真的任务之一。

    既然用妙真激活了王敏的战力,当然要借王敏反作用于月观峰战地。

    若是细心之人就会发现,近日消失在此地的除了妙真之外,还有另一个敌军的重要角色,高风雷——这高风雷何许人也?正是二月初七那晚,林阡闯入兵阵救刘全与妙真时,突然打出来的那把力大无穷的锤的主人,害得林阡猝不及防非得沙溪清插手帮忙才化险为夷。他和司马隆一样,属于豫王府四大高手。

    这便是妙真的任务之二。需要林阡为她护行踪,考验妙真的胆量与能力,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才能产生效果——妙真并没有任务失败,妙真的相援、王敏的崛起,直接帮林阡分流了高风雷这支金军。所有敌人,本就不该全聚在月观峰北压着杨鞍和刘全打。

    趁着高风雷被妙真和王敏一众兵马吸引,杨鞍困境得以缓解,林阡就利用了这十多天时间克服司马隆。尽管到今夜为止还不曾打败他,终究已能在战场上持平了,月观峰以北的这部分战场,已经尽数由盟军占得优势。妙真、王敏都是功不可没。

    然而,王敏部终不可能与高风雷持衡,就在两日前,高风雷终于调兵遣将一鼓作气,对一直采取游击策略的宋军大肆搜杀。再加上横岭战地刘二祖郝定不敌完颜永琏、国安用海逐浪在调军岭挣扎艰难、南部战场的角逐也箭在弦上……林阡知道,迫在眉睫,行动不得不迅疾铺展。

    “鞍哥,对不起,确实让妙真冒险了。”他曾在看望杨鞍时于心中说,杨鞍重伤昏迷至今,一旦醒来,很可能又会分裂——

    是分是合岂随心,当日前杨鞍指责林阡变质咄咄相逼,林阡之所以没对杨鞍解释妙真的事,既因不想让妙真的行踪流传出去,也是被杨鞍的质疑触动了心——杨鞍既已说你利用我这个弱点令我受迫崩溃,阡怎还能阐述他让妙真冒着冲锋陷阵的危险?

    唉,若预知杨鞍会对他说出这番质疑,他也未必一锤定音就用妙真。妙真对杨鞍的重要性,林阡用了其一,却忘了其二。怕只怕,杨鞍会因为妙真的这次性命冒险不肯从想偏的死胡同里绕回来。

    不管怎样,问心无愧就是。二月初七夜他之所以决定用妙真,是因为权衡后他确定妙真担得起这份责任。风险很大,但能力更大。

    ?

    他信妙真的能力,就像今天他也确定闻因担得起责任一样:“不错,妙真陷于困境,但你可以救她。”

    闻因听他讲着整个计策,渐渐明白了自己这任务何等艰巨,心头掠过一丝忐忑“我能行么”,瞬间脑海里却划过吟儿和妙真的模样,一个为他征战时寸土也不让,一个同样是承担时没怕过失败。

    闻因的忐忑稍纵即逝,点头时下定了决心:“一定尽力。”便在这时听得一声“主公”,原是飘云来了,闻因转过头去,飘云与她见礼:“闻因姑娘。”

    “百里将军。”闻因看向林阡,不知需否回避。

    林阡摇头,问飘云:“冯张庄形势如何?”

    “并不乐观。”百里飘云答时,颇有军师感觉,“早先奉主公之令、于冯张庄安插的几处据点,虽然成功建立,却不敢大肆扩张。岳离就坐镇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

    闻因听着,知道冯张庄很难安插据点的原因,一因为岳离坐镇其中,二则因为其中宋人太少,这也是吟儿一直拿不下冯张庄的原因——腊月廿九之后,由于胡水灵冯铁户等人第一时间将寻常百姓通过地道转移避免屠杀,整个冯张庄全然是金军天下。

