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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之死后的世界全文阅读

作者:奔放的程序员、     阴间之死后的世界txt下载     阴间之死后的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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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卫星地图的禁区

    不知道大家用没用过手机上的卫星地图软件,百度、腾讯啥的,出了4g手机以后,网络迅捷快猛,卫星地图在平常生活里的应用也日臻广泛,走到陌生地方,可以随意查找自己的位置,和朋友约会,俩人见不着,发个卫星地图的位置标识,傻子都能一目了然。

    我前些日子才换了个4g手机,下载了卫星地图软件,没事就研究这玩意,还挺有意思。那天躺在床上,无聊得浑身瘙痒,把手机翻出来打开地图软件,没事搜着玩。先是查了市内的一些景点,又查了查几条陌生的公交路线,忽然发现地图软件里有一样我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功能。

    这个功能叫“全景”。点开之后视角是一辆车的前窗,前面有东南西北的箭头指向,一点这个箭头,这辆模拟车就自己往前开,马路上的街景也随之往前移动,跟游戏似的。足不出户,就能在现实的大街上开着小车到处溜。我选取了自己家附近,然后点着这辆虚拟小车,“滋滋”往前开。

    围着小区转一圈,我忽然突发奇想,想起了一件事。

    我们这片小区吧,在城乡结合部,论历史建了能有二十来年,从不毛之地发展成了现在的居民大区,住的人越来越多,居民区里居民楼的占地面积也越来越大,虽说不至于寸土寸金,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少。我们这里有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在普通居民楼后面,有个休闲大广场。居民楼和大广场之间呢,有一片小山脉。说是小山脉,其实就是个海拔不到一百来米的土包子,不过绵延不绝,占地面积还挺大。

    按说靠着山是好事,居民没事还能上山溜达溜达,可这片山真怪,因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上去过。

    这片小区连带旁邻小区,住的老百姓能有十来万,人分左中右,保不齐就有那好事之徒,有那闲得浑身刺挠的主儿,放着这么一座山不可能视而不见。可到目前,就我所知,没有一个人进过这座山,更没人提起过。

    这事有点邪性。

    我搬到这片小区时间不长,平时忙着工作讨生活,很少关注小区内的情况,现在这么一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正好手头有卫星地图,山就算人上不去,总躲不过卫星吧。

    我先从“全景”模式退出来,把地图比例尺扩大,鸟瞰一下。地图上很明显的出现,一片居民楼毗邻大广场,在两块区域中间,见缝插针是一大片白茫茫的区域,没有任何标识,没有任何的注解。

    那里就是那片神秘的土包子山区。

    如果不了解我们这一片地形的,光从卫星地图上压根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跟军事禁区似的。

    我想了想,重新回到“全景”模式,心怦怦跳。因为我冒出一个极为离奇的想法。

    我用地图的模拟车,往这座山里开,看看会是什么情况。

    冒出这个想法之后,我激动得手都发抖。赶紧调着地图里的模拟车,一截一截地赶路,往山的方向开。摁一下前进箭头,模拟车在卫星地图上大概能窜出十来米,我耐着性子摁着箭头,画面快速抖动变化,时间不长,看得我头晕眼花。

    我还是耐着性子,终于把车开到了居民小区和大广场中间的路口,这里有一条岔路,按照方向来说,拐进去直着走,应该就能到山脚下。

    这条岔路口我熟悉,里面是一片早年修的别墅小区,都是富人住的,门口有门岗,常年有个脏不垃圾的老头守在那里。别墅小区修得早,据说当时一栋别墅卖价才一百来万,放在现在,一百万连个院子都买不下来。

    别墅小区不是封闭的,里面有水有凉亭,修得很休闲,谁想去都能去溜达。但很少有人往里进,我之所以不爱进去,是因为通往小区里的这条路是死路。

    何谓死路,顺着这条路往小区里走,徒步的话相当远,走到头就无路可走了,累个半死再走出来。住在这里的有钱人,谁不趁个车,出来进去都开着小卧车。哪像我们这些住在平民楼的穷吊丝,就剩两条腿了。再说,里面虽然有些许景色,不过透着小家子气,没什么可看的,一来二去也就没人进去了。

    今天在卫星地图上,我操控模拟车开到了岔路口,心里**出一丝很异样的感觉。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片别墅小区按照地理位置来看,居然修在山脚下。要进山,还就的从这儿进。

    我抹了下嘴,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细琢磨,里面或许真有点玄机。

    我重新操控车,想从岔路口开进去,可一操作,事情不对劲了。

    按说这辆车行驶在地图上,如果街道四通八达,那么它的指示箭头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哪都能去。如果是一条单行道,那么就只有一前一后两个方向指示。现在,车开到了岔路口,前后是一北一南,往岔路拐是往西,按说应该有三个方向的箭头可以操控,但是现在只有前后的北和南,没有进岔路往西走的箭头!

    也就是说,在卫星地图上禁止了模拟车开进这条岔路,这里是禁区…;…;

    我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揉揉额头,邪门了嘿。我隐隐有点激动,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啥大秘密。

    我操控模拟车退出这条街,重新再开进去,到了岔路,还是没有方向指示,模拟车根本进不去!

    我坐不住了,捏着手机,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想了想,重新打开地图,然后在本市随机选了一个地方,开了“全景”模式,开着模拟车四下里转转,根本没有出现上面的情况。

    明明有路,而卫星地图却探索不进去。这种情况是孤例吗?还是确实普遍存在的?我下意识感觉到,这件事肯定不太正常。

    我看看外面的天,现在是周末的大白天,外面阳光灿烂,我心就活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莫不如就去溜达溜达。卫星地图进不去,我靠自己两条肉腿总能走进去吧。

    我这人就有这种执拗,冒出个念头如果不办利索了,吃饭都不香。

    我随手披了件外套,出了家门,往那片别墅小区去。

    天挺热,等走到岔路口,脑门上都是汗。这条路是我上下班的必经路,天天都不知走多少次了,以前没想法,走了就走了,可现在心里多了这么个念,感觉这地方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大白天,天还挺热,街上没多少人。我观察一下,四周静谧,鸟声鸣鸣,岔路往里能看到一些别墅的小楼,掩在绿树荫荫之下。

    我挠挠头,仗着胆子往里走,路过门岗时瞟了一眼,里面是空的,老头也不知跑哪去了。正好,不在就好,有他在,我还心虚呢。

    进了别墅小区,我顺着路往里走。这地方我几乎不来,以前偶尔来过,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今天这么一进来,感觉还真不错。沿着路种了一排绿荫荫的大树,有些地方让有钱人开发出来,圈出一个个可以种地种菜的田圃,路上静谧无人,颇有点日系乡村的感觉。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来到路的尽头,这里已经没有别墅了,是一片小树林,树林边缘有一些可供休息的凉亭。

    我想了想,继续往林子里走,进去后由于阳光被树叶遮蔽,倒是非常凉快。我在亭子里歇了口气。四下看看,也没个方向,继续沿着直线往里进。

    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必须要探出个究竟和明白。林子里很静,我甚至听到自己的**声,静的让人非常不舒服。

    我往里走,走了没多远,也就是十分钟不到的行程,情况开始有些不对了。

    树上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

    灯笼有些脏,也不知挂了多长时间,几乎看不出原色。一个两个倒也罢了,树上居然密密麻麻的全是,风一吹无数灯笼轻晃,黑绿的林中,颇有些诡异的气氛。

第二章 禁区里的秘密

    我这人吧,也不能说是迷信,不过看到这样的东西,心里总有些膈应。

    好不央的就在树上挂一串串红灯笼,到底为点啥。而且还有个疑问,是谁挂的?别墅小区的业主?物业的?都不像,我使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犹豫一下,继续往里走,走了没多远,树林愈发静谧,连鸟叫也没有了,这些树木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场,把所有的声音都屏蔽在外面。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排大概成人高矮的铁制栅栏,黑黝黝的,又粗又长,一根接一根,把树林割成两片区域。我走到栅栏前,摸了摸,触手冰凉,顶端留着长尖,像是红缨枪,没点身手根本别想翻过去。

    这里出现一排栅栏,也就是说,有人有意把树林里面给封闭起来,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我盘算了一会儿,翻是指定不能翻,我毕竟是个成年人,也不是十几岁的调皮孩子,这种事不能干。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顺着这条栅栏走,看看能有多长,它封闭了到底多大的区域,总应该能找到尽头吧。

    打定了主意,我沿着栅栏走起来。一边走,一边往里面看,树林深处静悄悄的,黝黑深邃,散发着很神秘的气息。我越看越是心痒,这时忽然感觉心口窝有些异常。

    低头一看,不由得停住脚步,倒吸了口凉气。

    我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非常简陋,普通黑绳穿着,项坠是一块红色的圆形石头。这条项链是我爸留给我的,我戴了能有十几年,有时候洗澡都不摘下来。此时此刻,这块圆形石头微微发烫,像是受到了静电影响,竟然微微悬浮,离开了我的前胸。

    我心下狐疑,关于这块石头,我爸临走前跟我说,是保平安的。这么多年,它是我对父亲思念的唯一念想,今天竟然有了如此奇怪的反应,我对这片山林愈发有了浓浓的兴趣。

    顺着栅栏走了很远,看看表居然过了二十多分钟,林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声音,我有点害怕了。

    就在这时,终于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远处就是栅栏的尽头,那里居然开了一道大大的拱形铁门,门口有门岗,旁边有两个穿着迷彩工作服的人正在抽烟聊天。

    从两人扮相来看,就是干粗活的打工仔,不是保安就是民工,这还不算啥,最让我心惊肉跳的是,两个人的脚下趴着一条大狗。

    这只狗蜷缩在地上,眯着眼似乎正在睡觉,跟个小牛犊子似的。我这人特别怕狗,尤其是猛犬,顿时就觉得括约肌有点紧。

    好奇心大不过恐惧心,我想想,还是别惹事了。这次来本就是无聊的小玩闹,真要惹出什么乱子,得不偿失。君子还不立危墙呢。冲眼前这个架势,很可能有一个很大的势力把整座山给封了。

    能把一座山封住不让外人进,这股势力岂是咱这样的穷老百姓能惹得起的,赶紧撤吧。

    我正要转身,趴在地上的那条大狼狗忽然站了起来。

    我的心咯噔一下,本能的觉得有危险。想转身跑,转念一想又觉得太着于痕迹,本来没事,一跑反而显得心虚。就是闲溜达,又不是做贼,怕个卵。

    我装作没事人,吹着口哨,慢慢顺着原路退,一边走一边眼睛旁光扫着那条大狗。

    这条大狗一站起来威风凛凛,鼻子动了动,紧跟着双眼就盯着我的方向,“汪汪”开始咆哮,还往前窜了两步。我吓得腿都软了,这条狗真他妈凶,叫起来跟打雷似的,吼的人头发根都站起来了。

    我赶紧加紧脚步,有人在背后喊:“干什么的?站住!”

    站你妈妈个腿,我正要跑,那人喊:“再跑放狗了。”

    我咽了下口水,停下来,我就是长八条腿也跑不过狼狗。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近前,我强打镇定,回过头看,只见那两个保安一样的人,牵着狗链子,拽着大狼狗走了过来。

    跑是指定不能跑,只好硬着头皮等着。细想想,不对啊,我就是在林子里溜达,没偷没抢没犯法,怕个鸟啊。他们要敢玩硬的,我就报警,不行打媒体热线曝光,姥姥的。

    那两个人走近了,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上有股掩饰不住的张狂和痞劲。其中一个叼着烟,满头黄毛,指着我鼻子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条大狗就坐在他的脚边,吐着舌头看我,那架势似乎只要我和它的主人一言不合,它上来就咬。

    “没事,过来溜达。”我说。

    “这地方是你来的吗?”那小伙子朝地上吐了口痰:“看你面生,第一次过来吧,赶紧走,听见没有。下次再来,直接放狗咬。”

    另一个骂:“赶紧滚。”然后对同伴说:“这附近总有些闲人,跑这里猫腰偷窥,这些人纯粹就是闲的,以后咱们这里应该拉上电网,来一个电一个。”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人身攻击的粗话,我听得心里冒火,没这么埋汰人的。还让我滚?这地方让他家承包了?我到想打听打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趁这么大势力,自作主张还能把山给封了。

    我当下忍着气,心想犯不上跟两个浑人斗气,这两b还牵着狗呢,真要啃我一口,我冤不冤。

    看我没说话,拽着狗的小伙子作势松了松狗链子,大狼狗朝我窜了过来,我吓得面无人色,倒退两步。小伙子马上拽着链子,狗就在我的腿边狂吠。

    我赶紧低着头往回走,两个货在后面狂笑,不住地嘲讽。我努力压着火,生出一股气,头发根都快炸了。不让我进是吧,我偏进!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顺着原路回去,天越来越热,我臊眉搭眼的出了别墅小区,觉得路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等回到家,冷静下来,我有了主意,那地方白天是进不去了,不行就晚上进,不信你们不睡觉。

    考虑到明天上班,不能熬太晚,就把行动时间定在晚上八点。我估摸就算顺利进里面,也不能走太远,顶多瞄一眼就出来,赶到晚上十点前回家,应该差不多了。

    因为这个事,我一下午都没休息好,精神恍惚的。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掐着点到了七点半,实在等不及,看到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便急忙忙出门。

    晚上有不少遛弯的居民,我小心翼翼绕过他们的视线,来到岔路口。门岗里坐着那个老头,正喝着茶水听着收音机。来来回回有不少车出入,也有一些业主从里面溜达走出来,老头不管不问,就在那自娱自乐。我平稳呼吸,我就是晚上消食的老百姓,怕什么呢。

    我走了进去,顺着路一直往里,越走人越少,最后来到了路的尽头。

    我左右瞅瞅,静谧无人,便一头钻进小树林。继续深入,来到栅栏前。为了能顺利过去,我特意换了一条运动裤和球鞋,一个加速跑,我快速蹬着栅栏爬了上去,紧紧抓住尖头,全身力气都用上了,稍微喘了口气,我小心翼翼跨过最顶端,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双脚生疼,就地打了个滚。

    我擦擦汗站起来,回头看,自己已跳进了禁区里面,心脏狂跳,腺上激素猛增。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后悔,现在如果被抓着,就不能用溜达来搪塞了。我喘口气,猫着腰往树林里扎,跑了一段忽然意识到,天色将黑,林子又大,一旦找不着回来的路怎么办。

    我走一段,便扒下一块树皮做为标记,就这么走走停停,大概半个多小时后,出了这片小树林。

    小树林外居然是一条石板铺的路,整整齐齐,蜿蜿蜒蜒一直攀高。我看了看,顺着这条人工路就能爬到山上去。

    我紧张得牙床子痒痒,看看表,八点半,怎么办?是回去,还是到山上看看?

