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徐亦云绝望
当初救思思也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并不是成心要买她为奴,如今她不顾生死的救了自己的性命,连泽没有法子再拿她当奴婢看。
连芳洲深深的瞟了他一眼,心道忠心?一个小丫头忠心能忠心到这个份上,那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忠心了!看来,阿泽是一点也不知道思思的心思啊!
“随你,”连芳洲也没点破,笑道:“这件事你好好处理便是,别叫下人寒了心。”
“那是自然!”连泽笑道。
连芳洲见他精神显得有些疲倦,便微笑道:“身子要紧,你这一次的伤是真的不轻,薛神医说那匕首尖再往左偏半寸就到心脏了,你可知我差点要被你吓死!报仇什么的,都不如你的身子重要,知道吗?”
“嗯,我明白!让姐姐担心了!”连泽有些愧疚。
连芳洲又道:“那日的事情并没有传开,所以,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连泽猛的抬头看向连芳洲,呆了呆,低低道:“谢谢姐姐!”
连芳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来得细及问徐亦云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要自己解决这件事,等过阵子你自己问吧!”
连泽心中微黯,轻轻点了头。
连芳洲便不再多说,起身出去。
外边厅上,看见她出来,徐亦云忙站了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红肿的眼睛祈求的向她望了过来,手在身侧却不安的搅动着。
连芳洲对她心中到底有怨气,这三天三夜众人忙着照顾连泽,连泽一直陷入昏迷或者沉睡中没有醒来,也没有人理会她。
她也不声不响,不上前,就这样怔怔的坐在这外边厅上等着。
看见她熬得容颜憔悴,发髻凌乱,瓜子脸越发得尖而细,凸显的一双眼睛越发得大,哪儿还有半分昔日的光彩照人?
饶是再恨她,连芳洲此时见了她这副形容也不由得生出两分不忍来。不过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见她或者不见她,阿泽自己决定吧!她与她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至少眼下没有。
徐亦云动了动干裂的唇,小小的追了两步想要叫她,终究没有叫出口。
“二夫人,”吕嬷嬷扶住徐亦云,怜惜道:“您也守了这么多天了,如今二爷没事儿,您也去歇一歇吧!”
徐亦云眼窝热热的,又流下泪来。
“二夫人,”吕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勉强笑道:“您不要这样,二爷,二爷心里还是有您的,只是,二爷刚醒过来,一时还没有想到您罢了!等他想到您了,定会见您的!”
对于那日发生的事情,吕嬷嬷心里自然也有埋怨徐亦云的,如果连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不但害了他,也害了她自己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得到呢?谁能想得到容世子那么个温润公子竟然如此一副丑陋卑鄙的心肠?如果能想得到,她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然而,谁知道呢……
看到她这几天失魂落魄,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爷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何尝不是一样备受着煎熬?吕嬷嬷的心里又不禁心疼。
她还想再劝,徐亦云已经慢慢抽回了手臂,怔怔的坐下,看着那厢房门的方向呆呆出神。
吕嬷嬷心下暗叹,柔声道:“夫人,要不,老奴去求见二爷,就说二夫人想见见二爷?”
“千万不要!”徐亦云忙摇头,道:“不要去打扰他,他伤成那样好不容易才好起来,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他,我……没事!”
“这……也好!”吕嬷嬷叹气,心道这又是何苦呢?为何总要在伤害别人发生之后又来伤害自己!
连芳洲和李赋上了马车,精神乍一松懈下来,才觉得困乏得实在厉害。
这三四天虽不是时时刻刻的守着,担心却是时时刻刻,即便偶尔抽空打个盹,也总是被他不好了的噩梦惊醒,心一通的狂跳乱跳;或者被他已经好了的美梦惊醒,然后醒来狂喜变成大大的失望失落。
如此反复折腾,如何能受得住?
李赋揽她入怀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闭上眼好好歇一会儿,等回了家里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阿泽已经没事,你也可以放心了!”
“嗯!”连芳洲抬头冲他笑了笑,道:“回去看看儿子就睡,旭儿还不知怎样想咱们呢!”
李赋心里也惦记着儿子,却笑道:“儿子没有那么娇气,他一个爷们哪有这么粘人!”
“……”连芳洲乖乖的闭嘴。儿子距离一个真正爷们的距离好像还有点远!
“对了,”连芳洲又道:“阿泽说,这件事他自己解决,让我们不要插手,我答应他了。”
李赋“嗯?”了一声,挑了挑眉,笑道:“也好!这次事情虽然凶险,我看挺过来了再想想对他也是一个教训,他既要自己解决,咱们看着就是!”
连芳洲点头,又咬牙道:“还好他没事!阿简,你知道吗?当看到他一身是血人事不知的样子,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徐亦云那个女人!可是,我连打她一下都忍着没动手!我这还不是为了——哼!”
若不是投鼠忌器,她焉能这么轻易便忍下这口气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李赋温言道:“都是为了阿泽,你也是不忍让阿泽难做。好在如今阿泽已经醒过来了,你也别再想这事儿了,我想,你那弟媳妇想必也该得到教训了!”
连芳洲哼道:“若这一回再得不到教训,这个人可真正是无可救药了!我也顾不得阿泽喜欢不喜欢,少不得要用些手段了!”
李赋知她心里实是气得狠了,也没劝说。看徐亦云那样子,不会了吧?
两个人急急忙忙回到威宁侯府,钱管家和春杏等都松了口气。
话说平日里府中虽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没个主人在,总是不方便,总会有些事儿没法做主。
他二人回了,阖府便如同找回了主心骨。
“旭儿呢?这几日可还乖?晚上有没有哭闹?白天有没有淘气?”连芳洲问春杏,心中一阵愧疚。
...
第1140章 不见
“小少爷啊,”春杏不觉笑了起来,忙笑道:“夫人和侯爷别急,小少爷很好呢!侯爷和夫人离开第二天,留郡王妃便过来将小少爷和奶娘两个服侍的丫鬟都带走上留郡王府去了!留郡王妃说,侯爷和夫人好好照顾连二爷便是,她会照看她家姑爷的!奴婢叫人去跟侯爷和夫人说了的啊,怎么侯爷和夫人竟不知道吗?”
海棠忙上前笑道:“夫人,奴婢明明同您说了这事的,您还点头说‘知道了’呢!”
连芳洲失笑,想了想,好像海棠的确跟她说了什么,只不过她当时根本没心思听,胡乱应了一声便打发她一边去了。
“你好像是说了,是我没注意!既然是留郡王妃带他去了,这倒放心!”连芳洲一笑,便笑道:“罢了,让他多待一会儿吧,等傍晚再备车我亲自去接!”
春杏笑着应了。
两口子说了几句话,连芳洲便沐浴休息,李赋换了衣裳,直接去了外书房。
连府那边,连芳洲走后,连泽笑着赶了连澈和云洛儿也去休息,随后便叫身旁伺候的连钟出去,让连管家派人去将掌管京城中连家生意的凤掌柜叫来。
一个多时辰后,那凤掌柜来了,连泽便吩咐一番去盯着信阳候府容家,尤其要找个格外机灵的盯死了容世子,另外,再派人查查信阳候府名下各处店铺生意以及田庄铺子经营状况,越详细越好。
凤掌柜是连泽心腹,且原本就是世代居住在京城中的本地人,查这些并不很难,他心中虽然有点奇怪,不明白东家好好的查这个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连忙答应着去了。
连泽眸光有些沉,回想起事发当时的情形,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他没有想过徐亦云会跟容世子真的有过去,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单独见面。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为何见面,也相信徐亦云既然嫁给了自己绝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妇道的事情来,可这心里,还是憋屈得很。
而且,这件事情太蹊跷了点。
信阳候府虽然人丁稀薄,这些年圣眷也不隆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信阳候如今还在朝为官,虽不是什么要紧职位,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高上许多。
信阳候府的生活水平,不能说豪奢,却绝对可称得上富足。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容世子不惜勾引自己的妻子以图谋算连家的财产?
连家与他容家八竿子也打不着,绝对没仇没怨,可他偏偏盯上了自家,这里头,必有内情。
那容世子,他也是听过的,学问很不错,在所有人眼中是个青年才俊,且无不良嗜好,他不会缺钱用。
可他胃口却不小,嘿嘿,以旧情打动云儿,通过云儿的手掌控连家的财产,当真好算计!
连泽想着想着有点儿困,不一会儿含含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连澈和云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守在了旁边,见他醒来笑着叫了声“二哥!”
红玉见状亦笑道:“二爷醒来的时候正好,正好该换药喝药了,奴婢这就去端来,用了药过一会儿也好进食!”
云洛儿又为他拿了一回脉,笑道:“二哥身体底子很好,没有大碍了,只需安心静养便可!”
“多谢云弟!”连泽笑了笑,又道:“整天这么躺着实在难受得紧,我起来坐着想必不碍事吧?”
“不行!”
连澈和云洛儿异口同声。
连澈抱怨道:“二哥,你还是别闹了,老老实实躺着吧!不然姐姐知道了要抱怨我!”
“是啊是啊,”云洛儿也道:“二哥最好侧躺着,别碰着伤口,躺着伤口愈合更快些,你伤口深,又失血过多,别起来了!不然,可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呢!”
连泽无奈,只得听他两个的。
等连泽换了药服了药用了些汤食血燕粥,连澈又和连钟为他擦了身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差不多到深夜了。
连泽便笑道:“晚上留两个小丫头守着就行了,你们快去休息去吧!”
红玉微笑道:“二爷不用管我们!奴婢和三爷云公子三个人商量好了各带两个小丫头轮着守夜,光靠小丫头们可不放心呢!”
连澈点头。
连泽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们,也只得笑笑罢了。
今夜红玉守夜,连澈便欲回房歇息。
临走想了想,犹豫着道:“二哥,二嫂这些天一直在外头等着呢,这会儿也还坐在外边厅上,你看——”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连澈心里也是怨着徐亦云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的二哥怎么也不可能弄到如此。
可缘分这种事情最难说清,私下里他也纳闷过,这位二嫂也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嘛,比一般略好些罢了,可偏偏就对了二哥的眼缘进了二哥心里,谁能奈何?
连泽微微一僵,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复杂的情愫,他低垂着眼帘,连澈并没有看的清楚。
“红玉姐姐,你等下出去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她!”
