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进东宫
加上连澈乃容貌俊俏的翩翩少年郎,更一下子虏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探花郎,本来就是风流倜傥的代名词。
连澈中了进士之后,仍旧住回了连府,他毕竟是连家的人,旁人上门道贺也好同科访友也好,去连家才名正言顺。
连芳洲生怕那边打理不好,特意命春杏带着青禾麦香两个过去伺候,又同徐亦云交代了一番。
徐亦云也代连澈高兴,这是第一要紧的大事儿,不敢怠慢,让吕嬷嬷盯着内外院,不能耽搁了连澈的事。
又是琼林宴,又是谢师宴,又是各种聚会诗会,连澈在外应酬,着实忙了数日。
每每他出门赴宴或者聚会,云洛儿总是一袭男装的跟着,于是,但凡那些叫来弹唱助兴的歌妓们总没有近过连澈身边。而那些想邀约连澈一块儿逛逛青楼放松放松的,总会莫名其妙的倒霉,不是头疼就是脸上身上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过敏长出片片红疙瘩。
关于这位新鲜出炉的探花郎的亲事,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们还没有来得及抛出橄榄枝,便传来了宫里头皇后的话,说是请示了皇上,探花郎的亲事另有安排。
众人心中虽然惋惜,却也不得不收起了心思。
谁敢跟皇后抢人呢
对于这一点,连芳洲和李赋既意外又觉在情理之中,连澈高中,连芳洲便料到几分,他的亲事许是自家没法做主的了。
只是,看到云洛儿听到这个消息没事人一样照样陪在连澈身边优哉游哉,她又忍不住有点儿好奇起来:难道自己猜测错了看走眼了
不能吧云洛儿那眼神,那言行举止,无一不坦坦荡荡的表示着她的心意,除了自家那个男女傻傻分不清楚的三弟,无人不知。
连芳洲想不通,也就懒得花功夫去想这小孩儿家的心思了。
云洛儿都不急,她急什么呀
她却不知,皇后留人,是留郡王妃进宫讨的旨意,为的正是云洛儿,所以云洛儿当然不急了。
算算日程,连泽大概还有十二三天便可回京。
到时候少不得要在连府摆几桌酒席,宴请关系亲近的朋友同僚,为连澈庆贺。
连芳洲已命春杏去连府跟徐亦云说过此事,让她斟酌着预备安排宴席。
有管家和几位有经验的管事娘子帮衬,又有吕嬷嬷和思思在,连芳洲也并不担心。
如今徐亦珍也被容家抬走做妾了,徐国公府乱成一团自顾不暇,连芳洲也希望从前的一切都过去,希望徐亦云能与自己的弟弟好好的过日子。
她是连家的当家主母,这些事情本就该她来做起。
连芳洲其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纳闷,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徐亦云似乎很忌惮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怕自己,每次见到自己都很不自然,尽管她极力的掩饰,可连芳洲还是一眼就看穿
她忍不住同李赋抱怨,分明她又没欺负过徐亦云,反而帮了她那么多,她怎么就怕她呢
她都想不出来原因,李赋就更不知了,只笑着安慰她几句“总有一日明白你的好意苦心”云云,连芳洲撇撇嘴不以为然。
其实她也不要什么答案,不过一吐为快发泄发泄罢了。徐亦云怕不怕她,她并不怎么在乎的。
新科进士们各种聚会宴会终于告一段落,云洛儿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薛神医便安排她进东宫为太子诊治。
云洛儿原本不太愿意去,她不是出世的医者,医者父母心的自觉性几乎没有,对她来说,医术不过就是一项手段罢了,看得顺眼的治一治,看不顺眼的也治一治,随心所欲,仅此而已。
而且,她听说宫里头规矩大,一点点都不得自由,就更不想去了。
最后还是因为薛神医一句话:“对你的亲事有好处”云洛儿如梦初醒,这才开开心心的跟着薛神医去了。
东宫,太子殿下的寝宫,照例薛神医请脉的时候只有在太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两名心腹太监在。
薛神医引着云洛儿上前与太子殿下见礼。
云洛儿看看太子,又看看薛神医,有点儿纠结。话说,她真的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跪过人啊又不是给祖宗上坟,以及过年给长辈们磕头拜年
太子虽然听薛神医说起过云洛儿是个年轻的姑娘,心里有了预防,可这会儿看到这么一个仿佛稚气未脱的刚刚长成的小丫头,还是愣住了。
见她睁着一双眼睛看过来看过去,分明纠结,忍不住微微一笑,便温和道:“罢了,这儿也没有什么外人,这位云姑娘是么且上前为孤诊脉吧”
薛神医松了口气,忙应了声“是”,向云洛儿笑道:“随我上前。”
云洛儿心中轻松下来,冲太子笑了笑,便与薛神医上前。
一旁伺候的勤公公忙拿了明黄缎子缝面的小巧腕枕轻轻枕着太子的手腕,躬身退在一旁。
云洛儿上前,伸出两根白生生的纤指在太子手腕上搭了搭,微微闭目,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小巧的嘴唇微微抿着,更显得鼻子小巧秀挺,五官精致。
就这一刹那,她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与之前那个稚气未脱童心颇重的小姑娘判若两人,那种凝重的气场令人顿收轻视之心。
太子原本只是看在薛神医的面子上死马当活马医,此时却不由自主对云洛儿多了三分信心。
薛神医从没见过云洛儿行医,此时在旁看的亦暗暗赞叹:果然是家学渊源啊就这风范,这气度,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半响,云洛儿方收回了手,轻轻睁开了目光。
“如何”太子心中微紧,情不自禁的问道。
云洛儿想了想,道:“药方子和病症薛大叔同我说过,我还想用金针试一试殿下身上几处穴道,不知可不可以”
太子哪儿会拒绝微笑点头:“当然可以,你是医者,自然是都听你的安排”
云洛儿忍不住“咯咯”一笑,笑道:“太子大叔原来是这么和善的人呢他们可把我吓着了”
...
第1125章 余毒未清
无视那两名伺候的太监变得如土色一般的脸色,太子一怔,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微笑道:“哦谁跟你说了什么了,把你给吓着了”
云洛儿吐了吐舌头,笑道:“不能说不能说太子大叔这么一问,我忍不住又有点怕了呢”
太子忍禁不俊,不觉又大笑起来,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个古怪性子”
薛神医郁闷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丫头,何止古怪,简直不要命
“咳咳”薛神医咳了两下,不紧不慢提醒道:“洛儿,还不动手”
每次请平安脉的时间都是一定的,万一待的时间过长了,难免会引起各方不必要的猜测,何必花费冤枉功夫应付这些事儿
太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一笑凝了凝神色,向云洛儿温言道:“云姑娘,请吧。”
云洛儿“嗯”了一声,又笑道:“太子大叔管我叫洛儿就好啦”
太子神色柔和两分,笑着道:“好,洛儿。”
云洛儿随身掏出一个小巧的卷帛,展开,赫然便是一排十来根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金针,云洛儿捻起一根,皱了皱眉,道:“薛大叔,叫人为太子大叔解开衣裳吧”
“啊哦”薛神医愣了愣,不觉看向太子。
他可是一下子糊涂了,这施针可不是要解开衣裳嘛薛神医不敢就去解太子的衣裳,他窘了。
太子也微微有些尴尬。
这个,毕竟,若是薛神医施针这没什么,可是洛儿只是个小丫头啊当着人家小丫头的面解开衣裳
岂不是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节
若是别人,太子便是收为姬妾,在东宫中妥善安排予一世富贵也就是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太子虽是第一次见云洛儿,却很喜欢她,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喜欢,绝对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而且,看人家小丫头的神情,也不会是个情愿的。
“要不,还是让薛神医来施针吧洛儿你指点一番不可吗”太子斟酌半响,说道。
“当然不可”云洛儿说道:“这针我必须得自己施下去,感受太子大叔的气血强弱脉搏筋络是否异常,旁人如何能够这是我们家的绝学”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呢,爷爷说了,得看天分
很不巧,她便是这一代中在这方面天分最高的一个
所以云洛儿说起这话来那小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可是”太子苦笑,觉得有点儿说不下去。那种话,他连说都不好意思在这小丫头面前说。
云洛儿却明白了,微笑道:“太子大叔可有什么好顾忌的呢,您是我的病人,我是大夫,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无妨无妨”
太子一怔,不觉又哈哈笑起来,笑道:“很是很是唉,倒是大叔迂腐了你们两个,过来宽衣吧”
勤公公和另一名益公公忙答应一声,上前小心将太子外头的衣裳褪了下来,赤着上身。
看到太子那瘦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体,云洛儿呆了呆,便上前动手施起针来。
约莫过了两刻多钟,上身以及小腿足底头部后颈数处大穴皆施过一遍,慢慢将银针一根根收起,云洛儿瞟了一眼那两名太监。
两名太监帮太子穿上衣裳后,太子便屏退了他们,凝神问道:“洛儿,如何你当着孤的面直说便是,无需隐瞒。”
“洛儿,有话只管直言。”薛神医也温言道。
云洛儿神情一黯,说道:“薛大叔,你说太子大叔是因为中毒太久而损坏了脏腑,导致气血亏虚始终补不上,时日长了元气大伤,伤及根基,一旦稍稍劳累或者情绪波动起伏过大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病倒,久而久之,身体越发衰弱,就会”
太子和薛神医虽然早知如此状况,听到云洛儿这么说来,依然有些黯然。
薛神医叹道:“是这样没错唉”
如果只是有病,细心治疗便是了,可是身体伤了元气根基,哪里是这么容易恢复得过来的
何况太子处在这个位置上,上头有父皇时时考核,下头有兄弟虎视眈眈,周围还有一大群臣子眼睛盯着,他如何能真正的静下心来调养
如果他真的万事不管只是养病调养身体,那么这身体也用不着调养了,因为肯定会被人算计死。
太子一黯之后微微一笑,反倒温言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洛儿丫头,有什么话你且说来便是”
云洛儿神色郑重,抬眸看向太子,说道:“太子大叔,其实不是这样您的身体没有这么糟糕”
“什么”太子和薛神医俱是一喜,眼中大亮。
“丫头”太子怔怔,心突突的急跳,心中紧张欢喜无以言状。
薛神医也满是紧张,丝毫没有觉得云洛儿推翻了自己的诊断而恼羞,反而一脸的热切,等着她说。
云洛儿便道:“薛大叔说太子大叔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就是因为太子大叔血液筋脉中还存着毒,所以身体才会呈衰竭之状,怎么调养都调养不好还好今儿我来了,不然的话,最多不过三年,恐怕就”
太子和薛神医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心中微松。
“难怪难怪原来还有毒我就说嘛,怎的调养了这么久一点效用都没有”薛神医喃喃道,忙问道:“洛儿,你既然诊出余毒未解,那么你也一定有办法解毒对不对”
云洛儿点点头,道:“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拟出药方子就可以,到时候抓了药,拿给我看看,我再告诉薛大叔怎么配药就可以了别的都还有限,只有一味洗髓草,出自南边南海郡,这玩意极其稀罕,京城里未必有呢”
“洗髓草”薛神医想了想,苦笑摇头,道:“太医院的御药房里的确没有这味药。这是什么药草,我竟从没听说过。”
...