    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我一个大小伙子怕什么的,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已经走到这了,再回去丢不丢人。上去瞅一眼,自拍一下就撤,最起码留个念想。

    我没敢到路上走,顺着边,躲在树后面,走走藏藏。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周围的温度极具下降,我抚了抚肩膀,惊讶地看到了一幕。

    这条路再往前走,就要绕弯。黑夜里,月白如水,我清清楚楚看到在路的那一头,黑暗密林中,蒸腾出一股白色的雾气。

    我心下诧异,赶紧绕过这条路弯。等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我顿时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第三章 钟馗

    绕过路到了山脚下,面前出现了一座防空洞。这防空洞规模看起来不大,也就三米来高,临崖开凿,夜晚看过去像是黑森森的大洞。借着月光,能看到在防空洞的最上面还留着那个时代的口号,“备战备荒为人民”。红漆刷成,年头太久了,剥落残缺,此时看起来有种很难言的沧桑感。

    最离奇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从洞口冒出的滚滚寒气。寒气浓到什么程度呢,已经凝成白烟,像是黑洞深处烧着很多的柴火。寒气从洞里蒸腾而出,现在虽是入秋,天气还是非常炎热,寒气和洞外的热空气接触,化成浓烟,向空中飘散。

    这就是刚才黑暗森林里的白色浓雾。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景,啧啧称奇。往防空洞的方向走了几步,温度骤降,寒气刺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掏出手机,调到夜景模式,对着防空洞照了一张照片,本想发朋友圈,却看到网络信号极差,也就作罢。我站在洞口一时犹豫,今晚的经历够奇特了,还是不要多事吧。正要往回走,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此时反应特别奇怪,竟缓缓悬浮而起,如同金属遇到吸铁石。它飘向的方向正是防空洞的里面。

    我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冒险进去看看。

    我其实不是个多事的人,可如果遇到难解的问题,却绝对不会胆怯退缩。我还是继承了我爸爸的一些冒险精神。

    周围没人,我缓缓走向防空洞,走得越近,感觉越冷,嘴里几乎吐出寒气。幸好我穿了件长袖衣服,多少能御寒,如果穿着夏日的短袖来,冲了这股寒气,回去就能感冒。

    洞里冒出的寒气和冬天的那种自然冷是不一样的,显得特别硬特别不自然,这种寒其实特别伤害人的身体。不过,我又不是常年住在这,偶尔冲一下应该没啥事。再说我一个大小伙子,火力旺精气足,无所谓。

    我摸着黑,在洞里探索,本来带着手电,却不敢开,谁知道这里藏没藏人。

    摸了摸墙,感觉上应该是毛坯的水泥墙壁。我继续往前走,很难判断这个洞有多深多长,完全没有距离概念。

    回头看看,已经走出很长一段,洞口成了小光点。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防空洞莫不是穿山而过?我这么走下去,穿过山体会不会走到市中心?

    正瞎寻思呢,前面出现了洞口。我擦擦冷汗,还是自己多想了,其实这个洞没多长,但在这里完全丧失空间的概念,所以才会觉得没尽头。

    我从洞里钻出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坡。那么冷的洞里出来,乍一遇到外面的热,浑身难受,焦躁不安。

    我站在坡前远眺,黑压压的远处是万家灯火,夜景相当不错,看这么一眼,也算今晚没白遭罪,我给自己解心宽。

    这时我低头看,胸前的项链依然悬浮,指向了山坡后面的一个方向。

    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我顺着那个方向走,爬过一道山坡,老远就看见群树环绕下,有一块平地。平地被树木遮蔽,又是大晚上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不过有一样东西坐落在平地上,直直地从树丛中冒出个长尖来。

    那是一座银白色的电塔,上面延伸出多条电线,在黑暗中蜿蜒不知散落到什么地方。

    我胸口项坠指的方向正是这座电塔。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其实这里没什么解释不通的灵异现象,老爸送我项坠时候虽然没有明言,但我感觉它应该是一种特殊金属,电塔散发出电磁信号,两者产生了反应,所以才会这样。

    我这么推断是有依据的。因为手机到了这里没有信号,我虽不懂其中的机理,不过能确定手机一定是受到了某种电磁的干扰。

    我一拍大腿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卫星地图显示不出这块地方。会不会就因为这里有什么电站,辐射出强烈的电磁信号,把卫星给屏蔽了?

    我咽着口水,在原地转了两圈,紧张得手心出汗。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报道,上海有个小区的外面建了火力电厂什么的,居民集体联名打官司,强烈要求电厂搬迁。好像说电厂的变电站能散发电磁波,污染环境,距离老百姓过近,有辐射,对身体非常有害。

    啊,我算明白了,为啥这里封山。又是保安,又是大狼狗,不让外人进出,好家伙,原来是无良商人在居民区附近偷着建高辐射的电厂啊。

    我说我们这片小区怎么绝症发病率这么高,一到换季节气骤变的时候,就开始死人,见天有送葬出殡的。肺癌,肝癌什么的,发病率极高。今天还一块打扑克打麻将的邻居,一个礼拜不见,一打听怎么了,死了,突发绝症送到火葬场烧成灰了。

    他姥姥的,你们也太缺德了吧,拿老百姓不当豆包,今天你们是遇上我了。

    我心里憋着气。我是个成年人,能意识到这种环境官司,所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势力和对手,不过为了这一片十来万的老百姓,我这一百来斤豁出去了,必须要揭发。

    我顺着山路下去,向着电塔的方向,寻思着到那里多偷拍两张照片,拿到第一手的证据。

    到了林子边,我猫腰钻进去,听到里面有嘈杂的说话声,人还不少。

    怪了,这大半夜的,干啥呢?

    我藏在树后面,透过枝枝杈杈向外偷窥,不远处就是大片空地。空地中央竖着那桩电塔,笔直高耸,等我的目光落在电塔底部时,惊得张着大嘴,舌头都快吐出来了。

    因为我看到了绝对想不到的场面。

    现代化的电塔下面,居然修了一栋破旧的小庙。这座庙不大,像个小土坯房的仓库,没有窗户没有门,里面黑漆漆没有光,显得有些阴森。庙别看小,可修得还挺有特点,飞檐斗拱,雕花横梁,除了年头久破败一些,看上去还是挺古香古色的。

    庙口摆了一张长长的香案,上面是一尊铜香炉,里面堆满香灰。香案上还摆着猪头、生鱼、烧鸡什么的,一大溜。案子前站了七八个人,都穿着保安的迷彩衣服,叼着烟互相唠嗑,说说笑笑。

    看样子他们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可看态度又不像,吊儿郎当的,毫无敬畏之心。

    最怪异的是,在他们脚下放着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是什么。

    我强忍好奇,藏在树后面,屏息凝神看着。

    这些保安言语粗鄙,说的话都是扯老婆舌,东家长西家短大姑娘小媳妇,反正离不开炕头那点事。我耐着性子看着,我反正是抱了巨大的决心,今晚肯定得有所收获才能走。

    看着他们我冷笑,这些人真是不知死的鬼,天天在高辐射地带晃悠,当着狗腿子,殊不知受到辐射伤害的还有你们自己。这就叫报应,因果不爽。

    这些人正聊着,忽然从那间破庙里传来异声。声音不大,细细碎碎,好像是风声,又像是很多东西在啃噬着什么。这些人停止交谈,脸色变得庄重。

    我凭直觉,觉察到似乎要有什么事发生。此时的天象也有点反常,云迷月黑,悲风四起,让人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

    我咽着口水正迟疑时,破庙果然有异象生,眼前一幕吓得我藏在树后,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从黑森森的庙门里,“扑棱棱”突然飞出一大群黑色的鸟,叫起来刺耳凄厉,深夜听来,尤为可怖。

    我认出来了,这些鸟正是黑乌鸦。乌鸦主不祥,此时此刻,这么多乌鸦从庙里飞出来,遮天蔽日,着实全身发麻。

    这一幕不光是我,在场的这些保安,一个个也面无人色,谁也不敢造次。

    等到乌鸦都飞光了,庙里再无声音,有个保安把地上的麻袋绳解开,几个人上去抓住麻袋抖了一抖,我看得目瞪口呆,麻袋里居然拴着一个人。

    这是个穿着很土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常年劳作未老先衰,此时披头散发,嘴里勒着布条,呜呜的发不出声。

    这些保安木然地看着她,女人挣扎着跪在地上,拼命摇晃身体,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我屏息凝神,心里一股股火窜着,这些人要干什么?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时,保安里有个上年岁的,看样是个领头,看看表,做了个手势,好像是示意时间到了。他从长案下面,掏出几面铜锣,递给就近的几个人,他们“哐哐”敲了起来。

    随着破锣声,从密林深处走出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大红的戏服,身材瘦削挺拔,两个肩膀不知是不是垫了东西,居然平齐,脸上抹着重重的颜彩,大眼圆睁,居然形成了一个大花脸的京戏脸谱。

    我的心噔噔开始加速跳动,这个脸谱我认识。

    我的老家在农村,小时候经常在场院看拉场戏,里面有一幕非常经典的戏曲,农村人都喜欢看,那就是《钟馗嫁妹》。里面有个很著名的桥段,叫钟馗驱魔。大意是鬼门关大开,有孤魂野鬼不愿回阴间,滞留在阳间寻找替死鬼,钟馗便带着手下,一一驱魔,把孤魂押回地狱。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怪人脸谱,所扮演的角色,正是鬼王钟馗。

第四章 难以预料的后果

    大晚上的,阴风阵阵,这人扮演的钟馗蹦蹦跳跳过来,气氛很是阴森,此时除了女人呜呜呀呀的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虽然没有点灯,今晚的月光却很足,亮白如水,照在这个钟馗的身上,映出一种诡异的风采。我虽然害怕,却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

    等他蹦蹦哒哒过来,亮了正脸,我猛地一拍腿差点叫出来,我靠,这不就是门岗那个听收音机的糟老头吗?真是高人不露相。

    老头扮演的钟馗来到女人的身边,一把提溜起来,女人吓得浑身抖若筛糠,想哭哭不出来,全身发软,要是没两个人架着,当场就得瘫在那。

    钟馗嘴里念念有词,面向女人,不住地摇头晃脑。脸上的花脸本是固定的一种表情,可随着他忽近忽远地甩脑袋,表情竟然有了视觉上的变化,诡异恐怖至于极点,别说那女人,换个男人当场都得吓尿。

    钟馗忽然一闪身,也不知从哪掏出一柄长扇,十分潇洒地一甩而开,白色扇面,空空如也。他用扇子头,点了一下长案上的碟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钟馗就用扇子头作笔,在女人的脸上画着什么。

    女人因为过度惊惧,五官扭曲,鲜红的汁液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像鬼画符一般。我看得头晕目眩,呼吸似乎都要停了。扶着那女人的两个年轻保安,也处于恐怖崩溃的边缘,用意志力强架着女人。

    画完了符,钟馗从兜里掏出一张超大的绿色绸布,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黑字,似乎是经文,我隐约还看到有八卦的形状。

    钟馗把女人嘴里的布条扯掉,然后把绸布盖在脸上,紧紧裹着她的头。女人压抑地嘶喊,声音痛苦。渐渐地声嘶力竭,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居然出自女人之口。

    喊了一会儿,声音已经非人,她的吼叫变成了一种哀嚎,在高八度的区域里不住盘旋。

    深更半夜,诡秘的树林子里,这个声音的恐怖十倍的扩大,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毛骨悚然,我手抖得几乎扶不住树干。

    钟馗忽然说话:“把她扔进庙里!”

    几个保安汉子强忍恐惧,哆哆嗦嗦把女人抬起来,来到破庙前,顺着黑森森的庙口就扔了进去。

    庙门像是一口黑色的深渊巨嘴,女人掉进去后,被整个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钟馗点燃三根长香,对着长案恭恭敬敬,带着在场的保安们鞠了三个躬,然后把长香插在香炉里。

    这一切似乎告一段落,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想起刚才那一幕和女人的惨叫声,浑身像发烧一般难受。不过,我还没忘正事,偷偷摸出手机,调到夜景模式,对着这些人和后面的破庙电塔拍照。

    正要拍,突然一阵惨嚎从庙里发出,惊得我几乎把手机落在地上。

    此时,黑森森的庙门里走出一人,借着月光看,正是刚才的农村妇女。她完全变了样子,身上的绳子不知怎么没了,嘴歪眼斜,双脚扭曲,像是得了小儿麻痹症,以极为古怪的姿势,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几个年轻的保安吓得倒退几步,钟馗皱眉道:“不用害怕,这个人已经废了,把她带过来。”

    有人上前把女人拽过来,女人像傻子一样任凭摆弄。

    “怎么处理?”领头的保安轻声问。

    钟馗皱眉:“老规矩,随便找个村子,往村口一扔。活干得干净点,别让人看到,半夜去。”说完,他又交待:“你们把香案收拾收拾,今年就算是完事了。”

    保安们十分听话,没有人发声,都在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这时,黑暗的寂静中忽然“咔嚓”一声脆响,声音虽小,却极为刺耳。

    所有人都愣住,目光情不自禁转过来,一起投向我藏身的地方。

    我脑子嗡一下炸了,屁股沟一紧,差点没尿出来。刚才拍照的时候,忘了把手机快门声关了!

    一束强烈的手电光射过来,我惨白的身影暴露在树林里,他们明显没想到还有外人藏在这。这一瞬间,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大眼瞪小眼,气氛紧张到拧出水来。

    打手电的保安反应极快,用手电晃着我,大吼一声:“干什么的?!抓小偷!”

    那些保安一个个全是二十来岁棒小伙子,穿着运动裤,脚下是运动鞋,龙精虎猛,朝我奔过来。

    坏了,这要是掉他们手里,一顿臭揍是免不了,肯定还得扭送到派出所,到时候手机没收,白的也成黑了。而且那个钟馗如此诡异,如果把我也往庙里一扔,变成个白痴,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北。

    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跑吧。我这时候强自镇定,想到还有件事没办好,那就是手机。

    大家都知道,不管是单反还是手机,要拍摄夜景模式,必须慢速快门。这里有个问题,快门的速度一旦降下来,对抖动非常敏感。单反相机需要三脚架来固定,手机虽然简便些,但在拍摄夜景时,也需要几秒钟的稳定。

    刚才我拍摄他们举行仪式的场面,想保留画面,不虚不花,必须在拍摄的时候,手机不能抖动。

    我这人有个特点,越是十万火急的事,越是有种需要心平气和的意识。

    虽然这些人凶神恶煞一样来抓我,但手机的画面处理还没有完,我就要保持手腕的稳定。

    这一刻,似乎时间都要凝固了。

    就在他们离十来米的时候,手机处理完事。我迅速把手机揣进裤兜,拨开树枝,转身就跑。

    后面手电光亮乱射,照出一片白,脚步声嘈杂。我头上见了冷汗,真是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拔足狂奔。谁知道刚跑出两步,树枝子太密,衣服被刮住。

    身后响起那个钟馗阴沉的声音:“咄!”,声音尖锐刺耳,破空而来。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心理反应,我登时感觉身体似乎被什么给刺穿,热血翻涌,眼前一黑差点栽在地上。

    情急之中我什么也不管了,硬撕硬扯周围的树枝,浑身生疼,终于摆脱了,朝着来时的方向狂跑。

    等越过山坎,来到防空洞时,累得快吐血了。后面那些小伙子叫叫嚷嚷,手电光在不远处晃动。这时我听到了狗叫声。

    如果只是人抓,我到还不怕,就算挨顿揍我也认了。但是一动狗,我腿肚子开始转筋。我这人最怕狗,像有人怕蛇怕高一样,这是我的七寸。不用别的,一只吉娃娃都能把我吓倒。

    我撒丫子就跑,防空洞里噼里啪啦全是我的脚步声,不住回响。跑一半时,那些人已经追到了防空洞口,人的吼声狗的吠声在后面响成一片。我弓着腰不敢回头看,就一个念头,跑!