“啊?”红玉和连澈诧异相视,两个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
“哦!哦!是,奴婢等下就去!”回过神来红玉连忙点头。
连澈也不知道二哥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的告辞去了。
红玉和小丫头服侍连泽躺下睡好,叮嘱小丫头仔细守着,便轻轻出去,向徐亦云转达了连泽的话。
“他,真的这么说的?”徐亦云猛地抬头看向红玉,显然,她跟红玉连澈的第一反应一样,都是不敢置信。
包括吕嬷嬷和冰绿冰梅,也都是一样的表情。
红玉不说之前自己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二爷又不是傻子,你害的二爷差点丢了性命,难不成二爷还像从前那样对你?可见人真正是贪心!把别人对自个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了!你既不在乎,摆出这副样子来做什么!
...
第1141章 所谓昏迷不醒
红玉看到徐亦云那霎时间惨白灰败下去的脸色,显然受到了重重的打击,心中不由一阵快意,神色平静的道:“是,二爷就是这么说的,奴婢可是照着原话一个字都没改呢!”
“这不可能!我要去问二爷!”冰绿急忙道。
“冰绿妹妹你小声一点儿!”红玉脸色微沉,淡淡道:“二爷这刚睡下呢!”
冰绿心虚,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了冰绿,”徐亦云心中酸涩苦涩,叫住冰绿,勉强向红玉笑道:“辛苦红玉姐姐了,我这就回房去。什么时候二爷想见我,请红玉姐姐同我说一声,拜托了!”
红玉笑道:“二夫人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自然什么都听主子的,若二爷要见二夫人,奴婢怎敢不禀了二夫人呢!”
徐亦云勉强笑了笑,带着吕嬷嬷等离开。
连泽回来后,一直住在正院左厢房治伤,两进三间的屋子,不很宽敞也不狭窄。正房离左厢房也不过二十步的距离罢了。
回了卧室,吕嬷嬷便忍不住劝道:“二夫人,您别伤心,二爷想必是不忍您累着了,等过两天,他自会见您的!”
徐亦云勉强笑了笑,道:“奶娘,你不用安慰我,我与二爷相识时日不多,他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我也明白几分,他不会……”
这一夜,徐亦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梦里梦外都不得安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困倦极了,一沾枕头就会睡过去,谁知道根本不是,越困,却越睡不着。
她想的最多的是:她和他,还有未来吗?
如果生命中从此没有了他,那么她——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竟不敢再去想。
转眼过了三天,凤掌柜求见了连泽,说道:“容家的商铺庄子那些事儿还在查着,没有那么快,只是,容世子确是出事了……”
见连泽眸光一闪望向他,凤掌柜便回道:“听说容世子前几天登山赏景不慎跌了一跤,从山顶上跌了下来,伤及脑子,如今尚未醒来呢!信阳候府如今人心惶惶,信阳候夫人更是几乎哭死了过去,薛神医刚从二爷这里出去,就被信阳候府给千求万求的请了去呢!”
说着凤掌柜忍不住又打量了连泽一眼,心中甚是纳闷二爷怎么会受伤?
“你说他伤了脑子,至今没醒?”连泽一怔,一下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凤掌柜点点头,道:“薛神医看了也说没有法子,说是容世子后脑受伤,多半脑中积有淤血,只能等淤血消退自然醒来,除此别无他法!听说信阳候夫人听了这话当即就晕死了过去呢……”
连泽微微冷笑,心中既道活该又有点失望,竟然就这么人事不省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便道:“叫人盯着,什么时候他若醒了过来再来禀报,记住了,盯紧了!再仔细观察观察,看看都有些什么人去看望他。”
凤掌柜点头答应便去了。
薛神医的话,自然谁也不会怀疑,且人脑的结构最是复杂难言,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一个好端端的人硬是说自己头疼脑袋疼,便是再精密的现代化科学仪器也没有办法检查出来证明此人撒谎。
薛神医看到容世子昏迷不醒,又看到他后脑的伤,也只能如此推断。
连泽却是做梦也想不到,容世子根本不是昏迷不醒,而是装的!
那****与思思一同滚落山坡,两人跌落在不同的地方,山下杂草茂密,比人还高,徐亦云也没有提及容世子,只说思思掉了下去。连家的人找到了思思就走了,谁还会去搜寻他?
容世子摔下去的时候昏迷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他不得已,在山谷乱草丛中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遮遮掩掩的回了城,唤了心腹小厮接应,如此吩咐叮嘱了一般,便以昏迷不醒的姿态回到了侯府中。
他不敢确定连泽究竟有没有死,但徐亦云肯定没死。所以,他目前装昏迷是最好的,可以站在一旁冷静的察看行事。
他心里恨极了徐亦云,他发誓,只要连泽死了,徐亦云没死,他定要不择手段将她弄上手,至于她是心甘情愿还是怀恨被迫都没有区别!
可如果万一,万一连泽没有死呢?容世子的心中便有些不安起来,如果连泽没有死,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么在听到自己昏迷不醒,也只能放过自己!
他并不觉得自己斗不过连泽,而是那种粗人只会喊打喊杀,自己犯不着跟他对上!万一被他一刀砍死,冤不冤啊!
容世子原本还有些纳闷,自己和徐亦云约会约得好好的,连泽怎么会出现?
他根本不想对上连泽,更没有想过要连泽死,连泽不是很疼徐亦云吗?他要的不过是通过徐亦云拿到连家的钱财!杀连泽做什么?连泽在,还能为他赚钱呢!
可既然当面对上了,他也只好冒险下手了……
谁知,不知打哪里又冒出个不要命的疯女人,疯狗一样的咬人,还有徐亦云,也疯了似的同自己拼命,结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容世子一想就想到了徐亦珍,自己约徐亦云见面的时间地点只有徐亦珍知道。她恨毒了徐亦云,而连泽一旦发现徐亦云约会自己,必定会厌弃了徐亦云,那么,徐亦云面对的结果就会凄惨非常……
容世子怒不可遏,恨不得活撕了徐亦珍。
这个贱人,竟敢算计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眼下还需装昏迷,容世子只得暂且忍下了这口气,不过二三个月后,到底安排了一起意外事故,假山上滚落的大石头将恰好经过旁边的徐亦珍砸断了双腿,从此只能在床上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容世子连这样的徐亦珍都不肯放过,没过几天,信阳候府就有人上徐国公府报丧:徐姨娘不能接受断了双腿的现实,吞金自尽了!
而那个时候,徐国公因为与孟氏的争吵越来越频繁,受伤烦躁的心灵需要安慰,需要一个宁静的港湾,便从勾栏院中纳了个新姨娘,孟氏愤怒不已,不愿忍受新姨娘的挑衅添堵更不愿意忍气吞声,加上对徐国公已经失望透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狠心使了手段将徐国公给弄瘫了,至于那新姨娘,当然被她重新卖进了勾栏中!
...
第1142章 相见情怯
当听到徐亦珍自尽的时候,徐国公自顾不暇,哪儿有时间和精力为女儿伤心?孟氏却是被人摘了心肝似的痛哭起来,然后心中生出深深的怀疑。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孟氏太清楚了,失了双腿之后她会哭会闹会崩溃,但就是不可能会自尽!
她猜到,女儿肯定是在信阳候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然而如今徐国公已经那副样子,娘家又根本不可能指望的上,儿子还躺在床上康复之中,她即便是再怀疑,又无证据,又能如何?
孟氏大哭一场之后,从此闭门谢客再也不见外人,她唯一的儿子康复之后依旧老样子怎么也教不过来,心灰意冷之下,日见苍老,吃斋念佛索性万事不理。
这些且是后话。
再说连泽,眼下除了好好的养伤,等着容世子清醒过来再算旧账,亦无他法。
正主儿昏迷,他做不到对付他多半并不知情的家人,便是那些有关容家的详尽资料凤掌柜收集了上来,他也只能先在手头放着。
“二夫人呢?这两三天……还天天坐在外边厅上吗?”连泽问红玉。
红玉轻轻一叹,点了点头,道:“要不,奴婢让二夫人不要再过来了?”
连泽不见她,徐亦云也没说过求见的话,只是每天白天必定呆呆怔怔的坐在外头守着,安安静静的,仿佛谁也没有看见。
见她这样形容,便可知心中何等煎熬,红玉看着都有些不忍起来。
连泽却叹了一声,道:“你等会去请她进来吧!”
“啊?”红玉又一次愣住,忙点头陪笑:“呃,是,奴婢这就去!”
心下不免暗自嘀咕:二爷这是做什么呢?一会儿不见一会儿见的,跟夫人似的行事叫人摸不着个章法了……
徐亦云听说连泽要见自己,心上一喜,脸上不觉也带出笑意,颤声笑道:“二爷他,真的要见我吗?他他这几日恢复得如何?伤口可是在痊愈了?”
红玉便道:“薛神医开的药那还能不好?二爷恢复得很好,脸上看起来有点血色了,伤口也没有恶化,每天换药都看得出来在渐渐好转痊愈。云小公子说,再过个三四天,可以每天下床活动活动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亦云忙抬手擦拭了几下脸上的泪水。
吕嬷嬷和冰绿等也替她欢喜,忙笑着道:“二夫人,您快去见二爷吧!二爷还在等着呢!”
徐亦云点点头,连忙去了。
她的心怦怦的乱跳着,脑子里紧张得乱七八糟的,脚步也有些轻飘飘软绵绵的,好像踩不着实地。
走到门口,心跳得愈加剧烈,她突然腿脚有点发软,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明明那么渴望见到她,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又怕了!她对不起他,有何颜面再见他?
到底丢不下,徐亦云纠结片刻,终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看见连泽靠着大引枕齐胸盖着薄被躺靠在床榻一头,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依旧温润而包容,冲她扯了扯嘴角微笑,她触了电般,慌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真的好很多了!徐亦云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负疚感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低垂着眉头,绞着手有点不知所措来到他的床榻前,徐亦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口仿佛坠着一块沉沉的铅块,沉重得令她无法开口无法呼吸。
连泽心中暗暗一叹,默默看了她片刻,道:“才几天不见,你瘦了许多。”
徐亦云身子一颤,猛的抬头,水光润润的眸子看向他,低哑着嗓音道:“再瘦,也比二爷好,二爷你,受苦了……”
连泽摇了摇头自失一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这件事不能怪你,你自己也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过去了就过去吧,别压在心里!”
徐亦云脑子里轰鸣着乱成一团,眼窝又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反正就是很不好受很难过很难过。
连泽见她明明想哭又极力忍着的样子,心里不觉也有两分难受起来,默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等她情绪平稳了些,他慢慢得道:“云儿,我们和离吧!”