第1126章 药方
云洛儿得意洋洋,笑道:“天底下的药草何其多哉,便是我家老爷子也不敢说都听过见过呢薛大叔没听过这个也没什么。其实吧,我也不过在古书上见过,知晓它的功效,只知道产自从前的南疆如今的南海郡,至于究竟产在具体哪儿,我也不知”
见薛神医看着她仿佛想问什么,云洛儿又摆摆手,说道:“我家的医书老祖宗留下的手札我都看过,我们家也没有人知道这玩意产在哪儿。不过,太子大叔派人去找找,想必也不难的。”
太子点点头,微笑道:“洛儿你已经帮孤很多了,多谢你这找草药的事儿,孤自会安排”
云洛儿笑着点点头。
太子便道:“此事也急不得一时,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先出宫吧”
薛神医也知道今日请脉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一刻钟,是时候该走了,便带着云洛儿告辞。
上了马车,云洛儿向薛神医道:“薛大叔,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去见我小姑姑吧,小姑姑那个脾气,你再不去我可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呢”
薛神医心里正七上八下乱成一团,一会儿想着太子的病,一会儿想着洗髓草,听了云洛儿的话呆了呆,更觉多了两分烦躁,叹气道:“我也想啊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扔下太子不管”
云洛儿撇撇嘴,说道:“太子大叔身上的毒没解开之前,你想管也管不着什么不就是调理么留了药方子就可以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请平安脉而已,谁不会呀反正,我可已经告诉你了哦,见不见小姑姑随便你”
薛神医纠结矛盾得想捶墙,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心心念念了七年多的心上人,真是个要命的选择
“洛儿,”他心中突然一动,笑得温润如玉,冲云洛儿微笑道:“不如,洛儿你留在京城,我去见琼华,你看怎样洛儿,薛大叔和你小姑姑都那么疼你,你的太子大叔也那么喜欢你,你总不忍心拒绝吧”
云洛儿本来就想借个机会留在京城,闻言正合心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意皱眉想了想,然后勉勉强强的道:“这个,合适吗”
“合适合适当然合适”薛神医忙道:“正如你说的,调养请脉都不需要你,到时候我同太子商量好了,万一有要紧事让他派妥当人去找你,你就住在威宁侯府就行。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有人再生事端。”
云洛儿更欢喜几分,这下子连装模作样都懒得了,点头笑道:“嗯,好那就这么说定啦你安排好了,就出京去找我小姑姑去吧”
薛神医放了心,呵呵笑道:“这个自然”
林林总总的事情安排下来,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不过不急,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这十几天的时间
可是为毛心里猫抓似的安定不下来呢薛神医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过去那七年的时间里,两千多个夜夜,那是怎么熬过来的哦
连泽和李云晗终于从西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听到连澈中了探花的消息,连泽开心不已,开心得只是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设宴庆贺这是必然的,连泽心里太欢喜,对徐亦云的惆怅失落之情也因此减少了许多。
定下了宴请的日子和名单,连泽便同徐亦云商量着操办宴会的事儿。
“我们连家根基薄,这件事也不用太过大操大办,整齐规矩便可,我们这边的,还有姐夫姐姐那边的朋友,不过三十来桌罢了按着京城中宴客的规格略高一点操办便可,这些天我可能还要上衙门里忙一阵,还有些账本需亲自料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徐亦云笑道:“二爷放心,三爷中了探花,是大喜事儿,我便不懂,还有管家他们呢定会操办妥当,不教失了连家颜面。”
连泽闻言便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一时心下有些恍惚,这家里有个女人,跟没有到底是不一样的连泽甚至想着,便是如此过一辈子,他亦情愿了
谁叫他心里眼里只有她呢
“这些日子你在家里都做了什么是不是家下人不听使唤还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连泽看着徐亦云,不由关切道。
徐亦云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垂眸,忙笑着摇头:“是吗我倒不觉得或许,是天气变换胃口不太好的缘故吧家下人都很好,没有谁不听使唤的,这些日子家里也很平静,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
徐亦云微微有些别扭,顿了顿勉强笑道:“你在外风餐露宿,回来了该好好歇一歇”
连泽心里没来由的突然溢得满满的欢喜和雀跃,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哪里这么娇贵你不用管我的嗯,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厨子做的菜不合口味你喜欢什么样的菜式口味,回头叫管家寻个好厨子来”
连泽说着,便吩咐吕嬷嬷:“嬷嬷记得这事儿,等会儿去外院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办”
“这”吕嬷嬷笑笑,实在不好说什么。说起来,她的心早偏向连泽了,觉得二爷如此待二夫人,真个要把二夫人给宠坏了何况,二夫人是不是因为胃口不好菜式不合消瘦,她心里一清二楚。
“不用不用”徐亦云心里也矛盾纠结得不得了,忙道:“不是厨子的事儿,我,我我自来就如此,过一阵子就好了二爷,您不要这样您这样,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我”
徐亦云一急,鼻子一酸,差点儿要落下泪来。为什么他总是对她这样好呢好得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连泽有些奇怪她的反应为何这么大,只是见她如此也不再勉强,就笑道:“也好,依你就是,你别急。”
“多谢二爷”徐亦云松了口气。
...
第1127章 心虚
连泽忍不住看向她,又问道:“我听说,这些日子信阳候府的徐姨娘,就是你那个妹妹,时不时的打发人给你送东西?”
徐亦云身子一僵,脸色也变得微微一白,慌忙道:“不不是——呃,是,她……”
吕嬷嬷心中也是一凛,下意识的摒着呼吸,紧张的看着他二人。
连泽见她如此,只当她又想起了从前被徐亦珍和孟氏欺负的日子,忙柔声安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不要怕。那徐姨娘,也许是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想要同你和好吧?不过那样的人,那副坏心肠不会那么轻易改变的,没准什么时候就反咬你一口。我知你也不是那等滥好心肠的,你既不喜欢她,不理会便是!”
“我知道了,二爷……”徐亦云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苦涩难言。
连泽见她精神不太好,又安慰几句,便出去书房了。
他一出去,徐亦云暗暗舒了口气,身子向后一靠,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几乎瘫软。
吕嬷嬷屏退下人,上前微微倾身低低叹道:“二夫人……”
徐亦云抬手止住她,却没有抬头,叹道:“奶娘,让我自个静一静。”
吕嬷嬷哼了一声,恨恨道:“二夫人还没有看明白吗?二小姐根本就没安好心!她是要逼死您才甘心!”
徐亦云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那日,自普竹茶楼落荒而逃,回到府中,她已经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谁知,远远没有。
第二天,门上便说信阳候府徐姨娘送了两盆白海棠给二夫人赏玩。
她当时便心头一跳,顿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那花,以及随花而来的信笺,那熟悉的笔迹,心慌意乱之下便命人将那两盆白海棠搁到花园里偏僻之处去。
吕嬷嬷当时就有点奇怪,因为她知道,自家二夫人最喜欢的便是白海棠。
后来,接二连三的,徐亦珍又送了许多的东西来,扇面胭脂水粉数珠儿手链糕点蜜饯时新水果茶叶香囊等等,皆是些小玩意,却层出不穷。
几乎没将徐亦云逼疯。
试问,她的身体怎能好?怎能不消瘦?
徐亦云到底没有瞒得过吕嬷嬷,她也需要个人倾诉,便将那日普竹茶楼跟容世子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有说容世子对她的无礼。
可饶是如此,吕嬷嬷的脸色还是变得十分的意外和难看。
“信阳候世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夫人您明明都已经嫁人了,他却纠缠上来,天底下有没有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人,他把他当成了什么,又把二夫人您当成了什么人!真是岂有此理!二夫人您真是白认得他了!”
徐亦云心里酸酸苦苦的,不是没有失望。
过去那个在她心里完美无缺的男子,似乎变了,变得有几分面目可憎起来。
奶娘说得没错,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他明明知道他已经嫁人,却又——
他怎么可以是这种人?
徐亦云虽然一下子没有办法接纳连泽,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跟信阳候世子藕断丝连暗度陈仓的想法。
她已经跟连泽成亲了,她在试着努力的让自己适应有了他的生活,做好妻子该做的本分,过去,已经是过去了!
容世子那日说要见她,她心中虽然有波澜,但是真的没有多想,只想着那到底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见一面或许也没有什么。权当是朋友相见吧!
可是,徐亦云做梦也没有想到,容世子会同她说那些话,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
徐亦云当时就惊得呆了,仿佛浑身被浸入了冰水中,凉透了身心。
倍受打击!
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容哥哥怎么可以是那种人呢?他从前不是那样的……难道,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看错了他吗……
一个自己以为完美,在自己心中是那么美好一个存在的人,突然之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那种滋味,不怎么好受。
加上容世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打着徐亦珍的名号一次又一次的派人送各种小礼物,徐亦云心中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越发的失望难过,并且纠结起来。
纠结得还有点害怕。
这是不守妇道啊!
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她惹来的事情。
连泽虽然不在,可连家那位大姑奶奶却不是好欺瞒的。
可徐亦云根本没法子阻止,她曾经让吕嬷嬷特特的在门房守着,那边有人送了东西过来,吕嬷嬷便叫人拦住了那人,让他将东西带回去,并且以后不要再送了。
谁知道那人却是个滚刀肉,笑嘻嘻的向吕嬷嬷唱个喏,便笑道:“我们姨娘跟二夫人好歹是亲姐妹,这是姨娘的一点儿心意,二夫人有何不能收下的?莫非二夫人看不起自己的亲姐妹吗?奴才觉着,二夫人不像这种人呐!二夫人若是过意不去呢,不妨准备一份回礼,奴才带回去给姨娘,姨娘必定欢喜!”