    身后杂声不断,他们追了过来。我穿过寒气刺骨的防空洞,顺着石板路跑回山林,这时候也来不及查看做在树干上的记号,凭着感觉跑吧。

    幸好感觉不错,很快来到铁栅栏前。我也是急眼了,向后倒退数步,一个加速冲过去,连刨带蹬爬上了栅栏尖,纵身向外一跳,蹦了出去,摔了狗啃泥。

    手掌火辣辣的疼,顾不得了,撒腿往外跑。

    慢慢的,路上人多了,我不敢太露于痕迹,小心翼翼装成没事人,捣着小碎步,一路竞走出了别墅区。

    我长舒口气,瘸着腿,顺着原路回到家。一锁上门,这才感觉到衣服都他妈湿透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喘了能有十分钟,我站起来一瘸一拐进了卫生间,浑身酸痛,强忍着疼把外衣脱掉,袖子的缝线都挂花了。

    看看两只手掌,血刺糊啦,翻栅栏落地时撑着了泥地,是蹭伤。我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心火辣辣疼,看看镜子里自己的狼狈样,我扑哧一下苦笑了,何苦来的。

    看着镜子,脑子突然炸了一响,整个人傻傻呆在原地,怔住了。

    我看到自己的胸前空空荡荡,老爸遗留给我的项链,没了!

    我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喉咙不断地窜动。日他哥的,那是老爸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叫着自己的名字,马连科啊马连科,你不是没事找事吗,要是好好在家呆着,何苦东西能丢。

    我急得站起来,推开卫生间门往外走,必须找到项链!要不然还不如就地一头撞死。

    来到门口,我生生忍住了冲动,毕竟自己不是小孩了。现在如果回去,黑灯瞎火,项链能不能找着另说,那边肯定加强了巡逻和搜捕,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不住捶着自己的脑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恨不得扔在墙上咂碎它。

    我挥舞了一下手臂,长叹一声,打开手机看着里面的那张夜景照片。月光如水,月圆如盘,黑色夜空下,银灰色的电塔格外妖异,下面长案一条,香头淡淡泛红,一个花脸钟馗带着那些保安如同一群阴间鬼魅。

    这幅照片虽无意拍摄,但其时其景所形成的画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惑。

    正看着,突然感觉胸口发闷,胃里难受,我“哇”的一声,竟然喷出一口血来!

第五章 行宫

    我登时瘫软在椅子上,看着地上一滩鲜红,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喷出来的。

    捂住胸口,我不无悲凉的想,自己莫不是要死了。一股巨大的阴霾笼盖在头上。我回忆整个经过,猛然想起树林里我挣扎要走时,突然听到那个钟馗喊了一声“咄”,当时心口窝像针扎似的,莫不是那时候中了邪?

    我冷静下来,凝神思考,始终想不出所以然,脑瓜子生疼。吐血还在其次,关键是一想到老爸留下来的项链丢了,就像魂飞魄散一样,难受不得了。

    过午夜了,我又累又乏,却毫无困意睡不着。

    熬了一晚上,凌晨三点来钟,我简单睡过去。可是一闭眼,脑海里就出现那张钟馗的花脸,巨大无比,表情诡谲。脸上鲜艳的色彩如水一般流动变化,压得人喘不上气。

    我惨叫一声,从梦里惊醒,浑身难受,关节酸痛,摸摸自己的前额,居然发起了高烧。

    外面天光已亮。我长叹一声,再难受还是要讨生活去上班。我挣扎起来,服了两片感冒药,没有一丝力气,闷坐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那个地方必须要探明白!

    不过我个人的能力已经罩不住了,必须找朋友帮忙。

    我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人,这位好朋友可是个神人,在俗人眼里他有点神叨,不合群脾气怪癖,但此人绝对有大智慧,找他没错。

    在单位混了一天,下班后我去这位好朋友的店里找他。

    他在电子城楼下开了一家专门卖动漫产品的外设店,还代卖很多益智类玩具。这人性格闷,单身狗一枚,我见过他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店里研究各种类型的魔方。

    我心急火燎到了店里,却是铁将军把门,卷闸门紧锁,人不知道哪去了。

    我暗暗叫苦,这个死宅吊丝,平时哪都不去,就窝在店里,来时我以为肯定能找到,就没打电话联系。谁知道今天这么不凑巧。

    我赶紧打电话,时间不长接通,电话里出现一个很沉的声音:“老马啊,啥事?”

    “尤素,有事找你帮忙,三言两语讲不清。你在哪?”我问。

    “我在鸟爷他家小区广场呢,你过来吧。”他说。

    鸟爷也是朋友,不过我对这人不怎么感冒。鸟爷这人社会气太重,像个老油条。

    我赶紧赶过去,鸟爷住在另外一个市区,到的时候已华灯初上。小区广场晚上灯火通明,跳广场舞扭秧歌遛弯的人络绎不绝。小区的角落里,有个露天的卡拉ok,方便老百姓唱歌,一块钱唱一首。

    这个卡拉ok的摊主就是鸟爷。

    此时外面挤满看热闹的人,里面一个大妈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最炫民族风。我看到鸟爷和尤素坐在简陋的音响台后面抽烟,鸟爷真拿自己当dj了,时不时调下共振,喇叭嗡嗡响。

    鸟爷看见我招呼:“老马,这边,给你留着位置。”等我过去,他随手甩了我一根烟。

    尤素上下打量我,突然问:“咦,你项链呢?”

    此时天热,我敞胸露怀,前胸空空的。鸟爷反应过来:“对啊,你怎么摘了?洗澡都没见你摘过。”

    我苦笑,坐在他们旁边,正要点烟。尤素提鼻子闻了闻,皱眉说:“不对!你身上怎么有股邪气。”

    我直愣愣看着他,竖起大拇指:“我服了,你怎么知道的?”

    尤素笑:“打你一过来我就看着了,脸色发灰,蓬头垢面,气色极差。再加上项链突然不戴了,这些征兆不是失恋就是撞邪。”

    我正要说什么,播放歌曲的音箱在嗡嗡作响,顿时心烦气躁,对他俩说咱能不能换个地方。

    尤素拍拍鸟爷:“摊子收了吧,看来老马真是遇到为难事了,咱们帮他参谋参谋。”

    鸟爷一脸诡笑:“你不等华玉了?”

    华玉是附近音乐学院的一个女学生,和尤素有种说不清的关系。华玉知道我们有这么个卡拉ok摊点,只要尤素在,她都要过来唱几曲,为我们捧场拉拉人气。总是大妈唱,老百姓看也看腻了,华玉这么个漂亮女孩一到,嗓子一亮,周围看热闹的能挤成人山人海。

    提到华玉,尤素一脸不高兴:“鸟爷,以后别拿人家开玩笑,我和华玉一点关系也没有。我31,人家小姑娘才23,我都能当叔叔了。”

    鸟爷一笑,他懂分寸,知道尤素不喜这个话题,便止住话头。过去和唱歌的大妈协商,把众人都打发散了。我们三个协力把装备拆卸下来装进电动三轮车里,一起往鸟爷他家赶。

    其实鸟爷不是靠这个为生,用他的话说就是为了服务大众,这也是我把他当朋友的一个主要原因,这人本质还是善良的。

    鸟爷开着三轮车,把我们拉到他家,我和尤素帮着他把机器搬到后面的库房。鸟爷从冰箱拿出两瓶冰镇可乐扔给我们,我拿起来刚喝一口,就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紧跟着一阵咳嗽,下一秒钟我猛地张开嘴,把刚喝的可乐连着一大口鲜血全都喷出来,喷在墙上,形成了淋漓的图案。

    尤素和鸟爷张着大嘴看我,都被吓着了。

    “你没事吧?”尤素问。

    “血都喷出来了,能没事吗?”鸟爷道:“老马,你不会是得了肺结核吧?”

    我浑身瘫软坐在地上,脸色煞白,脑子嗡嗡响,没有一丝力气。

    两个人把我扶到屋里,递过来纸巾,我擦擦嘴,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不但撞邪,很有可能还被辐射了。”我说。

    尤素和鸟爷面面相觑,鸟爷眨着眼问:“没听说咱们市内有辐射污染源啊,你不会是闯进什么禁区了吧?”

    我看着他们苦笑,一字一句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

    这时间就够长了,说完时已经夜幕降临。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坐立的姿势没有变,都听傻了。

    我说完好半天,鸟爷突然一拍大腿,喊了一声:“好!”

    我瞪着他,你他妈什么意思,我都这样了还好?

    鸟爷摩拳擦掌:“你们不知道吧,我最近在直播网站上注册当了主播,搞了两次户外直播,可人气一直上不来,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一直琢磨要想找个什么机会打翻身仗,没想到天赐良机啊,哈哈。”

    我苦笑:“你可拉倒吧,那地方又危险又恐怖,还有大狼狗,到那直播不是作死吗?”

    尤素说:“我也不赞同你到那地方直播,感觉里面玄机太多。”他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卫星地图递给我:“你把那一片标记出来给我看。”

    我在手机上找到地方,递还给他。尤素看着手机,摸下巴思考,时不时把地图的比例尺放大又缩小。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我问。

    尤素迟疑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片山脉的地形怪怪的,可具体怎么个怪法,又说不出来。”

    “你还懂风水?”鸟爷笑。

    “不懂。”尤素摇头:“不过我的直觉力很强大,世间万物不管是什么组成不管是什么形态,最终都要讲究和谐与均衡,一种趋于稳定的态势。可这片地形怎么看怎么不得劲,总觉得有点问题。”

    他顿了顿道:“要查出那里的秘密,必须要实地先考察一下地形再说,不能莽撞行事。”他扩展卫星地图,找到山脉旁边的一栋高楼:“这个好像是商务楼吧,高度够了,咱们想办法上到楼顶,居高临下地观察。”

    别说尤素的心是细,我就没想到这一点。

    定下计划,他们两个劝我去医院看看。我含糊地说,看看再说。其实我是讳疾忌医,再一个我觉得吐血很可能和那天晚上的“钟馗”有关系。与其看大夫花冤枉钱,还不如直接去找那个门岗老头。

    我们商定明天下午先到那栋大楼的最高层去查看山脉的地形。

    尤素做事有章法,跟着他干,我心里就踏实。再急也得慢慢来。

    第二天在班上时,我躲在厕所里又吐了一口血,看着水池里鲜红一片,我的喉头不停动着。再要弄不出个结果,光这一天一口血就得把我吐死。

    手机响了,接通后是老娘来的,她说她想我了,问我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我擦拭着嘴角的血,看着空荡荡的前胸,实在是没勇气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自从老爸多年之前走了之后,一直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我如果告诉她我吐血了,她能心疼死。

    我含糊地支吾几句,老娘告诉我在外面工作好好保重,又念叨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拖,必须要赶紧解决。

    下班后,赶到小区大楼的集合点,尤素和鸟爷已经到了。这两个都是闲人,说好听点是自由工作者,时间非常充裕。我们三个汇合,往大楼里走。

    “我托一个有门路的朋友打听过这片山区是怎么回事。”鸟爷说。

    我紧紧盯着他:“他怎么说的?”

    鸟爷迟疑一下,点上根烟,缓缓说:“说法有点离奇。”

    他道:“这片山区连带你们的小区都隶属于君天房地产。据说,”他顿了顿:“山里藏了一座会馆,是这家房地产公司老总金屋藏娇的行宫。”

第六章 没有逃出去

    行宫?我愣了,这个词可有点新鲜,我看向鸟爷。

    鸟爷解释道:“就是玩女人酒池肉林的地方,有钱人会玩。”

    尤素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听老马说,”他看我:“山区那里不光有电塔,还有钟馗的神秘仪式,不可能有人把会所建在那种恐怖的地方吧。”

    鸟爷搔搔头:“我也觉得不像,不过那地方属于君天集团的产业这是没错的。人家有钱人高高在上,和咱们不在一个位面,咱们想也是瞎想。我的朋友还提供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我们到了大楼门口。这栋大楼大概有十几层,外面墙皮剥落,又老又旧,暮气沉沉。脏兮兮的门牌上还写着几个字“君天大厦”,一楼大厅没有开灯,虽然是白天,可看上去黑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鸟爷跟我们说,如果进去遇到物业的盘查,就说是楼里的住户,不要慌,要镇定。

    我们走进一楼大厅,物业门岗里却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办公,自己吓自己。

    我们径直来到电梯口。我问鸟爷,你那个朋友提供的价值线索是什么。

    鸟爷说:“我的朋友也住在你那片小区,他有个邻居,特别好事,平时游手好闲。那天邻居突发奇想,和你一样,闲的蛋疼,就跑到君天集团封锁的那座山里探险。他是从后山翻进去的,一进去就看到里面手电乱照,很多人在巡逻,还有大狼狗狂吠。把他吓得猫在草丛里躲了半宿,后来没动静了,胆子也吓破了,溜回家病了一个多礼拜。”

    我摸着下巴说:“看来那地方确实不简单啊。如果真的只是会馆,不会封锁得如此厉害。”

    鸟爷眼睛放光:“我已经决定了,下一次户外直播就到那里探险,我就不信打不了翻身仗!”

    这时电梯到了一层,我们走进电梯间。

    我们此行目的是到达顶楼,居高临下观察那片神秘的山区。

    电梯间灯泡坏了,乌漆码黑的,我摁了最高层十四楼,电梯“吱嘎吱嘎”摇摇晃晃往上走。

    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压抑。

    我看着数目字一个个往上蹦,慢得让人抓狂,实在忍不住:“这什么烂地方,就不能把电梯修修,这么多住户出事了怎么办。”

    鸟爷幽幽说:“我听别人说这栋大楼的历史有些古怪。”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尤素说。

    “这栋大楼吧,很久以前是君天分公司的办公楼,后来房地产不景气,分公司撤销,楼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鸟爷咳嗽一声,继续说:“不知公司高层出于什么考虑,大楼既不出租也不做办公用。就这么过了好几年,大楼才改为居民商业两用,陆陆续续搬来了住户,慢慢恢复了些人气。”

    让他这么一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顿时感觉气闷。黑森森的电梯间里,只有楼层的数字闪亮着。

    “后来听说有不少人搬走了。”鸟爷说:“因为这里出了很多自杀案。”

    我心咯噔一下,瞅着鸟爷。鸟爷和尤素面无表情,不像开玩笑。两人不说话,盯着电梯的指示灯看。

    到了十三楼的时候,突然电梯停了,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小伙子,要走进来,刚跨出两步觉得不对,他瞅瞅电梯的指示数字,又看看我们,惊讶地问:“电梯是上还是下?”

    尤素道:“往上去,到十四楼,你瞎啊?”

