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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暴走土豆泥     我是大皇帝txt下载     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三十一章 我的名字

    “请问这位师兄,贵师尊有召,不知所为何事?”刘恒抱拳回礼,客气问道。

    “好事。”这人一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师弟在决斗台上一鸣惊人,恰好师尊出关时瞥见……说不定以后你叫我这声师兄,就将名至实归了。”

    这暗示近乎等于明示了,刘恒难免惊异,全然没想到自己还能撞上这样的好事。决斗台上一战,恰好被一位前辈瞧见了,然后另眼相待,想把他收入门下?

    难怪他一路走来,所遇的人们反应会这么古怪了。

    而且看这真传弟子的架势,无数人止步不前,纷纷在路边垂首行礼口称师兄,一动不敢乱动,足见这一脉的地位必然不低。

    要说这是人们求都求不来的缘分,哪怕吹嘘得如何了得的藏书阁应差弟子,同样会欣喜若狂。

    别看真传弟子见到藏书阁应差往往都会客气非常,但说到底终归是入门和真传,中间隔了两层天堑。再者应差弟子再怎么受人追捧,这辈子能混到管事就到顶了,而真传则不然,能够掌握宗门真正的权势,甚至殿主、长老、掌教可期,未来前景等若有天差地别。

    如果有真传弟子和藏书阁应差两个选择摆在人们面前,安于享乐者必然偏向藏书阁,有大志向和自信的人却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成为真传弟子。但是身为男儿,而且在天资够好的情况下,又有几人没有大志向与自信?

    可以说这是人人称羡的机会,但刘恒除却惊愕外,却难免陷入迟疑。

    他是蝶花宗隐脉真传,这个身份或许世上大多数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倘若他没有拜过师父,遇上这样的机缘肯定会欣然答应,为此欢喜。虽说蝶花宗和众神宗,一个是二流宗门一个是武道圣地,二者的差距不可以道计,但是在刘恒心中,哪怕蝶花宗在世人眼中再怎么比不上众神宗,那就是自己一辈子的根。

    除却被蝶花宗直接除名这种意外,一日入了蝶花宗,他就一辈子都是蝶花宗的人了。即便如今谁也不知道他就是他,他答应下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这却违背了他的本心。

    再者进入众神宗,只是为了帮碧夫人做事,又不是真来拜师的,刘恒现在就迟疑着不知该怎么拒绝。

    “不能答应!”

    忽然间,刘恒耳朵微颤,听到一个声音急切传音道,让他一挑眉,隐晦的循声瞥了一眼。那是个面容秀丽的女弟子,同样身穿一身藏书阁应差的服饰,看样子刘恒完全不认识,但是这个时候出声说话,除了碧夫人还会是谁?

    “不答应我能怎么办?”刘恒佯装无奈,也传音回问道。

    “你就说有人曾替你批过命,你机缘在藏书阁,不愿错过。”碧夫人又是匆匆传音道。

    刘恒摆出犹豫神情,好片刻没回应,故意让碧夫人心急催促好几遍“快说”,甚至威胁或者说提醒刘恒,他是来还债的,刘恒才朝这位真传弟子躬身抱拳,“能被贵师尊另眼相待,在下受宠若惊,然则之所以会拜入藏书阁,是因为曾有人给在下批过命,称在下机缘就在藏书阁中,不愿错过了这机缘,所以……”

    这话让真传弟子愣怔当场,浑然没想到刘恒会拒绝,他皱眉片刻,忽而又问道:“这批命之人准是不准?”

    “是天机阁中人。”刘恒直言,根本不会管碧夫人是什么心情。

    “既然有幸能得到天机阁中人批命,应该不会不准。”真传弟子这下又是皱眉,随即突兀再问道:“难道这还不算机缘?”

    刘恒微怔,却是没料到这真传弟子能坚持到这个地步,难不成他那位师尊真的很看重自己?

    可这……

    “批命之人确定,机缘在藏书阁。”刘恒不得不再次道。

    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真传弟子终是摇了摇头,知道没办法再强求了,只能长叹一声,遗憾道:“藏书阁的确是个机缘之地,希望你期待的机缘,能比你拒绝这次更好吧。”

    真传弟子显然心生不满,觉得刘恒不知好歹,说完这句场面话,轻哼了声,转身坐回座上,战车这就折转快速离去,再没多看刘恒半眼。

    “多好的机缘啊!”

    在一众行人的骚动中,刘恒施施然起身,转身朝藏书阁继续前行,口中满是遗憾地传音感叹道。

    “别装了!”

    碧夫人却嗤之以鼻,和刘恒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共同往藏书阁方向行去。

    “要不是这一出,你还要躲着不露面是吧?”难得遇到她,刘恒总算把憋在心头的疑问给问了出来,“我很好奇,你闹出这么多事情,究竟所为何来?”

    “我能进来已是不易,想把你也弄进来,不得不动用一些小手段。”碧夫人倒从容应答,“想来以你的本事,应付这些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说的不是这事。”

    刘恒哪里是在意这个,不满道:“把我弄进藏书阁就不管了,你叫我怎么办?”

    “我这是先让你有时间好好熟悉熟悉环境啊,我也能趁机做一些事先准备,仓促行事怎么行?”碧夫人还是振振有词,随后话锋一转,“唯独我没料到的,就是你会撞到这种机缘了,倘若你离开了藏书阁,岂非坏我大事!”

    嚯!

    这意思是还要反怪刘恒了?

    刘恒一脸惊愕,浑然没想到碧夫人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你……”

    “行了行了,这显然纯属意外,我就不怪你了。”碧夫人很是“大气”地道,“反正你再老老实实混一段日子,等我那边该做的准备都准备好了,到时候记得听我安排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还不想告诉我要做什么是吧?”刘恒一蹙眉,“你不露面我还没办法,你既然露面了,那我有些话就得摊开说了。虽说是来帮你忙,但总不能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总得先告诉我到底想来众神宗做什么事,否则我绝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听你安排做事。”

    碧夫人忍不住看向刘恒,但见刘恒一脸认真神色,终是明白没办法再糊弄刘恒了,略微沉吟就道:“也罢,反正事情基本有眉目了,又需要你协助,现在向你透露一些也无妨。”

    刘恒眉宇才舒缓了些。

    “想必你现在也该知道一点我的事情了吧?”

    虽说是问话,可碧夫人的口气十分确定,“我夫君复生所需的物资,如今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仅剩最后一味药,就是灵心。”

    刘恒挑眉,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然动容,“你的意思,那藏书阁阁主海老,是一个灵主?”

    所谓的灵心,是灵族生灵修行得来的核心,虽说只要是灵都有灵心,但霸主境下的灵被斩杀后,灵心根本留不住,将会随风散去,独有霸主境之上的灵也就是灵主,被斩杀后才能留下凝实的灵心。这等灵心可以入药,给孕妇服用后,据说有大幅提升胎儿天资的奇效,而且还有种种非凡妙用,堪称世上顶尖的至宝。

    之所以为至宝,不仅因为灵心的功效,更因为它的难得。

    众所周知,灵族族人诞生十分不易,向来稀少,所以也就格外重视。只要世上发现的灵,都会接到灵亭的邀请,得到灵亭的庇护,这种收入灵族的灵,天底下没多少人敢轻举妄动。据说即便动手再隐晦,灵亭那边依旧有办法确定凶手,然后就将面对灵亭不死不休的追杀。

    灵族的追杀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灵向来都有种种神鬼莫辨的神通,无论怎么逃怎么隐藏,活下来的希望却十分渺茫。反正有史以来,能从灵族追杀中活下命来的人屈指可数,灵族追杀能力绝对能算是众多势力里数一数二的。

    更何况要得到灵心,唯有朝灵主动手才行,这可是霸主境的强者!

    “放心,我早就调查过,海老从未加入灵族。”碧夫人十分确定地道。

    然而这还是没法把刘恒从惊涛骇浪里面拉会来。

    哪怕海老没加入灵族又怎么样,这可是堂堂众神宗一位阁主,更别说海老自己就是灵主!

    就算是碧夫人有办法对付得了海老,这等刺杀一位众神宗阁主的行径,真的不怕众神宗发疯吗?

    “你疯了!”

    刘恒深吸一口气,胸中有千言万语结果只有这一句喷涌而出,“你是在作死!”

    除了这个评价,刘恒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你是在担心什么?”碧夫人斜瞥他一眼,似是鄙夷,“这又不是灵族挂名的灵主,而且除了修为略高,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神通。只要我谋划足够,得了灵心立马离去,保证安然无恙。”

    刘恒忍不住想提醒她,“众神宗真的会发疯的。”

    既然碧夫人说的这么笃定,刘恒权且相信她,不去思考她怎么能杀死一位灵主的事,可别的就不用考虑了吗?

    一位堂堂阁主,要是被人在自家宗门里刺杀掉,换做任何一个宗门都无法容忍,更何况这是众神宗。如果没能复仇,掀起怒海狂涛,那么众神宗自古以来竖立的招牌将会一夜崩塌。

    所以这种事一旦真的发生了,那么无论为了面子还是里子,众神宗都会为海老报仇,跟他们不死不休的。何况此举还大大刺激了灵族,即便杀的不是入族的灵,这毕竟是一位灵主,对灵族的刺激可想而知。可以说只要这事走漏了风声,被人知道是他们俩干的,那么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在世上露面,一辈子都要活在提心吊胆中,灵族和众神宗都不会放过他们。

    “换一个不行吗?比如辞鹤楼的灵?”

    刘恒想到了一个可能,赶紧提醒碧夫人,同时心里也猛然生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从不动声色成为辞鹤楼的主人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想来碧夫人为了灵心这一味主药,早已有所谋划。

    辞鹤楼有灵,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不太喜欢露面,常常用灵族特有的沉睡方法来延长漫长的生命,但早有记载,辞鹤楼的灵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灵主了。灵族存在的时间往往很漫长,这不意味着他们的寿命够长,而是有某种类似沉睡、封印的秘法存世。一个存在数千年的灵如果死去,真正算起来其寿命其实也就百余年左右,只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秘法将自己的生命停滞而已。

    这辞鹤楼的灵主,应该就是碧夫人的目标,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冒险来谋取海老的灵心?

    刘恒敏锐想到其中一定出了岔子,立刻追问道:“辞鹤楼出了什么问题?”

    碧夫人脸色一沉,有些难看,“那家伙不知怎么突然醒了,还有所警觉,竟在我动手前加入灵族了!”

    还真是……

    刘恒心里叹了口气,随后继续绞尽脑汁想为碧夫人想一个不这么作死的办法,“要不再找找,没入灵族的灵主还有不少,总有比海老更容易下手的对象!”

    碧夫人撇嘴,“我夫君所需要的灵心,只有这一类被文山书海养出来的灵才行,这么看下来,辞鹤楼的那家伙投身灵族,就只剩下众神宗这阁主了。”

    哪怕限定了条件,天下这么大,符合条件的灵主一定还有不少。到了碧夫人这里之所以只有两个选择,分明是碧夫人眼界太高,非得追求众多选择里最好的,这才盯住了众神宗的海老。

    但……这怕是比辞鹤楼的灵主更加棘手的对象吧?

    刘恒无语。

    “别说了,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至于如此兵行险着。”

    听碧夫人这话,刘恒心道亏得你还知道这是在行险,接着又听她道:“反正事情就这么个事情,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没问题了吧?可以静静等着听我安排了吧?”

    刘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碧夫人秀眉立马竖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刘恒十分坦诚和诚恳,“我觉得我还没有活够。”

第九百三十二章 相聚又相离

    “你想赖账?”碧夫人美眸闪现怒火,寒声喝问。

    刘恒看她,“太危险,换一个容易点的目标,我必定倾尽全力相助,不敢再有任何推脱。”

    碧夫人面色煞寒,“说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想赖账吧?别忘了若是没有我的指点,你……”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刘恒打断,“诚然,你算的卦是给了我指引,有所帮助,但这帮助并没有你自己为那么重要。算的再准,我却没有因此不劳而获过,如今之所以还活着,更多是靠我自己拼出来的。所以,希望你日后别一副给过我莫大恩惠的架势,我欠你的人情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

    “好,好,好。”

    碧夫人气得胸部急剧起伏,气极反笑,“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也告诉你,若不是为求稳妥,这事本就不需要你,如今我把你看清了也好,省得到时候因你而功败垂成!”

    言罢她大步向前,一举超越了刘恒,传音冷喝道:“不帮忙也罢,但是倘若让我知道你故意走漏消息,坏我大事,我这辈子和你不死不休!”

    刘恒站定,目送她倩影远去,“你是在玩火。”

    碧夫人宛若未闻,不多时转过一个山脚,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说着说着把话说僵成这样了?”

    待碧夫人远去,刘恒才有些懊恼,两边话顶话,硬是给顶掰了,“可我的确没说错啊,哪有这么玩火的?”

    刘恒自觉仗着道理,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颇有些不舒服。

    他并非真不想还这笔人情债了,而是真心诚意想劝一劝碧夫人,在这件事上最好再斟酌斟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海老都不是一个好选择,风险太大,即便刘恒不介意为还这笔人情债而丢了性命,却也不想这么明知必死而为之。

    恰如他自己所言,只要碧夫人换一个看上去更稳妥的对象,刘恒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是碧夫人的执拗超出了刘恒的预料,才认真劝了几句,这就直接闹翻了。

    其实刘恒自己没有发现,他和碧夫人从某些方面来说,真有些相像,骨子里都是那样的执拗和孤傲。

    现在闹翻了,刘恒一时茫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走?”