一席话噎得吕嬷嬷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况且这件事儿根本不能往大了闹,一旦闹大了,纸包不住火,事情挑开了对自家二夫人的名声更坏。
吕嬷嬷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厮离开。
徐亦云当然不可能给回礼,与吕嬷嬷急得要疯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也只能将那些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在库房里以后再做打算。
徐亦云心中甚至忍不住有点儿怨上了容世子,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哪怕他抛弃她。可他如今这么做,分明是要逼死她!
他若真的那么愧疚,那么看重自己,为何当初偏偏又——
日子一天磨过一天,转眼连泽就回来了,今日听连泽提到徐亦珍,那一刻徐亦云真的是紧张得心都差点儿跳出嗓子眼!
如果叫连泽知道了,她根本辩无可辩,除了一死还能如何?
“二夫人,”吕嬷嬷也急得无可无不可,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二爷知道了,这,这可怎么办!”
...
第1128章 快被逼疯了
徐亦云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将心一横,道:“奶娘,如果下次再有人来送东西,你告诉来人,约个日子,我要同他见一面,这日子就约在咱们府上办完为三爷庆贺的宴会之后吧!在这之前,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
“二夫人!”吕嬷嬷惊得脸色大变,“您疯了不成!”
“我没疯,奶娘,”徐亦云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吕嬷嬷,苦笑了笑,道:“奶娘,如今我还有别的法子吗?这件事绝对不能够闹出来,我失了颜面无所谓,横竖我从前名声也不好,可是不能连累了连家,不能连累……二爷。我就去见他一面吧,把话当面说清楚!”
吕嬷嬷也不禁叹气,道:“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啊!唉!”
“好吧,老奴记下了,等下次有人来,老奴就说去!只是,”吕嬷嬷无不担忧的道:“万一说不清楚怎么办?二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心多嘴,老奴总觉得,这容世子不怀好意!”
徐亦云心里烦躁,不愿意多想,只道:“无论怎样,我都要说清楚!”
心中暗暗想道:若果真说不清楚呢?若他真的怀了别样心思呢?罢了,大不了一死!他若真要逼死我,我便死在他面前,一了百了!
这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日子,真要把人给逼疯了!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吕嬷嬷不知徐亦云心中所想,迟疑着点了头。
得到徐亦云这话,容世子乐开了怀,得意洋洋。
他就知道,云儿根本没有忘记过他,云儿的心里一直有他。他的坚持不懈,终于打动了他,她终于肯同他约会了!
只要见了面,他必定使出浑身解数讨她喜欢,让她重新迷恋上自己无可自拔。
只要她重新迷恋上自己,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到那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世子甚至恶意的想,到那个时候,别说搬空连家的财产,就是让连泽替自己养儿子都是很容易的事儿!
主子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得加紧才行。
志得意满自信十足,容世子心情舒畅,想起作为此事第一功臣的徐亦珍,容世子对她也少了几分成见。
觉得她为自己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自己应该安抚安抚她,于是收到徐亦云约他见面消息的这日,容世子便歇在了徐亦珍那里。
亲热过后,徐亦珍眸子因为兴奋亮得惊人,笑吟吟的道:“婢妾在这儿先行恭喜世子爷了,祝世子爷早日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
容世子哈哈低笑,道:“怎么?吃醋了?放心,此事爷不会忘记你的好。”
“婢妾没有吃醋,”徐亦珍笑眯眯道:“婢妾是真心实意恭喜世子爷呢!”
吃醋?徐亦珍冷笑,心道我巴不得你们明天就滚在一处呢!哼,徐亦云,这一回,我定叫你尝尝下地狱的滋味!你这样的人,早就该下地狱陪你那个短命的娘去了!
“世子爷,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且俗话又说,打铁需趁热,这见面的日子,可不能定的太迟了呢!万一姐姐又改变了心意,世子爷岂不是前功尽弃?”
徐亦珍笑吟吟道:“那连泽虽然不如世子爷风流倜傥,品貌出众,可长得也不难看,家中钱财无数,更难得的是,他对我那姐姐啊,世子爷是没见过,啧啧,真个宠得如珠如宝,看的眼珠子似的金贵。女人家小性儿,难保姐姐不被他拢住了。”
容世子眸光微冷,不屑冷笑道:“就那样一个乡下小子粗鄙武夫?他能跟我比?真是笑话!珍儿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吗?”
云儿又不是瞎子傻子,还不知道比?那小子哪一点能跟我比?云儿只需一比,只怕连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又怎么可能会被他拢住?
不得不说,徐亦珍这话虽然是明晃晃的挑拨,却很成功的挑拨起了容世子的嫉妒不平之意。
徐亦珍心中快意且冷笑,忙笑道:“婢妾只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嘛!再说了,好事儿当然宜早不宜迟了?嘻嘻,难道容哥哥就不想快点儿见到我那姐姐吗?”
容世子想起那日所见的徐亦云,那一份风韵风姿比之从前更胜,忍不住也心痒痒起来,呵呵笑了笑。
徐亦珍趁势又奉承了几句,两个人商量着将日子便定了下来。
徐亦云收到回复,容世子约她在办完连澈庆贺宴的第三天,她心中松了口气,这段时间,总算能清净清净了。
至于那信上的花团锦簇的情话连篇,徐亦云只看了一眼便觉说不出的厌恶,根本没有再看。
转眼就到了为连澈摆宴庆贺的日子,连澈已授了翰林院正六品侍读的官职,过几日就要前去报道。
这一日,连家张灯结彩,车马轿子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说不出的热闹喧嚣。
连芳洲李赋也都过来了。
看到宴会准备得整整齐齐,家下办事的众人有条不紊接待着来客,并没有弄出什么乱子,连芳洲心中对徐亦云略略改观两分。
她自己会不会没要紧,要紧的是不会的没有瞎做主就可以了。横竖连府人口简单,又有管家和管事娘子们帮衬着,这些人,都是当初精挑细选了上来的,可比当初的李府要好得多。
徐国公府那边,孟氏和徐国公都没有亲自来,却是差管家送了份礼过来,连芳洲一笑了之。
想必,是孟氏做的主送来的吧?至于有没有瞒着徐国公都不好说。
连芳洲可是听说了,徐国公如今恨徐亦云和连泽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到处在外边说徐亦云是不孝女逆女,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连泽,暗示的话也不少。
所以她很有理由相信,连家的热闹徐国公是绝对不会来凑的。
信阳候府也送来了礼,将徐亦云和吕嬷嬷吓了一跳,连芳洲以及连泽等却没有多想。
拜高踩低人之常情,做人情锦上添花的事儿在京城里并不多见。
连家和李家虽然都跟信阳候府没有什么关系往来,可徐亦珍毕竟是徐亦云的妹妹,因此信阳候府送份贺礼过来也不是说不过去。
...
第1129章 娃娃亲
连芳洲和徐亦云在后院招待前来道贺的夫人小姐们,忙得不可开交,恰好留郡王两口子抱着刚刚七个月的女儿周瑾曦也来凑热闹,留郡王在前院,留郡王妃在后头,连芳洲便索性将旭儿托付给留郡王妃照看半日。
留郡王妃原本就不太爱同那些夫人小姐们一处,乐得将两个孩子带进了厢房,让他们炕上玩去。
今日府中热闹,留郡王妃也懒得拘着小丫头们,让她们出去看热闹,只留了旭儿和曦儿的奶娘以及自己在旁边照看着。
两个孩子在炕上玩着玩着,“咕咚!”一声,留郡王妃和两个奶娘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见两个小家伙跌在地上,慌得连忙过去扶。
周瑾曦小嘴一撇,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旭儿则咬了咬唇,撇撇嘴说道:“妹妹好重,奶娘,我痛!”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奶娘慌得不得了,忙抱着他轻轻拍抚着安慰。
原来,两个人掉下来的时候,周瑾曦恰好将旭儿压在下边,她倒是没摔着,反倒觉得很有趣,很好玩,于是就乐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压坏哥哥了!”留郡王妃见宝贝闺女没事儿下意识松了口气,看到旭儿那样又心疼起来,忙过去揽着旭儿。
正要安慰,恰好连芳洲不放心,抽了空正过来,打起帘子便听到这话,忙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在炕上玩呢!”
“娘!”旭儿看见连芳洲,便挣脱了留郡王妃朝连芳洲奔过去,扑进她怀中,吭吭哧哧的同她说刚才的事儿。
原来是周瑾曦眼看从炕上栽倒,旭儿一旁见了拉了一把,结果两个人都摔了下来,旭儿华丽丽的垫底了。
“姐姐,真是对不住!我没帮你看好旭儿,让旭儿被压着了!我这丫头太皮了!”留郡王妃很是不好意思。
又俯身揉了揉旭儿的小脑袋,柔声笑道:“乖旭儿真懂事,懂得照顾妹妹了!来,让阿姨抱一抱,阿姨看看摔着哪儿了,阿姨揉揉。”
“……”连芳洲嘴角抽了抽,妹子,旭儿被压,这话真的不是很好听呢!
“小孩子闹着玩罢了!哪有小孩子不皮呢!”连芳洲冲留郡王妃笑笑,道:“旭儿这么大了,没有关系!再说了,他是哥哥嘛!”
说着仍旧抱着旭儿放炕上坐着去。
留郡王妃松了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只心里到底过意不去!旭儿这孩子,还真是好心肠,怪不得招人疼!”
连芳洲笑道:“你可别夸他!这么小一点的人,你不知道那脾气有多固执,我都开始头疼了!”
两人说笑几句,留郡王妃问起外头,连芳洲便笑道:“这会儿该来的基本上都来了,都已安排妥当,没什么要紧的客人了,我躲一躲清闲,便索性过来找你。”
留郡王妃与连芳洲交往这么久,早摸清楚几分她的为人。
她说是多清闲,其实是让徐亦云多陪陪那些夫人们,好打开交际圈子罢了。
若她在,那些夫人们少不得都围着她转,毕竟她既是威宁侯夫人,在连家也完全是说的上话的大姑奶奶,徐亦云与她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别说存心巴结奉承,便是生怕她会生气着恼,也会多看重她几分而忽略了徐亦云。
留郡王妃不由“哎”的轻叹一声,说道:“像姐姐这样的姑奶奶可真不多见了!早知道当初我遇见姐姐的兄弟,结了亲事就好了,岂不是同姐姐更加亲近些!”