徐亦云脑子里“轰”的一下,白无血色的脸上,那双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而且亮,绝望的亮。
她动了动唇,连“为什么”三个字都没有办法问出声来。
倒是连泽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慢慢的说道:“那天看见你和容世子站在一起,我才突然发现,你们是那么般配!你曾经与他有过过往,又如何还能看得上我这样粗俗不堪的人呢?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把你困在我身边,因为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够融合相处的一天,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放你走。我会写下和离书,只说性格不合,不如分离,不会损你半点名声。所有的嫁妆你全都带走,你若想留在京里便留下,若不想留下,想去别的什么地方我可以派人送你去。不过,我只想劝你一句,容世子绝非良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要被他欺骗迷惑了,你嫁给谁都可以,一定不要跟了他。”
连泽还没有说完,徐亦云脸上已经是泪流成河,满心的哀伤痛楚从那双眼眸中毫无遮掩的流淌出来。
她摇着头,心里拼命的拒绝,低低的啜泣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想走!她不想离开他!他为何会这样说呢?她才刚看明白自己的心,从前一切如做了个长长的噩梦,她却固执的当做了美好,如今幡然醒悟,却又要与他擦肩而过吗!
“你你是说——真的?”徐亦云抽抽噎噎问道,一双泪眼红肿如霞。
连泽有些不忍看她,微微别了别头,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难道你不想吗?你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这对我们彼此都好!”
我不想!我当然不想!我全新的生活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有开始啊!徐亦云心中大叫。
...
第1143章 和离吧
“我不愿意!”徐亦云双手捂着脸一个不稳瘫坐在了地毯上,伏着床沿哭道:“我不愿意,二爷!是,我与容世子的确有过一段过往,可我发誓,我与他之间并无半点逾矩,我与你成亲之后,更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同他再有什么瓜葛!我,我不与你——圆房,不是因为他,是因为我自己!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对不起,对不起!其实,若非你的包容,我也只得认了,即便那样我们两个人心里都会别扭。可你没有那样做,你纵着我,现在却又把这个栽到我头上,说我念着旁人才拒绝你,我不认的!”
连泽眼底似有波动,波光闪烁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静静的一言不发,一动没动。
徐亦云伏在床沿哭了一会儿,含泪又道:“我那日去见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的……”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徐亦云便从那日自己去上香说起,一直说到事发当日。
“我怕你知道了会误会,且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叫我如何说得出口?我去见他,是想做个了断,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可他——”徐亦云心中暗恨,道:“我没有想到他竟是那种人,他根本不听我说什么,纠缠着死活不许我走,之后,你就到了!”
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徐亦云哭得更悔痛伤心了,“我不知他竟如此卑鄙,竟暗算了你!索幸苍天有眼,他再要行凶时思思姑娘来了,思思姑娘拼死抱着他的腿不放,我恰好看见旁边有不知何人丢弃的木棒,敲了他头上几下,谁想他跌落山下的时候将思思姑娘也带了下去,所幸思思姑娘没事,不然,我的罪孽就更大了!二爷,”
徐亦云抬起头,泪水流过苍白的脸颊,流到下巴尖上,又一滴滴的落在衣襟上,她眼泪汪汪的继续道:“事实就是这样,我没有半个字骗了二爷!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二爷的事儿,便是想也不曾想过!二爷不能休了我,让我留在二爷身边赎罪吧!”
“赎罪?”原本并不说话神色平静的连泽听了这两个字却一下子冷了脸色,冷冷道:“留在我身边赎罪?”
徐亦云一怔,怔怔的点头。
连泽冷冷道:“事出突然,你并无罪,何来赎罪之说。若因此大可不必!你尽管放心去重新过你的日子,放心,我姐姐也不是那种人,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说完,连泽有些疲惫的阖上了双眸,淡淡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去吧!把你的东西清点清点收拾收拾,和离书三天后我会叫人交到你的手上。”
说完,再也不看她。
徐亦云怔怔的看着他,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他这是真的要与她和离吗?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不要她!
没有了他,没有了他,她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他说他看见她和容世子在一起很般配,他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容世子,所以她这辈子也不会看得上他。
可是其实,她有了他之后,在她眼中这世间还有谁能比他更好?
永远不会再有!
“二爷!”徐亦云不顾一切紧紧的攥着锦被跪伏在床榻边沿,哭得绝望,“我不要和离,我不要离开你!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你再对我好一次可以不可以?再对我好一次吧!我,我喜欢你,我早已喜欢你了,只是我太固执太傻,差一点便错过了你,若你没了,我绝不独活!你还在,我也绝不离开你!你非要和离,索性便杀了我吧!”
连泽久久不做声,徐亦云却一直哭着,颠三倒四的说着诉着求着,稀里哗啦。
忽然脸上一凉,一只手大拇指在轻轻的替自己一点一点擦拭脸上的泪水。
徐亦云一怔,不觉抬眸,泪眼朦胧痴痴的看着连泽。
他的手掌宽厚,手指有点儿粗糙,在她细嫩的脸上擦拭着,却令她感觉到暖暖的温情和怜惜。
她一下子抬手,紧紧的覆盖上他的手掌,紧紧的令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吸了吸鼻子,鼻音窸窣的看着他。她才知道,他的温柔,她有多眷恋和喜欢。
她已经傻了一次了,绝不傻第二次。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是真的!”徐亦云连忙点头。
“不是因为愧疚?不是赎罪?”连泽又问。
徐亦云呆了呆,突然间好像察觉到了之前的之前似乎自己的话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不过,她此刻没有心思去想那个,原本已经濒临绝望的人好不容易又看到了一丝光明如何肯放弃?她连忙又道:“不是!不是!是喜欢!没有愧疚没有赎罪!”
连泽便道:“真的不是吗?你之前明明说留在我身边赎罪?”
“我没有!”徐亦云立即脱口而出,想了想好像自己刚才真的是这么说的,顿觉心虚,且又急,忙忙道:“说错了!我方才说错了!”
连泽见她惶急的样心中怜惜顿起,却又道:“既是错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说看。”
徐亦云一下子有些迷糊,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连泽,对上他黑沉如潭水纹丝不动的眸子,怔了怔,脸上一热,低头轻轻道:“我喜欢你,我想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妻子,与你不离不弃,白首偕老,死生与共,二爷,你之前那么喜欢我,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云儿!”连泽心口一热,反手紧紧的握着徐亦云的手,紧紧的将她小而柔软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摩挲着,温柔无限,怜惜无限。
“二爷……”徐亦云眸中骤然闪烁着亮光,喜悦而紧张,又带着不确定与期盼。幸福来得太快,尽管是她苦苦所求,一时之间却也不敢相信。
连泽冲她笑了笑,四目相对,视线交集,仿若情丝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绵着,再也不舍分开。
“二爷……”徐亦云的声音颤抖着,人却痴了,乍然散发的容光这一刻令她变得无比光彩照人,仿佛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
第1145章 试探
云洛儿忽的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连澈,说道:“阿澈,你会不会同你二哥一样呢?”
“什么?”连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云洛儿撇撇嘴,道:“你们不是兄弟嘛!你二哥这样深情又男子气概十足的男人真正难得!你将来也会这般对你的妻子吗?”
连澈一滞,不觉苦笑。
心道云弟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事没事总爱往这上头绕,唉,他也太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自己都还没想过这个呢!
连澈想了想,便道:“这个,就不好说了。那要看我的妻子值不值我这样做。”
“值不值?”云洛儿尖叫起来,有点儿恼火的瞪他,道:“感情的事儿岂能用价值来衡量?你这样说可太叫人寒心了!”
连澈奇怪的道:“这有何不可?我那妻子若是我倾心心爱之人,那自然不同,若只是妻子,她没尽到妻子该尽的本分,犯下大错,我留她何用?便是不罚她不怪她,这日子也没法再过下去了,和离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连澈又道:“云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寒心?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寒心的啊!”
云洛儿顿时有些尴尬躲闪,嘟囔道:“好了好了,算我失言了!那,嗯,你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呢?你同我说说,没准我给你找个好媳妇呢!”
“云弟啊云弟!”连澈大笑起来,在她脑门上点了一点,好笑道:“你就别闹了!说得准的事儿可不一定做得准!别说你问我我根本不知道,就算我这会儿说了,难保不会起变故!我敢肯定的跟你说,我二哥在遇到二嫂之前,绝对没想过他将来的妻子会是二嫂这样的女子!”
二哥要娶的一直都是一个能当连家当家主母的妻子,二嫂进门这么久,至少他没有看出来二嫂做过什么。
云洛儿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有点儿讪讪起来,便吱唔着含糊过去不再多言了,心中那一段心病未免更添了一层,暗气:他怎的这么傻这么蠢,几乎人人都看出来了自己是个女子,偏他看不出来!
徐亦云陪了连泽直到晚间他安睡之前让她回去歇着她才肯走,回到屋中,心情自然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吕嬷嬷冰绿等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代她欢喜,笑着恭喜了几句,倒惹得徐亦云红了脸嗔责。冰绿等笑嘻嘻的也不在意。
屏退了冰绿冰梅,只剩吕嬷嬷一个的时候,吕嬷嬷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道:“论理这会儿二夫人正高兴着呢,老奴不该说这话,不过有的事情不是不说便可避开的,倒不如早说开了早做打算,那思思姑娘,二夫人打算如何?”
徐亦云唇畔的笑容一僵,欢喜雀跃的心也向下沉了沉。
这种不是滋味的滋味她从来没有过。
便是从前苦熬着憧憬着能嫁给容世子脱离那水深火热的生活,她也从没有想过容世子一生一世只有自己一个女人。
可是一想到连泽除了自己还拥有别的女人,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拥堵起来。
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让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他的疼惜,更不愿意别的女人将来还会为他生儿育女。
吕嬷嬷叹道:“思思姑娘跟别个不同!”
是啊,不同。
徐亦云眼中一黯,别说思思是他救回来的,又在他身边服侍这么久,很得他的欢心。
就单说这一次,如果没有思思,阿泽活不了,自己也活不了,说起来,思思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
便是她心中再不情愿,也得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思思!
“奶娘,我心里有数,你明儿好好的吩咐下去,让人好好照顾思思,不能叫她委屈了半分!别的,等二爷身子大好了再说吧!”徐亦云幽幽叹道。
吕嬷嬷亦叹,道:“这么说来二夫人是同意的了?”