    他很想就这么抽身离开,懒得管碧夫人是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可是这样又不符合他的本性,顿时纠结非常。

    “可惜了了,本想着刚刚突破试试身手,却没想到这王贺弱到这个地步。”放下此事,刘恒又想起刚才结束那一场,王贺甚至没能逼出他三成实力,单凭两成的内力出手,就把王贺三刀斩死了。结果他突破成为横练武师,根本没派上任何用场,不得不说让刘恒有些失望。

    不过如果一个夫境巅峰的王贺都能逼出他大部分实力,那刘恒倒要对王贺刮目相看了。

    如今刘恒的战力,他自己都无法准确估量。反正“死”前,他可以与二重师境的顶尖强者战个势均力敌,如今加上突破到师境的横练体魄,估摸着和三重师境强者也能战上一战了。

    而突破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与泥猴合体后的状态,他曾经偷偷尝试了一下,的确已经能发挥出大师境的战力了。

    那种感觉,基本上已经和他“死”前最巅峰时,也就是和李王民生死激战时的状态没有多少差别了。

    也就是说以后,刘恒终于有了一手稳定的底牌,足以应付很多情况了,当然要除却他自己作死去招惹霸主这一种情况。

    “灵主啊。”

    刘恒摇摇头,眸中复杂神色在跨入藏书阁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平静无比。

    接下来,刘恒又难得过上了一段清闲日子。

    因为他与张少结仇在先,拒绝一位大人物收徒之意在后,两桩事都凑到刘恒身上,使得他彻彻底底成了藏书阁中的异类。而在旁人眼中,原本人人觉得对他底细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现在却人人都觉得有些拿捏不准了,包括那张少在内,一时间也没敢再对刘恒轻举妄动。

    刘恒旁边换了一位新邻居,甚至不敢再和刘恒搭讪,即便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往摆出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

    而原来那位“恶邻”,从头到尾刘恒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因为和他约战后临阵脱逃,名声彻底坏了。刘恒还没回到藏书阁,他已经草草收拾行李仓惶离去,据说不仅如此,还因为名声坏了,没有哪个地方再要他去当应差弟子,结果就这么成了如若杂役一般存在的普通入门弟子,相比之前的藏书阁应差,等若一个跟头从云巅跌入了深渊,而且看样子这辈子都很难翻身了。

    总之刘恒这次出手,三刀斩死入门弟子第一武夫的王贺,让无数人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一时间声名大振。加上刘恒又拒绝了一位大人物的招徒之意,张少那边估计觉得没摸透刘恒隐藏的底细,深为忌惮,竟迟迟不见再出手了。

    藏书阁这边,刘恒渡过了留给新应差的适应期,而且上面管事看他样子,似乎真能在藏书阁久待了,终是给他安排好了差事。

    好巧不巧,他的新差事正是登记处,还有隔三差五去整理书籍,正好成了那个对他还算有些善意的女子的同僚。又是半个月过去,当了十来天差,一来二去上下接应差事,他算是和女子渐渐熟识起来。

    “明儿能不能来早些?”

    刘恒特意朝刻盘看了一眼,提醒女子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女子白了他一眼,“不就是晚了几刻钟么,至于这么在意?”

    刘恒心说还差十息就一个时辰了,这能算晚了几刻钟,亏你好意思说!

    女子叫白梦洁,据说出自众神宗白家,是仅次于沈家那等顶尖世家的一个大世家,而且她在家里地位不算低。至于她怎么不去做真传弟子,反倒跑来做了藏书阁应差,这里面的事情刘恒偶尔听过些,却都语焉不详,内中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好像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知道。

    熟识起来后,刘恒发现白梦洁其实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女子。这女子既有诸如目中无人、任性随意等等许多世家女身上常见的毛病,却也有不拘小节、不随大流等等的好品质……虽说真正算起来,这些好品质或是毛病,其实都是同样的脾气。

    出身白家,让她身份颇高,可是她向来独来独往,多少人想结交或讨好她,她却都不屑一顾。转头说刘恒,并没有刻意结交,她却好心指点,虽说语气不大好听,毕竟算是帮刘恒解了一次惑,否则那时候真不知会有多么尴尬。

    到后来刘恒闹出了两桩大事,声名大振的同时成了异类,近乎被孤立,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刘恒,这就显得很不一般了。

    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想必没人会觉得是件坏事。

    当然,屡屡迟到还反怪别人“小肚鸡肠”,这就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了。

    “大小姐,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你知不知道?”刘恒起身交接,没好气地道:“以后再这样,我到点了就直接走,绝不会再惯你这种臭毛病。”

    “这话你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行啦行啦知道啦,下次保证来早点这总成了吧?”白梦洁大气地挥挥手,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

    “是准点来!”

    刘恒强调了一遍,心下颇有些气极反笑,还知道这话我说了十遍,明知自己屡教不改还好意思说出来,刘恒是真服了她了!

    “好好好,听到啦!”白梦洁明显没放在心上,转而拿出一提油纸包来,“快尝尝快尝尝,我去商坊闲逛,碰上这家的烧鹅好吃惨了!当时我就想到了你,为了等他家新出炉的烧鹅……”

    “所以你才来晚了。”刘恒替她补上了后面那句话,“所以这次迟到全因为烧鹅对吧?”

    “对,你果然很懂我。”

    白梦洁露出没有看错你的满意笑容,“快拿去尝尝,看我对你好不好?”

    刘恒拎着她硬塞到手里的烧鹅,“你真厉害,但下次如果再迟到,别管烧鹅、烤鸡、烧全羊还是炖乳猪,都别想我再纵容你这……”

    “迟到的臭毛病,知道知道!”

    白梦洁不耐烦地挥袖,“快走吧,再不走我可走了!”

    刘恒瞪她,结果还是无可奈何,转身要走,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啦?再不走我真的要走咯?”

    白梦洁随口打趣,没想到刘恒笑了笑,“突然想起今天没什么事,明天却有点事要请个缺回一趟家,要不咱俩换换差时吧?”

    “嗯?”

    白梦洁一眯眼,却先低头给刚来登记的女子做完了登记,这才狐疑望向刘恒,“真想换差时?”

    刘恒道:“是啊,差点就搞忘了明天……”

    白梦洁一时变得异常沉默,瞥向刚刚登记完走入楼去的女子背影,一言不发,让刘恒突然就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也跟着沉默。

    “明天我的差是去整理书籍,而你的差,才是继续坐在这里守大门。”过了片刻,白梦洁突兀说道,然后转头凝望刘恒,“还是不换了,你把新一月的十个时辰全用了吧。”

    刘恒沉默一阵,笑道:“也好。”

    他拿出令牌,就像以前一样,也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白梦洁把令牌接过,登记在册,然后把写有时辰的字条递给刘恒。

    “以后你还会记得,众神宗藏书阁有一个白梦洁吗?”

    刘恒一怔,即将跨入正楼的脚停顿了下,转头看见白梦洁有些忧愁又满是真挚,犹豫了下重重点头,“会记得的。”

    白梦洁就笑了,好像发自内心地笑,“要记得吃烧鹅哦,真的很好吃!”

    刘恒又笑着点头,“一定。”

    言罢,他大步跨入正楼的大门,再没回头。

    白梦洁杵着螓首,怔怔望着刘恒背影消失在楼角,忽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索然无趣。

    “在这里做一个应差,不是挺好的吗?”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每个人都想离开?”

    她忽然觉得有些空寂得发冷,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刘恒也在想着这位唯一的朋友,他其实很清楚,别看白梦洁向来大大咧咧,实则远比大多数人更聪明,应该是从他的反常猜到了什么。

    也对,一个向来喜欢准时准点的人,怎么会突然提出要换差时?而且连明天双方的差事不同这一点都搞忘了?

    更准确点说,刘恒甚至觉得她已经看出来了,他的反常明显跟刚刚登记入楼的女弟子有关。否则何至于转变得如此突兀,前一刻还谈笑打趣,提着烧鹅准备像往常一样交差回返,下一刻却要换差时,还突然想起家里有事?

    以刘恒平日里的表现,也的确不像是一个健忘的人。

    “可惜啊。”

    刘恒心里叹息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惋惜什么,强行放弃这些杂念,专注盯上了前方那个“玩火”女子的倩影。

    这些天刘恒有意无意地朝白梦洁打听,知道了碧夫人在藏书阁里扮演的身份。她化名为王白石,传说来自一个已经断了香火的世家,不知怎么就入了藏书阁成为一名应差弟子,竟还没有任何人察觉不对。

    碧夫人每日里负责打扫阁楼,端茶送饭,十分低调,很少惹人注意。白梦洁都是刘恒问起后特意去搜罗了一下有关“王白石”的消息,才能来转告刘恒,否则以她的性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藏书阁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况且哪怕碧夫人偶尔被人看见有什么蹊跷,也没人会去留意,因为这藏书阁里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人们习惯了不去管别人的闲事,然后别人也不来管自己的闲事。

    说白了大家都在忙着赚钱和享乐,谁还有心思管别人闲事?

    但估计没人能料到,前面那位低调的“王白石”,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说不定直接能把这藏书阁给整个炸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十日城!

    这半个月,其实刘恒见过“王白石”很多次,她的差事就是打扫阁楼,端茶送饭,每日都要进出阁楼很多次,刘恒就在登记处当着差,怎么可能碰不到?

    不过每日里碰面,两人无论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交流。

    刘恒绷着脸,碧夫人也当是不认识,二人各做各的事,果然互不干涉。

    当然,碧夫人也没问过刘恒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这么过了十四天,照说碧夫人入阁当差本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说不清为什么,刚刚刘恒见到碧夫人那一瞬间,他心头就猛地生出一个预感,今天要出事了。

    这预感一出,刘恒不敢疏忽,本想着和白梦洁换一下差事,然后再悄然跟着碧夫人前去,谁想白梦洁像是猜出了什么,偏让刘恒动用了新一月的十个时辰入阁时间。

    如此一来,让刘恒更加方便行事,但也让白梦洁留在了藏书阁,难免让刘恒有些担忧她的安危。

    她显然也是好心,预料到刘恒和碧夫人估计要做点什么,却肯定料不到他们究竟要干一件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别说她了,哪怕是刘恒自己都不知道这事情究竟会闹多大,又会波及多大。白梦洁留在阁里,距离太近,就怕遭了池鱼之灾。

    “希望是我杞人忧天了。”

    刘恒强逼自己放下这层担忧,盯着碧夫人一路尾随,拾阶而上,不多时已经来到十九层,刘恒的心也随之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果然要动手了!”

    毕竟是在藏书阁当差半个月的人了,有些藏书阁的规矩,刘恒不可能不知道。比如藏书阁有二十层,由下至上十九层都对外开放,任由门人阅览,独有第二十层设置了重重禁制,又由海老亲自坐镇,鲜少开启。

    这最高一层,内中珍藏着众神宗真正的传世宝典,每一本都弥足珍贵,传闻只有立过大功者才能得到奖励,入顶楼一观。

    碧夫人肯定是没为众神宗立过什么大功的,她如今却站在二十层的楼梯口,而且看样子杏步而行,还要继续往上走,不是准备动手又会是什么?

    她还想强闯禁地不成?

    刘恒是真的惊住了,赶紧出声欲图喝止,谁想话还没出口,碧夫人倩影已经施施然消失在了楼梯口。

    “不是说谋定而后动的么?”刘恒急匆匆追上去,心里恼火又焦急,“谋划这么长时间,怎么到头来却还是这么冲动?”

    这模样,分明是直接陷入了某种禁制阵法里,刘恒心急如焚,略作沉吟,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紧跟着冲了进去!

    刘恒向来对阵法没有多少研究,尤其是这等地方安置的阵法肯定非同寻常,更不是他这种门外汉能想出破解之法来的,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也跟着追进去,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就说是误入其中,即便难免留了破绽被人猜忌,也比丢了性命强!”

    他们本就是藏书阁应差,非要说是误入,哪怕肯定将遭受严惩和怀疑,却还是能勉强说得过去,至少不会被人当做贼人给就地杀了。

    “说的好像准备有多么充分,这下连门都没进去就出了岔子,看你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吹牛!”

    刘恒气得咬牙切齿,紧跟着大步冲了上去。

    当他冲到碧夫人消失的那个位置,明显感觉到一股如水柔力覆盖全身,这分明是禁制的力量,刘恒明知情况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强行闯入。

    转瞬之后,他眼睛一花,待重新看清周遭,已经身处在一片莫名的世界里。这世界中无天无地,独有一卷卷竹简或一本本典籍或一片片书页悬浮在虚无中,质地有金有玉有石也有未知之物,散发出各自玄妙莫测的气息与朦胧神秘的光华。

    这些,就是众神宗藏书阁最珍重的至宝。

    “就这么进来了?”

    刘恒忍不住回首去看,身后独有一团柔光,那是他进来的地方,饶是如此,他依旧觉得进来得太过容易,而显得尤为不真实,“这就是藏书阁第二十层?”

    “不然你以为呢?”

    旁边有人嗤声反诘,不用循声去看,刘恒都知道是谁。

    “我不同意,所以你就故意把我给骗进来?”

    到了现在,刘恒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分明是碧夫人利用刘恒对她的担忧,设计把他骗进来了,所以口气怎么好得了?

    “嘿!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骗你了?”碧夫人瞪眼反问道。

    怎么骗我了,你……

    刘恒就要脱口而出,结果一时语塞。因为这事的确没法说,人家碧夫人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非要跟着进来的,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骗没骗,你我心知肚明。”刘恒重重哼了声,就想扭头离开。这碧夫人明摆着是在设局坑他,故意让他感觉到将要动手,又算定了刘恒会担心她的安危,偏偏刘恒就被她算准了,否则何至于如此轻易中计?

    “想走?”

    碧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努力朝背后那团柔光“游”去,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

    刘恒根本不想理她,自顾自朝出口行去,谁想努力好片刻才发现,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似乎都无法接近出口。

    “要是没我,你真以为这二十层是随便进随便出的地方?”

    碧夫人继续道:“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精心布局,只能蒙蔽海老灵觉一刻钟时间。今天要是没法取它灵心,彻底毁了它这个禁制的力量来源,咱们不可能出的去,一刻钟过后,后果不堪设想。”

    刘恒索性盘膝坐于虚无中,“看样子我的确没本事自己出去,可我却不信你自己都出不去,今天要么作罢,要么就这么耗着,反正世上没人能逼我做任何事。”

    “够硬气。”

    碧夫人也盘膝坐下,杵着螓首凝望刘恒,“但事实是,我真只准备了进来的手段。”

    刘恒嗤之以鼻,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要是别人说这话,刘恒绝对不信,然而这话是碧夫人说出来的,刘恒就不敢完全不信了,“不成功,便成仁?”

    碧夫人摇头,“我只信命。”

    命?

    命是什么?

    刘恒不是碧夫人,从来不知道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长什么样子,对于他来说,这东西终究太过虚无缥缈,所以如何谈得上一个信字?

    “我虽算不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却早已算准自己将死于何时何地。”言及自己生死,碧夫人总有种常人难及的平静,“无论距离那个时间还是地点,现在都还早着呢,既然死不了,我自然什么都不担心。”

    说不清为何,刘恒从她的语气里面,却听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期待。不同于人们对于生的期待,碧夫人好像更期待遇上一次意外,出乎她预计的意外,哪怕这意外就是死。

    而细细回想碧夫人那句话,刘恒忽而觉得心头一阵悚然。

    如果一个人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所谓的命,甚至于自己将死于何时何地,她将会做什么呢?