    小伙子眨着眼愣了半天,脸上居然出现了极为惊骇的表情,死盯着我们。鸟爷不耐烦:“你走不走?别耽误我们时间。”

    “你们是来走亲戚的?”小伙子尝试着问。

    “对,咋了,不让啊。”鸟爷抽着鼻子说。

    小伙子退后一步,看着我们,好半天才道:“可上面是空的,十四楼根本没人住!”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全身激灵,打了个冷颤,一股冷气莫名地从脚后跟窜到脑瓜顶。我扶住电梯门,想重新打开,已经晚了,电梯门闭合。

    指示灯继续亮,电梯“嘎吱”一声继续往上升。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也就几秒钟,电梯再一次停了,指示灯在十四楼,我们到了最高一层。

    电梯门慢慢打开,我们三人走了出来。走廊里没有灯,还好是白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四处静寂,没有一点声音,气氛别样的凝重。

    鸟爷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大门铁漆剥落,挂着样式很古老的锁,上面锈迹斑斑。傻子也能看出来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住过人了。

    我们顺着走廊往前走,周围寂静无声,阳光有些阴冷,把地面照得半黑半白。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

    “你们过来看。”尤素好像发现了什么,招呼我们过去。

    来到走廊的窗前,他用手推推,窗户打不开。鸟爷拔了一下插销,这才发现,窗户根本没有插销,销孔里竟然用铁汁给铸死了。我们检查每一扇窗户,发现所有的窗户都打不开,全部封死。

    我透过窗户往外看,这里朝东,外面并不是我们要观察的山,而是一片居民区,能看到下面的人小得犹如蝼蚁。居高临下,光线阴白,我竟然有些恍惚,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在心口窝涌动。

    白色的窗户面上,突然出现一股色彩在缓缓涌动。可能光线太强,阳光在玻璃上产生了折射吧,我正想着,这股色彩突然凝成了图案。

    看着这蒙太奇一般效果的光晕,我的胸口一阵绞痛,情不自禁扶住窗台,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正淋在脏玻璃上。

    血顺着凹凸不平的纹理往下淌,形成了一个很诡异的鲜艳画面。

    我身子颤了一颤,头一晕就要昏倒,尤素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他和鸟爷共同出力,把我扶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尤素从兜里摸出纸巾,给我擦拭嘴角的血。

    鸟爷皱眉:“老马你这样可不行,赶紧住院吧。一口一口血让你喷的,吓死个人。”

    “刚才,”我断断续续地说:“我在玻璃里看到了一个…;…;图案。”

    尤素和鸟爷对视一眼,尤素迟疑地问:“什么图案?”

    我闭上眼睛,心砰砰乱跳,脑门上渗出的都是冷汗。

    我说道:“我和你们说过那天晚上的经历,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在假扮钟馗。”

    “对啊。”鸟爷说:“你说那个钟馗是什么门岗老头扮的。”

    我说:“刚才在窗户的玻璃里,也不知是不是阳光折射,我…;…;我看到了钟馗的那张花脸。”

    我这话一说出来,鸟爷和尤素脸色也有些发白,此时气氛诡谲,空无一人的走廊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你看错了吧?”尤素说。

    我把眼睛睁开,因为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那一张硕大无比的钟馗花脸。

    我喘了好一会儿,身上有了力气,说道:“也可能是光线造成的。不过那张脸有鼻子有眼,神态活灵活现,而且有一种感觉…;…;”我努力措辞:“特别负能量,特别鬼,压得人喘不上气。”

    鸟爷忽然笑了。

    尤素骂:“你神经了,笑什么。”

    鸟爷道:“事情越来越好玩了,老马,我对你的经历表示同情。我在想直播的事,事情越波折越诡异越好,到时候直播的观众人数肯定打着滚地往上窜。现在的人都想找刺激,自己胆子还小,就爱看这类恐怖直播。对了,我把现在发生的事录下来。”

    他刚要掏手机,尤素有些恼了,一巴掌打了他一下:“你能不能看点火候,现在老马的情况这么不好,你还录,小心我把你手机砸了。”

    鸟爷咋咋嘴:“好,不录就不录吧,不过探险那天我一定得带着设备去,你们谁也别拦我。我现在钱花的差不多了,兜比脸都干净,这是我唯一发财的道。一旦直播人数上去了,我就能挤进一线主播。”

    他们两个把我扶起来,尤素问我感觉好点了吗。

    我犹豫一下说:“这一层走廊给我一个很难形容的感觉,它散发出来的气场,特别像那天晚上我在山里看到保安们搞神秘仪式的感觉。”

    我随手指着走廊上的窗户,紧闭的住家大门,黑漆漆的天花板,嗓音发颤:“这个地方也就是布景变了,但我有种强烈的感觉,我现在还在山里,没有逃出去…;…;对,那儿就是钟馗作法的地方!”

    我伸出手,指着走廊尽头的楼道,那里有楼梯直通上面的天台。

第七章 为什么从这儿跳楼

    每个人对于不同的环境都有不同的感知,比如说阳光的房间和阴暗的房间,除了最直接的“热和冷”这些感觉之外,还存在了一种类似情绪化的东西。这种很难说明的情绪,其实是冷热,气味,触觉等等这些感官的综合体。让我细说,我说不明白,但每个人应该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此时此刻,我站在这个空空荡荡的走廊里,生出了一种很强烈的情绪,全身的汗毛张开,在这里我似乎回到了那天晚上神秘的密林里,周围月光如水,保安们寂静无声,花脸钟馗在妖异地翩翩起舞。

    实在搞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我甚至有种强烈的错觉,其实我现在还在那片林子里,还在那个诡异的晚上。只不过眼前的布景变了。

    看我的情绪不对头,尤素不无担忧地说:“没想到这么邪门,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从长计议。”

    鸟爷却明显有些不甘心,这小子胆子贼大,属于浑不吝那种的。从他日常打扮就能看出来,鸟爷常年留着铮明瓦亮的光头,穿着鲜艳时尚的衣服,偏偏戴了个黑框眼镜,酷得一塌糊涂,属于那种在人群里迅速就能跳脱出来的人物。

    我虽然和尤素关系特别好,但有些时候我更欣赏鸟爷,他更有活力。尤素是能少一事就不多一事,属于除非火上房,要不然还悠悠然躺在床上看书的性子。

    这个时候我就倾向于鸟爷。虽然此刻我的状态不算好,但已行到这一步,并不打算放弃。事关重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跟君天集团这片山区死磕到底了。

    我好说歹说,劝住尤素,我们三人决定再上天台看看。

    我有种直觉,肯定能在那里发现什么东西。

    我们正要走,忽然身后的电梯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有人上来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停下脚步看着,电梯门一开,从里面探头探脑出来一人。

    一看此人,我们都愣了。

    他正是我们在十三楼看到的那个小伙子。他一看到我们,也愣了一下。我们大眼瞪小眼。

    他赶紧说:“几位朋友,你们肯定不是找亲戚朋友那么简单,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鸟爷不客气:“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小伙子咽了下口水:“和我是没什么关系,我实在不放心你们,就上来瞅一眼。不管你们干什么,赶紧回去吧,这里实在太…;…;”他措了一下词:“太恐怖了!”

    鸟爷还想说什么,尤素让他不要说,他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看到走廊的窗户都焊死了。”

    小伙子左右瞅瞅,像是怕什么。在谈话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敢从电梯里出来,此刻电梯门大张,他明显做好了随时关门跑路的准备。

    他看看我们,犹豫一下问:“你们是不是慕名过来探险的?我劝你们一句,以前有不少闲得蛋疼的好事者来过这里,他们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鸟爷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好赖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我赶紧“呸”了几声,骂鸟爷:“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那小伙子看着我们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层顶楼没有住户吗?”他顿了顿道:“原来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家家几乎都有人从这里跳楼自杀,具体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后来请了大仙儿来看,大仙儿说这栋楼太邪,他也看不明白,建议住在顶楼的赶紧搬走,要不然家里还得有人丧命。这层楼搬空以后,这里的事不知被谁发网上了,有很多小年轻就过来找刺激。结果,又陆续有好几个人从走廊的窗户跳下去摔死了。再以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我恍然大悟:“我说嘛,走廊的窗户都焊死了,是怕人跳楼。”

    “是啊。”小伙子说:“后来渐渐这里就荒废了,我们在这栋楼住的人从来不上来,太邪!”

    他说完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感应,我感到整个空空荡荡的走廊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看看走廊,此时日光偏斜,透过窗户的光线不那么足了,造成整个走廊有种阴森晦暗的冷意。

    尤素摸着下巴,忽然说道:“你是说那些跳楼的都是从走廊的窗户跳下去的?”

    小伙子被这么突然一问,也愣了,不明白尤素问这个话啥意思。他眨眨眼说:“对啊,反正都这么说。”

    尤素忽然转过身,面向走廊尽头的天台楼梯,问:“你们不觉得有点怪吗?”

    我们愣了,面面相觑,鸟爷小心翼翼问:“你想到了什么?”

    尤素道:“这些自杀的人为什么要选在从走廊的窗户往下跳,通往天台的门就在不远处,他们为什么不到天台上跳?”

    我们谁也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小伙子也傻了眼,他害怕地直搓肩膀:“我说你们到底是干嘛的?赶紧走吧,太吓人了,我不敢呆了。”

    说着他要摁电梯门,这人心肠还不错,探出脑袋问:“我说三位,你们走不走,一起下去吧。”

    鸟爷看我,又看看尤素。尤素完全没听到小伙子说的什么,他看向通往天台的楼道,摸着下巴,不知想什么。

    鸟爷挥挥手:“朋友,谢谢你了,我们马上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小伙子看看我们,叹口气,摁动电梯门,下去了。

    鸟爷走到尤素面前,锤了他一下:“我发现你丫够变态的,这么离奇的念头都能让你想到。”

    尤素推了推焊死的窗户,往外瞅瞅说:“这种想法很正常吧,我想不单是我,那些处理过这里自杀案的警察也肯定会想到这一点。”他缓缓重复一遍:“自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从走廊的窗户往外跳,而不是上天台跳呢?”

    我想了想说:“其实细想想,答案不难回答。”

    他们两个看我。

    我说:“首先,在这里自杀的人,促使他们自杀的原因肯定是非正常的逻辑!”

    鸟爷咽下口水,他有点害怕了:“老马,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我把想法说出来:“我想的也不成熟,灵机一动,算是给大家抛砖引玉。刚才听那小伙子说,住在这最高层的居民家里,几乎都有人自杀。咱们推想一下自杀的理由,实在不像是这些自杀死亡者的个人原因,没听说自杀还有传染的。那么这种自杀现象,必然不是个案,而是一种共性,带有一种普遍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住在这层的人,就要死!”

    鸟爷吧嗒嘴看尤素。

    尤素接着我说:“后来这一层的居民搬走了,来了一些探险者。他们中间又出现了自杀的现象。综合刚才马连科的推理,可以得到一个结论。”

    “啥啊?”鸟爷颤巍巍地问。

    “凡是到过这一层楼的人,都有生命危险。”尤素一字一顿道。

    我点点头。

    鸟爷看看我们两个,他都快吓哭了:“我说二位,咱们别这么吓人好不好。你们说有生命危险,那么请问,是谁杀了他们?他们可都是自杀的啊。”

    尤素点点头:“假如说这层楼存在一种力量呢?当然现在还无法假定它的存在形式,这种力量能够让人自杀,说明这种力量具备一定的排他性,而且超越了人的认知,让人无法想像。”

    “不会是鬼吧?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鸟爷问。

    “你问我?”尤素说:“你问我还不如问你的脚后跟,我怎么知道。关于现在的情形,我有两个最大的疑问。”

    我最佩服尤素的就是这点,在乱如麻或是玄妙到不可捉摸的局势里,他总能用很理性很逻辑的思维快速归纳,引领我们的思维不至于无根地飘,能做到有的放矢地思考。

    “第一个疑问就是,自杀者为什么自杀。鸟爷这就得委托你了,你社会朋友多,想办法打听一下,有点线索也比现在这么瞎猜强。存在这层楼里的力量到底为什么杀人。是有人窥探到它,触犯了禁忌而死?还是它就是在随机选择自杀对象?”尤素分析。

    鸟爷说:“你他妈说得煞有介事的,它怎么杀人关我们屁事。”

    “这就牵扯到我的第二个大疑问。”尤素忽然抬起头看我。

    鸟爷也情不自禁看向我:“和老马有关?”

    尤素的眼神忽然变得特别可怕。

第八章 上天台

    看到尤素的眼神,我的心咯噔一下,惴惴不安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尤素说:“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是,这栋楼里出现的自杀案还有其他怪事,和咱们要去探索的那片山区有没有关联。”

    鸟爷一拍手:“对啊,其实细想想这里有很多值得琢磨和细品的地方。这栋楼就修在山旁边,按位置来说,能从楼上的高层俯瞰到对面的山。可你们发现怪事没有,第一因为自杀案,能够俯瞰山势的高楼层已经无人居住,甚至根本就没人敢上来;第二,这栋楼的布局也是特怪。山的位置在楼的北面,而这栋楼的建筑设计是,走廊上所有的窗户都是朝东,也就是说整座楼是东西走向。我观察了一下,没有面向北的开窗。你们知道这说明啥吗?”

    鸟爷看我们。

    尤素笑:“没想到鸟爷现在也会动脑筋了。”

    “别讽刺我,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鸟爷说:“说明在这栋楼里,其实有意封闭了住户观察山势的可能。当初设计者,就防着别人窥探那座山。”

    我一耸肩:“你说的这话吧,乍一听挺有道理,其实细琢磨有两个巨大的逻辑漏洞。”

    鸟爷看着我,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我想了想说:“第一个,既然设计者不想让人观察到那座山,他何必在这里起高楼呢,给自己找麻烦。”

    鸟爷一听这话,就要反驳,我摆摆手:“你让我说完第二个漏洞。”

    我清清嗓子说:“如果这座楼里根本不存在观察山势的可能,又何必做手段让那么多人自杀,清空了最高一层,导致后来者谁也不敢上来。”

    鸟爷咳嗽两声,摇摇头:“小尤尤,你上吧,我累了,你把老马驳倒。”

    尤素笑:“老马想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但不要这么轻易下结论。”他顿了顿道:“首先,当初设计者在这里起高楼,肯定有他的目的,时隔多年,信息缺失,已经无法做出猜测了。再说说第二点,老马,这栋楼里真的没有观察那座山的角度和地点吗?其实你疏忽了,整座楼里存在且只存在一个特殊的地点,在那里能够观察到整座山区。”

    我大惊看他,尤素点点头。

    我又看看鸟爷,我们两个愣了一下,异口同声说道:“天台!”

    尤素一砸拳:“对!天台!要观察山,只能去天台!”

    我倒吸口冷气:“难道说这里最大的禁忌是不能窥视那座山?那些自杀者都因为做了这件事,才死的?”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最后目光一起落到走廊尽头,通往天台的楼梯上。

    这么一分析,那不是简简单单的楼梯,简直就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鸟爷忽然来了豪情:“走,咱们去看看。”

    “等等。”尤素拉住他。他表情非常严肃,看着我们两个,道:“老马,鸟爷,你们做好了遭受意外,跳楼自杀的心理准备了吗?”