    冯张庄内,剩下的少数宋人只是当晚没逃出来的类似于祝孟尝这样的败军之将,或是红袄寨的一两个散兵游勇,可以利用的兵源少之又少。若想安插据点,则必须由外潜入,冯张庄固有地道都被金军发现并堵死,潜入难度极大,造成了吟儿先期几战无法出奇制胜只能硬打,对付邵鸿渊凌大杰倒还好,到岳离的眼皮底下就不可能赢了。

    这些天来,凌大杰主攻天外村逼迫吟儿投降,而岳离就坐镇冯张庄岿然不动,前有高风雷打压王敏,后有凌大杰对付吟儿,都与岳离他没关系,他只需等待王爷到来即可。于是,冯张庄内形成据点就更不容易。

    纵是这般,这段日子里阡还是让百里飘云、江星衍尝试,直到此刻,听百里飘云阐述了计划失败。当飘云的语气里带着一分无路可走的忧,林阡却似没有心情的变动:“尽快撤出来。”

    “是,撤出之时,尽量不引起金军注意。”飘云点头。

    “怎能不引起金军注意。”林阡笑了笑,飘云一愣:“怎么?”

    “进去时悄然无声,撤逃时大张旗鼓,才不至于徒劳无功。”林阡笑说。飘云才意识到这次的安插据点不同以往,并不是暗战,专心听他把闻因的任务也讲完了,愈发会意,叹道:“这一局,主公下的全部都是险棋啊。”

    “非常之局,岂能不走险棋。但遇到风险的、需要逢凶化吉的、临阵权衡一切的,都是棋子自己。”林阡说时,极尽恳切,“闻因,飘云,全盘计划虽然理想,但是是将所有巧合堆砌在一起,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败都会影响全局,纵然是我,隔这么远也不可能有绝对胜算,对你们这些小将,我只有一个要求:相信自己,相信合作者。”

    闻因飘云皆点头:“没有打不了的仗!”彼此一愣,竟是异口同声。林阡稍一动容,竟从他们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这是战场,贪图安全的人来不了,也做不得林阡哥哥的棋子。”闻因笑,飘云亦点头,“相信主公,每次都是选择最恰当的人选。”

    是的,最恰当的人选。山东之战,飘云功不可没却非拔尖,金人不会过于留意他的行踪,短短一夜的接触自然无甚大碍,而一旦他得令后返回天外村,南部战局将立刻开始为林阡改;闻因亦然。

    川蜀短刀谷的大刀,川蜀短刀谷的寒星枪,林阡看着这对少男少女离开,心潮难免起伏,抗金事业后续有人,这是抗金的第四代。

    第三代还在主宰的开禧元年,这些孩子们就已经登上舞台,山东之战有一半是这些人打的,此次行动,枝节仍然由海上升明月完成,但主体必须他们担负。

    ?

    不过,有一点林阡还是有欠考虑了——回来之后就看到义斌一大早来到马厩,可能本来想“巧遇”闻因的,却发现无法无天不见了。

    “盟王,闻因她,莫不是离开了?”义斌一脸失落。

    “一点小事,过几天便回来,不必挂牵,没什么危险!”这时柳五津走过来,女儿一早就出发,做父亲的哪能不懂她是被林阡派用场了,而做属下的,又岂不知主公不可能透露闻因去向。

    “哦,那样就好。”义斌放下心来,就没多问,拍拍青骢,略带郁闷地走了。

    “若是吟儿在这里,只怕要说我从中作梗。”林阡笑着说,“害得你家女儿欠下笔情债。”

    “唉,是啊,又欠了一笔情债。”柳五津也拍了拍青骢,笑着指桑骂槐。

    确实,柳五津太了解林阡,涉及重大行动,他不会让行动外的人得知,多一个知道,多一份泄露的危险,何况山东混乱这么久了,这是再重要不过的一战。

    这也是金宋细作遍地都是的一战。所以不管联盟是怎样的兄弟齐心,运筹之时,只有行动内的人绝对互信。

    因此,有关妙真的行踪,在妙真没有就位发挥作用时,林阡未对刘全、杨鞍任何一个说。

    就像关于闻因和无法无天的任务,行动还没开始林阡连柳五津、彭义斌都没有告诉。

    还有宋贤的下落,林阡亦不曾向蓝玉泽说实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暧昧shuhaige,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073章 会心一笑不必讲