    换做自己,又会怎么做?

    刘恒努力去想,渐渐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他也体会过类似的情况。他“死”之前,早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一边疯狂追求改变,一边却不得不试图安排好自己的后事,这绝对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出来的体会。

    难不成碧夫人在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

    不,因为她对她自己的命运看得更加清晰,所以她注定要比刘恒的体会更深,所做的事在外人看来更加离经叛道,却也更加看不到渴望的改变。

    命中注定,这恐怕是世上最悲哀的一个词语。

    “其实我很好奇,照说你都死过两次了,为什么还能活在世上?”明明只剩下一刻钟时间,两人就将陷入不堪设想的境地,碧夫人却反倒来了兴致,朝刘恒问起了别的事,“能不能告诉我……”

    “不要问了,我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刘恒径直打断,抢先回答道。

    “我可不是想问你这个。”碧夫人先是否定,随后笑吟吟继续问道:“我想知道,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刘恒一挑眉,又忽然觉得碧夫人好奇死的感觉,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人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了,再醒过来就像睡了一觉,不知日月。”

    “那就好。”

    碧夫人听得出来刘恒不是敷衍她,闻言喃喃自语,“也就是说,你醒过来还是你咯?”

    “什么?”

    刘恒听得奇怪,“什么叫‘你醒过来还是你’?”

    这算是个什么贵问题?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魃仙门的祖师是正是一个大僵。”碧夫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自顾自讲道:“这头大僵生前的来历已不可考,但被埋在一块至阴宝地,用种种古法葬下,考究到了极点,可见其生前身份必定也尊贵至极。古人似乎笃信,用种种方法将人葬下,还有逆天而行、令其复生的可能,这在后来的确成了事实。”

    刘恒曾经听过这则传闻,并且知道这传闻一直引起很多争议,甚至影响到魃仙门的声誉,至今未曾平息。他却不明白,碧夫人突然提起这个有何用意,于是没有打扰,静静听着她往下说。

    “众所周知,魃仙门祖师复活后,成为了魃仙门祖师。”碧夫人眸光微闪,“然而世上总是流传着一种看法,复活后的魃仙门祖师,早已不是原来的人了。他更像是尸道乃至灵族,于一具灵尸上诞生出来的新的生灵,和原身体的主人不再是一个人,却又和原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恒觉得自己听懂了,“你在担心你的夫君?”

    碧夫人像是没有听到这一问,忽而笑道:“其实想想,无数人到藏书阁做贼,觊觎的是顶层这一本本或一页页绝世经典乃至惊天秘辛,而我们如今身在顶层,却只为了藏书阁之灵的灵心,如若买椟还珠,会不会很可笑?”

    刘恒撇嘴,“别以为我傻。”

    碧夫人闻言就笑了。

    没错,看似这些弥足珍贵的经典或书页他们唾手可得,但是一旦他们真起了贪念,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众神宗毕竟是鼎鼎大名的武道圣地,底蕴不容小觑,纵是碧夫人有办法蒙混进来,还蒙蔽了海老灵觉一刻钟,这些典籍或书页上面肯定还蕴藏着种种防护手段,绝不是他们想拿就能拿的。

    所以即便诱人,他们注定只能干看着,并且强逼自己不能起一丝一毫的贪念。

    “你知道血神宗是怎么来的吗?”

    此时此刻的碧夫人,好像突然喜欢上了讲故事,才讲完魃仙门,话题骤然一扯,居然又提起了相距千山万水之外的血神宗,刘恒全然不明白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血神宗原本只是众神宗里一脉,却因为其功法尤为强大,甚至屡屡诞生出霸主之上的强者,而且都能成为宗师境中极其强大的存在,由此在众神宗独树一帜。随着时间的推移,血神一脉远超出其他支脉的强大,使得他们和众神宗其他各脉的矛盾越来越大,最终齐齐叛离,创立了一个全新的武学圣地。”

    碧夫人眼睛弯成月牙状,似是在说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而不是在说一件凡是在百武待过就会有所耳闻的事,“你知道这功法吗?”

    “听说这门功法的原本一直被留在众神宗藏书阁,两边为此争执了无数年,甚至化作宿仇,更为这功法增添了传奇色彩。”这的确是百武人们都听说过的传闻,虽然依旧不明白碧夫人提起此事的缘由,刘恒还是配合的回答了,“这功法应该就在附近吧?”

    碧夫人却笑意更甚,“但很多人并不知道,这门缔造了血神宗的传奇功法,其实只是一部残卷,一部独有宗师卷的残缺功法。”

    刘恒一开始还是疑惑不解,只是没过多久,一道闪电倏然划破他的识海,让他死死盯住了碧夫人,语气里竟渐渐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你知道什么?”

    碧夫人像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依旧笑吟吟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隐约算到,你和这门功法有些渊源罢了。这就是我事先跟你说,这事对你也有莫大好处的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没弄错吧?”

    刘恒沉默一阵,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看来这次真真要被你害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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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四章 刘家与刘衡

    血神宗!

    宗师境残卷!

    经过碧夫人这么一提醒,刘恒直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他早该想到了,缺失的宗师卷可不就该在血神宗手里?

    神魔血林之中,神魔血裔们和血神宗存在着不同寻常的交易,而且明显持续了很长时间。血神宗隐脉对于神魔洞窟的熟悉,还直接卷入了的争夺里,孜孜不倦寻求其他各卷的下落,这岂不是明摆着在说,他们跟必然有渊源。

    然而生卷、夫卷、师卷和圣卷皆能追寻到下落,唯独宗师一卷莫名其妙消失,血神宗却从未提起这一卷,同样也是明证。

    而且血神宗同样以血为名,听说其宗门里十分崇尚血的力量,往往生食血肉,还以此修炼,这从某些角度来说,和有不少相似之处。

    种种线索与矛头,其实只要刘恒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能推测出这结论。

    “不仅悟透了宗师卷,还在留经镜中故意留下害人陷阱,我早就觉得宗师卷传人肯定很不寻常,如今才知道果然没猜错。”刘恒眯了眯眼,“原来是血神宗的祖师爷,这就难怪了。”

    后来血神宗的出现虽然和这一位无关,和这一位存世的年代相距久远,但无论血神宗中人还是世人,都无法否认这一位的功绩,可以说后来的血神宗都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

    因为血神宗的功法,全是他一人亲自草创与完善,单这奠定血神宗万世之基的创举,就足以享受后面徒子徒孙的香火祭拜,永盛不衰了。

    以前由于和血神宗没多大关系,刘恒对这事也没什么感觉,如今得知他和血神宗的渊源,不由得对血神宗这位祖师爷更加惊佩。

    创造出一门功法本就不易,创造出一门绝世功法就更难,必须是惊采绝艳之辈。而像是血神宗祖师爷这样,特意创造出一门能够接续某篇绝学残卷而且成功了的,就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这门功法是否强大,从血神宗中人的实力就能得到明确证明,强大得毋庸置疑,更关键的是这门功法还能接续上宗师卷。正因如此,血神宗才能屡屡诞生出宗师境强者,至此奠定了后来独立门庭的根基,这位祖师爷自然居功至伟。

    “可是,血神宗既然早就得到了宗师卷,为何把这一卷留在了众神宗藏书阁?”刘恒心生疑惑,“而且,为何此后再没图谋其他各卷,将之凑齐后做为镇派功法珍藏起来,反而到百多年前才引出了各卷四分一事?”

    按照道理来说,这未免太奇怪了。

    身为亲自得到宗师卷的血神宗祖师爷,必然最清楚这功法有多么不凡,他为何没有私藏下来,反而公然献给了宗门,这就有些不合常理。接下来这么长时间,血神宗必然想要集齐全篇,照说有祖师爷的成功经验作为指引,他们得到其他各卷的难度应该大大降低了才对,可为什么一直努力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得逞,这就更不合常理了。

    这其中究竟有过怎样的故事,做为后来者的刘恒注定不得而知,还得庆幸血神宗的失败,否则哪里还有如今的他?

    “这或许跟后来继续孜孜不倦追求其余各卷下落的对象,从血神宗全体变成了独有血神宗隐脉有关。”刘恒若有所思。

    他本来打定主意,任由碧夫人怎么作死也不再听她摆布,哪怕陪着碧夫人身陷险境也在所不惜。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无论碧夫人用什么办法都别想蛊惑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碧夫人竟拿出了他最无法拒绝的理由。

    已经收集到其他四卷,距离集齐只剩最后一卷宗师卷的刘恒,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宗师卷的诱惑?

    这可以说是刘恒的致命要害,原本以为隐藏得极好,谁想却被碧夫人一击即中。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相师,更像是最会蛊惑人心的魔。”刘恒深吸一口气道。

    碧夫人眸光流转,笑意更浓,“我当你在夸奖我。”

    “隐隐推算出这残卷于你有用,我特意制作了一套破解重重禁制的办法,保证能在这藏书阁顶层如愿拿到一篇残卷。”不等刘恒说话,碧夫人继续诱惑道:“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有没有改变主意?”

    刘恒重重哼了声,只觉颜面大失,却还是得冷声道:“说吧,要我怎么做?”

    明知仅缺的宗师卷近在咫尺,这时候哪怕碧夫人要刘恒赴汤蹈火,他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这就对了!”

    碧夫人欢喜地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指向刘恒心头,“用心去召唤海老,然后观想血神宗那卷残卷。”

    “这就完了?”刘恒愕然反问。

    “当然……没有。”碧夫人促狭一语,随即才正经道:“我现在传授你解开那篇残卷上的步骤,等残卷出现在你面前,别管海老询问你什么,你照着方法抢到残卷,然后就没你的事了。”

    刘恒听得眉宇不断跳动,“敢情还是在利用我……”

    碧夫人要抢着解释,刘恒却摆手打断,“不用解释,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挑中了我?”

    “很简单,因为要得果,必须有因,这规矩在假灵身上体现得异常清楚。”碧夫人认真解答道:“真正的海老还在沉睡,如今代替他管辖藏书阁种种事宜的只是他留下的一具替身假灵。假灵并没有真正的灵智,更像是傀儡,依据本尊事先定下的规矩行事,这才给我们留下了下手的机会。”

    “在海老定下的规矩里有漏洞,如今被我利用了,把我们判定成为有资格进入顶层的人。但想要引起假灵的注意,还要激发它必须执行的更多规矩,比如有资格进入顶层的人想寻找一本特定的典籍。”碧夫人眸中闪现出狡黠的光芒,“而寻找特定典籍,拥有和典籍有关的‘因’更加容易得逞。”

    刘恒恍然,“我和这篇残卷有渊源,所以你挑中了我。”

    “不止如此,这是一石二鸟,收益最大。”碧夫人强调道,“只需要冒一次险,我能得到灵心,你能得到残卷,岂不两全其美?”

    刘恒倒不介意自己被碧夫人利用,他有时候很明白,能被人利用说明你有被利用的价值,如果别人都懒得利用你,说明你在别人眼中,没有任何价值。

    “为什么要强抢?”想了想后,刘恒又问出了一个疑问,虽然他隐隐有所猜测,但还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猜错。

    “一来是因为你付不出换取阅览残卷资格所需的功绩,二来是因为,只有这样能打破规矩,强逼海老本尊从沉睡中清醒,才有机会得到它的灵心。”碧夫人有一次耐心解答道。

    果然是这样。

    刘恒心下恍然,可为求谨慎,忍不住再次问道:“海老身为灵主,而且被人强行从沉睡中唤醒,必然震怒,你确定没问题?”

    别说是灵,即便普通人从沉睡中惊醒,脾气也会狂暴,更何况一位灵主!

    刘恒无法想象一位震怒的灵主,会是何等恐怖。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然而这一点,碧夫人显然早有充分准备,闻言成竹在胸地挥袖道:“你只管把海老本尊给钓出来,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保管万无一失。”

    虽然她说得信誓旦旦,可只要想到对象是一位灵主,刘恒就莫名地感到心惊肉跳。这并非刘恒生性怯弱,而是越了解霸主的强大,就越发会让人惊悸恐怖,乃至发自本能的敬畏。

    然而既然碧夫人敢把话说得这么满,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再担心,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了。

    “希望你真能做到万无一失吧。”刘恒祝福一句,口气肯定不怎么好。他闭目把碧夫人刚刚教给他的那套解禁手法又回想了一遍,再尝试几次确定没错了,这就用碧夫人交给他的办法屏息凝神,在心头默念,试图召唤海老留下的那尊假灵。

    “唤吾何事?”

    不得不说,碧夫人对藏书阁的探查,的确是上了心的。刘恒默念几遍海老二字,没过多久,果然心神就听到了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回应。

    “欲求血神一脉遗留的祖师残功。”刘恒依照碧夫人的吩咐答道。

    随后,刘恒心神好片刻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努力压下忐忑之情,看见周遭宛若黑夜星河中繁星点点的众多珍贵典籍渐渐飘动,才偷偷松了口气。

    有反应就是好消息!

    不多时,频繁变幻的众多“繁星”又静止下来,一卷纹络细密柔滑如人皮硝制而成的书卷悬停到刘恒面前,让刘恒心跳骤停,呼吸却急促起来。

    如果没弄错,这就是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一样至宝,仅缺的最后一卷,宗师卷!

    一旦这一卷到手,刘恒等于总算凑齐了最完整的,功法再无任何遗憾!

    “欲换此卷,需大功三件……”

    就在他目不转睛盯住这张残卷之时他心神中又响起海老假灵一板一眼的陈述声音。他却不管不顾,只当没听到,惊醒后毫不迟疑地探手而出,先是一个玉瓶猛砸在这张残卷上,然后十指运力,在残卷附近飞快地连点周遭虚空。

    在他点中的这些方位,莫名浮现出一丝丝由种种玄奥符纹连成的光线,却像是在玉瓶中斑斓浆液和刘恒十指的刺激下相继失去一处处支撑,使得结构精美的繁复光线开始崩塌、破碎。

    “损坏禁制,汝犯大罪,即刻收手,否则必遭严惩!”假灵似乎已经感觉到刘恒在做什么,语气骤然变得严厉非常,欲图喝止。

    然而这本就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既然已经出手,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威吓而收手?

    “警告!损毁三重禁制,已犯大罪!”见刘恒不仅没有停下的意思,反倒像是变本加厉,接连把好几种事物泼洒在残卷禁制之上,假灵的声调又拔高了一个档次,声色俱厉,“再不收手,当窃经贼论处!”