    “这不是开玩笑。”尤素说:“我们真的是在玩命。”

    鸟爷依旧嘻嘻哈哈:“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找高人算过命,高人说我能活八十五,我就不信我能栽在这。”

    “我们都不怕,你呢?”我问尤素。

    尤素笑:“舍命陪君子。”

    “那不就得了,走,走!”鸟爷一马当先,穿过走廊,来到安全门前。这道门没有上锁,但因为年头太久了,把手生了锈,居然第一下没有推开。

    我和鸟爷一起用力,“嘎吱吱”把门推开,门缝里生了很多蜘蛛网,灰尘白网纷纷落下,呛得我们直咳嗽。我们用袖子捂住鼻子,探头进去看。

    安全门里黑洞洞的,楼道的灯泡已经坏了,黑灯瞎火,隐隐只能看到通向天台的楼梯。

    我摸着裤兜,把手机拿出来,调出手电模式,一束白光射出来,勉强能看清这里。

    楼道的墙上全是黑黑黄黄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像有成堆的垃圾很久没人收拾,腐烂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在这么个地方,我们不敢高声说话,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空气阴沉,压得心里难受。

    尤素用脚撑着门,指指楼梯,示意我们往上走。

    通往天台的楼梯又高又陡,我手机的光亮居然照不到上面的尽头,白光形成的光影落在楼梯上,能看到厚厚的灰尘。

    鸟爷走进楼道,他第一个来到楼梯口,深吸口气,伸出脚就要往楼梯上迈。

    眼瞅着脚就要落上去的时候,忽然沉寂中“咔嚓”一声闷响,整个楼似乎颤了一颤。鸟爷“哎呦妈”叫了一声,摔在地上。

    我心跳加速,跳得都快蹦出腔子了。

    尤素轻声说:“下,下雨了。是打雷声。”

    我看到走廊的窗户外,暴雨如注,天空迅速晦暗下来。窗户在微微的颤抖,外面形成了巨大的雨帘,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三个人蹲在楼道里,气氛压抑,手机白光照得脸异样的惨白。

    “怎么整,说句话。”鸟爷看我们。

    “你们说,突然下雨和我们要上天台有没有关系?”我小心翼翼地说。

    尤素眨眨眼,咳嗽一声道:“没那么神吧。”

    鸟爷道:“听我的吧,既然今天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要临阵脱逃,索性看个仔细。”

    我揉揉胸口,感觉有点不舒服,不是又要吐血了吧。我说:“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个回去,我自己上去。我反正身子已经这样,也沾上了邪气,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虱子多了不咬人。”

    尤素沉默一下道:“老马,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和鸟爷一开始决定来这里,我们就已经卷入了这件事。再说了,我们也不可能瞅着你自己去犯险。”

    “对,小尤尤说得对。”鸟爷道:“我就不信了。”他站起来对着天台喊了一声:“你不是牛吗,你不是让那么多人自杀吗,你让我跳楼试试。”

    尤素没好气说:“你再叫我一声小尤尤,不用别人动手,我就先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鸟爷哈哈笑,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亮光,第一个走在前面。

    我和尤素跟在后面,从手机的光线看去,楼梯两边都是水泥墙壁,特别粗糙,确实很像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老房子。这种风格和整栋楼相当违合。

    说明这栋楼曾经翻新重修过,哪都修了唯独把天台空出来,没有碰它。

    怪,真他妈怪。

    越往上走,越感觉到一股难言的阴冷从楼梯前方的黑暗中传过来,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鸟爷搓着肩膀,哈着气说:“真冷。”

    这时他停下来,抬起手电照照,光亮中,我们看到,上面就是楼梯的尽头。那里黑森森的,隐约能看到墙上开了一扇门。

    我们加紧脚步走到上面,我全身瞬间无比寒冷,气温陡降,牙齿都上下打起花来。我靠着墙站着,不住的发抖,我的感冒还没有好,此时寒气逼来,全身的骨节都在泛酸,这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尤素看了我一眼:“老马,要不你回去吧。”

    我呲牙笑笑,说:“到临门一脚,你不让我射,把我当国足了。”

    “你能行吗?”他担心地说。

    我勉强道:“没事。”

    说完,心里暗暗犯嘀咕,这里的冷很诡,不像是简单的气温降低。这股冷,让我想起那天夜里山中的防空洞。

    鸟爷走到小门前,用手试探着推了推,居然推开了。他看看我们,尤素点点头,示意进去。

    鸟爷把门推开,没有冒然进,用手机探进去照着。这一照,看到里面的东西,我们都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办公室的落地窗。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见鬼了,怎么还有公司在这里办公?

    鸟爷抬起手电,继续照着,我们这才看清楚。遍地都是破烂,什么废旧报纸,啤酒瓶子,砖头瓦块,纸箱子…;…;没有细看,反正遍地狼藉,好像在这里办公的人撤走得特别匆忙,来不及收拾。

    这里散发着浓浓的一股怪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九章 五福临门

    我们捂着鼻子走进门里,眼前特别杂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透过窗户往里看,办公室面积不大,只够放四五张办公桌的,空无一人。隐约看到桌上积了一层灰,那种灰气沉沉的感觉,这里至少超过十年没有人办公了。

    鸟爷还真是胆大包天,他居然走到办公室门口,用力扭了两下把手。把手是九十年代特别老旧的款式,还是铜的,触手冰凉,鸟爷转了几下没有转开。

    “怪事,”他说出了我的疑惑:“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办公?”

    办公室和我们进来的那扇门之间,是一条狭窄逼仄的走廊。没有灯,阴森黑暗,不知通往前面什么地方。

    “有点意思。”尤素咧开嘴笑了。

    这个笑容,我只有在他得到新款式的魔方时才会看到。

    尤素做个手势,我和鸟爷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往里走。这里实在是黑,没有手机的话,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彻底听不到外面的风雨雷声,而是充斥着一种轰隆隆的杂音。

    那是机房和管道发出来的。抬起手机,光亮中能看到天花板横七竖八有许多粗粗的管子,早已生锈,摸上去还有点热乎气。这种杂音并不刺耳,融进环境里,很容易让人忽略,认为是环境的一部分。

    我们一侧是水泥墙,另一侧是一间接一间的办公室,早已人去屋空,玻璃上不知被什么人涂鸦了很多图案。

    鸟爷细致地查看,告诉我们,这些都是喷罐射出来的油彩,一般是街头涂鸦用的。

    玻璃上的图案有些是线条,有些是不堪入目的男女干那事的简笔画,还有些地方喷着夸张扭曲的字,写着“到此一游”之类的话。

    我们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这个地方的探险者看来不止我们一波,前面还有人来过。这些人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或许还有人像孙悟空一样在这里撒过尿,也未尝可知。

    我们走着走着,忽然看到玻璃上出现了一排鲜红的大字,顿时收住脚。这些字,比较可怕,居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死”字。歪歪扭扭,大大小小,写法和笔顺也不尽相同,但能看出来,应该是出于一个人之手。字的总体风格比较统一。

    这也就是我们三个大小伙子吧,要是换成其他人,乍一看这些字,非把尿吓出来不可。

    黑暗中,尤素把手机抬高,照到一块区域,我们看到这里写着两个字,“求死”。

    这两个字鲜红扭曲,黑暗中看来格外可怖。鸟爷皱眉,厌恶说:“别看了,赶紧走吧,看得我心里这个不得劲。”

    我和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尤素站在原地没动,他用手机始终照着那两个字,“求死”。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人神经了。”鸟爷叹口气,槌了他一拳:“想啥呢?”

    “有人跑到这里来找死。”尤素说。

    “咋了?”鸟爷说。

    我说道:“可能这里自杀案的传闻太盛,有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就跑到这里主动触碰禁忌,要来寻死。这么一想,倒也正常。”

    “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尤素说:“感觉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鸟爷骂:“在这么个狗屁地方,你要是感觉舒服,反而见鬼了。”

    尤素紧紧盯着那“求死”二字,思索了一阵,不得其所,我们三个继续往前走。

    走的时间不长,到了走廊尽头。这里堆满了老式的铁皮柜子,上面刷着绿色油漆,表面全是灰尘,墙角生着蜘网。我们看到在一个柜子上居然还印着不知谁的巴掌印。这个印子也是非常久远了,上面落满了灰。

    这些柜子后面,有一道黑色的铁门。门上挂着重锁,看样子已经封上了。

    按照方位估算,其实我们刚才所在的第十四楼并不是最高一层,这里才是。这栋楼其实一共有十五层,不知为什么,最高一层封了起来,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天台,其实在我们面前的这扇铁门的后面。

    如果估算不错,进到这扇门里,应该还有楼梯,通往真正的天台。

    “无路可走了。”鸟爷指着铁门上那把重锁说。

    “你们看,这是什么。”尤素把手机抬高,照着铁门上端。我们看到靠近门沿的位置,贴了一张年画。用的是中国传统工笔风格,年代久远,本来鲜艳的颜色有些泛黄陈旧,本来很活泼的画此时看来却有种很难言的诡谲。

    画上画的是白头白脸,五个胖乎乎的可爱小孩。特别萌,乍一看跟银娃娃似的。有的吹笛子,有的耍宝圈,有的扇扇子,有的玩着荷花,最中间的那个孩子笑盈盈的,手里持了一张竖条的对联,上面写着“吉祥如意”四个字。

    看到这张年画,谁也没说话。

    说实话,这玩意和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违合了,可偏偏又不显得突兀。这张画此时的视觉效果,说不出来的恐怖。

    “这叫‘五福临门’。”我说。这种年画其实不罕见,我们老家农村到了年节,集会上到处都是卖这个东西的。这张画却让人看得不舒服,不单单因为年久掉色的问题,而是画上的一些细节,和我常识里的‘五福临门’不一样。

    鸟爷搔着光头,疑惑地问:“怎么不一样?”

    我用手指着画上这些孩子的周围。他们的身边簇拥着朵朵祥云,云的勾勒手法非常有中国风,用的是如意头和祥云纹。这种画法太古老太传统了,现在几乎没人这么用。

    我说道:“我见过的‘五福临门’,样式各种各样,大体上都是五个孩子送吉祥。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五福临门’里用云在背景衬托孩子的。你们看,这些孩子就像是会腾云驾雾一般,在天上给人祝福。”

    鸟爷撇嘴:“这有什么的,大惊小怪。”

    尤素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轻喝一声:“你们往后退!”

    我和鸟爷懵了,不知他什么意思,还是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尤素让我们离开门边,他蹲在地上,举起手机,用光亮照着地面,似乎在找什么。

    我和鸟爷不敢打扰他。用鸟爷的话说,尤素这小子经常犯神经,所思所想天马行空,和常人就是不一样。

    尤素揉着脑门,似乎在思索什么。用手机继续照,这次他发现了,一招手:“你们过来看。”

    我和鸟爷狐疑地蹲下来,一起看过去。地上那么脏,光线又差,实在看不出什么玄机,看了一会儿眼都花了。

    经过尤素的提醒,我们才看到,在靠近门边不起眼的位置,有一处淡淡的痕迹。这个痕迹就那么一点,好像什么东西在这里碰了几下,又迅速离开。

    “什么玩意?”鸟爷说。

    尤素让我们向后避开,随即做了一个怪举动。这个举动把我们给吓住了。

    尤素居然跪在门前,对着门磕头。我刚要阻止,鸟爷一把拉住我,他激动地说:“老马你看,我知道了。”

    尤素这一头磕下去,我也发现了不寻常。他的头正好碰在刚才发现的痕迹上。

    我和鸟爷把尤素拉起来,尤素拍拍脏手,说:“你们看到了吧。我刚才做了个实验,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对着门磕过头。”

    “谁啊?”我心怦怦跳。

    尤素回头,对着黑漆漆的走廊说:“很可能是那个写着‘求死’的人。”

    鸟爷声音颤抖:“到底咋回事,说明白。”

    尤素道:“刚才我看到‘求死’的字时,就觉得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还说不上来,仅仅是直觉。现在一看到门上这张年画,我一下子就把这种感觉给打通了,两者联系在一起。”

    “怎么讲?”我看他。

    他看看年画,又看看走廊,说了一个字:“信。”

    “信?”鸟爷重复一遍,喃喃道:“啥意思。”

    “你们说一个人为什么会求死。”尤素问。

    “遇到难事了呗,人生有过不去的槛。”我说。

    “我在那‘求死’的两个字里,看到了坚决的死意和茫然的癫狂。”尤素说:“我说的信,是‘信仰’和‘信念’的意思。那个人应该是在这里找到了属于他的信仰。”

    “啥信仰?”我问。现在我们的思维完全被尤素的天马行空拽着走。

    尤素的目光落在这张年画上。

第十章 古庙

    我和鸟爷不懂他什么意思。尤素道:“这个人当时跪在这扇门前,他在跪什么?他在膜拜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在跪拜这幅画?”鸟爷目瞪口呆。

    尤素点头:“他就是在跪这幅画。”

    我们的视线焦点又重现落回这幅“五福临门”的年画上。这幅画因为色彩剥落,给人有些异样和不舒服的感觉,再加上周围朵朵翻卷的白云,整幅画透出很难言的气场。可怪虽怪,也不至于把这幅画当神仙菩萨那么敬着吧,尤素的说法太匪夷所思。

    鸟爷苦笑:“要不是我和你认识的早,非把你当神经病不可。”

    我想了想说:“尤素,你的想法太骇人听闻,乍一听好像是那么回事,其实想想太过牵强。地上有个痕迹就是拿头磕出来的?你刚才演示的时候,确实能和磕头的情状吻合,也可能是巧合。退一万步说,就算磕头磕出来的,你怎么确定磕头的人和写‘求死’的自杀者是一个人呢?”

    “感觉。”尤素说:“我都说了,以上推论源于我对现场的模拟感觉。这个求死的自杀者,来到这扇门前,他肯定有过什么经历或是感知到了什么,深度影响到了他,才驱使他跪在地上,给年画磕头。”

    鸟爷十分不敬地用手指弹着门上的画:“有你说的这么邪门吗?”

    尤素紧紧盯着年画,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轻轻摇摇头。

    “不管怎么说,”我道:“整件事里我似乎感觉到一种很黑暗很邪门的东西。这东西我说不出个究竟,朦朦胧胧的。”

    鸟爷叹口气:“可惜啊,这扇门锁上了,要不然我们还能探个究竟。”

    说着,他下意识用手摸着挂在门栓上的锁头。只这一摸,像发现了什么,蹲下来仔细查看。他兴奋地脸色涨红,磕磕巴巴地说:“我靠,不会这么巧吧。”

    “咋了?”我问。

    “这把锁根本没有合上。”鸟爷说。

    现场太黑,我们来时打眼一看门上有把锁,便顺理成章地以为大门是被锁死的。

    幸亏鸟爷手贱,摸了一把,觉出了不对劲。

    尤素检查,我在旁边用手机照亮,这把锁是很老式的扣锁。光亮下,锁眼上方的锁栓确实没有插进去,留了一条极微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观察不到。

    鸟爷激动要把锁拿下来,锁头没有扣死,但因为时间太久,轴承老化腐蚀,真要想顺利的拿下来也不太容易。

    好半天,只听“嘎巴”一声,锁开了。

    鸟爷手颤得不行,深吸口气,把锁拿下来,扶住门就要推。

    就在这时候,我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把摁住他:“且慢!”