徐亦云动了动唇,好容易才艰涩的说了一个“是”字,低低说道:“她对二爷,是真心!”
吕嬷嬷苦笑,道:“夫人心里有数就好。”
阖府上下皆知,二爷与二夫人单独出城办事,遭遇匪徒,思思拼死缠住匪徒,豁命救主。
这不仅仅是忠心,更多的是感情。
思思为连泽做到如此地步,不能不叫人动容,无论徐亦云还是吕嬷嬷自己,都不可能有半点理由阻止思思进门。
然正因如此,徐亦云今后的日子就更充满了不确定性以及可能面对的危机。
有前情,更有这份救命的恩情在,思思在连泽的心目中注定不同,徐亦云也绝不可能像对待寻常妾室那样拿捏要求思思,不然,便是忘恩负义了!
思思若是个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还要,一旦她生出了什么别样心思,处理起来绝非易事。
如今她看着样样都好,然而人心都是会变的,现在好不表示以后会一直好下去。
不说别的,就说有朝一日她有了孩子,便是为了孩子着想,谁又能料到她会不会做出什么来呢?
总而言之,思思留在连泽身边,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吕嬷嬷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才为徐亦云担心,不禁暗想:夫人真正是命途多舛,如今好不容易与二爷拨开云雾见青天,可这中间又横亘着一个思思已成定局,怎的不叫人——
次日,连芳洲和李赋带着旭儿一起过来看望连泽。
连芳洲没让人通报,到了院子门口才有人忙忙去禀。
徐亦云正陪在连泽身边,闻听忙迎了出去,恰恰在天井中碰见。
徐亦云既已与连泽和好,又经了一晚心情调整,此时见到连芳洲等倒没有什么尴尬扭捏之情,上前敛衽屈膝福了福,道:“姐姐!姐夫!”
连芳洲反倒一愣,见她如此,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笑了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又笑着让旭儿叫“二舅母”,一边走进去一边问连泽如何了?
徐亦云心下暗松一口气,忙一一回答。
进了厢房,看见连泽气色精神果然好了许多,连芳洲和李赋也放了心,说笑一阵。
...
第1146章 忏悔
不多会连澈和云洛儿带了旭儿出去,连泽似乎有话要对李赋说,徐亦云便请了连芳洲去上房坐坐。
连芳洲瞥了李赋和连泽一眼,同徐亦云过去了。
进了上房,徐亦云将连芳洲请到了暖阁中,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亲奉与连芳洲,又屏退了下人。
连芳洲饮了口茶,还没说话,就看见徐亦云跪在了自己面前。
她目光闪了闪,慢慢将手中茶盏放下,道:“弟妹这是做什么,有话说也不必如此,起来吧”
徐亦云却不肯,道:“姐姐,您让我跪着吧,我心里也好受些姐姐对我好,都是我辜负了,从前种种,皆是我的不是,还请姐姐从此肯揭过去这一页吧”
连芳洲看了她两眼,叹道:“你倒也是个爽快的性子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同你藏着掖着的了不用想你也该知道,你那样待阿泽,我其实非但不喜欢你还很厌恶你,之前帮了你所为种种,都是为了阿泽,所以你大可不必感谢我我也受不起至于你之前种种,阿泽都不与你计较,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更不必如此起来吧”
徐亦云眼眶湿润,吸了吸鼻子,道:“姐姐的意思我懂了,可我还是要感谢姐姐姐姐放心,我再不会糊涂了,我以后会与阿泽好好的过日子,此生定不负他。”
连芳洲纵再不喜她,听了她这话心里也有两分柔软和欢喜,遂温言道:“这很好,如此是阿泽之幸,也是连家之幸。”
徐亦云勉强一笑,道:“更是我之幸,姐姐”
连芳洲也笑了起来,便倾身弯腰去拉她,道:“快起来说话吧阿泽身子还没好,你还要照顾他,别把自个弄伤了”
徐亦云心中一暖,方才忍住的泪水再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慌忙一边答应起身一边擦泪,说道:“从来没有人如同姐姐和阿泽这般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
连芳洲暗叹,其实也有两分理解她。那种坏境下长大的人,没有长成一个废人也算难得了,却绝不可能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样,在哪种环境中长大,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有环境的烙印,这是无可避免的。
比如徐亦云,自尊而又自卑容易伤感又偏作坚强,有的时候偏执固执得只相信自己心中判断而忽略一切的外在。
如今她能对连芳洲如此剖白自己的心,实在难得,也可见是真的要重新开始了。
“姐姐,”徐亦云又道:“我什么都不懂,也没学过管家,请姐姐教我吧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连芳洲这时候才真正满意几分,便笑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连家主母管家固然重要,可生意上的事情也该多多为夫君分担才是。生意上如今就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等阿泽身体大好了,你自跟他学便是,他会教你的连家人口简单,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如今你学起来并不晚。我看你身边的吕嬷嬷就很好,府中的管事娘子媳妇们,多问问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你身边倒是得力的丫头太少了,过阵子从外头人牙子手里挑几个好的好好调教调教,将来也能用得上至于别的,过一阵我叫人打听打听,聘请两个管事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来府中传授传授,你是个聪明人,很快自然什么都懂了”
徐亦云一一记下,忙点头道谢。
连芳洲又笑道:“要紧的是自己领悟,遇事与管事们商量是必要的,主意却得自己拿,凡事多想想,别叫人拿捏住了不过我们家没这么复杂,料想也没有那作怪的人”
徐亦云又笑着说是。
等二人重新回到厢房那边的时候,徐亦云跟在连芳洲身边,已经颇为亲近了。
连泽见了,自是欢喜。
连芳洲和李赋没有留用午饭,坐了一会便带着旭儿走了。
连澈也回翰林院去了。有徐亦云照顾,又有红玉在,料想无事。
回了威宁侯府,连芳洲忍不住问李赋:“阿泽对你说了什么那个姓容的是不是另有目的”
连泽本意是不想让连芳洲卷入这些事情,跟李赋说亦不过是提一个醒罢了,可连芳洲哪儿是这么好糊弄的
之前徐亦云没出阁的时候,那么好勾搭的时期容世子都没有去勾搭,偏偏她出嫁到自家之后,容世子莫名其妙的感情大爆发,为此不惜杀人,要说这里头没鬼,连芳洲说死都不会相信的。
李赋见她问便笑道:“你问了我也不好不说。容世子看上了连家的巨额钱财,想通过你那弟媳妇下手,就是这样。”
连芳洲呆了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就说呢,平白无故的,他没道理冒险干这种事儿。毕竟阿泽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岂肯善罢甘休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未必就查不出只是,信阳候府又不穷,这容世子在京城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一个翰林院大好的士子,任着侍讲,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太奇怪了吧”
连芳洲话锋一转,又看向李赋问道。
李赋便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也是阿泽疑惑的地方。不过可惜,如今那容世子昏迷未醒,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就算想问他也问不上”
连芳洲心中微微有些不安起来,原本只以为是一件意外,没想到中间牵扯显然不轻,这背后指不定还隐藏着何等令人心惊的真相
“阿简,”连芳洲有点不安,不由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道:“你说,会不会跟璃王有关呢”
“你胡思乱想什么”李赋不由好笑,道:“你啊,真是什么事情都会往璃王和朱家想,怎么可能你说什么,璃王”
连芳洲原本还很不服气,想顶嘴一句“我就是一有坏事就往他们身上想,有什么不可以谁叫那朱家人忒无耻我就是放心不下他们”
谁知李赋眸光一敛,脸色一变反问,倒将连芳洲给吓了一跳。
...
第1147章 背后的牵扯
连芳洲忙道:“我就是这么说说而已我就是小人之心怎么了,你用不用这么大反应啊”
李赋却一把反握住她的手,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凝重,摇摇头道:“不,我突然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容世子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觊觎连家的钱财不惜勾引有夫之妇,这种事儿素来为士林所不耻,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偏偏还就冒险这么做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么做他能得到更大的利益你想想,有什么利益比拥护扶持一位王爷上位更大为了这份天大的拥立之功,又有什么险不可以冒”
“这”连芳洲一滞,也不由心中紧了紧,道:“你这么一说,倒是,倒是”
这算不算误打误撞
“我看倒不太像,”连芳洲这个时候反倒摇了摇头,说道:“朱家不是很有钱吗璃王靠朱家的钱还不够,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李赋道:“那可说不准,在他们看来,未必就是冒险,毕竟,容世子和咳事情弄成这样,估计谁也料不到吧若事情成了,还能借以报复你我,他们何乐不为况且,朱家即便再有钱,璃王未必就愿意在这上头事事依赖朱家,他不怕将来控制不住朱家吗”
连芳洲又犹豫起来,叹气点头道:“你说的也对,而且,除此之外,倒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容世子自己没有理由冒险贪这么多钱,好像还真就只有璃王需要”
当然,太子也需要,但太子是自己人,当然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李赋眸光沉沉,冷笑道:“我就说嘛,璃王一系安分了这么久,又岂能一直阿芬下去,果然又做起小动作来了”太子说得对,璃王,不能再被动的应付,要主动出击
想来如今,他也急了吧
此事既然有可能牵扯到璃王,就不再单纯是连家一家的事情了,李赋整理整理思绪,与连芳洲说了一声便去了书房。
他得尽快将此事详尽的传给东宫,太子手下还是有些能力极强的人手的,或许,他们能查出点什么来。
而那位容世子背后神秘的主人,此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大骂了不知多少声“饭桶废物”,可惜,他再骂再怒也没有用,容世子昏迷不醒根本就连他也隐瞒在内。
容世子很明白,不然的话,主子的雷霆之怒,自己承受不起。
连府中,连泽徐亦云用过午饭不多会,吕嬷嬷便进来禀报,说思思姑娘要过来看看二爷。
徐亦云手中一紧,下意识看向连泽。
连泽倒是眼中一亮,脸上也不觉显出关切之意,忙道:“思思不是在养伤吗怎么过来了”
吕嬷嬷飞快瞟了徐亦云一眼,便笑道:“思思姑娘这两天养伤养得好了些,可以下床了,便要过来看看二爷,大伙儿也不好拦她。”
连泽便道:“快叫人扶她进来”
徐亦云心中酸酸的,起身笑道:“我去看看吧”
连泽却拉住了她,笑道:“你不用去,吕嬷嬷去就行了。”思思救了自己,自己待她如何都是应该,连泽却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一丁点委屈。
毕竟,思思是个下人。
徐亦云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中又回转几分,柔声笑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管怎样,她救过你我的命”
连泽无奈。
徐亦云正要出去,却听得门口一阵嘈杂喧嚣,眼睛一晃,思思已经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看着连泽,口内叫着:“二爷二爷”
来到床榻前,思思看到连泽如此,忍不住双手捂脸低低的哭泣起来,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一边颠来倒去的道:“老天保佑老天有眼二爷二爷总算没事总算没事了奴婢好担心二爷呜呜呜奴婢担心死了”
见她如此,众人无不感慨。
徐亦云除了感慨,心中更多酸涩,灌了铅的沉重。
可面对这样的思思,她能说什么呢
连泽见她如此心下也有些感动,忙叫人端了绣墩扶思思坐下,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了倒是你自己,伤得不轻,不好好在屋里养伤,又过来做什么”
思思见他关心自己,心中十分欢喜,脸上也微微的泛起羞涩的红晕,忙掏出帕子擦拭眼泪,一面笑道:“不亲眼看见二爷好好的,我心里总是不能安定奴婢真是没用,自己弄成这样,也没法在二爷身边照顾二爷”
他说着,似有若无的瞟了徐亦云一眼,这一眼透出的反感和敌意旁人或许没有看清,可连泽跟徐亦云都察觉到了。
徐亦云心中苦笑:以思思的忠心和爱慕,肯定将连泽受伤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自己将来想要与她和平相处,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都退下吧”连泽目光一转,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答应告退,不一会儿,厢房中就只剩下连泽徐亦云和思思三个人。
思思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瞟了徐亦云一眼,虽不说什么,怨念可是不浅。
“思思,”连泽笑道:“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如今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不要同任何人说起,以后不可对二夫人无礼。”
思思一怔,咬咬唇道:“二爷奴婢是心疼二爷”
徐亦云眼中一黯,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连泽却已说道:“思思,二夫人是连家主母”
思思一呆,忙强撑着起身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听二爷的”
“思思你快坐下吧,别起来。”徐亦云见她如此伸手欲扶。
思思心里正为连泽不平,恼着思思呢,哪里肯要她的好意倔强的躲开她的手,低低道:“二爷,奴婢看到二爷无恙也就放心了奴婢便不打扰二爷休息,奴婢告退”
连泽还想说什么,见她这样也有两分不忍,便点头道:“你下去好好养伤吧,往后不必再过来。”
徐亦云已命外头的丫鬟婆子进来,仍旧扶了思思出去。
思思临走深深瞥了徐亦云一眼,没有作声。
...