    第1073章 会心一笑不必讲

    并肩作战这个词,提起时可能想到谁?对林阡而言,似乎有太多选择,从幼年的落远空、杨鞍、刘二祖,到闯荡江湖时的柳五津、吟儿、风行、莫非、君前,再到统帅盟军后川黔陇陕各大势力甚至楚风雪,以及如今跨境征伐涌现出的飘云、星衍、妙真、闻因这些新人……

    前辈晚辈、同伴麾下,无一不是合作无间的战友,患难或叱咤都坚定不移。当然,漫长的征途上确实有人因这样那样的缘由离开了,但所幸分道扬镳之前,他们曾一直同路。

    然而,这世上令你推心置腹的人有很多、挖心掏肺的纵然也不少,又有几个,能让你和他相处时没心没肺……

    兄弟,天下间最为难得的阅历情怀和缘分——正巧在那个可以犯傻犯浑的年纪,遇到几个能够一起犯傻犯浑的人,无所谓身份习惯和背景,你就学他,他就是你。岂止并肩作战,你们有过命的交情;什么合作无间,彼此真是心有灵犀。

    所以如果有人能找到论据说林阡和谁谁谁并不是绝对互信的企图扇林阡一耳光,这个谁谁谁里必定不包含的两个名字就是宋贤、新屿。连林阡这种讷于言的都会找出一堆言论去辛辣回应,兄弟三,就是要这么无懈可击。

    上一战战后,摩天岭以北全权托付给了新屿,自此林阡再没有后顾之忧;而下一战战前,冯张庄以南的筹谋里,林阡怎能没有他杨宋贤帮忙。

    玉泽问,宋贤他可有消息了?当然有,早就有。之前就说了,腊月廿九失散的人们,吟儿和祝孟尝都会合了,妙真和杨鞍都会合了,宋贤一个做过细作的人,怎会连她们都不如,怎会找不到归向林阡的路。

    不过,宋贤这个细作,跟海上升明月没关系,完全属于自学成才——

    ?

    “宋贤他,可有消息了?”类似话语再度浮现,映入眼帘是杨鞍焦急的脸。还是十二年前的山东之战、红袄寨最初登上历史舞台,然而刚开始与金军争战,宋贤就不幸在一次交锋中失踪,时间一久,传言阵亡。

    那时候的宋贤,还没立过任何战功,剑法亦未能名扬天下,修为尚浅,急得红袄寨一干元老、杨家一大群亲戚都焚心似火。

    当年林阡十四岁,潜入捞月教山东分教半年有余,无论公私,都必定会在金营俘虏中打探宋贤下落,然而一个多月毫无结果,跟十二年后的今天如出一辙。但当时情境更凶险些,种种迹象都指明宋贤战死……

    众人或扼腕叹息、或悲痛欲绝,新屿、鞍哥则化悲愤为斗志:“宋贤既已捐躯,我等更应奋起!”“将这一干恶鬼都杀尽,方能告慰死去将士们的英灵。”

    其后的那场复仇之战,鞍哥、唐进策谋长达半月,全盘计划缜密,更加有如天助:胜南恰好是彼处金将下属,方便传递情报并内应,外合红袄寨寨众攻入……当晚宋军夜袭金营,鞍哥与其副将赵大龙领兵杀进,同时胜南带新屿等高手去取敌首性命……一切原是顺利之至,不料遭遇突发变故——

    “覆骨金针吴越,本将军候你多时!”胜南新屿动作已然够快,相对于彼处金营也确是不速之客了,万料不到方一接近还未破帐,火一晃风一紧帐帘像被什么一拽,众将士差点来不及闪开帐中飞出一道冷影,听得“叮叮”数声震鸣吴越十根金针齐发才将那群暗器截下,但与此同时想逃也来不及了,一声炮响一众金兵由远及近围来。

    “糟了!”胜南新屿都暗叫不好,原来那金将一早就看出他们的行动,等着他们来一网打尽?!新屿急发暗号通知鞍哥事变,同时胜南的身份也藏无可藏、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胜南当时也紧张:是早就暴露了,还是现在才暴露的?