    “怎么?”鸟爷吓了一跳。

    我犹豫一下说:“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两个看我。

    我看着他们,又看看这扇门,一字一顿道:“你们说,那些自杀的人,是不是都进过这扇门?这里其实就是禁忌的所在?”

    尤素点头:“有可能。”

    “这扇门不会是陷阱吧?”我咽了下口水:“有点像大森林里的扑蝇草,诱惑人进来,然后再把人弄死。”

    “有可能。”尤素又说了一遍:“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要出事可我一个人来。”

    鸟爷不耐烦:“刚才在外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老马,你要是再这么客气,以后我和尤素就把你排除到组织的行动之外。你现在磨磨唧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听组织的话,跟我们走,一辈子让你喝小酒。”

    我看看他们,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好。我听组织的。”

    鸟爷上去用力推门,把门打开,一股阴风吹出来,缝隙看过去,黑森森一片。

    他打开手机,钻进去,我和尤素跟在后面。

    手机的光亮惨白,照出前后不过一米的区域实在太黑了,周围又看不到参照物。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凉风。这股风说不清方向,像是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的。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一栋楼,就此时此刻的感觉,还以为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外。

    鸟爷小心翼翼往前走,光源只有他手机那么一抹,像是举着惨白的蜡烛,他的身影在光亮中虚化成了一团剪影。

    他忽然停下来,在黑暗中惊疑:“碰到什么东西了,撞死我了。”

    他用手机去照,眼前出现一排阶梯,又细又窄,向上延伸,看不见尽头。

    尤素低声道:“上面就是天台,去看看。”

    我们摸着阶梯旁边的墙,小心翼翼往上走。楼道过于狭窄,三人无法并排,只能分出前后。其实高度并不高,由于过度紧张,走得极是小心,竟然走了十分钟才到了最顶端。

    楼梯上面是个百十来平的小平台,堆满了杂物,气味倒是不难闻,比下面强多了。

    鸟爷拿着手机乱照,光照区域增大,前后三五米都能看得比较清楚。远处的东西,也隐隐有了些影子。

    我们慢慢往前踅摸,不敢走得太急,互相之间也不敢离的太远,一个拽一个,猫着腰。

    正走着,忽然鸟爷叫了一声:“哎呦我的妈啊。”

    他站住不动,眼睛发呆,缓缓举高手机,把光亮投射到前面,让我们看仔细。

    我和尤素狐疑往前看,这一看也吓住了。

    在平台最里面,居然出现了一座古里古怪的小房子。乍一看,还以为是门岗或是机房,可定睛再瞧,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间小房修得很有特点,前面朝向我们,没有门窗,露出黑森森的三个洞。屋顶飞檐斗拱,雕花横梁,柱子和房顶都刷着红漆,年代久远,漆料剥落,红色发暗,趋向老照片的黄。房子阴森到无法形容。

    他们两个也只是惊奇,而我一看到它,脑子“嗡”炸了,一片空白。

    鸟爷啧啧称奇,想走过去看个仔细。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抓住他,声音竟然沙哑:“别!危险!”

    他们两个回头看我,尤素大吃一惊:“马连科,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舒服吗?”

    我指着对面这间房子,磕磕巴巴说不出话。缓了好半天,才慢慢说道:“我见过这个房子。”

    他们非常震惊,忙问我在哪看的。

    我深吸口气:“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在林子里的遭遇吗?我来到一片空地,上面有电塔下面有破庙,然后是保安们的仪式,又出了钟馗怪人。当时我看到的破庙,和眼前的这座一模一样!”

    鸟爷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山区林子里有这么座庙,现在楼里也藏了这么一座庙。”

    尤素恍然:“老马,咱们在下面的时候,你说能感觉到天台的方向就是钟馗作法的地方。这栋楼和那座山都藏了一座古庙,果然冥冥之中有联系。”

    “这座庙到底是干嘛的?修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鸟爷看着。

    我说:“当时那些保安把一个农村妇女推进庙里,再出来的时候就变成傻子了。她在庙里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根本无法想象。算了,算了,”我看着鸟爷跃跃欲试的表情,赶紧道:“别节外生枝。我现在心跳得越来越快,还是赶紧去天台吧。”

    “对,先干正事。”尤素说。

    我们三个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平台上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通往天台的门。这是两扇合拢的铁门,没有上锁,用力一推,嘎吱吱推开一道大缝隙,勉强能够一人进出。

    缝隙里刮着狂风,我们看到了天台外的蓝天。

    雨停了,天空如洗,阳光透云而出,从门缝里照进来。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太长的时间,乍一看到阳光,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第十一章 不好,快跑

    我们三人奋力把铁门的门缝推到极限,防止突然闭合,在平台上找到一些砖头,卡在大门的后端。鸟爷做深呼吸,第一个从门缝里钻出去。

    外面阳光灿烂,正是大楼的顶层。我和尤素也没犹豫,跟在后面也来到平台。

    这栋大楼十几层是这片小区海拔最高的地方。蓝天白云,清风飘飘,阳光晃得我们睁不开眼。我深吸一口气,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就像发霉的蘑菇在阳光下暴晒。

    我们三人站在天台上,掐着腰,做指点江山状。

    鸟爷道:“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些自杀的人不从天台往下跳了。这里简直是大好江山,春光灿烂,再阴暗的人站在这里,也没有求死的**啊。”

    尤素说:“这是我最困惑的地方。假如说这里就是整座楼最禁忌的所在,可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阴邪的。鸟爷说得对,哪怕是死意坚决的人,站在这里,凭空远眺,恐怕也不会轻易生出死亡的念头了。”

    天台四周修着栅栏,防止出意外。我站在栅栏后面,眯着眼看向整个小区,大白天,小区里人不少,晒太阳的遛弯的逗孩子的,充满了生活的趣味。

    我吹着小风,舒服地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里太美了,所以激发了人求死之心。”

    鸟爷和尤素看我,鸟爷耸肩:“完了,这孩子傻了,生活美好到让人想死,这是哪一家的邪论。”

    我笑笑没说话。

    尤素道:“行了,干正事,观察观察那片山脉。”

    我们来到天台面向北的方向,这里阳光最强,远处山脉连绵,绿绿葱葱一片,点缀在居民区里,别有一番情趣。

    鸟爷用手机对着山脉全景照了好几张照片,而尤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单筒望远镜,站在最高处,很仔细地查看。

    我指着下面的路说:“那天我就是从这条岔路进去的,看到没有,然后一路向里。那是富人区,全是小洋楼小别墅,走到尽头是封闭的栅栏,翻过去就是山区。”

    鸟爷眯着眼看,尤素紧握望远镜,看得非常仔细。

    看了会儿,他放下望远镜,指着山说:“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片山最高处,植被看起来很茂密,在中心位置,露出一个非常小的建筑尖顶,白色的,看起来像是一座塔。

    “塔吗?”鸟爷问。

    尤素拿起望远镜看了看,摇摇头说:“不是。你看。”他把望远镜递给鸟爷。

    鸟爷很仔细地看着:“确实不是塔,下面还连着一片房顶,看起来有点哥特风。”

    他又把望远镜递给我。

    我看看,确实是这样。这个建筑尖顶,不是孤立存在的,下面还有一些白色的屋顶,更多的部分掩映在葱绿之中,看不清。

    鸟爷说:“看来那个传闻并不是无风起浪,我感觉还真像是大会所。会不会真的是一座行宫?”

    “不管是什么,”尤素一边看着望远镜,一边说:“我在琢磨,里面住着什么人?”

    我说:“不会是红岸基地吧?”

    “那咱们谁是叶文洁?”鸟爷哈哈笑。

    “你们还真别说,这地方真有点军事基地的意思。”尤素一边观察一边说,他指着山脉:“你们看,那里藏着一个电塔,哟,这边还有一个,看!那边又一个。这么多电塔,还用电线相连。”

    鸟爷着急了,把望远镜抢下来看:“还真是。在这里肉眼看不到电线,全藏在树叶下面。不会是发电厂吧?”

    “不可能。”尤素掏出包烟,想甩给我,可能想到我感冒没好,就自己叼上,点着烟说:“电厂最起码得有厂区吧,可这里只有电塔和电线。再说了,居民区里有什么资源可供发电?是有核啊,还是有水和煤?靠风力发电?可别逗了。”

    鸟爷看不出所以然,把望远镜递给我,我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心念一动:“我觉得咱们思考的方向有问题,走进死胡同,其实应该反着想。”

    “怎么呢?”尤素问。

    “咱们总是在想,这里是不是发电的地方。但如果反着想呢,会不会这样,其实这个地方需要外面把电输进来。”我说。

    “什么意思?”尤素一时没明白。

    我道:“这座山可能出于什么考虑,需要很多电能,通过建立这些设施,把外面的电导进山里。”

    尤素和鸟爷都愣住了,他们互相看看,一时没有说话。

    “别说,还真有这么个可能。”尤素思索:“可是这些设施,足以维持一个相当大功率的电机运行,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说这座山会不会挖空了?”鸟爷说:“里面藏了一架飞碟。”

    我和尤素同时“草”了一声,我笑:“鸟爷,你这想象力也就到这一步了,和念初中的孩子有一拼。”

    鸟爷作势踹我,骂骂咧咧:“大家都是猜,凭啥说我的不对,我就觉得里面藏着外星人。这个君天房地产的老总,肯定跟叶文洁似的,想鼓捣外星人,给外星发射信号,让它们来侵略我们,打星球大战。”

    我说:“好,就算藏着个外星人。那些保安还有钟馗在干什么?他们祭拜外星人?”

    “不管怎么样。”尤素说:“我对这个地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真没想到啊,咱们市区里还能藏了这么一处好玩的地方。”

    他突然打了个响指:“老马,快把望远镜给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我把望远镜递给他。尤素看了看,摸索上衣,从兜里摸出个随身携带的便签本,用牙咬出插在上面的小油笔。靠住栏杆,把本垫在膝盖上,用笔写写画画。

    我和鸟爷瞅着,不多时,纸上出现一个异常丑陋的简图,丑虽丑,可大概形状还挺形象,一看就知道,他画的是那片山脉的俯瞰图。

    尤素在简图上,标记出几个位置:“你们看,这是观察到的几座电塔所在。目前看,是三个。”

    我看了看说:“不对,还有一个。我那天晚上在空地看到的那个。”我在他的简图上,标记出了第四个电塔。

    尤素看着草图说:“你们看这四个电塔的位置,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拿起图,对着实际的山脉比较一下:“是有点奇怪,这些电塔不在正规的东南西北,好像都偏离了一个角度。”

    “而且呈菱形。”鸟爷插嘴说。

    “你们再结合山势看。”尤素提醒。

    “你就说咋回事吧,别故弄玄虚。”鸟爷不耐烦。

    尤素道:“你们看这片山,说是山其实就一片土包,海拔高度并不高。虽然不高,但这片山有个特点,零零散散占地面积却不小。而且它看起来很像一样东西。像不像是一坨屎被炸弹爆开的样子?中心开花,四面散落。”

    鸟爷哈哈笑:“你这形容还真是贴切。”

    “这四个电塔的位置,恰好在这坨屎向四面淌开的关键眼位上。”尤素说。

    “你说的是风水吗?”鸟爷道:“你啥时候研究起这东西了?”

    “我对风水是门外汉,就是凭兴趣看过几本杂书,但是我对自然现象的感知力强。”尤素还真不谦虚:“什么东西我打眼一看,就能感知到它存在的气场和动势。”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我说:“这电塔是好东西,镇住了这片风水?”

    尤素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能观察到现象,但说不出里面的道理。”

    “镇风水的要么是石碑要么是祥兽,从来没听说用电塔去镇的。”鸟爷不屑一顾。

    “我其实也没想到风水,”尤素说:“但听了老马那天晚上的经历,钟馗、古庙、神秘的仪式,不由得往上面想。现在最怪的是:第一,这种传统文化的风水布局和电塔到底有啥关系?第二,布局的人到底想干什么?第三,这栋楼和这片山有啥关系?”

    鸟爷说:“这三个问题,连一个有答案的都没有。说了和白说一样。”

    “所以才有了探索的乐趣。”尤素说:“这才是游戏真正的核心所在,输赢结果固然重要,最大的乐趣在于玩的过程。”

    鸟爷悻悻,没有说话。我乐呵呵地看他们斗嘴,忽然靠近山脚的地方亮出一道闪光,一闪而过,非常刺眼。我揉眼,嘟囔:“什么东西那么刺眼?”

    尤素和鸟爷一起往下看,那道刺眼的闪光又闪了一下。

    我和尤素没反应过来,鸟爷突然大叫:“不好!快跑!”

第十二章 怎么会是他

    鸟爷火上房一般的焦急,我和尤素有些发懵,还是跟着他跑到天台的门前。鸟爷心急火燎,火烧了屁股一样,用力往门缝里钻。

    大门被风吹的,垫在下面的砖都散开了,铁门留下的缝隙比我们刚钻进来时狭窄了不少。

    鸟爷费劲把身子挤过去,此时门缝越来越小,我和尤素在门外的天台上,紧紧把住门的两边,使劲往外拽,不让它闭合。鸟爷已经钻到了门里,对着我们喊:“你们等一下,我去找砖头把门垫开。”

    我顺着门缝往里看,光线越来越暗,隐隐只看到鸟爷模糊身影在忙活。

    这时,忽然里面出现一阵杂声,随即是鸟爷“哎呦”的惨叫。

    “怎么了?”我隔着门问。

    不多时,鸟爷一瘸一拐过来,把砖头垫在门下,呲牙咧嘴地说:“刚才找砖头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妈的。”

    我们一起用力,把门缝重现打开再垫好,我和尤素钻回门里。

    鸟爷疼得说:“别耽误时间,快离开这里。”

    我们三人急匆匆往回跑,我在最前面,用手机照亮。这次探险光是手机的电量就耗了不少,眼瞅着要见底。我们顺着那条又窄又陡的楼梯往下走。

    “鸟爷,刚才到底咋了,看给你吓得那样。”我说。

    鸟爷吐口吐沫:“你们懂啥,知道为什么下面打了闪光吗?”

    我和尤素停下脚步,一起看他。

    鸟爷挥手:“边走边说,赶紧离开这儿。”

    “到底怎么了?”尤素问。

    “那个闪光,我突然想到了,是望远镜的光。”鸟爷说:“望远镜在太阳下的反射光。”

    他这么一说,我们都愣住。我尝试着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天台往下看,而下面也有人在窥视我们?”