第1148章 愕然
连泽拉住徐亦云的手,柔声微笑:“思思不是故意对你无礼,你别往心里去,别跟她计较,过一阵子就好了。”
徐亦云心里越发难受,点头勉强笑了笑,道:“我怎会跟她计较呢她没有错,她也是一心为你是我,是我害了你”
连泽掩住她的嘴,责备道:“不是说好了再不提这事的吗怎的又提了起来”
想到思思的忠心,以及方才毫不掩饰的对徐亦云的不满,连泽也有点头疼。
他御下本就宽和,尤其对后宅这些丫鬟婆子,除非犯了错亦交由管事娘子责罚管束,在其他方面却是很和气的。
何况思思在连家住了这么久,这一次又豁出性命的救自己,别说今日了,便是以后她迁怒徐亦云不甚恭敬看不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而责罚她。
徐亦云从旁打量连泽的脸色,自然看出了他一脸的为难。
徐亦云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拧啊拧快拧成麻花了,面上却故作轻松柔和的笑道:“二爷好好将养身子便是,不必在这上头挂心二爷放心吧,我,我不是那等轻重不分容不得人的,我,会和思思好好相处。这事儿说起来总是我的不是,怨不得她恼我,可她一心为二爷,也不会在人前不给我面子,如此家中和睦,便足够了”
连泽听着徐亦云这番话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两点怪异,却也没有多想,沉吟片刻,向徐亦云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可这么长久下去也不好,这样,等思思身体康复了,若有掌柜伙计南下办事,我叫人顺便把思思送回老家去跟三姑奶奶和清儿作伴吧如此你我也省事”
徐亦云一喜,眸中一亮,只那眸中亮光只亮了一半又黯然了下去,摇摇头道:“不不行不行这样不妥的”
这么一来,阖府只怕都要说她容不下思思了,如此一来,人心寒凉且不服,她还怎么管家
“为何”连泽奇道:“送她走这是最好的解决法子。况且她原本就是清儿的人,只因当时连府初建,我尚未娶妻,院中杂务无人打理,清儿送了她过来帮忙,我也就留下她了。如今我身边有了你,打发她仍旧回去有何不可。”
徐亦云听了他这番话心中百般滋味复杂难言,苦笑道:“阿泽,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思思已经是你的人了,如何还能退还给清儿她为了你弄成那样,你把她送回老家,叫旁人如何看我我知你是为我着想,可是真的不必如此,我,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一定会和思思好好相处的”
连泽愕然,这才回过味来徐亦云的话不太对劲,他忙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我的人我送她走又怎会有人说你容不下她我怎么听不明白”
徐亦云咬咬唇,有两分赌气的咬牙道:“你还装我都知道了,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府上设宴为澈儿庆贺那夜,不是她扶了你回书房歇息吗”
连泽倒是没有否认这件事,点头道:“是啊,那天晚上”
“这不就对了”徐亦云不想也不愿意再听,打断他道:“如今她已经是你的人,又救了咱们的命,不能那样对她”
“我我的人”连泽愕然,道:“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思思说你已经歇下了,我想着你忙了几天定也累了,就没有回房,让她扶我回书房歇息。第二天早上我才知道她在书房榻上歇了一夜,说是怕我半夜醒了口渴要水喝就没走,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了”
徐亦云呆住,傻眼。
她就算再傻也明白了,思思这是故意挑拨的她当然相信自己的丈夫,他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肯定什么都没有发生。
思思为了算计自己,也算是用了苦心了,次日去给自己送汤,竟还梳着妇人头。其实此刻想来,那发髻绾得松松的,说是妇人发髻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只不过自己先入为主,认定是了。
徐亦云张嘴就要将当时的情形跟连泽说出来,可话到了嗓子眼她又咽下了。
再说那个又有什么意思呢奴婢中有思思那种想法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她如今是恩人啊
“你可是有什么瞒着我”连泽握着她的双手,将她双手握着放在自己面前,拉着她坐下。
“我”徐亦云一惊,想摇头,头却僵住了似的。
“云儿,”连泽盯着她眼眸,一字字道:“我只喜欢你,也只要你一个,我姐姐曾经跟我说过,得一心人白首不离此生便无憾,女人多了,后宅阴私也多,勾心斗角争利夺宠,充斥着无穷无尽的谋算和虚伪,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更有那嫡庶不分妾大压妻的,更是乱家的根本,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纳思思或者任何别的女人。怎么云儿怕如此坏了贤良的名声,要替为夫做主纳妾”
徐亦云听了他这番话,心中又惊又喜,豁然亮堂,正欢喜得无以言喻,听得他那最后一句顿时一凛,忙伏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道:“不,不我没有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呢我,我一想到你和思思那样,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又怎会自己给自己添堵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连泽很喜欢她这番话,听得心中十分舒畅,顺手揽着她,笑道:“你说呢一切在你,你说真就真。”
“真真自然是真的,”徐亦云抬眸欢然笑道:“阿泽,你肯如此待我,便是人人都因为这个说我不贤,我也无所谓了”
连泽一笑,吻了吻她,道:“我不会让你说你。”
他又笑道:“你误会我,也误会思思了,这件事就别再提了等思思伤好了,我就送她离开。让三姑奶奶和清儿好好待她,给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嫁个好人家便是了。”
徐亦云闻言忍不住从连泽怀中抬起头来,看向连泽的目光有点儿怪怪的。
...
第1150章 秀女
李赋最近很忙,经常晚间出去,连芳洲心中明白必定是东宫有召,只细心照料他日常起居,夫妻俩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起这个。
7月初六,一大清早秀女们鱼贯入宫,经过三天一轮轮的精挑细选,最后留下了两百二十人在宫里,余者赏了车马费遣送出宫自行回家。
这剩下的两百二十人照例安排住进储秀宫,进行宫规仪容等训练。不过并不表示最后留在宫里的便是两百二十人。
在长达一个月的训练期中,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有比较笨学什么都不会或者触犯宫规被撵出去的,有被勾心斗角的其他秀女陷害废掉的,有被宫里嫔妃们利用最后成为弃子的,也有品行不端心性不正被撵的……
总而言之,过一个月之后,这两百二十人经过训练合格的最多只有一百二十左右。
这一百五十,能很快得到皇帝封份位的顶多也就十来人,余者或被赐给各王府郡王府,或各宫嫔妃讨要了去在身边做女官,剩下的就只能在宫里头闲呆着,等着红颜老去或者突然被幸运之神临幸一朝翻身。
所以说,这两百多人能不厮杀争斗吗?
荣华富贵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因为最近天气较热,阳光有些强烈,秀女们中午的休息时间就比较长。
管着秀女们的掌事姑姑也只交代了一声“无事不可出储秀宫”,休息时间是不管她们的。
有人因为好奇,或者出于别的某些原因悄悄溜出去玩儿没人问责,别的秀女们也有样学样,每到了这个时候,便往后花园里闲逛去。
殊不知掌事姑姑们都一旁冷眼盯着,这般有意的放纵,其实也是训练中的一项内容。
一个人的心性言行往往在这种时候才是最真实的。
这日,太子从皇后那里请安出来,经过一段长廊的时候,冷不丁一名秀女从拐弯处咯咯娇笑着奔出来,如果不是太子后退得快,定要一头撞到太子的怀中。
两声惊叫,两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那秀女满面惊呆,一双小鹿般惊慌失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慌忙收住脚步,定定心神站稳,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谁?”
太子不禁莞尔。
“放肆!”跟着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喝道:“见了太子爷还不赶紧行礼!看样子你是本届的秀女吧?竟敢冲撞太子爷,好大的胆子!”
秀女“啊!”的一声脸色大白,慌忙跪下,垂首道:“奴婢见过太子爷,请太子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好了刘和,别吓着人家姑娘。”太子咳了一声,温言向那秀女微笑道:“起来吧,孤相信你定不是故意的,恕你无罪。”
那秀女大喜,忙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太子,怯怯道:“真真的?”