    未想那金将不是等闲之辈,出帐后看见胜南后便笑着说:“一网成擒,你是头功。”……

    多年后林阡只记得那金将是捞月教有望争夺教主之位者、连他姓甚名谁都忘了,却偏清楚记得,他说完这句话时自己的心重重一跌的感觉——

    这不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遇信任危机,但意义却非同小可。数百名寨众,生死都系于他一人,没料到竟然暴露、已令胜南自责不已,更别提这个金将诬陷他变节出卖兄弟。

    “少临阵离间!以为这样就可以削弱我斗志?”新屿朝着那金人冷笑一声,“怕拿不下我,也该编些真正打击的话。”那金将见他镇定,自是脸色一变。

    新屿转头,紧紧挽住胜南,低声说笑,语却坚定:“譬如这小子藏了好酒、一个人偷着喝。”

    胜南心内一暖,胸中热气澎湃:“新屿……”新屿敛了笑,豪迈说:“杀了这帮恶鬼,弟兄们一起,为宋贤报仇!”当下点头,刀左剑右,暗器佐战。

    话虽如此,那金将要拿下新屿胜南,已经足够多筹码了,犯不着攻心削弱新屿。胜南知道,那种时刻,自己的嫌疑有九成之高,若非身边站着的是新屿,一定互不信任,而新屿的危险,也是九成之高,如果当细作的不是胜南,真有可能遭遇反戈一击。

    但没有“若非”,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枪林箭雨里实打实的兄弟情,不仅仅是这几年战火洗礼出来的,更多的是经人世间无数故事淬炼……而新屿麾下的那群高手们,自然以新屿马首是瞻,新屿说信,他们不疑!

    “哼,打过了他们,还活着命的话,尽管来挑战我!”那金将一声“拿下”,四周兵将齐齐迎上,胜南新屿等人,即刻便沦陷在无限杀气里,帐外排布的金兵约有百余,对付他们十几个绰绰有余;而金军千余主力则去围了鞍哥数百……战地无论何处,都是以多欺少……

    来不及再为外围战事担心,胜南新屿皆是处境艰难,半个时辰杀伐不断,他俩在刀枪中夹缝生存受伤不止一次。打到最终,别的将士们都倒地身死只剩胜南新屿还能强撑,却也皆是冷汗淋漓气息奄奄几乎滚爬……但所幸,撑下来是有意义的——谁说不能活着命打完敌人,阻力确实越来越小了,金兵越来越少……

    最惬意的,就是这场战斗一百个打两个,一百个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那两个伤痕累累还各自存在、相互给予斗志。

    视线愈发模糊,却被两股信念撑着,一个,是“为宋贤报仇”,那有关恨的来意,另一个,是“有鞍哥,不打紧”,那有关求生的意志,那是宋贤总是笑着挂在嘴边的话。

    是的,鞍哥一定会转危为安杀过来,他们俩是先锋,当然不能输先声。重重关卡,必须携手、打拼、才能过。

    可惜,当无论远处战局抑或近处打斗都从众寡悬殊变作扑朔迷离时,那金将明显也失了分寸、没等这百余金兵全死,就立马持刀插手对付林吴。

    那金将对于当年的林吴来说,称得上是第一流高手,他二人加起来才勉强跟他战平,因此形势陡然就变绷紧……金属铮鏦,火光迸散,二十招内,三兵器交相上下往返,战局中一片起伏波澜。

    以二敌一,最适林吴,虽武功比他不得,但贵在合作顺畅,胜南与新屿时刻保证那金将不得消停,也始终保证着彼此能得到充分喘息。转眼三十招都还持平,那金将露出些惊撼之意。

    然则,林吴虽强,终是比那金将逊了几成,四十招后,新屿被那人狠狠撂倒在地,战局之平衡骤然被打破。胜南一个人接他快刀,难免觉得吃力,最初戳砍攻劈,半刻就沦为挑挡防让。眼看胜南艰难,新屿索性弃剑、一心一意发覆骨金针。那时虽才十六岁年纪,新屿已是声名鹊起的千手万臂,果然眼力狠准、手法奇快,在胜南和敌人缠紧之际还能准确扰局——