    刘恒依旧不管不顾,专心破解重重禁制。

    忽而间,这虚无世界起了风,迅速化作犀利狂风,周遭众多珍奇宝典被狂风抽出重重玄妙灵光,让这片虚无之地充斥出一股越来越危险的气息。

    显然,由于刘恒屡劝不改,激发了某种规则,假灵已经开始调动大阵的力量,试图击杀刘恒。

    可是紧接着,狂风竟突兀停下,大阵好像还没有彻底开启,就被某种事物强行制止了。这让刘恒心头一安,更不敢耽搁,索性全神贯注破解残卷上的禁制。而这变故太过突兀,似乎让假灵方寸大乱,刘恒心神依稀听到一些怪异的杂音,却无暇顾及,随后这些杂音又渐渐消失了。

    虚无之地一片寂静,却静得令人莫名心悸,生出一种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将要发生的不祥预感。

    “毁吾清修者,都该死。”

    刘恒抓紧时间破解残卷上的禁制,就在禁制越来越少,将要完全破除的当口,他心神又猛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像极了之前假灵的声音,可是细细感受,又分明有许多不同,至少假灵声音里,从不会带有任何情感,如今听到的声音却淡漠中暗含怒火,而且让人听了就生出本能般的惊悸与惶恐。

    是海老!

    它,醒了!

    刘恒心头一紧,努力保持镇定,继续破除残卷上最后一层禁制。这举动显然越发激怒了海老,在刘恒面前的那片虚无中,众多珍奇宝典的光芒再度汇聚,从璀璨强光里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的轮廓,并且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凝实起来。

    这时,残卷上最后一层禁制宣告被破,独留下纯净的光芒,刘恒忍不住狂喜,一时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倏然探手,一把将残卷牢牢握在手中。

    与此同时,强光中的人影已经凝成实体,像是个盘膝坐于湖面的乱须老汉,那仿佛蕴藏神辉的双目冷冷盯住了刘恒,张口间风云变色,显然要施展某种恐怖手段。

    “做好以后一起亡命天涯的准备了吗?”

    偏偏刘恒耳畔,也同时听到碧夫人略带调侃与俏皮的声音。

第九百三十五章 黎合族

    霸主之强,举手投足间都能引发风云动荡,一个念头,足以杀人于无形。

    即便是大师境巅峰强者,传闻与霸主只有一步之遥,看似极近,战力却有天渊之别。因为霸主代表凡俗中的极致,代表一种修行的圆满,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大师境强者却有缺陷,一旦被击中要害,必败无疑,这就是二者最大的差别所在。

    圆满就是霸主最强大的地方,譬如灵主,再无心境缺陷,其身躯和灵力由虚而实,那种圆满的气息近乎超凡脱俗,能让霸主境之下的强者本能般敬畏,甚至不战而败。

    可以说他们不需要出手,单凭无意间外泄的气息,就足以掌控一方,生杀予夺。

    而霸主如果出手,那威力就更加不可思议,但凡有缺陷的力量,都无法抗衡他们修行到圆满的伟力。

    被刘恒故意激醒的海老充满愤怒,它想要彻底抹杀掉这两只微不足道却胆大妄为的“小虫子”,眸光所至,虚空生电,惊虹而下!

    它开口欲吐灵言,要如神明一般宣判二人死罪,动用冥冥中它掌握的一丝法则,将二人抹杀。

    这种抹杀,是真正意义上的抹杀,灵言一出,勾动的法则足以让二人瞬息化作齑粉,死得不能再死。这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扭转的结果,尤其眼前这两个离霸主境还有千万里之遥的“小虫子”,更是只能等死。

    然而这注定将要发生的结果,偏偏没有变成现实。

    在它周遭,一道道玄妙阵光迅速浮现,而凝成它身躯的缕缕宝典灵光,竟因古怪阵法作祟,化作了一条条坚实的宝光锁链,将他浑身牢牢绑住了!

    这本是它力量的来源,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禁锢它的锁链,如此天方夜谭的事,却是残酷现实。

    不仅是它的体魄,这些锁链还禁锢了它的气息,它的力量,竟把它绑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变故一生,刘恒立刻感觉到了变化,那股令他本能感到惊悸与极度危险的气息骤然消失,只觉浑身都为之骤然轻松。

    他来不及寻找变故的缘由,只忙着趁机把残卷握在手中,心头激荡,“终于到手了!”

    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刘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因为东西到手不是重点,重点要把东西带走,即便自己死了都不要紧,只要能想办法把东西送到蝶花宗隐脉或米家三姐弟手上就行!

    这意味着这门异常强大的奇功就此圆满,将来的修炼者们再无任何隐患困扰,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条直通宗师境界的坦途大道!

    再没有比这更让刘恒激动的事情了,为此足以让他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这美好未来的关键,在于离开藏书阁顶层这虚无世界,离开藏书阁顶层的关键,在于海老,而破除海老这层阻碍的关键,则在于碧夫人与她事先的准备是否管用!

    刘恒朝眼前看去,心下稍安,因为至少现在看来,碧夫人还算靠谱。

    身为强大灵主的海老,如今被道道灵光锁链死死捆住,怒目瞪圆,却再无一丝灵主的威严,宛若待宰的羔羊。

    “我潜心一年有余,几度变换身份,辛苦布局至今,方得良果。能让我如此煞费苦心地谋划,即便你是灵主,也不枉这一死了。”

    而碧夫人施施然飘到海老身边,笑容兴奋而难掩激动,显然辛苦一番将要成功,她也脱不了俗,依旧感觉到得意。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纤纤玉指,忍不住颤抖地朝海老胸口探去。

    海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目骤然睁圆,浑身浩瀚灵力如若怒海狂涛,雷霆霹雳暴闪,声势恐怖非常。它显然很想挣脱束缚,然后给予这胆大包天的两个小恶贼毕生难忘的惩罚,然而碧夫人布下的阵法似乎很不寻常,重重灵光锁链尽管在它的挣扎与爆发下剧烈抖动,却还是没能挣脱。

    它仿佛在咆哮与怒吼,但因为阵法的禁锢,竟连声音都无法传出来,不过这局面不用猜都知道,它定是在威吓或怒骂刘恒二人。

    这种无声的威胁或谩骂,不会让碧夫人、刘恒有任何动容,刘恒在旁紧张注视,碧夫人的玉指则坚定点在了海老胸口。碧夫人五指一扣,想要嵌进海老体魄,谁想电光骤亮,让她倏然收手。

    “灵主之力?”

    刘恒皱眉,心道想要朝一位灵主下手,果然没这么简单。不说别的,就像眼前这样,即便一位霸主境强者自缚手脚任人摆布,身上还没有任何护体手段,其自然逸散的霸主境力量也足以让人束手无策。

    碧夫人精心设置的阵法虽然束缚了海老,也困住了他体内的力量,但现在是碧夫人想破开充满灵主之力的海老躯体,自然会不可避免地接触到灵主之力。这是代表某种极致和圆满的伟力,不到这个境界者不可触碰,等若禁忌。

    碧夫人没有霸主境实力,照理说根本不可能强行破开灵主之力,而且刚刚是她抽手得快,否则真沾染到灵主之力,只需要一丝就足以让她瞬间灰飞烟灭。饶是如此,由于刚刚距离灵主之力太近,她的手指青烟弥漫,五指尖都被严重灼伤,手臂忍不住地颤抖。

    海老面露冷笑,嘲弄地看向二人,显然觉得二人不自量力。

    碧夫人垂首凝望受伤手指一眼,冷哼一声,从虚空戒指里取出了一个画满符纹的玉瓶,小心翼翼打开瓶塞。

    瓶塞一开,无论海老还是刘恒都双目骤然凝缩,他们同时感应到了玉瓶传出的恐怖气息,好似比之前海老的气息更加霸道狂暴,甚至叫人心生战栗。

    “这是……”

    刘恒不禁失声惊呼,因为他对这种恐怖气息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倾斜玉瓶,一滴纯净如琥珀的金色透亮浆液滚落,散发出夺目逼人的璀璨豪光。海老面上头一次浮现出骇然和慌乱,嘴巴快速开合,想要阻止,可这滴浆液还是毫无悬念地从瓶口滑落,然后在三人紧张注视下滴在了海老胸口。

    “既然准备对一尊灵主下手,万事俱备,怎么可能会忘了要对付灵主之力?”碧夫人声音透出一股难言的冷冽,“只需一滴神兽真血,就足以毁去霸主修行出来所谓的完美,为了不伤害到宝贵的灵心,我甚至不惜花费极大代价请一位霸主出手,特意制作了这滴特别的神兽真血。”

    浆液一至,海老浑身激烈挣扎,又像是在承受无穷剧痛的刺激,即便无声,那扭曲到狰狞的面容和大张的嘴,都彰显出他在发出何等声嘶力竭的惨叫。

    这滴浆液光华急剧闪耀,迅速化作一团水圈,伴随着浓烈的滚滚白烟,以惊人速度腐蚀海老的血肉,不多时就留下一圈不知多深的恐怖伤痕。紧随其后,海老身躯骤然绷直到极致,狂暴的霹雳电光疯狂炸裂,他胸膛上被切出的血圈伤痕内部缓缓凹陷下去。虽然看得出来,海老试图全力抗争,血圈伤痕内的血肉还是滑落,脱离了他的身躯。

    这团血肉离体的瞬间,海老身躯一阵剧烈抽搐,随后迅速委顿下去。刘恒眼睁睁看着海老神情萎靡,眸光怨毒与不甘,眸中光彩却渐渐暗淡,看样子命不久矣,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到手了!”

    碧夫人见状却是欣喜非常,先郑重收起从海老胸口血洞滴落的那滴神兽真血,才一把抓住这团血肉中散发盈盈光华的事物。这东西宛若一粒卵大的宝珠,氤氲生辉,表面有神秘纹络不断变幻,仿佛内中蕴藏着无穷力量,赫然就是海老花费毕生心血磨练出来的灵心。

    碧夫人看得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打了个响指,赶紧用一方怪异盒子将灵心妥善收好,“不错不错,这品相一看就是上等货,我这一年有余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了。”

    这就到手了?

    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海老,想到堂堂一位灵主,一位众神宗藏书阁阁主,明明无论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强大到非人的存在,辉煌一世,结果却这么荒谬地死在一个小小师境女子的手上,刘恒都忍不住为之感到悲哀。

    世上的生死仇怨,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并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譬如海老之死,从某种角度来说,怪不得碧夫人,要怪只能怪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才是他最大的死因。

    照理说即便“怀璧”,凭海老的实力和身份也足够让无数人打消觊觎之心,数千年安然无恙。可谁让它偏偏落入了碧夫人的眼中,这女子不仅胆大包天,而且还恰巧有这个“夺璧”的本事,终是没能逃脱灵心被夺、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不忍心多看,“既然灵心到手,就快走吧。”

    “不急。”

    碧夫人小心翼翼收好放有那滴神兽真血的玉瓶和陈放灵心的怪异盒子,竟又拿出一个类似的怪异盒子打开来,刘恒好奇探头看了眼,顿时震惊当场。

    这盒子里面,居然同样陈放着一枚灵心。

    不过仔细看去就能发觉两枚灵心存在的差别,相比海老的灵心,这盒中的灵心表面纹络变化颇显混乱,光华也暗淡许多,成色显然有不小的差距。

    “咱们能不能从众神宗偷偷逃出去,就全靠它了。”

    说话间,失去灵心的海老身躯渐渐虚淡,像是要重新化作缕缕灵光。碧夫人赶紧把这枚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灵心扔到灵光之中,然后缓缓滑动拇指套着的一枚玉色戒指,原本捆住海老的道道灵光锁链哗啦啦作响,竟硬生生锁住海老身躯散化的缕缕灵光,强行绑出一个人的轮廓。

    做完这事,碧夫人略显疲惫,精神却依旧亢奋,竟有心情朝刘恒解释了一句,“没了灵主,身为灵主真正躯体的藏书阁也保不住,必将崩塌大乱。我用另一枚灵心代替,再用阵法相助,有一半可能暂时以假乱真,使藏书阁保持灵主尚在的状态,不至于迅速崩塌。甚至机缘足够的话,这办法说不定真能让藏书阁重新拥有灵,只是这灵是否还是原来的海老,亦或将会是一位全新的灵,这我就说不好了。”

    说着她拍拍手,长吁了一口气,“好了,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用这法子成功瞒住众神宗,让他们晚点发现这里的事,得看我们的运气了。”

    她心满意足,操纵阵法再凝出一条锁链,捆住刘恒和自己就甩向出口处,一边笑吟吟地继续道:“我向来运气不错,想来……”

    话音刚起,捆住她和刘恒这条灵光锁链突兀一阵剧烈颤抖,让她脸色大变。

    “不好,出岔子了!这灵心似乎跟藏书阁差异太大,完全无法相容!”

    刘恒闻言回首,但见碧夫人布置的那团拥有人形轮廓的灵光锁链正在颤抖,而且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这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无法相容会发生什么?”

    碧夫人的脸色阴晴变幻不定,“要看二者差异究竟有多大了,如果不算太大,还能保持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一段时间,要是太大的话……”

    她没把话说完,刘恒却已经能猜到结果一定糟糕透顶,不由恼火道:“你从哪儿弄的灵心?”

    “几年前从一处仙庭遗族之地买到的。”碧夫人当然听得出刘恒的怒火,没好气地道:“你当灵心是什么东西,能买到一枚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哪还有本事知道二者有多大的差异?要不怎么会跟你说成功的可能只有一半?”

    感觉到背后散发的气息越来越狂乱与激烈,仿佛两种相生相克的巨力在激战,随时可能爆发,刘恒当下也顾不上喝骂碧夫人的不靠谱,急切喝了一声,“快走!”

    不用他说,碧夫人同样察觉到局势好像不太妙,不敢迟疑,竭力操控一道灵光锁链把她和刘恒尽快推向出口。

    二人好不容易逃出那方虚无世界,来不及松一口气,二话不说,就都急切朝楼下狂冲。然而刚走到顶层往下的楼梯口,迎面却见到一个挎剑的中年男子,正蹙眉审视二人。

    这人浑身散发的气息同样不弱,堪称深不可测,分明是一位大武师!

第九百三十六章 回家?

    “你们”

    亏得刘恒和碧夫人都穿着藏应差的服饰,这中年男子只是手按在剑柄上,而不是径直抽剑将二人斩杀,“为何会在这里?”

    “启禀执事。”

    刘恒和碧夫人先行做礼,碧夫人就赶紧道:“阁中委派我们二人自下而上清理楼道,恰巧清理到顶层,我二人有些好奇,便多停留了一会,还请执事莫要声张。”

    这人一身执事穿着,长相却很陌生,显然并非藏执事,才叫两人心中松了口气,从容应对。然而两人更急着想要离开,因为他们离开顶层虚无世界时,里面的情况已经糟糕至极,给两人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哪还愿意在这里花费时间应付此人?