    “对!”鸟爷扶着墙,加快脚步:“很可能我们在太阳下用望远镜往山的方向看,望远镜产生了闪光,让下面的人警觉了。所以,有人反过来再窥探我们。我估摸,他们一旦发现了我们,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让他这么一分析,我也觉的情况紧急:“那得赶紧走,走晚了就让人家包圆了,咱们三个都得倒霉。”

    刚说完倒霉事就来了,我的手机显示了一下“电量耗尽”,然后毫无征兆中突然关机黑屏。周围的光线霎时熄灭,我们三人陷入浓浓的黑暗中。

    这个变化来得太突然,四周变成了浓墨,彼此不见。

    过了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估计那两位爷和我一样都吓傻了。

    “怎,怎么回事?”鸟爷说话磕巴。

    我吸冷气:“倒霉,手机电量耗光了。”

    “没事,我有。”黑暗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鸟爷在摸兜里的手机。

    突然传来“啊”一声惨叫,叫得我的头皮站起来。尤素惊喝:“鸟爷,你闹什么鬼,瞎叫什么?!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鸟爷在黑暗里叫着:“真他妈倒霉,刚才我在上面摔了一跤,把手机摔丢了。”

    “再回去找。”尤素说。

    这么紧急的时刻,我突然有点啼笑皆非,努力让气氛缓和下来:“算了,别要了,你又开卡拉ok,又当户外主播的,有的是钱,回头再买一个。”

    “放屁!”鸟爷真急眼:“不行,我得回去找手机,里面全是重要电话,我以后联系业务全靠它。再说了,一旦那伙人找来了,发现手机,按图索骥找到我,当然了,找到我就找到你们两个,大家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要死一块死。”

    “我擦,”尤素骂:“你够无耻。”

    “怎么的,就无耻了。”鸟爷说:“还不帮我把手机找回来!”

    “就你事多。”尤素骂:“赶上老娘们了。走,回去,帮鸟鸟找手机。”

    我的手机没电了,鸟爷手机丢了,尤素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

    尤素这个人特别隔路,现在满大街都是智能手机,越贵越炫越好,可这小子反而用反智能手机。只能打电话,短信都发不了,别说短信了,那电话居然连电话本功能都没有。尤素只记住几个最要好的亲戚朋友电话,除了天大的事,他是只接不打,根本不费脑子记那些没用的号码。他到迄今为止居然还没有微信号,微博号,连qq也是半个月登陆一次,号称互联网隐形人。

    他说现在的碎片信息和一些所谓的新科技,已经蒙蔽了人心,有摆弄手机自拍发朋友圈的工夫,还不如多看两本好书多出去跑两圈呢。

    而且我发现,尤素对于互联网有一种天然的抵触。他极少注册帐号,进论坛都是以游客身份。也不办网上银行,如果非要在网上买东西,也是托朋友帮忙。用他的话说,他要在互联网上抹掉自己的痕迹。

    此时他把手机掏出来,这破反智能手机根本没有手电功能,也就勉强从后面闪烁了两下反应灯。这小光亮还不如萤火虫大呢,幽幽红色,什么也看不到。不过聊胜于无吧,我们一个接一个,靠着双手摸索,还有那一点小光亮,重新回到平台。

    鸟爷骂:“老尤啊老尤,你说你这破手机真是耽误事,赶紧换个智能的得了。”

    “你可拉倒吧。咱俩要是同时落到荒岛上,你那智能手机就是摆设,连石头都不如。我的手机就能毫无干扰地迅速联系到外面。”尤素说。

    尤素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形式落伍不代表意识落伍。我比你们谁都思想前卫。

    这次来到平台,已经耽误了逃跑时间,索性仔细地找起来。鸟爷把天台铁门推开大缝隙,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我们三人分头在上面找着。

    找着找着,尤素突然喊了一声:“那是不是你手机?”

    我们凑过去看,在那座破庙门口,一个手机正躺在门槛上。鸟爷揉揉眼:“我靠,还真是,爱疯的嘛,怎么这么寸摔庙口了。”

    他撅着屁股要过去捡。我看着这座破庙,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像电流一般涌遍全身。我刚要说什么,鸟爷已经到了庙口,一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用袖子擦擦屏幕表面,他背对黑森森的庙门,对我们兴奋地摇手机:“好用,没摔坏。”

    我刚要叫他过来,楼梯下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会吧,真的有人找来了。

    脚步声又快又稳,听起来不急不躁,噔噔噔颇为有力。我大概判断了一下,这肯定不是年轻人,没有焦躁之气。我还潜意识感觉到,上来这人不一般,很难对付。

    我们三个快速对视一眼,这里的小平台就这么大,一百来平。用手电一扫,根本没死角,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藏,那就是从铁门钻过去到天台去。可进了天台就是死路,除非会飞,要不然就让人瓮中捉鳖。

    怎么办?

    我和鸟爷情不自禁把目光落在尤素身上。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上来了,时间极其紧迫。鸟爷做了个口型,我看懂了,他说的是拼了。我们三个大小伙子,藏在角落里来个冷不防,把来人打倒然后迅速跑路,也不失为一种计策。

    尤素看看我们,他忽然做个手势,让我和鸟爷大吃一惊。

    他伸出手,指向了鸟爷身后的小破庙,他的意思是躲到这里面。

    这间破庙诡异绝伦,阴森可怖,第一眼看上去就无比厌恶,刚才选择逃避地点时,下意识就把这座庙排除了。难道真的要进去?

    尤素急速跑到庙门前,没有废话,第一个钻了进去。

    鸟爷叹口气,一猫腰也跟进去。这时,脚步声到了楼梯口,眼瞅着要上来。来不及多想,我一个箭步跑到庙口,也钻了进去。

    这座破庙实在太黑,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黑暗凝如实质,像是浓墨一般充斥在空间的每一处。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

    这种黑形成了天然的隐蔽色,把我们的身影全都藏在里面。

    这时楼梯口人影一晃,上来了。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迷彩裤子,背着手,稍有些罗锅。他走到平台,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像狼一样,左右环顾,充满警觉。

    一看到这人,我吓得张大了嘴,怎么是他?!

第十三章 稀奇寺

    来人正是那片别墅区的门岗老头,夜里假扮钟馗的主儿。

    这老头平时在门岗一呆,听戏匣子看报纸,常年就住在门岗那小房里,也没个家,没老婆孩子啥的。老头的工作好像就是给有钱人看车,没事和周围邻居聊闲,东家长西家短的。有时候夏天看见他,光着身子,**下垂,满身老年斑,小肚子鼓着,整个一青蛙体,苟延残喘。不少人背后不无恶意的说,这老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阎王爷那报道了。

    可现在一看,老头像换了个人。倒背双手,紧身夹克,尤其身上散发的那股气场,只有饱经生死的老兵才能这样的气质和精神头。

    老头来到平台,他颇有章法,没急三火四地找什么,而是打着手电扫视一圈,光斑照耀处几无死角。当光掠过破庙时,我们三个紧紧躲在墙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老头扫了一圈,慢慢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查看地上的东西。我们躲在窗户后面,偷偷露着头看,心跳几乎都要停了。

    按说我们三个大小伙子对付个糟老头应该不在话下,可不知为什么,这老头散发的气场如同泰山压顶,让人第一反应就是躲他,根本不敢生抗拒之心。

    老头来到天台的铁门前,用手电照着垫在门后的砖头。鸟爷倒吸口冷气,极低的声音说:“坏了,那些砖头没有时间收拾。”

    我拉了拉他,示意不要说话。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躲过眼前这一劫再说。

    如果说,刚才在楼下用望远镜窥视我们的就是这老头,说明他已经知道有人来过这儿,砖头清不清理意义已经不大了。现在的关键是,不能暴露我们三个的真实身份。

    老头拿起砖头看看,不知想什么,砖头在手里翻来覆去,然后扔到一边。他一猫腰从铁门的缝隙钻进去,上了天台。

    看他走了,尤素长舒口气,低声道:“快跑!”

    我们三个从庙里钻出来,刚要往外跑,谁知道天台长影一晃,那老头又回来了。

    鸟爷急得呸了一口,没办法,我们三个又钻回庙里。

    老头检查过了天台,没有发现端倪,他从铁门钻回来,站在那里摸着下巴,不时用手电扫着,好几次光斑晃到了庙口,又闪了过去。

    我们大气不敢喘,捏着手心,里面全是汗。

    老头从地上捡起砖头,在手里颠了颠,突然朝着我们扔过来。

    这个变故发生太快,砖头“啪”一下打在庙旁的地上。我们三个吓得心咯噔一下,尤素在黑暗中喃喃念叨:“冷静,冷静。”

    老头站在原地四下里看看。此时我的神经已经绷到极点。你说你个糟老头子,你要发现了什么就赶紧来搜,没发现就赶紧走,好家伙,就站在原地不走不动,像狼一样四下瞄着,纯粹在折磨人。

    老头摇摇头,收了手电,背着手从楼梯下去了。

    鸟爷看他身影消失,顿时长舒口气,大步往外走。刚跨出一步,尤素在黑暗中突然现身,一把拉住他,低喝:“别动!”

    鸟爷真就不敢动了,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整个人还是陷在黑暗中。破庙里的黑暗如同一道光滑的黑色水帘,遮挡住了我们。

    尤素低声说:“小心,他很可能还没走。”

    鸟爷慢慢退回来。我们三人依旧蹲在庙里,紧紧盯着外面,等了很长时间,楼梯口也没有动静。

    这时,鸟爷的手机突然响了,我们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接通电话,“嗯嗯”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苦笑说:“朋友来的,真不是时候。”

    此时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楼梯口,看到没人上来,尤素长舒口气:“应该是走了。”

    鸟爷低下头摆弄着手机,手机表面散发出莹莹的光芒,隐约照亮了庙里的黑暗。这时我们看到,光芒中庙墙上出现一抹光亮的区域。这片区域里,现出一只色彩艳绝的鸟,丹青描绘,栩栩如生,两只眼睛恍如有神。

    我们都看呆了,尤素一把夺过鸟爷的手机,颤抖着手去照。此时气氛非常诡异,我们如同身陷在地底古墓中,用火把去照亮墙上的千年壁画。

    墙上的光亮区域慢慢变大,那只鸟也看得更清楚。我的喉头开始窜动,这哪是什么鸟啊,原来是一只蝙蝠。

    我记忆里的蝙蝠就是黑的,一些小说里描述还有什么白蝙蝠,可眼前古庙墙上画的这只蝙蝠,居然是七彩的。

    这只七彩蝙蝠张着翅膀飞在空中,把脸正侧向墙外,乍看起来,像是在盯着我们。它长得极丑,抛去翅膀就是一只成形的大耗子,尤其那张耗子脸,让人看了全身发麻,小眼睛不大,死死地看着我们。

    尤素咽了下口水,用手机沿着墙继续照,这只七彩大蝙蝠的身后,跟着成群的小蝙蝠,大小不一,颜色不同,描绘的手法很传统,画风极古。我们颤抖挤在一起,屏住呼吸看着。

    尤素牙齿咯咯响,说道:“好像是九蝠图。”

    “什么意思?”鸟爷嗓音沙哑。

    “顾名思义,就是九只蝙蝠的图,现在已经看不着了。大概在十年前,我在河南旅行时,曾在一户农村人的家里看到过类似的图。当地人告诉我,这叫九蝠图,也有五蝠图,到了年节把画悬起来,取个广纳多福的意思。”尤素说。

    “你的意思是,这是吉祥画?”鸟爷笑得比哭还难听:“没听说挂蝙蝠求福的。”

    “在河南那个当地,有个传说,一千多年前有一只蝙蝠精就是在他们村里修炼成仙的。”尤素说:“这只蝙蝠成仙后,有了大神通,还不忘报效乡里,所以香火一直传到现在。”

    “胡说。”鸟爷道:“满天神佛从来没听说过谁是蝙蝠精的。”

    尤素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们,用手机照着鸟爷。尤素的脸在光芒下显得青绿,周围一团漆黑,我看得心脏狂跳。

    鸟爷道:“你…;…;你怎么了?”

    尤素叹口气:“我告诉你那只蝙蝠精是谁,一说你们都知道,它就是八仙里的张果老。”

    我和鸟爷都震住了,谁也没说话。

    现在气氛又恐怖又古怪,我们跟在尤素的后面,顺着墙继续往里走。因为光线所限,整幅画我们也仅能看到照出来的一部分,无法窥得全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幅画应该占据整整一面墙,画风写意,色彩艳丽,充满了无法言语的视觉冲击力。

    尤其上面一只又一只的蝙蝠,像是会飞的大耗子,画的极是传神,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我估计谁要是成天对着这幅画猛看,看几天非精神分裂了不可。

    这时我看到画上出现了一样东西,惊叫道:“是云。”

    这些蝙蝠的周围,出现了朵朵祥云,描绘的手法居然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五福临门’一模一样,都是如意头和祥云纹,如出一辙。

    鸟爷道:“哎呀,我想到了,那张五福临门和眼前的九蝠图,应该是同脉同源吧。会不会是一个人画的?”

    “就算不是一个人画的,”尤素说:“也应该属于同一种画派。”

    我忽然突然奇想:“咱们在外面猜测写‘求死’的那个自杀者,曾经在五福临门的年画前下跪磕头,当时咱们还在猜他是不是在这里得到了信仰,现在联系起来看,如果真的存在一个信仰体系,那五福临门和眼前的九蝠图都应该在这个体系里。”

    尤素点头:“有点意思了。”

    鸟爷道:“会不会是这样,这两幅画其实都在说明一个背景故事,它们都是故事的组成部分。”

    尤素用手机照着朵朵祥云,喃喃:“这是个什么故事呢?”

    庙本来就不大,此时我们走到了墙的尽头,一抬头,看到上面横梁挂一块木头匾额,黑色纹理,不知道多少年了。从右到左写着三个繁体字“稀奇寺”。

    “这名有点意思。”尤素说。

    匾额左右两边是两根破烂的木头柱子,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幻梦空花,看看眼前实不实;下联是:烫铜热铁,问问心头怕不怕。

    鸟爷声音发抖:“这…;…;这啥意思啊?”

    尤素往后退了一步,喉头发出异响:“我们好像走进地狱了。”

第十四章 筹划进山

    “地狱?”我和鸟爷面面相觑。

    尤素皱眉:“先退出去,这里有点危险。”

    在匾额后面,黑森森的应该还有空间。现在我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实在没有胆气再继续探下去,赶紧从庙里出来。

    外面虽然也黑,比庙里的气氛是强多了。我们三人大汗淋漓,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有种极度疲乏的感觉。

    我们不敢在这里多呆,互相扶持着从楼梯下去。楼道里寂静无声,我们探头探脑打开门,小心翼翼往外看了看,门岗老头已经不在了。

    我们长舒口气,跌跌撞撞从十五楼下来,真是连滚带爬。到了十四楼,我正要摁电梯,尤素忽然拉住我,摇摇头说:“往下走两层再坐。”

    鸟爷皱眉:“你也太小心了吧。怕别人知道我们是从十四楼下去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尤素说。

    我们三个顺着楼梯道,下了三层,在十一楼摁动电梯。此刻寂静无声,谁也没有说话,沉默中看着指示灯到了一楼。从电梯走出来,外面蓝天白云,阳光刺眼,那一瞬间我几乎想跪在地上哭。

    回想起刚才的这些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我们加紧小步急匆匆地跑。我建议说:“都到小区了,上我家坐坐,休息休息。”

    他们跟我来到楼下,我在小饭馆要了几个硬菜,买了一兜子啤酒,然后一起回到家。

    一进家门,鸟爷就瘫了,坐在沙发上,打开啤酒,咕嘟咕嘟先喝了一罐。

    尤素虽然累,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态,他走进我的卧室,随手翻着书架上的书。

    鸟爷捏着铁皮灌,在外面喊:“老尤,你说的地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素拎着随手翻开的书,走到客厅说:“那幅对联还记不记得。”

    “幻梦空花,看看眼前实不实。烫铜热铁,问问心头怕不怕。”我在桌上铺好报纸,把便盒放在上面打开。

    尤素说:“你们觉得什么地方可以挂这样的对联?”