    刹那战局里只余下金光熠熠,旋如龙蛇,密如蜂蝗,交替收发,阔飞狂扫,雄迈高深,旁观时都不觉得那是暗器,而完全是吴越的手……旁观,谁还能旁观?周围剩下的兵卒们,连带着基本都被他消灭干净。

    不幸那金将比他更高强,几无虚发的金针全都被他刀锋打飞,胜南次次刺空,刀虽还挥着脚步已踉跄,手一滑刀险脱手,对方一刀追歼落下,胜南大惊滚了一转方能保命,到新屿身旁时敌人也追了过来——“新屿。我来扛,你先撤。”“不,一起撤。我已经失去宋贤,不能再失去你——”

    却哪还有再多闲暇对话,那金将显然用了七八成力,引得狂风大作土起沙扬,刀光之下无可遁形,林吴皆知凶险,却无一放弃尝试!几乎同时用尽全力,刀出手,针分散,光芒激荡,战魂沸腾,负隅顽抗的林吴二人,协同挡下这灭顶灾难,谁都不知敌我力道谁更强,速度谁更快,生死谁安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惊险一瞬,帐边上突然冲来一个守卫,飞云般掠过林吴身边,一剑如虹直刺进那人心窝……纵然那金将功力深厚,都没想到有这种“即兴合作”——

    这合作明明突如其来,何以竟衔接得自然而然,那守卫就是趁胜南新屿卸了金将八成力道时,精准无误地挑中了他剑法的最小破绽,及时帮林吴合力剿杀了劲敌!

    尘灰弥散,纷纷扬扬,胜南新屿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来不及怀疑是真是幻,来不及查探敌人是生是死,看清那守卫时都傻眼了:“宋贤……?!”虽说当细作的必然乔装打扮过,但潺丝剑法化成灰他们都认得!

    那是他们第一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苦,所以不止吴越,连胜南都噙泪,原先还脱力,一骨碌站起身来紧捏住他手臂:“你没死!?”

    “怎么可能死,我命这么大!”宋贤这个没良心的,这时候新屿已经泪流满面,他还笑嘻嘻的。

    “这是怎么回事?”胜南看着他一身金兵装束,略有所悟,宋贤原来混进了某个金将的守卫里,跟他一样冒险。

    “咦,你怎也金兵装束。”宋贤狐疑看着他,发现他也面目与往常不同。

    “你个死小子!”新屿重重拍宋贤肩,“既然活着,怎么不留记号,不通知咱们!?”

    “老大,我不要养伤啊?!”宋贤没好气地说,“这不还在养伤期间么。顺便调查调查金军内情,看看怎么当中破坏——这帮害我受伤的金人,我是很想亲手报仇的,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好你个杨宋贤,太没良心了!”吴越气得咬牙切齿拼命摇他,三兄弟百感交集,浑忘了四周围依然战火纷飞。

    夜半,喧嚣渐渐隐遁,混战已到尾声。零星残火,点缀在还没来得及被抬走的尸体中。

    杨鞍不负众望,虽然中了金军之计猝不及防,但亏得他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经过几个时辰的苦战后仍将金兵杀败,他和赵大龙闻讯赶到此地时,惊见一个活生生的宋贤站在那等他们,一时都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久矣,都没上前来看宋贤,怕落空。

    直到宋贤唤出一声“鞍哥!”杨鞍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来揽住宋贤,宋贤后来回忆说,鞍哥那时真奇怪,先是碰都没敢碰,轻得如同没触到他,待确定了他性命无忧,瞬间就抓得死紧。鞍哥那种人,其实比宋贤还藏不住感情啊。

    “你怎在这里?……什么,还当了细作?!胡闹!”鞍哥听着转述,脸色由晴转阴。

    “胜南还不是不声不响就消失了,说什么去陇陕传情报,却居然卖命在这里当细作,鞍哥和新屿,都不告诉我。”宋贤撅起嘴,“以后说好了,他做细作,那我也做,断不会叫他一个人冒险!”