太子见她那无辜又天真的样子,忍不住呵呵低笑,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孤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过?快起吧!只这是宫里,不比外头,万一冲撞了哪位娘娘或者娘娘身边要紧的人,那就不好了,往后可不要这么莽撞了。嗯,你们如今还在跟掌事姑姑们学规矩礼仪吧?若无事还是不要出储秀宫的好!”
“是,奴婢谨记太子爷教导,奴婢遵命!”那秀女心中一暖,心中顿生异样情愫,忍不住飞快抬眸瞟了太子一眼,迅速垂下眸去,面上微微发热。
太子微微一笑“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背着手便越过那秀女去了。
没几步,他却又停了下来,低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心中正痴痴的有点儿晕乎,听到这话心中没来由溢出满满的欢喜,忙道:“奴婢叫江碧清!”
太子“唔……”了一声轻轻点头,抬脚去了。
江碧清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大着胆子回头,怔怔的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脸上情不自禁的娇羞起来,那眉眼,那神情,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模样。
太子虽年过三旬,但出身这天下至尊的人家,容貌英俊,仪表出众,通身的华贵之气非常人所能有,加上那么温和的同她说话,对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来说,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江碧清呆呆的看着,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了,她还站在那里,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低头失魂落魄的慢慢往储秀宫方向回去了。
廊下不远处,茂盛的芙蓉花树丛后,一袭姜黄色五福团纹圆领长袍的璃王唇角勾了勾,嘲讽一笑,吩咐身旁的小太监:“给本王去查这个江碧清,叫我们的人盯死了她。”
璃王呵呵低笑起来,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今日正好他也进宫来给淑妃请安,方才远远的看见太子走过来,本想出声招呼同他一起出宫,谁知却免费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太子大哥对哪位女子如此温柔的说过话呢!也难怪,宫里头这些宫女,有几个是出色的?
即便是那有几分颜色的,也要么蠢笨要么庸俗,哪里比得上秀女都是从大家闺秀中精挑细选而来?
江碧清么?璃王不由得啧啧两声,那小模样,水灵灵的,看起来又有点懵懵懂懂,天真单纯得如同带着清晨带着露水盛开的白莲花,便是他见了都有两分意动呢!太子真是好眼力。
璃王的人很快就查探到,除了自己这一拨,仿佛还有别的人也在查这个叫做江碧清的秀女,对方很谨慎,没有查到究竟是谁。而且,似乎对方也隐隐察觉到了己方的存在,所以,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还得请主子示下。
璃王便命他们停止了查探,冷笑不已,他心里有数,在查江碧清的没有别人,定是他那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啊,你说,父皇若是知道你动了他的女人,会怎么看你呢?”璃王唇角的笑意更浓,渐渐的,这笑意变成低笑,笑声渐渐的又变得响亮起来。
到那时候,一定很有趣吧?
...
第1151章 动了心思
秀女们虽然如今还没有受过册封,但名义上却都是皇帝的女人,若谁敢染指了,那就是大逆不道
而在朝臣们的眼中,也是品行道德败坏之徒
试问,到那时候,这个太子之位,他还能坐得稳吗
璃王心中愤恨无比,太子啊太子,是不是这一年多来你万事顺利,事事压我一头,所以肆无忌惮起来了
很好你越得意,越忘形,对我来说却正是机会
璃王的心火辣辣的,再也没法儿抑制那样念头。
若再不把握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在哪太子如今大得父皇宠信称赞,风头正盛,听说,他的身体也正在恢复当中,那薛神医都放心出京去了
再这样下去,朝中的大臣都要被太子拉拢光了,毕竟,他才是正统,而且原本那些人之所以摇摆不定,就是不看好他的身体,如今听说他的身体有望将养回来,那便去了后顾之忧,谁还跟他干
璃王心里又忍不住有点抱怨起那卖药给他的苗疆人:骗子
他若再见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璃王再不犹豫,下定了决心。
数日之后。
暗夜,璃王府的书房之中,璃王问那跪在下头阴影中的人:“事情真的办妥了你确定他二人成了事”
那人声音轻快的道:“王爷放心,奴才当时就守在那窗户根下,听得清清楚楚里头的动静呢事后太子爷还安慰那秀女,说定会想法子向皇上讨了她,让她耐心等他。”语气中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暧昧淫邪。
“胡闹”璃王不禁笑骂一声,却放了心,得意兴奋起来。
料想不会差的,那香他特意叫人试过,只要掺合一丁点在香炉中便能有效,最妙的是一点儿异味都没有,中招之人也只会当是自个见色起意,绝不会想到这上头。即便想到,那香燃尽就无声无息的散了,连点儿渣都不会剩,更不可能有人查得出来。
为了设这个局可真不容易,几乎将他宫里的暗线全部都动用上了。
好在,没有令他失望。
璃王冷冷一笑,道:“放出风声,就说太子与一名叫江碧清的秀女有染,二人在宫中偷情”
“是,王爷”那人嘿嘿笑着答应。
想了想忍不住又道:“王爷,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倘若当时叫人当场捉个正着,岂不是”
璃王“嗤”的冷笑,道:“当场捉个正着那岂不是太巧合了点若太子一口咬定被人设局陷害呢难说父皇会不会相信他只有谣言,才是最好的利器”
江碧清既然已经同他有了夫妻之实,只要验身验出江碧清已非处子,太子就完了
哪怕如今江碧清死了,也照样可以验身
那手下似乎还是不太想得明白,却也不敢再问,便笑了一声,抱拳笑道:“王爷英明奴才这就去办”
很快,宫里传起了这样的谣言,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传得有鼻子有眼,这谣言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又从宫里飞到宫外,飞到京城中的千宅万户中。
不过两天功夫,建德帝也知道了。
建德帝当场大怒,喝命皇后彻查后宫,究竟是什么人传出来的这些谣言竟敢侮辱太子的名声,着实该杀
皇后初初乍然听到这些谣言,险险没惊得晕死过去,只是她毕竟抚养教导了太子一场,听到这些不利于太子的话,只能命人加以训斥,并严禁再胡言乱语,却不便严惩,否则很容易落人口实,说她是为太子遮掩。
听了建德帝这话,皇后一颗心才稍稍放下,虽不敢亦不便替太子辩白,对后宫中那些嚼舌头的宫女太监们可就用不着手软了。
一番查问锁拿,下了十来人到慎刑司,交有司审问,又罚奉掌嘴罚跪处置了好几十人,这风头才渐渐的被压了下来。
可对于宫外的谣言,就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太子求见皇帝,口称冤枉。
建德帝当然不相信太子会做这种事,好言安抚了他一番。
这时皇后忽然和淑妃求见,皇后说后宫中多有不服,有人建议让那名秀女来验身证明,如此才好令人心服口服。
恰这时璃王和显王钰王也都来了,三人是约好了为太子求情的。
进来便听到皇后这话,钰王眼睛一亮,便道:“好主意好主意父皇母后,儿臣也觉得这个法子好,如此一来,看谁还敢冤枉太子哥哥”
三人上前给建德帝和皇后淑妃见礼。
淑妃亦笑道:“皇上,不如就如此吧臣妾也不相信太子爷会做这种事情。别说太子爷向来守礼,宫中向来森严,若有人能做出这等事,也太岂有此理了”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斜着眼睨了淑妃一眼,不语。
淑妃这话,是连自己也绕进去了若真出了这等事,岂不是自己这个皇后失职没能肃清宫闱
建德帝目光沉沉,面色亦沉沉,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璃王也没有做声,他在暗暗观察太子。
看到太子脸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璃王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父皇,儿臣没做就是没做,如此一来,便是儿臣没做,也总会有人言三语四表示怀疑。父皇若相信儿臣,何必如此”
原本以为为表清白必定会同意的太子竟如此说,建德帝和皇后淑妃等忍不住都多看了太子一眼。
璃王的心兴奋得突突得剧跳着,哪里还按捺得住,便笑道:“太子这话太严重了些,不过是验一验罢了,若不是,自能证明太子的清白,这是大好事啊,又怎会有人怀疑呢如今这样闹得满城风雨,才叫人怀疑呢”
太子哼道:“二皇弟此话何意即便验了证明孤的清白,若有人硬是不信,认定皇家为了遮掩故意撒谎,又说既无事为何要验到时又该如何解说谣言止于智者,父皇,儿臣请父皇丢开此事,只要父皇相信儿臣,其他的儿臣并不在乎”
...