“你再胡说小心咬了舌头!”连芳洲又好笑又无奈,道:“这种话也能乱说吗?我两个弟弟都是胆小怕事的人,你可别给他们招祸!你家郡王爷,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留郡王妃便将手一摊,无不幽怨的道:“看看,看看,亲疏有别啊!唉,我真是嫉妒!”
“说的真可怜,我听着也不忍了!要不索性同我回府,咱们过?你那郡王府,就别回去了?”连芳洲好笑道。
“好啊好啊!只要威宁侯没意见,我当然乐意!”留郡王妃拍着手笑,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两个孩子,留郡王妃突然心中一动,兴奋的抓住连芳洲的手,笑道:“好姐姐!我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你家旭儿给我们曦儿做女婿吧,将来咱们结成亲家,自然就更亲近了!”
连芳洲“啊?”了一声呆愣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说话,留郡王妃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过去拉住了旭儿的手,俯身笑眯眯的向旭儿笑道:“乖旭儿,小姨给你找个媳妇好不好啊?”
连芳洲回过神来,只好苦笑摇头。
旭儿睁大眼睛眨了眨,点点头:“好。”
话说,两岁的娃娃哪儿知道什么是媳妇?只不过他知道这位小姨对自己很好,经常给自己各种各样吃的玩的好东西,听说小姨要给自己一个“媳妇”,小家伙只当是什么好玩的好东西,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旭儿真乖!”留郡王妃乐得眉开眼笑,指了指自家的女儿,笑眯眯到:“小姨把曦儿妹妹给你做媳妇儿,将来曦儿妹妹就是你媳妇,你喜欢不喜欢?”
旭儿看了看那伸着一根手指头在嘴里吃得香甜的小丫头,穿着水红绣花的小袄小裙,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便又点点头,说:“喜欢!”
留郡王妃哈哈大笑,揽着旭儿喜欢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笑呵呵道:“好女婿!好女婿!我的乖女婿!我可真是喜欢死你了!小乖乖,来,叫一声岳母给小姨听听!”
旭儿果然乖乖的叫了声:“岳母!”
留郡王妃脆脆的“哎”了一声,怎么看旭儿怎么喜欢,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两位奶娘都忍不住好笑,连芳洲张了张嘴,更是哭笑不得。
“小孩子懂什么呢!妹妹你啊!”连芳洲笑着拉着旭儿坐下。
留郡王妃却笑道:“姐姐,我说的可是真的啊!小孩子不懂,咱们不是懂吗?反正,旭儿也答应了,今后旭儿就是我家曦儿的夫婿了!”
...
第1130章 原来她才是异类!
又扶着旭儿的小肩膀柔声叮嘱道:“乖旭儿,曦儿妹妹从今儿起就是你媳妇了哦!你要好好的疼曦儿妹妹,保护她不受人欺负,陪她一起玩,看到别的小女孩小姑娘一个都不许理会,知道了吗?”
旭儿似懂非懂,还是点了头,说道:“陪妹妹玩,保护妹妹!”
“我的乖女婿!真个太聪明了!”留郡王妃又拍手笑赞起来。
连芳洲笑道:“孩子们都还小呢,妹妹你啊,胡闹也得有个分寸!”
订娃娃亲?这种事儿连芳洲话说是真的没有想过啊!看到留郡王妃这样,她真有些无力问天了。
“姐姐,我是说真的啊,哪里是胡闹了!”留郡王妃有些撒娇的道:“难不成姐姐不喜欢我家曦儿吗?”
“当然不是!”连芳洲忙笑道:“曦儿长得这么可爱,我怎么不喜欢呢!只是,世事难料,曦儿长大必定出落得国色天香,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呢,曦儿未必看得上旭儿,如今咱们就订下亲事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留郡王妃却摇摇头,说道:“不成不成!我绝对不允许别人抢走我的女婿!姐姐就放心吧!曦儿长大一定会只喜欢旭儿一个的!因为我从小就会教她的!”
“……”连芳洲不知道该怎么说。
留郡王妃见状便喜滋滋笑道:“姐姐,就这么说定了哦!挑个好日子姐姐请了媒人上郡王府提亲吧!”
“这——”连芳洲话没说完,留郡王妃正兴奋着呢,哪里还肯听她的?抓着自己的小女婿亲亲热热的说笑起来,反倒把连芳洲晾在一边了。
连芳洲没奈何,也只好笑笑暂且由着她胡闹罢了。
宴会结束,客人陆续离开,连芳洲眼见没什么需要自己提点,便也同连泽等告辞了回去。
男人们要喝酒,李赋却没那么快回去。
两个小娃娃还这么小呢,连芳洲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只认为留郡王妃说着玩罢了。
谁知第二天,连芳洲就发现系在儿子腰间的那块岁岁平安的玉佩不见了,忙问奶娘。
那是儿子周岁的时候她送的生辰礼物,一直系在他腰间的。
奶娘见问便忙笑道:“老奴还以为夫人见着了呢,昨儿留郡王妃将玉佩解了,说是小少爷送给小郡主的信物呢!”
“……”好么,连信物都拿去了。
连芳洲这才想着,留郡王妃没准是来真的了。
李赋回来后,连芳洲便忙将此事同他说了。
李赋见她表情中忧愁居多,欢喜不见,不由奇怪,笑道:“这倒也不错,大家知根知底的!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怎么,你不乐意?”
连芳洲一怔,笑道:“你不反对?”
“为何要反对?”李赋不以为然,笑道:“咱们家也算配得上小郡主,咱们旭儿肯定不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你与留郡王妃又要好,这样的媳妇正合适啊!”
“可是——”连芳洲瞧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就没想过将来旭儿不喜欢曦儿,或者曦儿不喜欢旭儿吗?万一成了怨偶怎么办?”
李赋失笑,道:“亏你想得出来!他二人从小订亲,都知晓自个是有未婚妻子未婚夫婿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对方呢?怎么会成了怨偶,你啊,想太多了!”
连芳洲气闷无比,好吧,原来这竟然是天作之合的良缘,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果然代沟是没法儿消弭的。
连芳洲又道:“世事难料,谁知道呢?万一,万一将来旭儿长大了,在外边认识了什么姑娘,产生了感情,那岂不是——”
“他敢!”李赋不等她说完就脸色一沉,哼道:“我的儿子决不许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有了未婚妻还敢在外边沾花惹草?反了他了!”
“……”张口无言,连芳洲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打败了。
想想也是,这年头她和李赋算是异数了,有几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亲便订亲吧,从小教导着,料想旭儿不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万一真有那天,那也是后辈的事儿,自己解决去!
连芳洲遂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与李赋商量着,挑了好日子,真遣了媒人往留郡王府去提亲。皆大欢喜。从此两家来往更是亲热。
至于这两个小娃娃,一个稀里糊涂点了头多了个媳妇儿,一个还只会吃奶吃手指头多了个未婚夫君,将来能否修成正果,是怨偶佳偶还是欢喜冤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若想知晓,且看番外吧。
喜庆热闹过去,足足收拾归拢忙了两天,才算完事了。
徐亦云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明天要赴容世子的约会,心中有有点不安。
正这时,小丫头进来禀报:思思姐姐求见二夫人。
“她还有脸来!”冰绿脸色一沉,被徐亦云喝住,含笑命那小丫头让思思进来。
前天晚上,晚宴过后,她听人禀报,说思思姑娘扶着二爷去了书房过夜,徐亦云的心里那一刹那居然是痛的,那种闷闷的仿佛令人窒息的钝痛一下子便在心里蔓延开来,散入四肢百骸,令她整个僵硬。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感觉,但那感觉却分明真切。
那一夜,她失眠了,泪水无声无息的涌出眼眶,无声无息的滴落枕上,浸湿枕巾,她也没有擦拭一下。
这两日,二爷一直忙着,只打发人过来说话,并没有亲自过来,她也没有叫人去问任何话,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在乎还是不在乎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思思从外边进来,徐亦云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她的发髻上。
看到她一改往日的发式,而是松松的挽着堕倭鬓,分明已经不是姑娘装扮,徐亦云胸口仿佛被一把钝刀子在割,钝钝的痛,彻心彻骨,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便是当初听到容世子被徐亦珍抢走,她也没有这么痛过。
出奇的,她神情却平静得很,还冲思思微微笑了笑。
思思算不得美貌,却温柔沉静,向来规规矩矩,做事又细心体贴人意,在他身边日子也不浅,会有这一日,迟早的吧?
...
第1131章 刺心,酸楚
思思手里端着一个嵌螺钿的黑漆托盘,上边放着一盅盖着盖子的炖盅,笑吟吟请了安,便笑道:“二夫人,这是奴婢炖给二爷的天麻枸杞鸽子汤,二爷说二夫人这两日累坏了,让奴婢给二夫人也送一份过来。”
冰绿冰梅和吕嬷嬷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这话是怎么说的?送汤给二夫人便直接说送给二夫人好了,偏要将二爷也拿出来说,非要刺一刺二夫人,若说没有别样心思,谁信?
“你有心了!”徐亦云笑了笑,温和道:“放下吧!”
“是,二夫人。”思思微微呆了呆,随即一笑,将那托盘连同炖品轻轻放下。显然徐亦云的态度令她有点意外。
突然察觉到徐亦云似乎在打量她,思思微僵,一下子紧张得手脚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不安的绞着手指,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笑:“二夫人……”
徐亦云微笑着问道:“你发髻上那根玉钗,是二爷赏的?”
思思脸上微微一红,低垂着眉头不敢抬头,却依然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个“是”字。
徐亦云只觉得心口猛的一缩,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空气般生疼起来。
“很好看,”徐亦云笑了笑,忽然抬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镶着红宝石的芙蓉花鸟累丝金钗,笑道:“过来,这个送给你。”
“二夫人?”思思抬头,怔住了。
徐亦云笑道:“怎么?这是我赏你的,莫不是你看不上?”
思思瞟了一眼那支做工精致的金钗,那上头镶了好几颗红蓝宝石,最大的一颗红宝石足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价值不菲。
“太太贵重了,奴婢不配……”思思低低的道。
“给你你便拿着,有什么配不配的!”徐亦云笑道。
思思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见这金钗实在太漂亮,而且徐亦云的态度也实在很和气很亲切,略一犹豫,便勉强笑应了声“是”,上前接过了金钗,屈膝施礼道:“奴婢谢二夫人赏!”