    “区区小事罢了。”

    听了碧夫人的解释,这人眉宇就舒展开来,对这个说法似乎没有任何怀疑,他大袖一挥,故作大度地笑道:“没进过顶层的门人,就没有不对顶层好奇的,请二位放心,在下绝非多嘴的人,更不会多管闲事。”

    他朝二人眨眨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使得二人面上的紧张迅速消退,碧夫人朝他感激道:“那我二人就在这里多谢执事了。”

    刘恒一脸歉然,“执事有所不知,我二人上司刚催促我们速速赶往别处,所以只能改日再请执事一会了,到时再来郑重道谢。”

    “唉,兄台言重了言重了。”执事连连摆手,“俗话说相逢即是缘分,我与二位既然投缘,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二位有事只管去忙,咱们改日再聚便是。”

    见他如此上道,碧夫人和刘恒互视一眼,目露喜色,随即朝这执事抱拳道:“执事所言甚是,那我二人就不跟执事客气了,如今的确有急事在身,咱们改日再聚,告辞!”

    “告辞!”执事也是含笑回礼,为二人让开了路。

    事情到了这一步,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并没有任何异常。恰如碧夫人“坦言”地那样,没进过顶层的人几乎都会对顶层十分好奇,她说他们因好奇而多停留了一阵,是个很容易说得过去的借口。

    而执事虽说是执事,还是一名大武师,但刘恒和碧夫人明面上的身份是藏应差,看着一边执事一边入门弟子,两边身份真正论起来,却并没有多少差距。换做任何一位执事遇上这种事,都不会介意做一次顺水人情,要是以此能结交到两位藏应差,绝对比去举报更划算。

    所以执事的反应没有出乎刘恒二人的预料,让二人十分顺利把他应付过去。

    眼看三人皆是面带笑意,就要错身而过,刘恒身躯突兀一矮,身前浮现出一根残棍,随即就听一声巨大如雷鸣的金铁交鸣声,刘恒与碧夫人的人影如利箭一般打穿重重楼梯,以惊人速度落向底层。

    “好胆!尔等宵小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藏中预谋不轨,如今被我撞破,必将尔等擒拿,拘去执法殿严刑审问!”

    这执事的厉喝声如若雷霆,伴随惊雷一般的交手声和无数重楼梯齐齐炸裂的声响同时传出,巨大动静立刻惊动了藏中所有人。

    “多少年了,居然还有人敢打藏顶层的主意,真真不长教训吗?”

    “啧啧,这年头还有不怕死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派来的死士。”

    “不过也够悲催的,听着像是直接撞到了执法殿执事手中,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执事一声喝,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人们或惊疑或感叹或打趣或兴致勃勃,绝大多数都冲过来想看热闹。

    登记处的白梦洁正自神思不属,也被惊醒过来,随即差点叫出声来。这一刻她心跳骤急,只不断闪过一个念头,“肯定是刘品那家伙出事了!”

    这是一种清晰的预感,也是推算下来最有可能的结果,却绝不是白梦洁想看到的结果。事情一出,她再也坐不住,神色急速变幻不定,几度欲图起身又迟疑,过了片刻才咬牙下定决心,起身就朝两道人影被击落的地方快步赶去。

    她劝说自己别激动,先看看具体情况,搞清楚刘品和那女子究竟闯了什么祸,多大的祸,然后再谈要不要冒险救他们试试的话。越是事到临头,却是要保持镇定,必须视情况而定,绝不能冲动。

    边这么想着,她边生出快要抑制不住的焦躁和恼火,“这家伙,平素看着极守规矩,活得谨小慎微,真正做事怎会如此胡来?竟然敢打顶层的主意,他和那女人是疯了不成?而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藏就得吃这碗饭,人人皆是如此,他也没例外,这本来没什么,可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撞到了执法殿执事的手上?这运气真是差得吓人!”

    “不,不对,刘品不像是那样的人,肯定是被那女人给害了,这个傻子!到时候看情况,实在不行就把罪名全推到那女人身上,反正实情本来就是这样,兴许有几分保下他小命的成算。”

    她已经心念急转,做着种种计划,只准备认定情况后抓紧时间出击,然而就在她即将赶到两道人影从顶层直坠下来砸出的那个巨大深坑时,耳畔忽然听到一个细如蝇蚊又急促非常的传音声。

    “快逃!”

    “用最快的方法远离藏,马上!”

    这声音传来的方向,竟已经离藏有一段距离,而话里的意思让白梦洁愣怔当场。她在信与不信之间迟疑了一瞬,随后再无任何迟疑,瞥了正从高处打穿的大洞急急纵掠而下的执法殿执事一眼,转身就发动身法朝阁外急冲而去。

    “咦?还有同伙?”

    执法殿执事惊疑一声,显然留意到逆流外逃的白梦洁,微微眯眼,面露冷笑,“落到我手里还想逃走,未免也太小看我林某人了!”

    从发现刘恒、碧夫人二人身上的蹊跷开始,执法殿执事不动声色地用计麻痹二人,趁机偷袭,试图一举将二人拿下。本来这一切该十分顺利才对,谁想那男子好像事先早有察觉,竟于千钧一发之际拦下他全力一击,使他计划落空。

    虽说没能如愿一击建功,但是凭借经验和交战时的手感,执法殿执事就能断定,接下他一击的那男子,已经受了极重的伤。

    “谁让你们命太差,偏偏撞到我面前了呢。”执法殿执事颇有些得意。

    诚然,男子掩饰得极好,没到交手那一刻执法殿执事都没能看出来,这家伙居然也有大武师境的战力。但是那又如何,只是个初入大武师境的雏儿,仅能凭借这么点出其不意吓执法殿执事一跳罢了,甚至哪怕提前察觉不对,还是无力真正扭转局面。

    因为他可是新晋的二重境大武师,战力本就在那男子之上,更别说还占了先机,要是这还不能保证他奠定胜机,那才是见鬼了呢。

    本来照说那男子被他重创,他应该尽快将二人拘捕归案才对,他却表现得并不怎么急切,甚至装作现在才发现二人没死,急忙追来的假象,故意和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这么做不为别的,一来藏身处宗门腹地,他早已命令手下即刻赶来,为二人布下天罗地,不怕二人能逃脱出去。二来两个小贼能潜伏到藏这等宗门重地,若非他恰巧撞破还不知何时才能发觉,他在其中隐隐嗅到了大案的气味,相比两个小贼,这才更令他兴奋。

    要是能把两个小贼当做鱼饵,任由他们在宗门这浑浊大水池里好好逛一逛,或许能从里面钓出什么大鱼来也说不定。

    两个小贼算什么,倘若能把他们背后的黑手给抓出来,执事才算不枉费折腾了这么一场。打着这个主意,执事自然不着急,反而不急着走了,想要任由两个“鱼钩”甩得更远些再说。

    这不,他的计划才刚刚展开,看样子就成功钓出了第三条可做大鱼鱼饵的小鱼。这更让他心头飘飘然,为自己的英明而自得,忍不住随之畅想起来。

    “这绝对是一桩大案,只要顺藤摸瓜往下查,说不定能为我带来一件大功!”想着想着,他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倘若一切顺利,那么我成就霸主境这事,就真真有着落了。”

    心神荡漾,让他忽视了周遭的细微变化,或者说不只是他,很多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起“大案”上,同样忽略了四周。有些人天生敏感,有些人灵觉超凡,有些人足够谨慎,自然有所察觉,不由疑问出声。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层楼在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我怎么看见整个阁楼都在发光?”

    “仅仅是大武师出手,为何藏会出现这么大的损毁?是防护阵法失效了吗?”

    “怎么我觉得心慌得厉害?好像有什么灭顶之灾一样”

    有人嘀咕,有人迟疑,只有极少数人才毅然决然快步朝外走去,然而幸运依旧没有眷顾他们。在灾难降临前,这些极少数人有所警觉,却也没有料到灾难会降临得这么快。

    还不等这些极少数人走到阁楼大门,所有人忽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正自惊疑不定,就被一道强光近乎刺瞎所有人的双眼。这是一道来自藏顶层的灵光,原本轻柔或玄妙,而今却狂暴至极,宛若通天光柱一般,转眼贯穿了整座藏。

    仅仅瞬息,藏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凄惨或惊恐,随后一股凛冽如刀的狂风竟在藏里肆虐开来,能把夫境弟子直接吹成齑粉。

    这等恐怖场面好似末日降临,人们仓惶逃散乃至惊悸与惶恐,却估计没有几人能预料到,这场面仅仅只是个开始罢了。

    第一道光柱还没风云落定,第二道光柱紧接而至,又一次贯穿整个藏,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一道又一道声势磅礴又恐怖的光柱相继落下,每一道都伴随着狂风与肆虐的力量,不仅强劲刺破了一层层楼板,更让整个藏都随之剧烈震动,声势壮观至极也骇人至极!

    随着越来越多道光柱降落,阁楼里的声音飞快减少,每一个声音的中止,都意味着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就此终止。短短片刻,原本让无数宗门中人引以为傲的藏,很快化作一片修罗地狱,也很快变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光柱却犹自未觉般,反倒出现得越来越多。

    “海老?”

    “海老为何还不出面?”

    “求海老解救哇!”

    “海老救我!”

    “这是海老在发怒吗?”

    人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凭空出现这等大恐怖,为何作为阁老的海老至今都还没有露面?

    这令人更加惶恐和绝望。

    有两个侥幸从窗户处逃出的门人,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发现阁楼大片崩塌,那些贯穿天地的光柱像是没了某种束缚,竟如神明之鞭,在天地间疯狂抽动舞动起来。两人回首之际,两道光柱相继朝他们狠狠抽打过来,两人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就此被两道光柱相继抽中,然后转瞬就消失了!

    连点齑粉都没有留下,足见这些光柱蕴藏着何等力量!

    眼看着藏似乎出了某种大变故,不仅没能控制险情,反倒出现蔓延向整个宗门的趋势,被惊动的人越来越多。

    这片广袤大地,不时出现恐怖强者故意露出气息,更有甚者气息外放,然后用某些办法尽快赶到。随后,足足六位霸主或疑似霸主之上的强者联袂出手,才算勉强抢在藏的险情扩大到危及整个宗门之前给压制下去了。

    然而藏却真真被毁了,而且损失注定大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尤其前来阻止灾情的六位霸主中那位为首者,脸色难看到极点。

    “查!给我狠狠地查!我要他或者他们碎尸万段!”为首强者的咆哮响彻天地,振聋发聩,令人心悸,“自我众神宗诞生那一刻到现在,还从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我倒,是什么人敢行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第九百三十七章 太子之争

    宛若罚世神鞭的道道灵光漫天飞舞,引发风云雷动,声势恐怖到极点。大片碎石急速飞落,白梦洁虽然已经竭力躲避,还是被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给砸中,这等于灾难的开始。

    一小块碎石,平日别说砸中,只要靠近都会被她自然散发的气血内力给焚烧炸裂,然而此时此刻,碎石不知夹裹了多么恐怖的力量,其速快如厉电,只被这么一小块砸中,竟然激发了白梦洁身上各种防护手段,各色光华剧烈摇晃,好歹是挡下了这巨力袭击。

    可是经此一撞,白梦洁狠狠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身形失控,更多的碎石就如雨落下。初时还见坑里频繁闪烁各色防护宝光,随着砸落的碎石越来越多,竟是相继泯灭,很快被更多碎石彻底淹没,然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失去力量的碎石堆渐渐碎裂,一阵晃动,从中艰难爬出了一个浑身是血污的狼狈倩影。此刻的白梦洁,只有一只腿是完好的,仅仅有几处肿胀,其他地方不知碎了多少骨头,砸出多少伤,好不容易艰难从坑里露出螓首,大口大口喘息,犹自心有余悸。

    “他,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白梦洁只觉经历了一场最可怕的噩梦,好似世界末日,那种场面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浑身战栗,惊恐到了极点。只是两个夫境或师境的人,在她想来顶多如若其他藏书阁应差那样,蓄谋窃取什么典籍,或是为谁人增减修改某种典籍上的内容,却没想到他们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桩事。

    缓过神来,恐怖风波似乎已经平息,她才敢壮着胆子朝藏书阁方向望去,一眼就惊得娇躯剧颤,满面骇然。

    原本奇观一般的藏书阁,已经随同背靠的巨大山崖一起消失了,或者说整个广阔山谷都已被夷为平地,甚至更像是一个更加广阔的大坑。坑中满目狼藉,到处是废墟和深长裂谷,是那些神罚之鞭一般恐怖的灵光留下的痕迹。

    诺大一片废墟,竟安静到了极点,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莫名心慌。

    “今日入阁者有三百二十八人,两位大武师巅峰的副殿主,三十九位大武师境的执事与真传,近百位师境真传与小执事,近两百位师境或夫境的应差与普通弟子,还有数十位藏书阁应差与执事。”白梦洁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这些人恐怕都遇难了,而她或许就是唯一生还的人。

    因为在她逃离时曾回眸一瞥,恰好见到劫难爆发的开端,那个追杀刘品和其同伴的执法殿执事躲过一道灵光,却被另一道灵光倏然击中。堂堂大武师,浑身无数防护手段,依旧挡不住一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炸裂,死得异常迅速。

    就是那一眼让她知道了,这绝对是霸主级别的力量,是霸主境之下的强者无法抵抗的力量,哪怕两位大武师巅峰的副殿主都抵抗不了。

    来自本能的战栗,使得她忘却了一切,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如同刘品远离前跟她传音说的那样。

    逃!

    有多远逃多远!

    如今她虽然遭了重创,却更加庆幸自己当时下意识听了刘恒的话,否则但凡迟疑了一时半刻,她就不是在这里重伤感慨,而是陪那些人一起共赴黄泉了。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海老呢?海老难道不在阁中?”

    种种疑问笼绕心头,让她心乱如麻,可是当见到大批人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不仅没有欣喜,反倒越发惊惶起来。她强撑着服下几枚疗伤灵药,竟不敢再在原地等待救援到来,竭力从乱石堆里爬出,又将乱石堆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四下打量,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踉踉跄跄奔去。

    虽说劫后余生,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连大武师巅峰都死于劫难,你却能活着?

    你提前逃出来了?为何连大武师都无法察觉,你却能察觉,难道你的灵觉比大武师更强?