第1152章 争执
皇后也忙道:“太子言之有理,皇上,臣妾大胆,此话原不该说此事一旦做了,无论结果如何,对太子的确不是好事儿没准还有人猜测认为皇上对太子起了猜忌之心呢臣妾以为,倒是那背后散播谣言之人,那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定要揪出来才行”
建德帝目光闪了闪,脸上不再没有表情,而是显出了犹豫之色。
皇后这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的确,倘若他下旨为那名秀女验身,无论结果如何,难免不会叫人生出对于自己与太子之间关系的猜测,这对太子不利,对朝廷稳定亦不利。
如今年纪渐老,他也不想再花费心思精力去面对那些原本可以避免的糟心事。只要太子坐稳了东宫,只要自己立场坚定,没有任何人可做文章。
等到太子登基,大局已定,更没人翻得起浪花。
太子仁慈,定会善待兄弟,那么自己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想及此,建德帝不觉微微点头,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璃王见了,心中顿时就凉了半截。
继而涌起的是深深的不甘和气愤。
父皇竟偏心至此
同样是儿子,对太子他却如此偏心到了这等地步,明明那么简单就能审个清楚的事儿,他却宁愿听从太子一面之词
“父皇”璃王心中不甘不平,愤妒之下忍不住便道:“既如此,不必大张旗鼓,私下叫来那名秀女验一验不也一样如此,也省得太子受这冤屈”
“二皇弟,何必呢”太子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看了璃王一眼,道:“清者自清,孤不在乎”
璃王心中恨极,冷笑道:“太子不会不敢吧”
“二皇弟,你太过分了”太子怒道。
璃王哼道:“太子,臣弟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凡事想要弄个清楚明白罢了难道说真有其事,太子生怕暴露吗”
太子不动声色,淡淡道:“二皇弟似乎很笃定,认定真有其事”
“臣弟可没有这么说”璃王哼道:“当着父皇的面,太子您可别冤枉臣弟此事关乎皇室体统,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岂不是叫人说道真不明白太子推三阻四究竟是为了什么”
“二皇弟别把话说得太满了”太子道:“就算查出那秀女有问题,难道就一定是孤做的吗”
璃王“哈”的一下笑出了声,向上拱手道:“父皇,您听见了吗这是不是心虚呢”
“孤没有”
“太子还不承认”璃王冷笑道:“先是死活拦着,反对为那秀女验身,如今见避无可避,又来这么一句,这不是狡辩是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有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怎的谣言谁也没说,就说太子爷您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你简直岂有此理”太子冷笑道:“此事孤也疑惑着呢,没准是什么人在背后设局陷害孤”
“是吗真有人这样大胆那可一定要找出来,绝不能轻饶了只是眼下,那秀女太子爷敢让父皇传来验上一验吗”璃王又冷笑。
“你”
“都给朕住嘴”听着他兄弟二人吵来吵去,建德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怒气冲冲道:“都当朕死了吗”
众人皆是一惊,忙敛声屏息。
显王忍不住有点担忧,小声关切道:“父皇,您消消气,太子和二皇兄就事论事而已,并不是存心如此”
建德帝冷笑,瞪了显王一眼冷冷道:“你少在这里做好人哼,真是都出息了”
他目光冷冷一扫,道:“朕这就下旨,命人将那秀女传来证明验身,谁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璃王心中一阵得意,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垂首抱拳道:“父皇英明”
太子冷冷盯着璃王,目光沉沉。
看在璃王的眼中,自然便是他心虚加恼羞成怒加不敢发作。
心下得意,璃王迎着太子的目光,无不客气的道:“太子爷以为如何”
太子别过了目光没理会他。
建德帝淡淡瞥了他二人一眼,便传旨命人去将那江碧清传来。
皇后和淑妃早已被他二人的争执给吓傻了,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颇有些惴惴,相视一眼,也是火花四迸。
当娘的自然是向着各自的儿子。
皇后心里是笃定太子的人品的,可见璃王如此步步紧逼,心里难免仍然有点紧张。
淑妃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个向来精明的儿子今日究竟是怎么了,竟冒着撕破脸的可能也要同太子杠上,难道,他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里,淑妃一阵兴奋。若果真如此,太子就死定了。
没有哪个做君王的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做出此等行为来。
显王看看太子,又看看璃王,仿佛微微有些不安,钰王则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太子和二皇兄究竟是怎么了不是明明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吗不过他也感觉到了此时气氛不寻常,不敢轻易开口
殿上各人各有心思,一时间寂静无声,空气沉闷得有点可怕。
不一会儿,奉旨太监将江碧清带到。
江碧清不安进殿,见到这么大的阵仗身子一颤,差点儿欲栽倒地上。
建德帝不由得两道目光直直的射了过去,对这位搅合得他两个儿子剑拔弩张满京城谣言四起的秀女带着几分探究和审视。
只见是个清丽无双,浑身透着股干净清纯气质的美貌少女,尤其那双睫毛细密柔软下的眸子,清澈如同两汪泉水,见之忘俗。
建德帝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看起来,瞟了太子一眼带了两分冷清。
怪不得惹出这天大的风波,倒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佳人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上和各位主子行礼”那小太监见江碧清无措惊慌的站在那里,吓傻了似的根本不知道做什么,不由低声呵斥。
江碧清低低“啊”了一声,刚欲跪下,建德帝一挥手:“不必了,带她去验身。皇后,淑妃,你二人商量着办”
...
第1153章 验身
江碧清却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仿佛飞快的瞟了太子一眼,眼泪汪汪的向着建德帝磕头求道:“皇上,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是清白的啊”
璃王皱了皱眉,冷喝道:“闭嘴御前岂有你哭闹的份是不是清白一验便知”
太子漫不经意瞧了江碧清一眼,道:“二皇弟,你为何咄咄逼人非要同一个小小的秀女过不去孤清清白白不怕人说,但求父皇相信便好。只人家姑娘何其无辜,如此一来,你让人家还怎样做人岂不是生不如死”
璃王怪叫一声,阴阳怪气道:“太子爷似乎话中有话呐你清清白白呵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生不如死怎么太子这是警告还是提点江秀女,你可要清楚了,即便是死,做过的就是做过的,也不能消弭你的罪过想想你的家人,可不要轻易寻死”
璃王心中越发笃定太子有鬼,都到了这一步了,还想要推诿做梦
江碧清颤颤抖抖看了璃王一眼,汪着两汪眼泪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奴婢,奴婢好好的为何要寻死”
璃王低低一笑,道:“那就最好”心道,长得美貌倒是不假,只是,蠢得可以
建德帝始终冷冷得看着他兄弟两个唇枪舌战,一句话没有说。
皇后和淑妃商量两句,见建德帝没有理会那颤抖得不像样的小秀女的辩白,便使个眼色,命人强行扶了江碧清往殿后去。
此事非同小可,两个当娘的面子上客客气气,实则心里早已紧紧的揪起,盼着对方倒霉。
两人也不放心别人,亲自跟了上去,要亲眼所见。
外边大殿上,空气仿佛凝固了,静得可闻针落地。
璃王目光冰冷,太子脸色沉静,钰王年纪还小,在这样的环境中待着只有点儿受不住,不安的动了动,想走也不敢走。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皇后与淑妃前后出来,后边是宫女架着脸色苍白,泪水欲落不落的江碧清。
璃王热切的望了过去,淑妃却没有迎上他的目光。
璃王心中一沉,下意识捏了捏拳。
“皇上,”皇后上前,向建德帝敛身施礼,道:“臣妾与淑妃妹妹亲眼看着宫里经验丰富的嬷嬷验过了,江秀女仍是处子。”
“这不可能”璃王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大声叫了起来。
殿上数道目光霎时齐刷刷的看向璃王。
淑妃一时脸色大变,急忙跪了下去,道:“皇上,二皇子争强好胜,口不择言,还请皇上恕罪”
璃王一惊,也醒悟了过来自己的表现有点儿太急切了,忙道:“父皇,儿臣,儿臣只是觉得”
“觉得”建德帝冷笑,道:“你分明认定太子与江秀女有染是也不是老二,你哪里来的自信,就敢如此笃定”
“父皇”璃王脸色大变,一时呆住。
淑妃同样变色,求道:“皇上,二皇子他,他”
淑妃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脸色煞白。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更重要的是,皇上更不是好糊弄之人。淑妃不由心中暗恨,恨这个儿子怎会如此冲动
她哪里知晓,璃王信心满满,并不认为自己会输,那么,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只差一步就能将太子逼得万劫不复,他如何肯轻易放弃
错过了这次机会,太子必定会提高警惕,再想做点什么,那就难了
只要扳倒了太子,即便父皇对自己的咄咄逼人有点儿不满,可是,除了自己,父皇还有更合适继承江山的人选吗
到那个时候,只要自己好好得表现,父皇总会认同自己的
可璃王做梦也没有想到,明明是十成把握的事情,却变成了如此
父皇那话,分明诛心,他这是,疑上了自己了
璃王又惊又怒,又急又气,又愤又不甘,气急败坏之下也不及多想,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抓住,便叫道:“儿臣不服定是那验身的嬷嬷被人收买了一定是她作假”
“是吗”建德帝冷笑。
太子眉头皱的紧紧,却忍了忍没有说话。
皇后和淑妃等呆住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璃王又道:“是。实不相瞒父皇,就在七月十八那日儿臣从母妃那里请安出来,出宫经过翠云殿的时候,亲眼看见这江秀女与太子爷在廊上说笑,如今宫里宫外传得如此,儿臣不能不怀疑父皇,儿臣对父皇一片忠心,还请父皇明鉴”
璃王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脸色大变。
宫禁出入都有记载,那日璃王与太子究竟有没有进宫一查便知,而江碧清那边,那日有没有出储秀宫也完全能查得到,况且,璃王怎么可能当着太子的面就敢诬陷太子这岂不是跟太子撕破脸了
建德帝也是大为意外,想不到璃王居然会爆出这样的内幕来。如此一来,他为何一口咬定太子与江秀女有染,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建德帝也不做声,移了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眉心蹙了蹙,慢慢的说道:“二皇弟,你自来才学高,能力好,是兄弟们中间的翘楚,父皇时常称赞于你,朝臣们也服你,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心里,其实并不服我。”
“太子”皇后脸色大变不由惊呼。当着皇上的面,怎能如此言说
璃王却知,今日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进一步,一步登天,要么退一步,万劫不复。
他便哼了一声,坦然道:“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我并不比你差,你并不比我强多少,为何天生我就要服你”
太子轻轻一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便是寻常百姓家也是如此,在天家也没什么出奇。可是二皇弟,你要与我争与我斗这都为什么,为何却要诬陷于我你这话,是要我自绝于父皇自绝于天下吗”
身为人子臣子,私下竟敢动了君父的女人,这与禽兽何异
璃王脸色一变,叫道:“诬陷你你敢说那天你没经过翠云殿你敢说没碰上这名秀女”
“二殿下,”江碧清颤颤抖抖的说道:“冤枉啊二殿下,奴婢记得很清楚,那天根本就没有出过储秀宫半步二殿下要是不信,尽管问去”
...
第1155章 完了
建德帝又道:“朕予你权柄,重用你,也是因为你当得起。就像老三喜欢舞文弄墨老四喜欢带兵打仗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朕知道你不服,但朕太高看你了,朕以为你终究会明白过来,会成为一代贤王,可见,是朕不该有此奢望啊!自古以来,天家有过几个手足贤王?朕,贪心了!”
璃王脸色大变,霎时苍白如纸。
“皇上!”淑妃哭得几乎软倒在地,呜呜咽咽道:“求求皇上饶了二皇子吧!他是皇上的亲骨肉啊!这孩子心高气傲,可他对皇上从来一片孝心啊!皇上,您饶他一命吧!”
建德帝漠然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表情,对于淑妃的哭泣求情纹丝不动。
冷然片刻,却是转而向太子道:“太子,你说此事如何处置为上?”
太子心中暗叹,父皇这是试探他呢!
其实即便父皇不试探他,他也没想过要璃王死。毕竟,这是他的兄弟,小的时候一起上南书房读书的情形历历在目,少年时候的一段情分,并不能轻易抹杀。
“父皇,儿臣相信二皇弟也不过是气糊涂了才说了那些赌气的话,既是赌气的话,自然做不得真的。不如,让二皇弟闭门读书,抄写孝经静静心,父皇以为如何?”