“不值什么!”徐亦云似笑似叹,望着思思,神思有点惘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她轻柔说道:“往后好好伺候二爷,你在二爷身边这么多年了,二爷的习惯喜好就你最清楚。”
这话虽然没有许诺什么,却分明已经清清楚楚的暗示了什么。
思思大喜,只觉一颗心扑扑的乱跳起来。兴奋激动紧张而又雀跃。
“是!奴婢会的!奴婢一定会好好用心伺候好二爷和二夫人!”思思点了点头。
顿了顿,脑子一热,忍不住大着胆子笑道:“说起来还真是笑话呢,当年二爷救了奴婢回连家,还有人开玩笑说奴婢是二爷的童养媳呢!其实奴婢一直都知道这话是说着玩儿的,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奴婢还有自知之明,哪里配得上二爷!能在二爷身边伺候,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你闭嘴!你——”
冰绿大怒,厉声呵斥,便是老成持重如吕嬷嬷,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这都叫什么话!
“冰绿!”徐亦云冷冰冰盯了冰绿一眼,向思思微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与二爷却是有些渊源的!二爷是个心善的,这也是你的福气。”
思思其实说完这些话就有点后悔了,她怕徐亦云会教训收拾她。
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不过是个奴婢,双方根本就不可能放在一块儿说。人家伸伸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要她的命。
不想却听到徐亦云这么说,思思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忙道:“二夫人,请二夫人恕罪奴婢方才多嘴了,奴婢,奴婢只是——”
“我明白,”徐亦云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下去吧!”
思思也不敢再多言,答应一声“是”,匆匆退了出去。
“真个不要脸!”冰绿委屈道:“二夫人,您干嘛不许奴婢教训她,她太无耻了!当着二夫人您的面说这些,她想干什么!二夫人,您可不要上了她的当,二爷那么疼二夫人您,如何看得上她?肯定是她不要脸,趁着那天晚上二爷喝醉了酒勾引二爷!”
“好了,”徐亦云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平,笑道:“二爷这般的财势,且又年轻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总会有的,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呢?若要为这个气,将来可没法儿活了!”
冰绿一时怔怔,突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鼻子一酸,委委屈屈的看了徐亦云一眼,好想哭。
徐亦云屏退她们,独向吕嬷嬷道:“奶娘,你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二爷,就说,今晚我请他过来用晚饭,你顺便叫人吩咐厨房,今儿晚上好好的做几个可口的菜。”
吕嬷嬷愣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大喜,笑呵呵的连连点头,笑道:“是,是!奴婢这就去,奴婢这就去!二爷准定会来,二夫人,您好好的打扮打扮吧!”
吕嬷嬷心里头喜滋滋的,心道看来有了思思的刺激果然是一件好事儿,这不,夫人这就想通了,也知道着急了!要不然,还不定跟二爷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二夫人,”临走的时候吕嬷嬷忍不住又向徐亦云劝道:“别说一个思思,就算将来二爷纳妾,那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如何能跟二夫人相比?二爷待您如何,咱们可都看着呢!”
徐亦云笑笑,只道:“快去吧!”
连泽原本晚上就打算过来陪她,听见吕嬷嬷的话更是喜得心花怒放,原本还想看看账本的,却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频频的抬头看向挂在壁上的西洋钟,只觉得时间怎么过的那么的慢。
等来等去也还没过去两刻钟。
连泽索性将账本掩起,放在一旁,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正房这边,徐亦云却沐浴去了,吕嬷嬷等看见他来,自是欢喜,忙陪笑上茶。
待徐亦云沐浴梳洗出来,见他来了,心中突然就是一热,鼻子有点酸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欲要激荡而出。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却没有一次竟是如此的心慌意乱。
“二二爷来了!”徐亦云镇定下来,勉强笑笑。
...
第1132章 对不起,二爷
连泽有点不太好意思,笑道:“嗯,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这几日辛苦你了!”
徐亦云摇摇头,微笑道:“我其实什么都不会,都是下人得力!二爷来了,便摆饭吧!”
连泽笑笑,说了声好。
吕嬷嬷忙命人去厨房传饭,不一会儿便摆了上来。
徐亦云没让人在旁伺候,连吕嬷嬷都屏退了出去。
冰绿和冰梅自然是满心欢喜的,二夫人是不好意思呢!如此看来,二夫人是真的决心跟二爷好好过日子了,如此她们的心也安定了。
唯有吕嬷嬷突然回过神来,总觉得今日的二夫人似乎有点儿——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因为明天的事情吧……吕嬷嬷心中暗道。
餐桌前,连泽和徐亦云两个坐在那里,却是有点儿紧张且小心翼翼,彼此都怕万一说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生生的又坏了今日的气氛。
徐亦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盛了碗汤递到连泽面前,笑道:“二爷先喝点汤吧。”
连泽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了声“好”,便拿起汤匙喝了两口,笑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道:“我记得你爱吃芙蓉鸡片脆笋火腿和酱佛手瓜,怎的不叫人做了?这些菜里头,倒没见什么是你平日爱吃的。”
徐亦云忍着眼中心底的酸涩之意,笑道:“是吗?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平日里也没注意,二爷却知。”
连泽微微一笑,道:“只是看见这几道菜你下筷子比别的菜多些。”
“二爷心细,我不如。”徐亦云心中更是沸水般翻来滚去的煎熬着,勉强笑了笑,下筷子夹了一筷虾仁,吃到嘴里却是什么滋味都没有。
连泽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多吃些,往后也没什么大事了,该好好补一补,太瘦了旁人要说我连媳妇都养不起了!”
“二爷说笑了!”徐亦云笑了笑。
连泽亦笑了笑,心中一黯,心道只要有心,自然会知。云儿,你这是心里也有我了吗?我不会逼你的,所以这些话我不会当着你的面再说,省得你心里不自在。
我只盼着有一****心里真正有了我,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定不是此刻这般相敬如宾。我姐姐从前曾戏笑着说过相敬如宾不是什么好词,夫妻本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如“宾”岂不是亲近反成疏远之意?果然是有道理。
二人用了饭,在暖阁中说话,连泽问道:“云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在我面前你真的不必犹豫迟疑,但说便是。”
徐亦云不觉失笑,道:“是,我是有话对二爷说,谁知心里头纠结着,到底二爷说了这话我才敢说呢!”
连泽笑道:“你说,我听着。”
徐亦云紧紧的捏着手心,手心一阵一阵的泛着凉意,那凉意从心底而来,又转回心里而去,她忍不住的轻轻颤着。
徐亦云抬眸看了连泽一眼,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意,道:“二爷,谢谢你——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二爷,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二爷可知道,如果没有嫁给二爷,我已经被父亲和继母嫁给继母娘家的侄儿了,孟家看中了我娘留给我的陪嫁,与继母达成了某种协议。我那般声名狼藉,到了孟家,任由人家搓圆搓扁也不会有人帮我说半句话。何其有幸,二爷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名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便是如今想来,也是做梦一般!成亲以来二爷对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对不起二爷,是我没有福气……我想,二爷定会遇到一个比我好比我更合适的女子,那才是二爷最好的归宿。我不值得二爷对我这般好,二爷越对我好,我心里就越难过,我不配得到这般的好和幸福!我只想跟二爷说一声……对不起……如果……”
徐亦云的声音低低的低了下去,轻轻叹息,道:“二爷,您忘了我吧!若我们从没相识过,那该多好!”
她转身,飞快的拭去掉落下来的眼泪,不敢让他看见。咬着唇,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怕一张嘴便忍不住会哭出声来。
她却不知,她的一切在连泽的眼中都那么清楚而分明。
连泽怔怔的,心仿佛被掏空,有点儿傻眼,也有点儿慌乱。
“云儿,你,到底怎么了?”连泽好不容易才从空白茫然中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徐亦云摇头。
连泽哪里肯信,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是——我姐姐?”
“不!不是!”徐亦云鼻音浓重的开口,忙道:“大姑奶奶是对你最好最好的人,爱屋及乌,她也不会对我如何!你不要胡乱怀疑了大姑奶奶。”
连泽心中一松,点了点头,云儿说的不错,他的姐姐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云儿的不喜欢,可她从来没有对云儿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说过云儿半句不好的话。
以姐姐的手段,想要对付云儿,可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是姐姐,那还有谁?
连泽一时有些想不通。
两个人一时都默默无语。
半响,连泽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云儿,我不知你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感慨,但是我既然娶了你,你我既成了亲,便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云儿,我说过,我会等你,哪怕是一辈子。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算了,不要再说,好不好?我不想再听见,我听了,到底会难过……”
他不敢再留下来,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他不忍听的话,便推说有要紧事要忙,匆匆的离开了。
徐亦云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背影消失,门口空荡荡的,她终是伏在几上呜呜咽咽的低泣了起来。
吕嬷嬷进来,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副情形。
“奶娘,你出去,你们都出去,我自己静一静!都出去吧!”徐亦云哽咽着道。
吕嬷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暗暗一叹,到底退避了出去。
...
第1133章 明日的不安
徐亦云低低的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爱,也不敢再爱,可这个男子的温柔深情与体贴包容早已令她深深沦陷,只是,她一直都不自知。
或者说,不愿意去想。
直到今天,也许因为过了今天一切都将不同,因为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刻,抛开所有的顾忌,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在乎犹疑。
她不是傻子,容世子的反常令她心中早已生出了疑惑,进而变成警觉。
分开那么久,他都没有回过头来找自己,她受制父母,亦知与他再无未来,因此,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突然之间又惦念起自己来。
他的表现太急切,急切得不像是真的,这令她不能不多想。
想着想着,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却也不得不面对。
偏偏在她成亲后,他如此不管不顾的纠缠自己,若说仅仅因为爱她根本就说不过去。
若真的爱她,此刻他根本就不该再同她见面,又岂会一而再的讨好传情?难道他不知名节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事情一旦暴露,她绝无生路可活!
在对比了连泽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她更明白他那绝不是爱自己。
那么,就是另有目的。
而且这个目的还不简单!不然,他也不可能会如此紧追不放。
徐亦云心中不由有些发寒,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却隐隐感觉到这个目的绝不单纯,她有预感,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明天见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她心里没底。
如果,她跟他说不通呢?他非要纠缠到底呢?她能怎么办?
一则她不愿意,二则事情一旦暴露她唯有死路一条,身败名裂的死。
若真那样,她宁愿明日就死……
或许,明日,她便回不来了!