    这副对联细细一想,确实有玄机。

    “词甩得确实挺有震慑力。”鸟爷说。

    尤素说:“这是一幅老联,很早就有了,当时我记得这副对联题在阎王殿上,鸟爷说得对,震慑的是那些活着时在阳世为非作歹的罪魂。咱们看到的这间破庙,里面的蝙蝠和云海,再加上这么一幅莫名其妙的对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鸟爷一翻身从沙发坐起来,快速眨着眼:“我好像也有点想法,你说出来,看看咱俩能不能对上。”

    尤素道:“种种细节联想在一起,我总觉得这栋楼和那座山里藏着关于…;…;”他顿了顿:“关于生死的秘密。”

    我和鸟爷听愣了,我疑惑道:“啥意思?”

    “我也不知道。”尤素说:“仅仅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山里和楼里出现的种种诡异,并不是随机的,而是确确实实有人在那里布局,他的目的是什么?我看到那幅对联,有了些直觉,应该是和死亡有关系的东西。”

    “死亡?”鸟爷咽了下口水:“你的想法真大胆,我赶不上你。”

    “这也仅仅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猜测。”尤素刚说到这里,手机铃声响了。怪了,尤素这个死宅,除了极为亲密的几个朋友,一般也没人找他。会是谁来的?

    他拿出反智能手机,上面也看不出是谁打的。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对我们说:“你们想想那个‘求死’的自杀者,是什么能让他膜拜下跪,肯定是和死亡有关系的东西。”

    他接通电话:“喂?”等听到里面的声音,他唔唔了几声,然后挂掉电话。

    “我得回去了。”尤素沉声说。

    “怎么了?”我们一起问。

    “华玉到我家门口了。”尤素说完,急匆匆走了。

    我和鸟爷吃着饭喝着酒,先是对探险的事猜测了一番,完全没有头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尤素和华玉。

    华玉我见过好几次,是个相当前卫时尚的姑娘,不愧是学音乐的。耳朵上打耳钉,头发焗成深黄色,梳着马尾辫,天天穿一条破了膝盖的牛仔裤,手指甲是艳红色。人长得是不错,可我从来没正眼看过她,总觉得这么个扮相不像正经姑娘。

    听说他们音乐学院挺烂的,学音乐嘛,可以理解。男女甚至女女男男只要看对了眼,就能滚一个炕上睡觉。

    华玉对尤素的感情,傻子都能看出来,但尤素对她总是若即若离。尤素和我在本质上算是一路人,别看表面咋咋呼呼,其实骨子里传统保守。找情人的话,华玉这样的真不错,充满活力的小才女。可是要考虑老婆的话,她就差了意思。

    用尤素的话说,他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玩也玩够了,除了结婚,其他一概男女关系都不考虑。这也是为人家女孩负责。

    “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华玉怎么就看上尤素了?”喝到酒酣耳热,我问鸟爷。

    鸟爷舒舒服服点上一根烟:“这事谁都不知道,就我了解,尤素还不让说。咱们不是外人,就说给你听,别往外传。那天,尤素往音乐学院送货,路过一间音乐教室,看到里面有个女孩弹钢琴,弹的砰砰乓乓,心浮气躁的。尤素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有意思,便悄无声息走进去,拿起靠着墙的一把小提琴,配着钢琴,拉了起来。”

    我差点跳起来:“卧槽,尤素会拉小提琴?我倒是在他家的墙上看过有这么一把,当时还以为是装饰品。”

    “这小子是个谜啊。”鸟爷感叹:“别看我和他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他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他对谁也不说,正宗的隐士。当时我不在场,都是听尤素有一次喝多了说的,反正也是罗生门,真的假的无从考证。据说尤素这么一拉,居然和那女孩琴瑟和音,让女孩躁动的心顿时沉静下来,俩人从始至终,一句交谈没有,拉过一曲,尤素放下小提琴,翩然而去。”

    我哈哈笑:“真他妈扯。”

    鸟爷道:“后来那女孩就找啊,大海捞针,终于从同学买的玩具发货地址上找到了尤素的外设店。俩人就这么勾搭上了。据说后来他们还一起合作参加过音乐学院的公开表演,也不知真假。华玉这姑娘虽然形象做派有点张扬,但不得不说,还算是性情女子,倒是敢爱敢恨,喜欢尤素就没事去找他,勇敢表达爱意,还给这小子**心便当什么的。”

    说到这,鸟爷搔了搔裤裆,骂道:“我怎么就没这个狗屎运。不说了,不说了,没意思,咱俩还打着光棍呢,操这个心。”

    我和鸟爷盘算了一下计划,鸟爷的意思是既然行踪被发现,就不能再拖了,迟则生变,定在后天晚上偷入山里,进行现场直播。

    计划定好,鸟爷走了,他和尤素再去沟通。

    剩下的这两天,我一直活在煎熬之中。吐血的问题还是没有好转,见天吐一次,有一次正在开会,血涌上来,我生生含在嘴里又咽了下去。我从小就有那么股劲,对我越狠的,我就反过来狠狠对它。

    终于熬到了进山这天,下班后,我先到了鸟爷和尤素所在的社区广场。他们那个卡拉ok点今天正常运营,一大群闲人围着看唱歌的。

    我们定在七点回去收拾东西,八点准时进山。看看表,现在还早。

    我们三个对今晚的行动计划进行最后的核定,鸟爷兴奋地说:“我已经在直播房间里对观众老爷们说了,今晚要到凶宅鬼屋进行直播,现在还没开通直播呢,房间里就已经有了一万多人。这次我有预感,要翻身了。”

    我想起一件事:“不好。你要直播,是不是会把我和尤素都拍进去?”

    “当然了。”鸟爷说:“你们以后就是名人了。”

    我和尤素对视一眼,同时说道:“不行!”我和尤素在这一点上保持高度的一致,绝对不在公众场合出头,低调做人。

    “那怎么办?”鸟爷为难。

    “这样吧,”尤素说:“我家里还有两幅战术口罩,我和老马一人戴一个。”

    鸟爷想想,一拍大腿:“不错,这个噱头好。直播名称我已经想好了,来自俄罗斯的鸟爷和两个神秘朋友共同探索凶宅鬼屋!怎么样?”

    我笑了:“什么jb玩意。”

    “咱们今晚的行动计划是这样,”尤素打开上次在天台拍摄的俯瞰图:“第一站,先去老马到过的那片空地,然后如果时间允许,再去…;…;”

    刚说到这,一只白嫩的手伸过来:“你们上哪,我也去。”

    我们抬头看,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穿着露背连衣裙俏生生站在面前。

    “华玉…;…;”我看痴了,她太漂亮了。

第十五章 直播进山

    “华玉,你今天真漂亮,转一圈给哥哥看看。”鸟爷嬉皮笑脸地说。

    没想到华玉还真就大大方方原地转了一圈,这姑娘专业是钢琴,以前也学过舞蹈,身材没得说,这圈一转,周围看热闹的老少爷们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你们上哪玩啊,带我一个呗。”华玉笑嘻嘻看我们。

    尤素皱眉:“你今天没课吗?”

    “本来给一个孩子做家教的,他有事我就去不了,想你们了,过来看看你们。”华玉说。

    我看到尤素的目光落在华玉的后背上,眉头锁着。

    华玉身上有纹身,后背上纹了一对翅膀。这对翅膀不大,可能也就两个巴掌大小,纹理却栩栩如生,配上女孩光滑细腻的皮肤,简直有种梦幻色彩。

    可以看出来,尤素对这个纹身特别不满意,尤其现在华玉还穿着露背装,在他眼里简直有碍观瞻。

    “我们有事,不能带你,一会儿就要收摊了。”尤素说。

    “那我给你们唱支歌吧。”华玉说。

    她取来麦克风,回头说:“给我选那支歌,邓紫棋的黑凤梨。”

    “什么玩意,什么黑凤梨。”尤素对华玉从来就没好气。

    我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尤素怎么这样,就算不喜欢人家,也用不着对个姑娘恶声恶气的。

    我说:“华玉,我给你选。”我摆弄歌单,帮她选定了《喜欢你》。

    《喜欢你》是粤语歌,平时也有人唱这首歌,一唱特别假。而现在华玉一开口,女孩嗓音清冽,有种黄昏路灯的静雅,把这首歌的意境发挥到极致。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华玉开始唱了,嗓音一出来,全场那么多人鸦雀无声。

    她唱到了**:“…;…;黑凤梨,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

    我情不自禁把眼睛闭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想起了离我很久的爸爸。

    情绪一波涌,我就感觉嗓子一甜,一股血涌了上来,我怕破坏这个气氛,生生把血又给咽了下去。

    睁开眼睛时,歌唱完了,周围看热闹的掌声雷动,拼命叫好,还有人喊再来一个。

    华玉俏生生跑过来,看着尤素:“我唱的好吗?”

    “真不错。”我说:“我都听哭了,听得我都爱上你了。”

    华玉哈哈笑着踢了我一脚,撇尤素一眼:“你爱算什么,某人爱才算呢。”

    尤素一笑,笑而不语。

    场面有点尴尬,鸟爷拍拍手,对周围人说:“散了散了,晚上还有事。”

    我们三个开始忙活,把器械装配到车上。华玉靠着柱子,看着尤素,咬着下唇说:“我有事跟你说。”

    “等我回来吧。”尤素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很急。”他看着女孩,静静地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说。”

    突然之间,华玉眼眶一红,眼泪涌出来。

    我们都吓了一跳,华玉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我赶紧捅尤素一下:“追啊。”

    尤素看着她的背影,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算了。”

    我们分头行动,我和鸟爷先到他家,把东西规整好,而尤素回家拿战术口罩。鸟爷调试直播的设备,他说他现在没有钱上太好的设备,目前就是靠手机进行户外直播,走流量。

    “兄弟们,我来了。”鸟爷把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今天晚上,我就要和两个神秘的好基友,去探索一片凶宅鬼屋。那地方非常神秘,非常恐怖,前些日子我们还有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调查…;…;”

    我躲在摄像头之外,抽烟看他,听他说到这番话,忽然暗叫不妙,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摁住他的手机,用手挡住摄像头。鸟爷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连到他的直播房间,可以显示弹幕。我看到房间的页面上即时出现了我的手,我已经把摄像头遮住,满屏都是弹幕,不停地有人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鸟爷把直播的手机面朝下扣在桌子上,疑惑看我。

    我心乱如麻,干脆把他手机关机,顿时直播页面上一片黑屏。

    “你干什么?”鸟爷叫道。

    我说:“我们忽略了一件大事,不能进行直播!本来我们的调查就是藏头露尾的,隐藏行踪,这一直播要暴露。”

    “怕个鸟!”鸟爷梗着脖子说:“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他们还真敢对我咋样?姥姥,借个胆儿。我就播了,咋的。”

    “不行!”我恼了:“你要直播,你就别去了,我和尤素去!”

    鸟爷真急眼了:“草,老马,你看到没有,现在我房间里已经有五万人了,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今晚要是直播出彩了,我可能要挤进一线主播。你别耽误我的业务。”

    “你他妈为了几个臭钱,就要出卖兄弟?!”我瞪他。

    “你滚蛋,”鸟爷骂我:“少上纲上线扣帽子。我是为了钱吗?我这辈子做什么都不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行当适合我,眼瞅着就要出头,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

    我一肚子气:“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直播就别去了。”

    “你算干什么的?”鸟爷不客气:“那地方是你家的吗?你是君天房地产老总?行,今天我不去,那我明天去。反正我肯定的去!”

    我看他,他看着我,形势剑拔弩张。我算是比较随和的人,但前提是不能违反原则,这次鸟爷有点过线了。

    这时有人敲门,鸟爷把门打开,尤素拿着两幅黑口罩走进来。一进来就笑:“呦,气氛怎么不对啊。”

    我忍住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尤素想了想对我说:“老马,其实你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往小了说,那个地方确实值得探索一番,这也是鸟爷的契机,咱们是朋友,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往大了说,那地方如此诡异恐怖,你们小区那么多发病的老百姓,保不齐就和它有关系,这件事总的有人揭盖子,就由我们来吧!”

    他顿顿道:“如果那栋楼的禁忌真的存在,我们三个都已经触动,很可能命不长久。临死前,咱们就做点对人类有贡献的事情。”

    尤素淡淡笑。我觉得他说得虽然夸张,但还是发自内心的,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小感动。

    鸟爷把右手平摊在空中:“揭盖子就由我们开始。”尤素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他看我。我长舒口气,走过去,把手放在他们两只手的上面。

    “兄弟齐心。”尤素说。我们三个一起喊:“其利断金。”

    我和尤素戴上战术口罩,对着镜子照,把脸挡得严严实实。鸟爷打开手机,调试了一下直播效果,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在摄像头前面,鸟爷在中间,我和尤素一左一右。鸟爷对着摄像头说:“兄弟们,我们就要出发了,今天晚上或许会很不平静。我现在心很慌,可为了你们,我豁出去了。看直播的朋友,扣个1。”

    霎时,全屏幕弹幕滚滚,全是“1”。还有不少人留言:“一定要小心。”

    直播房间的显示人数,现在已经到了七万人。我们三个互相看看,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寂寞的,至少有七万人陪在我们的身边。

    鸟爷站起来,对摄像头说道:“现在暂时关机,到了地方再开,兄弟们不要走开。”

    我们三个整装待发,出门没敢开自己的车,打了车过去。

    来到别墅区前的岔路口,我们先躲着观察了一会儿,门岗是空的,黑着灯,那老头不知哪去了。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偷跑进去,今晚夜色有些沉迷朦胧,没有月亮,街道也没人,我们顺着墙边溜,一口气跑到小树林前,走了进去。

    尤素把打印出来的俯瞰地形图拿出来,一边查着周围地形,然后用笔在上面进行标注。

    此时夜黑风高,起了一阵冷风,树杈上出现了很多的灯笼。

    鸟爷把直播打开,气喘吁吁地对着镜头说:“我们已经到了,现在开始往里走。”

    我打开手电照亮,扫向树杈上的灯笼,无数的小灯笼随风左右摇摆,此时看来,非常诡谲。

    手机上的弹幕都快刷爆了,不少人刷着“前方有高能”、“太可怕了”什么的。鸟爷把弹幕关掉。我们三人摸索着往里,走不多时,进树林深处。

    我打起手电,看到了那一排高高的铁栅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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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用过手机上的卫星地图吧,我在家附近居然找到一块无法在卫星地图上显示的盲区!这里到底藏着什么恐怖而诡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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