且不说建德帝听了此言怎样,璃王却是大怒,眼角一撩,恨恨盯了太子一眼。
闭门读书?他怎么不干脆说幽禁?抄写孝经?他何尝不孝了!
假仁假义,明面上帮他求情,暗地里还不是照样摆了他一道!
淑妃却心中一喜,连忙道:“是,是!太子仁善,多谢太子爷!多谢太子爷!”
璃王心里又酸又苦,见淑妃如此,只得暗暗咬牙忍着心中愤懑。
建德帝面色稍缓:太子到底没有辜负自己一番教导!
目光凛然而下,建德帝微微点头,道:“就依太子所言!璃王即日起闭门读书,抄孝经百遍!”
他看着璃王,又淡淡道:“既然你觉着朕予你权柄任用是拿你当磨刀石,今日起,朕便解除你身上一切职务,这样,你可满意了?”
淑妃脸色大变低低惊呼,想要求情又生生咽下了。
璃王心中同样一凛,此时方后悔方才自己不该凭一时之气说了那些话,只是话已出口,如今想要反悔却是无法可想了,只得也一声不吭。
建德帝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淡淡又道:“秀女江碧清,今晚侍寝!崔友德,你来安排!朕乏了,都退下吧!”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因这个小小的秀女而起,即便是子虚乌有,建德帝也不能任由她逍遥,将她收在身边,亦可断了所有人的心思!
众人闻听得如此,均大感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如此也好。
众人跪安,离开的时候,太子眼角也不曾向江碧清瞟过一下,建德帝说出那话之后,他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儿变化。
江碧清却是因为意外而呆在了那里,直到一个略带尖细的苍老嗓音在头顶响起:“江秀女,谢恩吧!”
江碧清才猛然惊醒般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连忙磕头谢恩。
建德帝见她这仿佛迷迷糊糊的呆萌样,倒是忍不住莞尔,心情也略好了些,并未怪罪,一挥手,崔友德便将江碧清带下去了。
起身转过身去,傻乎乎的跟在崔友德身后,低垂的眉眼中,飞快划过一抹黯然。
江碧清暗暗叹息,她原本以为皇上会将她赐死,如今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她还在奢望着什么呢?
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兄长的性命和锦绣前程,这很值得!兄长为她,已经付出太多太多了……
一切尘埃落定。
踏出乾清宫,太子暗暗舒了口气,这下子,总能断绝了他的心思吧?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朱家和淑妃的娘家李家更是气得险险吐血。
只圣意已决,圣旨已下,任凭谁也无力回天,只得暂掩锋芒,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却忘记了一句话叫做墙倒众人推,又有句话叫落井下石。
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东宫的地位稳若磐石,再也不可撼动。
于是,那些原本在东宫与璃王之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纷纷开始着急了起来——急着要找向东宫表示诚意的投名状。
还有什么比弹劾揭发璃王一系更好的呢?于是纷纷上书……
尤其刚刚安插进军队系统中的中下级军官也被挖了大半出来,因为这些人的牵连,将他好些嫡系亦挖了出来。
经此一阵,璃王的势力毁之六七。
气得奉旨闭门读书的璃王几乎吐血。
一直到了九月份的时候,才渐渐消停,朝廷才恢复了稳定。
这日早朝,李赋上书建德帝,请求外放南海郡,表示愿意携妻子赴任南海郡,为天子巡守一方。
往南海郡赴任,最主要的目的是为太子寻药。
薛神医有事离京,已经放出了风声对太子的身体很放心,太子调养调养就能慢慢的起来,这无疑给了所有人一粒定心丸,使得那些中间派犹豫不决的终于站好了队,也让那些别有心思的少几分动作。一旦传出为太子寻药的消息,只怕又要令生波澜。
南海郡那个地方,可不单纯。万一有人暗中为难,应付起来还真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情。
所以,李赋赴南海郡,需要一个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眼下,这也恰好是一个大好机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李赋这份奏折引来多方关注和议论,建德帝却是大喜过望,意意思思廷议之后,便准了他所请,且特许他自主挑选三百亲兵走马上任。
大周之南海郡,乃前朝之南疆以及原本周边的三个州县,地域十分广阔,比中原寻常行省要大一半。大周开国太祖皇帝嫌南疆这名字不太好听,便将其称为南郡。又因靠海,众人习惯称之为南海郡,久而久之,朝廷便又将南郡改名为南海郡一直至今。
建德帝见李赋主动请求赴任南海郡会欣喜称赞,自有其原因。
...
第1156章 请赴南海郡
南海郡那边地方势力庞大,尤其势力最大的四大家族梁家邓家乐正家扶家几乎等同于南海郡的土霸王,说一不二,便是三司衙门也不能奈何其。地方上的州县衙门,除了奉承巴结,似乎没有其他出路。
四大家族一直企图自治南海郡,虽然彼此间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消停过,但在对付中央朝廷上却很齐心,联合起来明里暗里不知动了多少心思手脚,甚至向朝中大臣行贿,就盼着建德帝能下一道圣旨,封个异姓王让南海郡自治,恢复前朝旧例。
然大周不是前朝大夏,建德帝亦不是糊涂昏君,自然不可能平白的将偌大一块地盘划分出去,虽然鞭长莫及,并不能很好控制。
正因为这种种历史的今人的朝廷地方的种种争斗,朝廷派去南海郡任职的官吏就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跟四大家族以及当地其他土豪作对的,不用说总会死于各种意外;而向四大家族妥协狼狈为奸的,却又连同满门死于建德帝的屠刀之下。
两相权衡,死一个总好过死全家,近十来年,派去南海郡任职的官员心向朝廷,与当地土豪斗争十分激烈,下场却十分惨烈。
每一任承宣布政使赴任的时候,全家愁云惨雾啼哭相送,一去十之七八便是永别。
这不,这一任的承宣布政使前个月便由参政参议与提刑按察使都指挥使联合上书,意外身亡于山石崩塌,请朝廷派遣新的官员赴任。
对这种事情建德帝已经见得多了,可每一次看到这样的奏折依然会气得心里头憋着火,恨不得将南海郡那些土豪统统抓了进京砍头。然而又哪有这么容易?
众人皆知又要挑选赴任南海郡的承宣布政使了,就好比前朝挑选和亲蛮族的贵女一样,人心惶惶。求祖宗保佑求老天保佑求菩萨大慈大悲保佑自己自家人不要被选上。
李赋冷不丁自动请缨上了这么一份折子,众人不欢喜才怪。
据李赋自己言说,京中无事,恐久留下去荒废武功,不如赴任地方,倒能有用武之地。
这个理由很光明正大,也有人猜测他是不愿意搅合进太子和璃王之争以此向建德帝表明心迹,均觉此人小心太过。
可也有人提出异议,表示李赋乃是武将,领命打仗可以,但管治一方却不是遇敌作战,未必合适。
便有人暗暗嫌弃此人多事,立刻反驳,说以往皆是文官任承宣布政使一职,因此出了这么多事,为何不能试一试任用武将呢?再说了,打仗也要讲谋略的,威宁侯战功赫赫,可见谋略非凡,正是任此一职的不二人选!
这话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一致赞同,就连建德帝也点头。
于是,事情当场就拍板定下来了。
建德帝也有他自己的盘算。
换个武将去折腾折腾也好,李赋要将妻子也带着一块去就更好了,他那妻子能将朱家和御史台整成那样,听说生意上也颇有手段,可见是个贤内助,到了那地方,没准也派得上用场。
届时,他会再给李赋一道密旨,三司衙门皆听从他的调遣,一人兼任承宣布政使与都指挥使两职,原本的都指挥使进京述职。
军政大权合一,想必他可以更加方便行事。若能将南海郡的问题解决了,不但对得起祖宗,对子孙后代也有交代了!
南海郡因为地域性的特殊,当地的最高级别官员分别是承宣布政使提刑按察使与都指挥使,所管衙门为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
其中承宣布政使相当于别的行省知府一职,总理一郡行政民事赋税钱粮人口土地民事纠纷普通案件等等。
提刑按察使顾名思义,掌管一郡刑事案件。
都指挥使则掌管军务以及下属卫所。
平日里三司衙门各管各的,但有重大要紧事务仍然需一同商量,然后往朝中上报。
如此分权,也是为了分散矛盾,毕竟,多几个人在那地儿,总好过矛头直指一人。
然而提刑司和都司衙门与土豪们的利益冲突到底小的多,或者说基本没有什么直接利益冲突,勉勉强强能够做到相安无事,唯独布政使,根本不可能避得开,因此发生各种“意外”的几率要远远大于其他两人。
即便没有意外,平时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既定下来,李赋便决定九月底出发,在这之前一要挑选带走的亲卫,二来需交接各项事务。
连芳洲手里的生意以及田庄等也许安排好。
连泽连澈尽管舍不得姐姐姐夫赴南海郡那样的地方,却也知他二人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根本不可能改变得了。何况,圣旨已下。
他二人留京,能帮忙打理威宁侯府各项事务,也能帮忙探听各方消息,这也是好事。
至于跟去的人,洛广春杏红玉等自然少不得都去的,钱管家留守侯府,其他的内外管事,连芳洲问明了各人意愿带走数人,剩下的依然留在威宁侯府。
至于生意上需带过去的掌柜伙计们,在确定了李赋赴任南海郡三天之后便已经分批启程赴南海郡。
连芳洲细细交代一番,予了各人大笔银子,让他们以生意人的身份过去开铺子做生意结交当地人,顺便收集关于当地风俗人情掌故大事件土豪们的各种八卦等等信息,约定了联络方式,到了那儿再见。
留郡王妃自打得知这消息见了连芳洲就眼泪汪汪,还发脾气好一通埋怨,连芳洲好容易才安抚住了她。
留郡王妃又精挑细选了四名武功高强的婢女送过来,分别唤雪青雪柳迎春盼夏,二人给连芳洲,另外二人给她的乖女婿旭儿。
连芳洲笑着道谢收下了。
云洛儿也赠送了好些药丸药膏,解毒的疗伤的补身的治病的一应俱全。
连芳洲依着前世看各种小说对南疆的印象,又特意向云洛儿讨要了几张针对瘴气蛇毒蝎毒等的方子。
云洛儿写的兴起,索性又多写了几张针对各种病症的药方子。连芳洲道了谢,小心收好,回府便吩咐洛广和春杏派人采购各种药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