    “细作是说当就当的么!”杨鞍佯怒,拍了拍他,笑,“你啊,还是先把本职做好了!”胜南也就罢了,他本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他在哪里,除了新屿宋贤会留意外没人会有兴趣想知道,所以这个身份做细作再安全不过,宋贤这种被寄予厚望的,当然不适合。

    不过,鞍哥倒也没把宋贤的提议彻底拒死,就冲着这句断不会叫他一个人冒险,此后宋贤确实与胜南合作、相互掩护了十数次,山东之战期间,胜南是落远空的细作,宋贤则是红袄寨的细作。频繁合作,天衣无缝,许是习惯,许是天生,以至于后期的夔州之战,林阡和宋贤仍能一并跟踪金南前十。

    当然,随着地位的逐渐重要、关注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同样还是细作,动作就要求必须更快了。

    ?

    十二年后,一如既往——

    开禧元年正月初七,百里飘云、江星衍等人被派去襄助吟儿的那天,林阡嘱咐他们首要任务就是守住天外村,因那时凌大杰邵鸿渊还在攻坚、天外村危在旦夕。但由于冯张庄的金军是以进攻为主,所以那时是宋军据点复活与安插的初始阶段,同时,也是海上升明月在冯张庄对宋贤的最佳搜寻时间。但,那时宋贤毫无回应。

    林阡明白宋贤为何毫无回应,那不是宋贤死了,那是“老大,我不要养伤啊?!”冯张庄里有不少旧迹,宋贤知道躲在哪些地方疗伤最安全。

    正月十九前后,吟儿和祝孟尝等人对冯张庄打出翻身之仗,宋贤趁着那段时间已经出来过、留刻记号给他们告诉他们他还活着,同时,也如昔年一样,不出冯张庄,是为了“调查金军内情,看看如何当中破坏。”

    儿时养成的很多蔫坏心思,可以揉进理想的实现里去。不是所有金军都像岳离司马隆那么棘手,还有很多是可以点鞭炮吓、放火唬、闹鬼意思意思的。虽然凌大杰的身边到底有个天尊岳离。

    然而,正月下旬由于林阡本人不在场,海上升明月没有进一步传达,宋贤和百里飘云等人一样,待命状态,按兵不动。待二月初二林阡回归之后,才与飘云接触、奉林阡指示负责冯张庄内据点。

    “有必要给吟儿更强的高手”,高手里,当然还有宋贤一个,无他不能成局。

    二月初二,可惜阡却没有与宋贤问明白杨鞍下毒的细节,隔着海上升明月自然也与杨鞍三方都对情势进展了解滞后,更因为宋贤性命无忧而对杨鞍饱含期待,才导致二月初七帅帐相杀,以及其后杨鞍的误会更深。

    亦是帅帐相杀的耽误合兵,造成王敏等人现在只能由妙真救,而国安用裴渊才因为遭遇了血洗调军岭更恨杨鞍……诸如此类,矛盾的后果,往往比矛盾的起因更危害。

    ?

    但鞍哥,就像你说的,世事不是那么容易定死。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否则川黔陇陕打不赢,我林阡今日也站不到这里。这里,旧情与新怨各一半,比川黔陇陕更艰难,宁愿你是我最头疼的战友,也不愿你是我最生疏的敌人。

    今次的对手更加与以往不同,是完颜永琏,是战地几十年未曾变过的皇帝,别说他,就是他麾下的岳离和黄掴,武功或机谋,都足以给红袄寨带来一次次灾难,他或他们的布局,有可能比林阡的还大,大很多。这世上谁又能真的将谁猜透。

    不过,南部战场角逐,未必要比谁布局大,只看谁布得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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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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