    一旦被发现她是唯一的生还者,很多诘问就将缠绕上她,让她背负上“同伙”的嫌疑,而且这嫌疑根本洗刷不清。这还罢了,关键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身上有嫌疑,就意味着整个白家都会被她拖累,那下场白梦洁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

    所以她即便生还,但注定无法露面,而且从今往后有家也不能回,还得祈祷宗门将以为她同样死在了这场灾难里,才能在隐姓埋名、日夜惶惶中度过这一辈子。

    从世家里的娇娇女一下子变成这个样,白梦洁都不知道是当时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心下仓惶迷茫。对于救她一命又让她落到这个境地的刘品,她此刻也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憎恨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然而大批宗门人手正在赶来,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拖着重伤的身子还得尽量抹去自己离开的踪迹,仓促而匆忙。至于怎么逃脱宗门中人的追寻,她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从小就在宗门里长大,又向来喜欢偷溜出去玩耍,她知道太多无人知晓的地方和路径,足以保证她躲过宗门中人的追寻,甚至在悄无声息中离开宗门,哪怕宗门大阵开启也拦不住她。

    独有想到刘品,她有些忧心忡忡,看着四面八方到处是人,无数阵法相继开启,头顶是宗门大阵开启而显现的种种神影虚像,“他们怎么逃得出去?”

    “走了么?”

    黑暗中,刘恒听到碧夫人的传音询问,侧耳聆听一阵,才传音回道:“应该是走了。”

    此刻他们挤在一个山洞自然裂开的狭小缝隙里,甚至顾不得男女之别,紧紧挤在一起,哪怕听着搜查的人疑似已经离开,依旧一动都没动。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又听到山洞里传出细微的声响,应该是有人杀了个回马枪。

    这等伎俩,刘恒和碧夫人自然不会上当,只是想到此刻处境,两人都难免蹙眉。这样一男一女紧贴在一起,难免尴尬和旖旎,这都在其次,关键是他们被困,一时很难逃离,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话说之前在藏书阁顶层外面,和那个执法殿执事撞个正着,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应付过去,但那时候后面等于有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他们只能找最快的办法。当执事表现出很快相信他们说辞的样子,他们就已经察觉执事在打什么主意,才能在只是暴起出手的同时挡下这一击。刘恒瞬间与泥猴合体,不但挡下了这一击,更借力以更快的速度冲到楼底,然后碧夫人动用宝物让两人地遁远去。

    然而执事生前也没说错,他毕竟是大武师境二重的强者,哪怕刘恒和泥猴合体,仅仅拥有大武师一重的战力。

    武师之上,一重境是一重天,只是一重境界的差别,体现在战力上也差距极大。亏得刘恒与泥猴合体后的状态更接近横练强者,在重击下才没有当场暴毙,饶是如此,这一击也让刘恒当场七窍流血,浑身龟裂,受了重伤。虽然刘恒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当时还得拉着碧夫人一起逃离,极小的力量传递到碧夫人身上,让她也受伤不轻。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个发现他们的执法殿执事,应该已经死在藏书阁大难里了。

    要是他还在人世,一直盯着刘恒和碧夫人远离的去向,那他们就真的麻烦大了。

    他们发现藏书阁爆发大劫,立刻改变了遁走的方向,抢在大批追捕人手赶来前躲进了这个山洞夹缝里。照如今的迹象看,他们并没有遭到太有针对性的搜捕,说明那执事应该是死了,让他们略微安心。

    但如今的处境依旧不容乐观,地遁是没法用了。不只是地遁,在宗门大阵都开启的情况下,任何遁法都逃不过宗门大阵的感知,他们显然没办法故技重施,离开众神宗。

    而此刻他们甚至不能动用任何一种阵法,追踪的人似乎带有探知阵法存在的东西,动用阵法也会被人察觉。所以哪怕躲在这里,他们只能靠功法和类似龟息的方式,以此寄希望能隐藏得住。

    这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侦查手段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暴露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必须尽快离开。

    那执法殿执事生前,显然把他们逃离的方向说了出去。即便他们中途改过方向,却因为大批搜捕人手的到来,不得不尽快就地隐藏,实际上此地偏离得并不多,依旧处于被着重搜查的范围。

    至少,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才行。

    问题是刘恒身上的伤太重了,不断有人来来去去的搜查,让他不敢妄动。这伤又是大武师境二重强者留下的,残留在他体内的力量抑制了他身躯自然愈合的速度,还必须坚持与泥猴合体的状态,否则一旦状态跌落到师境,他的伤势定会迅速恶化。与泥猴合体,毕竟不是正常状态,刘恒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又必须在这期间尽量恢复伤势,可见情况糟糕到了何等地步。

    “你有药吗?”

    刘恒努力别过头去,避免相互鼻息可嗅的旖旎,一面是试图缓解尴尬,一面是硬着头皮更尴尬地问道。

    他之前众多身家在死前近乎散尽,重新阔绰起来也是做了曾氏祖宅一事有所收获,其中自然以魂伤灵药为多,后来几经入市,购买的也大多是魂伤灵药和日常所需,特别用来治疗武者伤势的药反倒不多。

    如今的处境,又必须他尽快让伤势好转,仅有的疗伤灵药入肚,由于无法运功相助疗伤的缘故,药效发作极慢。时间却不等人,注定需要更多伤药,不得已只能求助碧夫人。

    “转过头来。”

    碧夫人低声传音,等刘恒把头转过来,她垂首沉默一阵,忽而道:“别看,别说,别多想。”

    随即不等刘恒反应过来,两片柔软微凉之物就印在了刘恒嘴上,让刘恒骤然间双目猛然睁得不能更圆了,惊愕当场。

    很快,一股带着对方体温的浆液入口,刘恒下意识吞咽下去,只觉略苦中带着一丝清香与甘甜。这是药汁,只是其中好像还多了些别的东西,让刘恒心神摇曳,很快又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赶紧把药汁都入了肚。

    说句实在话,这渡药的方式刘恒可以理解,毕竟局势紧张,两人不敢妄动,动静越小越安全,而此刻碧夫人所用的方式就是当下最隐蔽也最安全的,并没有问题,只是这过程未免太……

    渐渐地,刘恒明知不应该,还是难免生出本能的渴望,努力吮吸,仿佛那苦味药汁中夹杂的清香与甘甜,就是世上最诱人的味道。同一时间,由于相互紧贴,任何一点细微摩擦,都会他的身体温度自然上升,热力惊人,这种反应令刘恒自己都觉得很羞耻,却极难克制。

    直到碧夫人面泛红晕,直红到耳根,努力扭过头去,根本不敢多看刘恒半眼,刘恒才倏然惊醒过来,惭愧到了极点。一面忍住那古怪的遗憾和不舍,他一面万分庆幸,亏得自己忍住了把面前温香软玉紧紧抱住的渴望,否则就更无颜面对碧夫人了。

    尴尬的寂静中,刘恒努力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出口却变成了“你……真的很喜欢你夫君吗?”

    刘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有天知道!

    他明显感觉到,身前娇躯微微一颤,螓首垂得更低了,他赶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哎!”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了。

    “我和碧枕希是命中注定的,本来我注定将在游历中与他魂魄偶遇,然后阴差阳错结成道侣,再踏上替他复生之路,最后……”沉寂片刻,碧夫人突兀呢喃,随后深深看了刘恒一眼,“以后,你就能知道我为何如此了。”

    命中注定!

    又是命中注定!

    以前刘恒就觉得,这是世上最悲哀的一个词语,如今感觉就更加深恶痛绝。他听了几度张口欲言,终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凝望碧夫人。

    碧夫人却很快又垂下螓首,“刚刚就说过,你不要多想,只是为了帮你疗伤而已。而且你我,只有这点缘分,并不会有结果,多想只是徒增烦恼,再无它益。”

第九百三十八章 整顿乱象(一)

    “哦哦,赵梦真姑娘,你好。”刘恒心乱如麻,颇有种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感觉。碧夫人这话里好像别有深意,刘恒不知自己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心猿意马,乱成一团。

    刘恒不由自主回想起昔年二人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一道屏风相隔,独能听见碧夫人那慵懒而略带娇媚的声音。单凭声音,刘恒觉得她会是个二十出头、初为人妇的美妇人,无论年纪还是身份都让人无法多想,反倒觉得此人心性似是略显放浪,自然不为刘恒所喜。唯独卦算得极准,让人印象深刻,很难忘记。

    后来多亏了她给占的卦,刘恒才能如愿救下身处绝境的何伯,这个他心唯一的亲人。而刘恒又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有心想偿还这笔债,谁想根本寻不到碧夫人,如此被逼着成了一个欠债不还的人,日日惦念此事,于是把这个连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女子也牢牢记住了。

    其后与碧夫人的交集,都是辞鹤楼,掌柜代为传话,令刘恒很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如此异的女子,任谁都会好,刘恒这几年打听下来,才知道碧夫人他想象更加异。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碧夫人相见,虽然应该易容过。

    不得不说,此刻易容后的碧夫人算不绝世美人,然而眸光流转,总有种寻常女子极其少见的灵慧与狡黠,加相师的神秘气息,自然有种无与伦的魅力。

    她向来是那种人群第一眼不会留意,但多看一瞬会被莫名吸引的女子,神秘莫测,捉摸不透,越发撩人。在知道了碧夫人并非自己所想的模样,又知道了她的古怪与坚持,刘恒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渐渐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她生出钦佩与尊敬,并没有过别的念头。

    直到此刻,那一吻之后,再怎么说不多想,刘恒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很多。

    人人称之碧夫人,听着年纪不小,实则只要知道赵梦真的过往,该知道她和刘恒初次相逢仅仅十四五岁,如今也才二十出头,年纪与刘恒相差并不多。再说赵梦真那位夫君,从头到尾两人没见过面,甚至碧枕希到死都不知道他早已成了别人的夫君。这种喜结连理的方式若是放到其他女子身,简直荒诞到了极点,唯独出现在赵梦真身,才让人觉得见怪不怪了。

    但真正说起来,这算哪门子成婚?

    唯一把赵梦真捆死的只有那四个字,命注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刘恒清空杂念,认真凝望赵梦真,“如果不按照命注定的来,会出现什么事情?”

    他相信以赵梦真的性格,肯定不会相信世有无法改变的东西,她应该早已试过逆命而行,刘恒想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赵梦真沉默片刻,才轻声传音道:“如你,事事不顺,注定将其他人命途多舛,活得艰难无,稍有丁点行差踏错,是万劫不复。”

    她没说的话,刘恒还没发觉,如今回头想想,不由得悚然,竟真有这么一种感觉。

    “这样?”

    然而刘恒回应,却是眉宇轻挑地反问,语气很是轻松,“如果只是这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这么些年可不是如此过来的?

    对别人来说异常坎坷艰难,时时陷入生死困境,或是困扰缠身,但对于刘恒来说,或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早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你知道什么?”

    碧夫人瞪他一眼,不凶而显风情,没好气地道:“不只是逆天改命,还有宿命……你彻彻底底是个混人,这里面的东西,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而且,而且跟你说不着!”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碧夫人眸明显闪过一丝慌乱,显然也觉得这话越说越像打情骂俏,立马打断了。

    这句话也让刘恒心神为之一清,心神骤然浮现出一个倩影,越发暗恨自己定力太差,“我,我如今应该也算是有道侣的人,和你一样。”

    虽说他这段姻缘,同样是古怪到了极点,倒好像是碧枕希,成了别人的“死夫君”,但毕竟算是名分已定,怎能忘记?

    一旦想起这事,刘恒觉得一股惭愧悔恨油然而生,严格算起来,他如今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能与别的女子如此亲近?尤其怎能心猿意马?

    这门婚乃至他这“妻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仔细想想他自己同样不靠谱,归根结底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燕归言以为他行之将死,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止,再或者以刘恒对燕归言的了解,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情之所至,大部分原因估计是恰巧需要一个“亡夫”,因为对刘恒不算反感,成了合适人选。

    照说他早已成了别人“亡夫”,这姻缘名存实亡,本不该再去纠结,但刘恒自己不这么想。自幼他接受着天纲伦常的教诲长大,这观念早已根深蒂固,不会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改,所以在他的观念,一日夫妻终生夫妻,无论其有多少阴差阳错,既然早已定了名分,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不管燕归言怎么想,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把燕归言给找回来的。既然如此,他不该再妄动杂念,哪怕要收纳别的妻妾,也该让燕归言这个正妻知道且同意才行,否则有沾花惹草的嫌疑了。

    闻言,赵梦真似是讥诮地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随后再没提这一茬,“你伤好了没有?”

    刘恒立马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你的药很灵,快好了。”

    “那赶紧想办法离开吧。”赵梦真语气转淡,似乎刻意疏离,“你我若是还在一起,目标太过明显,不如在此分别,各自想办法逃离的成算反倒更大些。这里有一副地图,面标注了几个这种情况还能出入的密道,接下来各奔东西,如何?”

    刘恒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凝神静听外面的动静,心神稍稍放松了些,“距离最近的人声,约莫在数百丈外,是刚刚从我们这里离开的那三人。除却这三人之外,更远的在千丈之外,应该是北方人数最少……”

    他略微沉吟,经不住又瞥了赵梦真一眼,赵梦真脸蛋顿时又是浮现红云,随后似娇似嗔反瞪向刘恒,好像在问刘恒还看什么看!