徐亦云泪水快速滴落两串,想到连泽,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究竟占了多重的地位,她有多舍不得他!舍不得那样的温柔和深情。她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不就是这个吗?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来不及了,不是吗?
她很想今晚将自己给他,可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何必呢?
既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将来自己去了他也会少一点伤心!待他再娶妻,生儿育女,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淡忘自己了,淡忘自己这个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他再娶妻,与别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看花谢花开,尝人生百味,她的心会那么痛,泪水一串一串不停的流着,流过脸庞,湿了衣襟,将她的心沉沉淹没。
徐亦云哭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哭倦了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心中一松,又有些怅然。
他若在,她怕她会忍不住再想看他一眼,这个她注定辜负的男子,又怕到时候忍不住露出端倪。
他不在,她有些遗憾没有办法再多看他一眼,却也松了口气,可以义无反顾。
徐亦云留了封信交给吕嬷嬷,让吕嬷嬷晚上交给连泽自己出了门。
京城北郊十里之外一处叫做杏花岗的山坳中,特意装扮过的容世子背着双手,正在微微扬起下巴欣赏远处的山景。
白衣胜雪,衣裾翩飞,腰垂美玉,墨发如瀑。他的身姿挺傲修长,立在这山色之间,如一幅优美的画卷,令人赏心悦目。
徐亦云远远的站着,看着容世子的背影,人如故,她的心中却激不起半点的波澜。
从前一见他那种溢满胸腔的浓浓的欢喜愉悦之情,一滴都没有。
她的眼前反而划过连泽的影子,划过那双深情而温柔的眸子,对自己包容的笑。
徐亦云心中一痛,不再去想。
她低低叹了口气,忍不住暗暗的问自己,她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也许,那个时候她太需要一点温暖,以及对这个世界继续眷恋下去的温情,他那时候对她那么温柔,那么和气,还有那样的关切,这都是她自祖母去世后再也没有得到过的。
纵有吕嬷嬷等,然而毕竟是奴婢,且有孟氏在,吕嬷嬷和冰梅等面上待她也是淡淡的,便是眼睁睁看着徐亦珍欺负她也不敢帮她护她,只能在背后安慰几句,她太希翼太渴望那份可以依靠温暖以及可以期盼的希望!
她想,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容世子,即便是一个别的什么人,如果那个人也那般待她,她也会因眷恋而喜欢,因喜欢而更加眷恋然后固执的守着不肯放开吧?
所以说,她的感情其实同容世子无关。
这一点,跟她对连泽,是不同的。
泪水渐渐涌出,弥漫了眼眶,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模糊而支离破碎。
徐亦云轻轻哽咽,抬手拭干净泪水,喃喃的道:“如果,如果当初我遇见的是你……该有多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的擦拭干净脸上留下的泪痕,从容向容世子走了过去。
“容世子。”徐亦云在离他三四米处站定,轻轻唤道。
容世子悠悠转身,眸光温柔而多情,那一刹那洋溢着阳光般的笑颜,笑道:“云儿,你可算来了!”
徐亦云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微微后退,道:“容世子还是叫我徐大小姐或者连二夫人吧!”
容世子没有那样叫她,只是眸光微沉,飞快划过一抹痛楚,然后低低的叹息,仿佛带着无限的落寞和无奈。
他凝着她,柔声道:“云儿,你可是还在怨着我?”
“不要这样叫我!”徐亦云有点怒,也有点气急败坏,俏脸一沉,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漠:“世子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容世子挑了挑眉,眸光依旧温柔,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暗暗的打量着徐亦云。
在徐亦云的身上,他看不到造作的痕迹,也就是说,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
这怎么可能?她难道变心了?不喜欢自己了?
她才出嫁多久,就喜欢上了那个乡下小子吗?想到这一点,容世子更怒了几分:岂有此理!喜欢过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厌恶了他转而喜欢上一个无论哪儿都比不过他的男人!
这根本就是对他的侮辱!
...
第1134章 无耻之徒
“你到底还是在怨我!”容世子又是一叹,轻轻道:“云儿,你——”
“容飞宇,你闭嘴!”徐亦云大怒,因为气急且激动,脸上涨得通红,她怒气冲冲道:“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说,我可告辞了!”
容世子有些狼狈,他朝她走过来,徐亦云想要后退,他却已经眼疾手快伸手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贴近着自己,低哑磁沉的嗓音带着无限的魅惑:“云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你容哥哥啊!云儿,我一直都在想着你,难道你没有想过我吗?我——”
容世子脉脉含情的诉着,徐亦云挣扎着,呵斥着“放开!”却哪里敌得过容世子的力气。
正这时,“放开她!”一声挟裹着震怒的声音平地而起,将两人都惊得齐刷刷的循声望去。
一个青衫男子乌发如墨,紧抿着唇,冷沉如冰的脸上,一双黑眸散发着灼灼冷光盯着两人。正是连泽!
“二爷!”徐亦云只觉得脑子里霹雳一声,震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仿佛浑身被抽尽了所有的力气就要跌倒。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会来!
“二爷!二爷!”徐亦云急得眼泪流了下来,望着连泽拼命的摇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挣脱容世子,踉踉跄跄的向连泽奔去。
“二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你要听我解释呀!”徐亦云哽咽着,紧紧的抓着连泽的手臂,泪水哗哗而下。心中越急,千句百句话堵在喉咙口,想要说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不止。
连泽满脸平静,目光也平静,却失去了一切的内容和神采,显得整个人仿佛抽去了灵魂般空洞洞的。
他接到一封信,说他的妻子与老情人在北郊杏花岗的山坳中幽会,他如果赶得及时也许还能看见。
他很愤怒,根本不相信这个。他的妻子虽然还没有同他有过夫妻之实,但是他却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他将那封信撕碎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篓中,一笑了之。
然而,他的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安定下来。
于是他想,左右无要紧事,便是去看看又何妨?
他没有想到,他真的看见了。
那个男子,因为是徐亦珍的丈夫,所以他之前见过的时候特特看了一眼,所以,他认识。信阳候府的容世子。
连泽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泪水惶急的脸,心中不禁一软一痛,他抬手,不觉轻轻的抚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温柔的抚去她的泪水,低哑着嗓音道:“你说。你说的,我都信。”
“二爷!二爷!”徐亦云呆了呆,心中又悔又痛又急又喜,情不自禁抱着他伏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语无伦次的哭着道:“谢谢你谢谢!二爷二爷……”
连泽微僵,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后,突然闷哼一声,身子一僵,目光直直的瞪着前方。
“二爷?”徐亦云呆了呆,圈抱着他的身体按在他背后的手慌乱移动,突然摸到一片黏湿的液体,她一愣,猛的抬头,看到站在连泽身后冷酷如毒蛇的容世子,扬起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刺红的鲜血顺着那雪亮的利刃在阳光下呈着鲜明的对比,她如坠冰窖!
“容飞宇!住手!”徐亦云尖叫着,连泽一手将她揽住,拉着她偏身避开两步,瞪着容世子,脚步却已踉跄。
“二爷!二爷!”徐亦云脸色雪一样白凄厉的叫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中,浑身颤抖不已。
她紧紧的扶着连泽,厉声道:“容飞宇!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我的命你拿去,我不许你伤害他!”
“云儿……”连泽愤恨不已,揽着徐亦云的肩,几乎全靠着她支撑才能站住,背心的痛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容世子并不精通杀人,没有对准心脏的位置,否则,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这一刀太深太重,鲜血不停的往外流着,他感到眩晕,力气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流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是他疏忽大意了!
他冷冷的盯着容世子,死在这种人手中,如何甘心!
“你快走……”连泽凝着一口气,一字字道。
“二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徐亦云流着泪,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容世子放声哈哈大笑起来,俊朗的面容上一片阴鸷,他冷笑着道:“想走?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连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怪不得我!不过你放心,你的妻子是我的相好,她心里眼里只爱着我一个,我们有情分在,所以我是不会杀她的!我不但不会杀她,今后还会帮你好好的照顾她!嗯,我还会让她生下你的遗腹子,将来继承连家的万贯家产!你说,我是不是很仁慈很会为你着想?哈哈哈哈!”
容世子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卑鄙!”连泽气得呼吸一促,大口大口的喘起来,脚下一个踉跄,摇晃着差点跌倒。
“二爷!二爷!”徐亦云颤抖着紧紧扶着他,哭道:“二爷,你不要信他!你不要信他!我与他纵是相识,也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对不起二爷!二爷,你信我!你信我啊!”
连泽眸光一柔,望着她,眸中闪烁着惊喜和意外。
徐亦云看着更是心头大痛,痛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恨不得自己死去。
“容飞宇!”徐亦云愤恨的眸中几要喷出火来,恨恨道:“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别做梦了!我绝不会丢下二爷一个人独活,你,哈哈,你想算计连家的财产,你做梦!你做梦!”
连泽眸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如此!
徐亦云也是刚刚听了容飞宇那些话才明白他的目的,原来他竟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企图诱惑自己,为的是连家的财产!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她真正是瞎了眼瞎了心,才会错认这么多年把他当做好人!
徐亦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痛恨着自己!
她都做了什么!她都做了什么!
...
第1135章 惨烈收场
容世子冷厉的盯了徐亦云一眼,妒火中烧。这个女人,她真的喜欢上这乡下小子了,她喜欢过他,竟然还会喜欢那么一个人,这将他置于何地!
如果不是留着她还有用,他一定会杀了她泄心头之恨!
连泽的意识越来越迷糊,生命流失得越来越快,他低低的道:“云儿,好好活着,告诉姐姐,为我……报仇!”
他再也支撑不住,恨恨瞪了容世子一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在徐亦云身上。
“二爷!二爷!”徐亦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抱着他,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大半身子,徐亦云哭得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手忙脚乱的想要帮他包扎止血。
容世子冷冰冰的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
他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她越是拼尽一切想要救他,结果只会更加绝望。
笑话!有他在,连泽死定了!
看她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好,容世子冷笑着上前,徐亦云却是猛的拔下发髻上的金钗,那尖锐的一头低着自己的喉咙,冷喝道:“停下!”
容世子眸底掀起愠怒,面上顿现几分狰狞,他咬着牙道:“徐亦云,你敢死!你敢死,我让他死无全尸!”
徐亦云脸色一白,死死的咬着颤抖的唇。
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哀哀求道:“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把我的命给你,你放过他!我求求你放过他!”