    刘恒拼命眨眼,想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但看样子这情景下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解释不清楚,越闹误会越大,索性不再多说。他闭双目,心神很快重新投入,显然又只能靠这个了。

    他本来还说尽量减少对的依赖,以免沾染越来越多的“魔”性,但现在看起来哪里戒得掉,一旦遇到难关,他头一个得想到,简直是毒已深。

    然而像是这种关头,除却依靠这件逆天宝,刘恒还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待会你将化身一只小兽或虫豸,这是我极力隐藏的一个秘密,还望……”刘恒本来想叮嘱赵梦真记得替他保守秘密,只是话到了嘴边,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现在和赵梦真的关系已经明显和之前有了差别,这才让他没有多想,决定在她面前动用,本是渐渐当做了可以信任的人。

    既然要当做信任的人,不该再多嘴叮咛,像是画蛇添足。

    赵梦真眨眨眼,笑盈盈地传音道:“那东西果然在你手。”

    什么东西,赵梦真没有明说,但意思明摆着,是在指这件魔名遍史书的物。只是听着意思,她从没听说过这事,却能隐隐猜到,这份才情与本事,让刘恒再次挑眉,随即苦笑。

    只能说这世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除却赵梦真,还有一些有心人早对这事起了疑心。

    “被怀疑是无法避免的事,但希望你以后更加谨慎小心,能不用不用,用了尽量别被人抓到把柄。然后是抵死不承认,只要你自己不认,纵使千万人起了疑心,依旧奈何不得你。”赵梦真认真道:“想必你也清楚,这东西毕竟名声太差,一旦沾染到你身,足以让你声名尽毁,得不偿失。”

    这显然是肺腑之言,刘恒重重眨眼,表示自己听到心里去了。

    说是这么说,这次眼看情况还是得用,尤其别看赵梦真劝说刘恒时郑重其事,却露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期待神情,明摆着很想体会下是什么感觉。

    刘恒无奈,心神重投,照着长街一个角落阴暗处轻轻拍了两巴掌,随即心神一阵恍惚,再清醒时场景已经大变。

    原本两人紧贴一块儿才勉强挤得进来的缝隙,如今在他眼,等若是身处万丈深渊之下,广阔得无与伦。这当然不是他们身处的山缝发生了巨变,而是他们身躯变小了,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观反差。

    他下意识朝身边一看,见到另一只浑身灰毛的小老鼠,正在张牙舞爪,好地打量和适应自己的新身体。

    “吱吱……”

    赵梦真想说什么,一开口立时瞪圆双眼,赶紧住了口,随后蹙眉,露出苦恼和埋怨的神情,转为传音,“你不能挑选好看一点的吗?”

    刘恒耸耸肩,朝缝隙更深处和缝隙外山洞指了指,示意赵梦真选择一个离开的方向。赵梦真想了想,露出疑问神情,刘恒略微沉吟,朝缝隙外的山洞一指,待赵梦真思忖后点头回应,他率先领路,沿着缝隙边角朝山洞爬穿而去。

    这种鼠类在荒僻山野实在太常见了,尤其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大难,蛇鼠虫蚁都慌不择日地到处乱窜,刘恒和赵梦真化身的两只小鼠混在其,即便有些异常也很难引起外人的注意。

    如同每一个初次体验那神易容术的人一样,即便是女子赵梦真在这一点也没有能够免俗,格外活跃,仿佛一切于她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

    她有时爬树梢,有时跑到“同类”之,有时甚至想故意从众神宗搜捕之人的身边跑过……

    开什么玩笑!

    身躯虽然变了,可她神魂的强弱却没法改变,一旦碰哪个众神宗搜捕之人拥有搜捕强大生灵的手段,那是自寻死路!

    诚然,寻常搜捕之人基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别忘了他们身处何处,尤其在这个最为敏感的风口浪尖,任何一点大动静都足以将他们暴露在整个众神宗的视线下,不是找死是什么?

    刘恒吓得冷汗直冒,赶紧跟在后面拼命劝阻,寸步不敢离开,好说歹说总算让赵梦真打消了这念头,不时带着不满拿眼睛横他,然后又到处瞎跑去了。

    这让刘恒无奈,只能继续跟着乱窜,直到深夜才在临近一个密道的山崖停了下来。

    “亏得你还知道不是来游玩的。”刘恒没好气地传音道。

    “你看。”

    赵梦真却好像根本没听刘恒在说什么,自顾自仰着脖子感慨道:“今晚的星河,真漂亮。”

    刘恒下意识也抬头看了眼,在浓云飘荡的深蓝夜空,银河横天,亿万星辰仿佛长河里的砂砾,随着“河水”的冲刷而翻滚,熠熠生辉。他很少仰望天穹,因为很少有这样娴静的时间,如今在赵梦真身边陪她一道仰望浩瀚又壮丽的星河,心头竟也随之感受到了宁静与广阔。

    “你知道吗,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昭示着你来到世背负的宿命。”赵梦真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宿命是不定的,有很多条路供你选择,最终踏哪一条路并非天命钦定,而是归结于自身。”

    “倘若有哪一天,我撑不住了,或许会舍弃这条路,换一条路也说不定。”赵梦真忽而用身子撞了刘恒一下,“将来要是我逆天而行,混得越来越惨,你说有没有人会收留我?”

    “当然!”刘恒毫不迟疑地道:“我……”

    不等他说完,赵梦真一声嬉笑打断了他,“和你开玩笑呢,这么认真作甚?话说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命星是哪一颗?”

    刘恒点头,的确好,赵梦真眼睛晶亮,深深凝望刘恒一眼,伸手指向天穹某一个方向。

    “据说逆天改命得越严重的,命星越亮,我给你指出方向,你自己找吧!”

第九百三十九章 整顿乱象(二)

    孤高悬崖,夜风清爽,浩瀚星河下,独有两只小鼠人立于崖巅,窃窃私语。四周无人,即便有人,也不会想到如今惹得众神宗群情激愤的藏书阁之难,罪魁祸首居然是这么两只不起眼的小鼠。

    赵梦真“鼠爪”指向一个方位,刘恒凝目望去,璀璨星河,这一指是数以万计的星辰,明暗闪耀,却总有那么几颗亮得刺目。

    在寻找自己命星的时候,刘恒一动未动,旁边却不知何时少了一个身影。

    赵梦真悄然离去,刘恒不知道吗?

    身为武者,感知本远常人敏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赵梦真的离去。其实刘恒早察觉,赵梦真有意要独自离开,于是十分配合的寻找命星,成全了赵梦真不告而别的心愿。

    “应该是那一颗吧。”

    星河的东角,靠近边缘的地方,按赵梦真的指点,刘恒的命星一定很亮,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那颗亮得异乎寻常的星辰。这颗星辰的确很符合赵梦真的描述,竟是亮得刺目,仿佛能与皎月争辉,正印证了刘恒两次“逆天改命”的非凡经历。

    这颗星辰太亮了,亮到与周围同伴格格不入,又好似光亮深洞,不断吞噬和遮盖了周围星辰的光芒,那样的霸道与孤傲。

    “这是我吗?”

    刘恒喃喃,觉得太过醒目,只要注视到这一个方向,必然会注意到它,这可不大像刘恒的风格。然而仔细想想,如果把他的过往写成一本书,每一段书写一页,那么每一页都显得如此特别,都有过那颗星辰般的醒目模样。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身边那片空寂,赵梦真化作的小鼠早已远去,残留的幽香也被夜风带走,于是他沉默了片刻,也转身下了崖。

    在赵梦真所指明的密道,刘恒远远看了一会,并没有靠近。这条密道静谧无声,却太过安静了,让刘恒嗅到一种危险的气息。

    所谓密道,尤其这种流传出去的密道,像家里被抛出了一个鼠道,平日里虽然知道却懒得理会,但家里被老鼠祸害了,那必然会严控住所有的鼠道。如今这条密道给刘恒的感觉,是欲擒故纵,特意留下的“鼠道”,看看能不能钓出祸害家里的老鼠。

    这片静谧之下,应该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直等猎物自投罗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刘恒自己太疑神疑鬼,只是不管怎么样,刘恒都不想去冒这个险。原本赵梦真的计划,是针对他们两个活人设计的,注定有危险,却已经是当前局势下最好的办法了。但如今不同了,他们化身小鼠,无论体型还是身份,都之前有了更多回旋的余地。

    体型缩小到还没巴掌大,那么显然不再需要什么特定的密道,只需要一些隐蔽的小缝隙,足以让他安然逃生,风险却去走密道不知小了多少。

    于是他远远看了片刻,很快悄然远去,开始寻找更加隐蔽的小缝隙。

    而与此同时,众神宗内,一场动员了近乎全部宗门人手和手段的大搜捕,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了。这一场劫难,不只毁了众神宗自古以来苦心经营的藏书宝阁,海量珍贵典籍乃至孤本都毁于一役,小部分精英人物与海老齐齐遇难,更让众神宗声誉大毁,这才是最重的伤口。

    可以说承平近千年,众神宗从没遇过这么大的损失,而且在自家宗门之出了这等祸事,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所以整个众神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动员起来,无论各大世家还是各大支脉,在这一刻摒弃了平日的间隙或恩怨,全部怀着满腔怒火鱼贯而出,迅速四散开来,密布到众神宗四面八方各个角落,只想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无数尘封多年的秘宝与器具被连连翻出来,迅速装备到一个个众神宗人的身,让他们侦查与搜索的手段不断提升,开始逼近无所不查、无所不知的骇人地步。

    这种举宗齐动的大场面,包括很多宗内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很多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更不知道宗门居然有这么多人。漫山遍野随处可见搜捕人员,出自各家或各支脉的门人相见,还要或明或暗拼一下各自的搜捕手段,简直成了攀各方底蕴的时候。

    而相关的查问,也近乎同步展开。

    由于还没找到幸存者,查问这一边进展十分缓慢,在找不到特定怀疑对象的情况下,只能用笨办法。

    亏得那执法殿执事遇难前曾简单讲述过一些他掌握的线索,如案犯疑似一男一女,身着藏书阁应差服饰,男子应有初入大武师的修为,但已经遭到执法殿执事的重创。这些他当时匆匆交代的话,如今每一点都成为弥足珍贵的线索,好歹为后来查案者指明了一些方向。

    于是藏书阁应差的名册,成为至宝,查案之人仔细追溯所有应差入门的方式,结果才发现这背后牵扯到多少势力,甚至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这些势力有内部宗门或各支脉,也有外部的势力,随着追查的逐渐深入,更是查出许多不可告人之事,令查案之人与宗门高层们瞠目结舌,才知道藏书阁之乱,远他们事先以为的更乱。

    没过多久,查案之人尴尬地停下来了,不是他们想停下,而是根本不敢再查下去,因为牵扯实在太大,让他们心惊胆颤,没了主意。不得已,他们只能如实报高层,又引得高层之间也骚乱不断,扯皮推诿,相互攻奸,险些引发更大的动乱。

    最后是掌教亲自发话,宣布过往之事一概既往不咎,只追究与藏书阁之劫有关的人和事,才算暂时平息了这场风波。

    这么一耽搁,所有明眼人心下都是晒然,最关键的时间等于这么白费了,接下来即便查出什么重要线索,案犯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还有不少人看得更远,值此一役,无论藏书阁一案能不能了断,众神宗都注定要再次陷入严重的内乱了,忧心于宗门的暗暗叹息,更在意自家者冷眼旁观,并做好了应对内战再起的准备。

    此事,明显成为内乱的开端,乃至预示着圣争的战火,也蔓延到了可称地处偏远的众神宗。

    这一切都不像是好预兆,饶是古老如众神宗的世家和各脉,也萌生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感觉,真正体会到了此番圣争的恐怖与压力。

    事实果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在他们到处搜捕时,两个罪魁祸首已经悄然远走,头也不回地远离了众神宗,甚至百武。

    赵梦真如她所讲,去了曾经埋葬着魃仙门祖师的那块地葬宝地,因为她早把碧枕希埋进了魃仙门祖师昔年所在的墓穴之。复生的东西基本都已备好,只等她带去最后一味灵心,能尝试复活碧枕希了。

    这个女子,好像给刘恒留下一缕旖梦,然后飘然远去,来的突兀,去的同样突兀。

    至于刘恒自己,了却一桩心事,把一丝绮念深深藏到心底最深处,总算得以启程,前往他日思夜想的十日城。

    这一路又是走水路,可以一直逆流而行,直抵相距十日城极近的地方。相陆路,水路通畅,速度却往往不如陆路,好在刘恒没什么急事,不用急赶着过去,索性求个方便。

    在路,他听到最多的是众神宗那场大难,还有百武各地的骚乱,甚至于天下各地,都渐渐生出了动乱的苗头。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不只是他们把众神宗搞得一场乱,其余四大圣地,龙神宗、血神宗、百灵谷、十二宫,在这几个月都不得宁静。有强大世家不知何故集体叛门,还带走大量至宝的,有人里应外合,盗取一个圣地宝藏,将两个宝库彻底搬空又飘然离去的,也有江湖闻名的天才散修门叫战,击败某圣地一整代弟子,使得此圣地沦为天下笑柄的。

    或者说不只是百武五大圣地,连圣地都各自生乱,其余各大宗门更不用说了。要是放眼天下,四面八方竟没有一处是安生地,种种祸事频生,简直像是天下都要大乱了的样子。

    犯案之人,说来竟有一个共通点,是似乎都很年轻。有些事情,各方几乎可以肯定是什么人所为,赫然是一些这两年名扬天下的年轻人物,有些事情曾留下线索,却是一些曾经籍籍无名的神秘年轻人。

    然而纵览天下,人们都感觉到了年轻一代的来势汹汹,而且深深感觉到了压力。以往江湖其实也大同小异,每一代年轻人踏崛起之路,注定要引发许多事端,然而纵观古今天下,却都极少看见势头如此猛烈的,如若群狼饿虎,势要搅乱天下风云一般。

    刘恒总觉得这一代人太急切了,仿佛对想要得到的东西都迫切希望得到手,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也没有一点耐心等候。

    照说本没必要这么急切,但刘恒又感到好像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无论他们这一代人愿意不愿意,都把他们强行推着向前跑。

    总之是一个字,急。

    每个人都急于把东西尽快拿到手,刘恒真不知他们究竟急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急切。反而他自己不知是不是受到这氛围的影响,心神也有些莫名紧张,好像预感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一样。

    “除了圣争,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事?”

    刘恒这么想着,晒然失笑,索性不再多想,自顾自忙着他自家的事情了。

    首先是疗伤,二重大武师的蓄力一击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当时赵梦真渡药,只是暂时把伤势和积存体内的敌人力量压制下去,并没有化解。要想化解,要等到刘恒离开众神宗那个是非之地,才有机会来慢慢治疗。

    其次是修为,这次总算让他尝到了甜头,也在暗自后怕。还算是他突破成为横练武师,得以保证与泥猴合体后拥有大武师战力,否则当时二重大武师那一击,不是重伤那么简单了。

    修为越往,每一层的实力差距都会变得异常巨大,如果有大境界之差,那更加无法弥补了。对大武师,哪怕是师境巅峰的横练强者,依旧扛不住大武师的攻伐,巨力传递到身体薄弱处,足以震碎这些罩门,使之暴毙。

    所以能与大武师对敌者,必然是大武师,这让刘恒彻底体会到了修为的重要性。而且如今他以修行横练功法为主,再没有修行自改版那样以下克的能力,这让他很不习惯之余,也越发迫切希望提升修为了。

    行船不是很好的修炼地,刘恒在养好伤后也不敢贸然寻求突破,只能继续磨砺功法和体魄,偶尔逗弄小白胖,加之参悟新到手的宗师卷和盘踞识海的圣卷内容来打发时间,倒也不嫌无聊。

    这两卷功法,毕竟已经超出刘恒现时境界太多,他只觉内容及其晦涩难懂,尤为花费精力。尤其是圣卷,他原本那种死记硬背、强行理解的笨办法,好像越来越不管用了,庞大的圣卷内容仿佛生出了自己的灵智一般,开始不断变幻,让刘恒参悟起来越发觉得吃力,往往废了很大精力都毫无收获,为此深受打击。

    好在如今刘恒刚刚突破,暂时不用像以前那样太过担心关于寿命的困扰,心境颇为平和,不怎么在意得失,才没有生出彻底放弃参悟圣卷的念头。

    这么乘船而行,路曾遇到不少事情,好在敢在这将乱之世乘船远行之人,无论船家还是船客,都有些自保的本事。他们一路能拿钱买平安凑钱撒出去,碰硬茬也能守望相助,渐渐竟都结下了共患难的情谊,不断逢凶化吉,硬生生闯到了北胡与大夏边界的永乾河。

    到了这里,很多人都能松一口气,心神不用那么紧绷了。

    “要说是百武和灵原附近最危险,在那些地界,游荡着太多亡命之徒,只要离开那一片地方,立马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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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章 整顿乱象(三)

    “张老弟怕是有些年头没来过北胡和大夏这边了吧?”