容世子冷冷一笑:“不行!徐亦云,你不能死!你给我听好了,你仍旧老老实实做你的连家二夫人,做我的人!至于他,呵呵,从今天开始他也没有死,在外人眼中只不过失踪而已!我会把他带走,如果你听话,将来咱们的儿子继承了连家的家业,到那时我就把他还给你,你想去地下陪他也可以!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把他的头砍下来!把他身上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斩断,让他死不瞑目死无全尸!徐亦云,你既然对他那么情深意重,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吧!”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徐亦云几乎崩溃的尖叫起来,持着手中金钗向容世子奔过去。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毫无人性残忍的话来!他不是人,是地狱里的魔鬼!
既然他不放过他们,她就与他拼了这条命!她绝不会活着!活着受他的摆布,他让她感到恶心!
“你干什么!你疯了!”容世子又惊又怒,生怕手中的匕首刺死了对他来说还不能死的徐亦云,忙丢了开去,手忙脚乱的企图抓住徐亦云。
“你这个疯子!魔鬼!你害了二爷!我要杀了你!”
只是,这个时候的徐亦云完全失去了理智,心中只剩下满腔的恨意,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同容世子厮打着用金钗刺他。容世子一时半刻根本不能制服这个发疯般不顾一切的女人。
随后赶来的思思看到眼前的状况也惊呆了,“啊!”的尖叫一声,听到徐亦云这话,双眸愤恨得喷出火来,同样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容世子,低头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容世子痛得惨叫,怒吼道:“贱婢,滚!”用力一甩膀子,思思痛得闷哼一声被他甩跌了出去。
徐亦云那边却抽出了空来,手中金钗狠狠朝他脖子刺去。
容世子又急又怒惊得魂飞魄散,头一偏躲过了致命一击,那金钗却是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
刺痛之下,立刻就看见鲜红的血珠子渗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徐亦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容世子气急败坏,扬手一巴掌打在徐亦云脸上,打得徐亦云踉跄跌倒在地。
谁料,容世子还没有来得及缓一口气,脚上一紧,一阵刺痛,他皱紧眉头闷哼一声,低头一看,疯狂的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抱着他一只腿,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疯子!疯子!”容世子又痛又骂,拼命的踢着思思想要甩开她,然而思思这一口咬住了却是宁愿死也不肯松口,他愈踢,她咬得愈狠,口中弥漫着血腥味也不能使她松哪怕一点点。
针灼般的痛感刺激着容世子,容世子越发狂怒的踢打骂着思思。
“思思!”徐亦云惊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亦扑了过来。手中金钗方才已经被容世子一掌拍掉不知道掉到了那里,她疯狂的捶打撕扯着容世子,哭骂不已。
容世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女人疯了一样的缠着他死都不肯放过。
他雪白的衣袍早已满是褶皱凌乱不堪,发髻也松散了,脸上还被徐亦云的指甲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渗着细细的血珠,配上披头散发的形象,哪儿还有半点翩翩佳公子的神采气质,整个一疯子!
“你们两个贱人!去死!去死!”狼狈不堪又疼痛不堪的容世子恼羞成怒,哪里还记得留着徐亦云有用?他简直快要被这两个疯女人给折磨疯了!打也打不开,甩又甩不掉!
他狰狞着神色咆哮了起来,徒然用尽全力一拳将徐亦云打得惨叫跌倒,低头狂殴思思,嘴里凶狠的叫着:“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贱人!”
容世子心中的愤怒掀起滔天巨浪,恨意妒意排山倒海而来,连泽算个什么东西?就那么样一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这两个女人却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这两个疯子!这两个愚蠢的女人!
容世子满腔的恨意化作拳头,狠狠的殴打着死也不松开的思思,后脑突然“嗡”的一下,整个人晃悠起来。
他踉跄着,后脑上又重重的挨了一下,眼前一阵一阵昏黑,金星直冒。
他定定的回头,直直的瞪着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木棒的徐亦云。那两下的剧痛,正是徐亦云在袭击他。
...
第1136章 缠斗,生死一线
徐亦云被他凶狠冷酷毒蛇般的目光盯得浑身毛骨悚然,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连泽,悲从中来,勇气徒生,一咬牙对准容世子头上狠狠一棒子打了下去。
容世子没有料到徐亦云竟然会如此狠心如此绝情,没有提防,竟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徐亦云,突然抱头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几步一个跌倒,惨叫着直滚下了山坡去。
思思也被他带得一同滚了下去。
徐亦云手中的木棒“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尖叫了一声“思思”,再也无力支撑,双脚依然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二爷二爷”呆了呆,她猛的转身,带着哭腔,跌跌撞撞的向着连泽爬过去
连府中,气氛压抑低沉得可怕。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灯火一片通明,然而连芳洲的心却是一阵一阵的发冷发寒,双手紧握着,不时轻颤,李赋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不时关切的看她一眼,脸上的神情也很凝重。
不远不近的椅子上,徐亦云失魂落魄的呆呆坐在那里,眼睛红肿如同桃儿一般,眼中始终汪着一汪眼泪,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吕嬷嬷冰绿冰梅等俱垂手低眉站在那里,绷得紧紧的心中满是紧张,一动也不敢动。
连芳洲坐在床沿,呆呆的看着躺在平躺在床榻上面目苍白双眸紧闭的男子,泪水不受控制的一颗一颗的流下来,她不时抬手拭去,人人都看得出她的悲伤,无声的悲伤。
伤口已经重新清理包扎上药,薛神医说失血过多,恐怕没有那么快醒过来。
便是醒过来了,也得过了头三天才好下定论。这三天里,发高热高烧是肯定的,若能挨得过去便不会有大问题,若挨不过去
连芳洲想到薛神医的话便心头大恸,她明白薛神医说的都是实话。纵然他医术再高超,没有好药也白搭
阿泽背后的伤口触目惊心,虽然处理过,但无处不在的细菌依然会令伤口感染,造成高热,而这年代又没有抗生素一类的药物,除了物理降温和依靠病人本身的身体素质挨过去,没有任何别的法子。
云洛儿安慰她,说给连二哥服下了她家老爷子给她的什么保命丸,连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连芳洲听了也只是苦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其实她很清楚,阿泽受的是外伤,伤口感染起来不是什么保命丸就能保住万事大吉的。
她已经在这里呆呆的坐了三个时辰了,床榻上的苍白男子却是一动也没有动过,薛神医和云洛儿也在靠墙榻上坐着,默默的守着。
外头突然响起轻微的响动,门帘一掀,连澈白着脸,满面凄惶着踉跄进来,一抬头远远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连泽,唤了声“姐姐姐夫”便滚下泪来。
“澈儿”连芳洲眼窝一热,泪水亦簌簌而下,心口一阵抽痛。
将连澈抱着,姐弟相拥,却更觉痛心难过。
“芳洲,澈儿”李赋眼中一黯,作势揽着连芳洲,轻轻拍了拍她轻颤的后背。
“姐,”连澈勉强放开连芳洲,看了看哥哥,哑着嗓子低低道:“姐,二哥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他不会舍得离开我们的姐姐,你不要哭了姐姐”
连芳洲听着心中越发的悲痛难忍,泪水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她抬手死死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抬眸泪眼朦胧,冲连澈点点头,鼻音浓浓道:“对,对阿泽他舍不得我们,他不会离开我们”
云洛儿小嘴一扁,过来扯了扯连芳洲的衣裳,又扯扯连澈,吸了吸鼻子说道:“姐姐,阿澈,你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看了好难过好难过连二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有我和薛大叔在呢,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薛神医叹了口气,也过来说道:“是啊,该做的我们全都做了,阿泽身体底子好,一定能挺过去的弟妹,让思行陪你厢房歇一歇去吧你在这儿干等着也无用,这儿有我们,你放心便是”
之前连澈没来,这里没有连家人,虽有一个徐亦云,此事他虽不细知,但看徐亦云那副又悔又痛的神情便知十之七八此事同徐亦云有关,连芳洲那脾气,哪里肯让徐亦云前来照料总不好光自己和云洛儿及仆婢留下,故而此时方如此说。
连芳洲摇摇头,轻轻道:“多谢薛大哥好意,只你们都不要劝我了,看到阿泽这样子,我恨不得以身代他,只要他能醒过来,我便是三天三夜不合眼又算的了什么”
连澈闻言不由抬头看向她,见她神色憔悴得不像样,心中一痛,不由道:“姐,有我呢,有我守着哥哥呢姐,你这个样子,叫哥哥醒来看见了岂不是心疼愧疚姐,你快去歇一歇吧”
连芳洲听他这么说,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李赋握了握她的手,揽着她肩膀强行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乖,听话,你好歹用些东西再来,澈儿说得对,不然阿泽心里怎过得去”
连芳洲怔怔的看着连泽,眼泪汪汪的,却不再拒绝,任由李赋将她扶起,脚步浮虚的走进了一旁厢房。
春杏等松了口气,不等李赋吩咐,忙出去小厨房端了熬的燕窝粥来。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连泽终于是醒了过来。
看到他微微的动了动,仿佛疼痛难忍眉头微微蹙了蹙,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连芳洲连澈等人心中却是一紧,瞬间为狂喜充满。
“阿泽阿泽你醒了”连芳洲的声音颤抖着,小心翼翼敛着呼吸生怕大声吓着了他,柔声道:“你怎样可好受些别怕,姐姐在呢我们都在还有薛神医和洛儿,你好好养伤,很快就好起来的”
连澈也欢欢喜喜的叫了声“二哥”,咧着嘴只是笑。
李赋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薛神医忙为他拿脉,又检查了一番伤口,拭了拭额头上的温度,那温度虽不至于烫手,却已经有渐渐升高的趋势,心中咯噔一下,暗叹:这一关,终究要他自己挺过去
...
第1137章 垂危
徐亦云猛的站了起来,仿佛行尸走肉般空洞的眼眸徒然焕发出神采,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的方向,动了动唇,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想要过去看一眼,脚步灌了铅般的迈不出去也不敢过去
泪水却早已滚落而下,滚烫的温度灼热着她的心。
徐亦云紧紧的捂着嘴巴,心中一遍遍的念着:上苍上苍他醒了他终于醒了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取了信女的性命信女也心甘情愿他若有事,我也不用再活着了
连泽的头晕眩得厉害,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看清楚了眼前的人都是谁。
他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动了动唇,低低的道:“姐姐,姐夫,澈儿,你们都在薛神医,云兄弟,麻烦你们了”
“你不要说话,”连芳洲忍着泪柔声道:“你好好的养好伤再说,不要牵动了伤口。”
薛神医已经命人斟了温热的茶水过来,让人服侍连泽喝下,连芳洲便接过那茶碗,李赋小心扶着他微微靠坐,亲自喂他喝了大半碗。
薛神医便道:“阿泽现在就要多喝水,进食可以缓一缓。阿泽,你听我说,你伤的不轻,多半会发热,这个没有人帮得了你,你得自己挺过去高热退下来不再反复,最多三天,只要过了三天,便可无恙阿泽,你的身体底子很好,再想想你的姐姐弟弟亲人们,一定要自己挺过去”
连泽神色凝重,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会的”
他努力的向连芳洲等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轻轻道:“姐姐,放心,我舍不得你们,我一定能挺过去的姐姐,你们也别太累着了,要休息好。”
连芳洲眼窝又热了起来,忙点头,勉强笑道:“放心你管好自己就好了,不要挂心我们姐姐也舍不得你,我们都舍不得你,你是连家的家主呢,你不许有事,知道吗”
“嗯。”连泽努力的笑笑点头。
他微微偏了偏头,转动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片,眼中一黯,透着失望。
连芳洲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
她轻轻拍了拍连泽的肩膀,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向徐亦云走了过去,压低着声音冷冰冰的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阿泽要见你。”
徐亦云眸中骤然神采乍现,又惊又喜道:“真真的您您让我见他吗”
连芳洲眸底闪过浓重的反感和恼怒,冷冷道:“你以为我想让你见他可那个傻子偏就那么傻,他想见你,我有什么法子”
徐亦云一颤,心头大痛,眨着眼睛化去眼中泪水,低垂眉目不敢看连芳洲。
连芳洲低哼道:“你去吧我警告你,别在他面前哭,也别为了减轻自个心里的内疚而说什么对不起对不住之类的无聊的话,阿泽现在经不起情绪起伏波动,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徐亦云连连点头,不停的擦着眼睛,道:“我不哭我不哭我就看看他,我什么也不说我什么也不说”
连芳洲冷冷瞟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去。
徐亦云连忙跟上。
连泽看到徐亦云,果然眼神一亮,欢喜起来,仿佛松了口气似的神情也轻松了好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连芳洲便叫了众人退开,让他二人说话。
薛神医忍不住瞅了连芳洲一眼,心中暗暗道:弟妹方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阿泽半步,如今却主动退开,可见她有多疼阿泽,这是真正的真心体贴,若阿泽有个什么不测,还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样
想着,心中也沉重起来。
徐亦云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沸腾起来,满心的悲伤,满心的欢喜。
她笑着,眼中却是水润润的,却又不敢落下半滴泪来。
她想开口说话,又怕一开口就破功,半响也没出半点儿声,只是那么温柔而喜悦悲伤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连泽。
“你没事吧”连泽看着他有些红肿的脸颊,还有脸上边缘处刮破了一点皮的地方,不由问道。
徐亦云连忙摇头,低着头,泪水飞快落下忙又拭去,低低的道:“我很好,二爷,你也要,好起来”
“嗯。”连泽微微一笑,道:“我会的。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害怕,这件事,怨不得你。”
徐亦云嘴唇动了动,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满心满腹的油煎水沸,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徐亦云低低道:“二爷,不要对我这么好”她慌忙转头,飞快拭去落下的泪水,不敢再出声。
连泽笑了笑,道:“去休息吧。”
徐亦云觉得自己再多留一刻一定会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来,也不敢再留,扭头捂着嘴便疾步走开了。
连芳洲等忙又上前。
连芳洲瞟了一眼徐亦云的背影:总算记住了她的话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摆出一副悔痛不堪的样子扑在床榻上痛哭忏悔,连芳洲觉得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往死里整她。
连泽又与连芳洲单独说了几句话,听得连芳洲心里发酸,却强忍着笑一一答应,又柔声安慰他鼓励他,柔声道:“什么都别多想,安心养伤,我们都陪着你呢薛神医说了,你不能多说话的,得保养着精神。”
连泽点点头,忽然又吃力的紧紧拽着连芳洲的袖子,低低道:“姐姐,我再求你一事。今日的事跟云儿无关,万一我有个什么,姐姐饶了云儿,让她带着她的嫁妆离开连家,好不好姐,答应我吧”
连泽很清楚自家姐姐的脾气,倘若自己不好了,姐姐是绝不会放过徐亦云的,可他终究放不下她,也不忍怪她,何况,真的不是她的错今天的事,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连芳洲心中酸酸凉凉的,眸光沉静的看着连泽,却是无比坚定的吐出一个“不”字,无比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有个什么不好,我绝不会放过她,我会要她的命要用她的命来补偿你所以,你最好好好的好了,不要多说话了,我再喂你喝点儿水,你好好的养足精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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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8章 挨过
连泽看着连芳洲,眸光无比的眷恋温和,低低的微笑道:“谢谢你,姐姐……”
他知道,姐姐那般说不过是气话。他的要求,姐姐从来不会说不的,因为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从舍不得他们受委屈!
到了半夜的时候,连泽果然发起高热来,浑身滚烫,两边脸颊烧得通红,那种不正常的潮红颜色看起来异常的鲜亮,看得人触目惊心。
阖府上下无不提心吊胆。
连芳洲连澈等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将他身上的温度分担到自己身上。
自穿越过来,连芳洲一直都保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良好心态,努力的融入这个社会的大环境,同时努力的利用自己掌握的一切开创幸福美好的生活。
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她有诸多看不惯不认同,却也能够理解其存在的阶段合理性,毕竟,这里不是拥有高度文明与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
然而此刻,她恨这个落后的社会恨得抓狂!
只不过是发烧高热而已啊!若是在现代,这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最普通的医院也能轻轻松松的搞定,然而在这儿,却时时刻刻都能要了人的命!
如果跟连澈李赋等一样也就罢了,她偏偏知道这种情况在现代医院中算不得什么大事,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种煎熬,比任何人都要承受得厉害。
只能让李赋和薛神医连澈并两个连泽心腹跟班小厮不停的用温水烧酒给他擦拭身体,敷额头,隔两个时辰灌下一碗退烧药,只盼着那滚烫的温度能够尽快降下来。
这一夜,连府上下通宵无眠。
临近天亮的时候,连泽的高热终于稍稍退减,看见他睡得也安稳了些,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勉强乱用几口厨房送来的早饭,连芳洲和洛儿守着连泽,薛神医等稍作休息。
天知道什么时候这温度又会高起来?
薛神医的话一点也没有水分,果然足足折腾了三天,温度一会儿高一会儿退下又反复,连芳洲等人的心也跟着在惊涛骇浪中翻滚,一会儿被抛上风口浪尖,一会儿又被卷入水底,绷紧着神经,苦苦的熬着,直把众人折腾得憔悴消瘦得不成样。
到了第三天晚上,温度虽然没有完全降下来,连泽却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还挣扎着笑着同众人说了几句话。
连芳洲等都异常欣喜。
眼神清明,看着精神也好了许多,这是好兆头。
提心吊胆的守了半夜,这一次,没有再复发,到了天微亮的时候,基本上那温度已经接近正常体温了。
薛神医舒了口气,笑道:“好了!好了!看这情况是不会再复发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退烧的药还是照样吃,烧酒擦拭身子可以暂且不必了!”
连芳洲等喜之不尽,连泽也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
三天除了用了些燕窝汤米汤没有吃过别的东西,薛神医又叫厨房弄了点儿清淡的粥让连泽用了大半碗。
到了中午的时候,情况已经是完全稳定下来了。
剩下的事儿就是将养伤口,多用些补气血的食物。
于是阖府欢腾。
薛神医留下了煎服的药方,又留下外敷的药膏,细细的叮嘱交代了一番如何煎药换药,饮食起居照顾需注意哪些方面细节,连芳洲姐弟便千恩万谢的送他出门了。
又传令这几日阖府上下都辛苦了,难得大家伙儿安分守己尽职尽忠没有趁机挑拨闹事的,便吩咐大赏,每人赏两个月的月钱。等二爷完全康复后,再赏两个月月钱。
于是阖府欢喜谢恩,沉闷了多日的府邸一扫往日之阴郁,变得喜气洋洋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气和活力。
连澈和云洛儿仍旧留下来照顾连泽,翰林院那边也就是个闲差,连澈家中既然有事儿,便是告个假也没人会说什么。
连芳洲到底不放心,又留了红玉带着青禾麦香两人留下帮忙。
毕竟,威宁侯府那边她和李赋离开了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李赋还得上衙门,五军都督府那边却是不便告假太久得。
放下连泽这边,连芳洲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儿子了,心中忍不住一阵揪痛,看着连泽无恙,便叮嘱他安心将养,明日再来看他。
连泽点点头,笑道:“姐姐和姐夫辛苦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那小外甥这几天可委屈了!”
连芳洲忙又笑道:“家里有奶娘丫头照看着呢,再说春杏也在呢,没事的!”
连泽笑道:“明日姐姐过来,把小外甥也带来吧,我还真有点想他呢!”
连芳洲笑着道:“好!”
说了两句,连泽又示意众人退下,神色一凝,向连芳洲道:“姐,这件事我想亲自处理,请姐姐和姐夫不要插手。”
连芳洲一怔,原本她还想回府之后便派人查一查这件事,连泽既然这么说——
看了一眼神情认真,眼底一片冷凝的弟弟,连芳洲点点头:“好,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休养好身子最要紧!容家那个人,跑不掉的!”
连泽勉强笑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连芳洲看了他一眼,又叹道:“对了,你知道吗?思思也受了重伤,一条腿骨折了,身上也有多处伤口,不过已无大碍,卧床休养两三个月便可!这一次你能留得条命回来,可亏了思思也在了,唉!”
连芳洲是真的感慨,心中滋味十分复杂。
思思喜欢连泽,一心想要做连泽的妾连芳洲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但她没有想到思思会愿意为了连泽拼上性命!这真是——
连泽愣住,问道:“思思?”
“是啊!”连芳洲一笑,道:“她到的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我叫人问过她了,说是看见你脸色很不好的出门,也没叫人跟着,她心里有点不放心,就跟了上去,唉!”
连芳洲简单将他晕倒后的情形经过说了一遍,连泽听得也怔怔的,叹道:“没想到思思竟如此忠心!姐姐,等她休养好了,我会重赏她的!便是脱了奴籍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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