    船头儿老洪蹲在船头抽着旱烟,“这年岁,哪里还有安生地?我倒是觉着,北胡和大夏更前头还乱。”

    旁边张贺趴在甲板,懒洋洋晒着太阳,闻言一怔,“我倒是知道大夏与北胡这些年都在打战,可这边强者并不多,战事不算激烈吧?怎么听你的意思,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说道?”

    “要看怎么说了。”见不只张贺,其他十多人都好打听,老洪咂摸着嘴,“这不是大夏又要选太子了么?”

    “这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大夏选太子不是很神秘么,向来在一个独有心念能入的虚界,与现世没有多大关碍。”张贺晒然,不以为然道。

    “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吧?”

    旁边一个美妇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勾勒出越发诱人的身段,引得在场所有男人挪不开眼,她不仅不羞臊,反而越发得意,“此番大夏选太子传得沸沸扬扬,和历代大有不同,你居然还没听说,那你还跑来这边作甚?”

    张贺郁闷道:“怪了,莫非不知道连来都不能来了么?”

    “我还道你跟我们是同路人呢。”旁边一个年胖子撇嘴,“敢情你是来瞎混的,照我说啊,这当口不是为了此事而来,还是少往这边瞎跑来得好,免得搅进这趟浑水里,想抽身可不容易了。”

    “嘿劳胖子,你这是故意找茬还是真在劝我呢?”张贺瞪眼喝道:“是不是难得清闲一天,你这胖子还想找抽是吧?”

    劳胖子也是反瞪回去,眼看两人又要斗嘴,无数人都是一脸不耐烦,旁边一个精瘦男子猛地一脚踹向劳胖子,“你们没完了是吧?难得清静一天,还得听你们耍嘴皮,烦不烦?”

    别看劳胖子身段如若水桶,反应却异常灵敏,一缩腰躲过这脚,还想反击,但见周围更多人朝他瞪来,立马没了脾气,嘟哝道:“这次又不是我挑起的,怎么还针对我?”

    见两人熄了火,其他人根本不理会劳胖子的哀怨,继续前面的话题。

    “此番太子之争,据说大有改动,在此期间,诸多大夏的皇子皇孙获得极大权力,可以自行起兵夺取地盘。现世抢到的地盘,待到虚界那边都会如实反应出来,而虚界里产生的变化,也会反过来影响到现世,尤为异。”

    旁边有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耐心为张贺解释道:“大夏朝廷那边发下话来,最后评定,只看现世占据了多大地盘,多少人丁与兵丁,以此来挑选出新的太子。于是诸多皇子皇孙激动异常,纷纷倾囊所出,到处招揽能人贤士,只为了开疆扩土,夺取太子。”

    这时,一人笑着与众人对视,“咱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来看看各家行情,然后择机投效,博取一世荣华富贵的,谁想偏偏冒出你这么个怪胎来。”

    “谁怪胎?”

    张贺又是瞪眼,结果见到所有人都朝他淡淡看来,他立马郁闷下去,“敢情你们都知道,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谁把你蒙在鼓里了,人人尽在不言,各自见到了心知肚明,那还需要明说?”美妇人嗤笑道。

    张贺眼珠一转,盯了躺在甲板最边缘的安静男子,“不对,刘老弟应该也不知情!”

    刘恒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那模样,一看跟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听说。”张贺立马又得意起来,“我老张耳目虽然不灵通,眼神倒还算不错!”

    结果不等刘恒回应,旁边几人面面相觑,忽而朝张贺促狭道:“老张,我看你这眼神也不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如你的耳目呢。”一人慢悠悠补刀。

    劳胖子最后接口,“除了本事还算强差人意,真不知你怎么活到今天的。”

    “嘿了怪了,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冲我来了?觉得我好逗趣还是怎么说?”张贺哭笑不得,“说我消息不灵通,我也认了,可说我眼神不好,那我真真不服气!今天你们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跟你们耗定了!我不动嘴也不动手,死死盯着你们,去到哪儿都跟着,恶心死你们!”

    说实话,别说张贺一头雾水,刘恒也很好,不知道才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这些同船共患难的家伙们,究竟从他身看出些什么来了。

    所以在别人看向他,用眼神询问是否介意时,刘恒很是坦然地摇摇头,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居然还不服气,好!今儿个咱们好好让他心服口服一回。”老洪先开了腔,咂摸烟嘴,眯眼嘿笑道:“你先说说,刘老弟看着像什么地方的人?”

    “当然是百武人。”张贺毫不迟疑地道,“他那口子百武方言,绝对做不了假。”

    他笃定说完看向众人,结果见众人一脸鄙夷,刘恒含笑不语,一下子不自信了,“难道不是?”

    众人也不说话,给他机会继续猜,他这下认真起来,边盯住刘恒边不断回忆平日刘恒的点点滴滴,很快眼睛一亮,“我猜到了,他是灵原人!”

    但是紧接着不等众人反应,他又自顾自皱眉,改口道:“不对,不对,虽说有些灵原人的习性,细细感觉却并不妥帖,还是更像百武人。”

    言罢他心头恼火,怒斥道:“我明明猜对了,还被你们给故意带偏了!敢情你们还在拿我开涮!你们有完没完?”

    美妇人笑得前俯后仰,“刘老弟?”

    她本意是想让刘恒自己来公布正确答案,然而刘恒已经心生好,很想看看众人的眼力,索性并不直接回答,“我啊,去的地方不少了,你们猜猜我是什么地方的人?”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人人目瞪口呆看向刘恒。

    原来刘恒这一句话里面,竟用了好几个地方的方言,灵原、大夏、百武、北胡,切换时衔接得异常流畅,这一手实在有些惊艳。

    “佩服,佩服。”张贺感叹,“刘老弟这本事,我是真的服气。”

    要说学话,难不倒他们这些江湖人,个个都能胡吹海侃,哪个地方的方言都能来这么一两句。可是要想说得像刘恒这么地道,还能带些某个偏僻地方的乡音,那真不简单了。

    可以说单从话音里,任是多么老练的老江湖,都别想从这里猜出刘恒的底细。

    “不用说,我肯定输了。”张贺二话不说,直接认输,随后话锋一转,道:“我是输了,可我不信你们能我强,肯定也猜不准!”

    谁知话音未落,那边老洪淡然开口,“大夏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刘恒一看不仅老洪,其他不少人都像是早猜到的样子,不由诚心请教。

    “只要是生灵,幼年成长的出生地,对其的影响绝对是最大的。”老洪深深看了眼刘恒,“有些东西等于根深蒂固,再怎么伪装,也会从骨子里透出来,明眼人一看懂。”

    美妇人美眸幽闪,笑吟吟道:“习惯被发右袵,这可以排除北胡和百武,因为独有自诩天下土的灵原和喜欢学习灵原的大夏,才标榜右袵为尚。”

    “刘老弟发髻喜欢右插,这也是大夏的习俗。”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笑道。

    劳胖子则笑道:“吃饭时执筷的姿势,如夹大碗,却是大夏世家里才独有的讲究。”

    老洪则道:“举步时略前倾,是因为大夏多雨,所以此地书生常要将书保护在怀,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刘恒真真听得心惊,才知道这些老江湖的眼睛有多么毒辣,见识有多么独到。如此细微的差别,不只需要有心人,还需要阅历足够,才能有所察觉。

    “多谢指点。”刘恒心悦诚服,朝众人抱拳道。

    劳胖子摆摆手,“这些个打小养成的东西,谁都改不了。说实话刘老弟已经够厉害的了,换做我们,随便看都知道是哪的人,根本瞒不过别人,唯独在刘老弟身才需要这么用心,勉强能有所猜测。”

    美妇人则朝张贺道:“怎么样,服不服?”

    张贺哼了一声,虽说明知输得不能再输了,却碍于面子不想强认,转而反诘道:“前头说刘老弟和我一样,也是头一次听说大夏太子之争的事情,怎么扯到他是哪儿人面了?这点我又没说错!”

    “啧啧,居然还嘴硬。”劳胖子讥讽道:“你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问你一句,刘老弟是大夏本地人,你说他知不知情?”

    这下张贺傻眼了。

    是啊,哪有本地人不知道本地大事件的说法?

    “张老哥说的也不算错,我虽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具体的情况,还真不如你们知道的清楚。”刘恒既是打圆场,但说的也是实情,他的确不清楚太子之争里头还有这么多东西。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张贺立马一扫颓势,得意嚷嚷道:“这可是刘老弟亲口说的,我说的不算错,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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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刘恒这一句话里面,竟用了好几个地方的方言,灵原、大夏、百武、北胡,切换时衔接得异常流畅,这一手实在有些惊艳。

    “佩服,佩服。”张贺感叹,“刘老弟这本事,我是真的服气。”

    要说学话,难不倒他们这些江湖人,个个都能胡吹海侃,哪个地方的方言都能来这么一两句。可是要想说得像刘恒这么地道,还能带些某个偏僻地方的乡音,那真不简单了。

    可以说单从话音里,任是多么老练的老江湖,都别想从这里猜出刘恒的底细。

    “不用说,我肯定输了。”张贺二话不说,直接认输,随后话锋一转,道:“我是输了,可我不信你们能我强,肯定也猜不准!”

    谁知话音未落,那边老洪淡然开口,“大夏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刘恒一看不仅老洪,其他不少人都像是早猜到的样子,不由诚心请教。

    “只要是生灵,幼年成长的出生地,对其的影响绝对是最大的。”老洪深深看了眼刘恒,“有些东西等于根深蒂固,再怎么伪装,也会从骨子里透出来,明眼人一看懂。”

    美妇人美眸幽闪,笑吟吟道:“习惯被发右袵,这可以排除北胡和百武,因为独有自诩天下土的灵原和喜欢学习灵原的大夏,才标榜右袵为尚。”

    “刘老弟发髻喜欢右插,这也是大夏的习俗。”那书生模样的男子笑道。

    劳胖子则笑道:“吃饭时执筷的姿势,如夹大碗,却是大夏世家里才独有的讲究。”

    老洪则道:“举步时略前倾,是因为大夏多雨,所以此地书生常要将书保护在怀,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刘恒真真听得心惊,才知道这些老江湖的眼睛有多么毒辣,见识有多么独到。如此细微的差别,不只需要有心人,还需要阅历足够,才能有所察觉。

    “多谢指点。”刘恒心悦诚服,朝众人抱拳道。

    劳胖子摆摆手,“这些个打小养成的东西,谁都改不了。说实话刘老弟已经够厉害的了,换做我们,随便看都知道是哪的人,根本瞒不过别人,唯独在刘老弟身才需要这么用心,勉强能有所猜测。”

    美妇人则朝张贺道:“怎么样,服不服?”

    张贺哼了一声,虽说明知输得不能再输了,却碍于面子不想强认,转而反诘道:“前头说刘老弟和我一样,也是头一次听说大夏太子之争的事情,怎么扯到他是哪儿人面了?这点我又没说错!”

    “啧啧,居然还嘴硬。”劳胖子讥讽道:“你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问你一句,刘老弟是大夏本地人,你说他知不知情?”

    这下张贺傻眼了。

    是啊,哪有本地人不知道本地大事件的说法?

    “张老哥说的也不算错,我虽知道有这么回事,但具体的情况,还真不如你们知道的清楚。”刘恒既是打圆场,但说的也是实情,他的确不清楚太子之争里头还有这么多东西。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张贺立马一扫颓势,得意嚷嚷道:“这可是刘老弟亲口说的,我说的不算错,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九百四十一章 整顿乱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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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刘恒在路上听到的一个说法,令他眸光泛冷,默然不语。

    十日城明明是他建造而成,不断倾注心血,怎么才过去三四年时间,就变成刘家的了?

    他心头涌现愤怒与无尽疑问,然而沿途问过不少对大夏现状有所了解的人,却也没能打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十日城只是一座新建的大城,无法得到太多关注,即便对大夏现状有所了解的人们,也大多只说一句听说那一直都是刘家新建的城池,此外就语焉不详,显然没人对十日城有更多的了解。

    刘家的十日城?

    在刘恒离开的三四年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让刘恒不理解的是,明明何伯还在,城池阵法的阵心掌握在手,还手握兵权,怎么看都稳如泰山,怎么会被刘家给篡了权?

    要知道,那城池阵法可是足以抵挡霸主的强大战阵,御赐,原本千数的百羽团扩建为万羽卫,这些强大的力量都拿在手上,如何就成刘家的了?

    惊疑之余,刘恒难免心生忧虑,如此剧变之下,何伯、刘衡、牛自斧、大四、赵来、韩忠、鲁迟、黄儒世、白明泽、黄安等人,还有后来会赶到的丁乐儿、米家三姐弟、黎合族众人、朱大锥和他爹娘,是否安好?

    如今的十日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刘恒心急如焚,后来却渐渐按耐下来。因为十日城之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他早去还是晚去,十日城都只会是如今这个样子,只要城还在,那就够了。

    此时此刻,他距离十日城只有两百里之遥,要是疾步赶去,顶多两个时辰就能赶到。刘恒初时疾行,待到相距不足二十里的时候,他速度骤降,悄无声息混入一群看似难民的人群里,随着缓缓而行。

    在这个距离,已经能见到一些刺探在四方游曳,见状刘恒心下略安,“还算好,守备并没有松懈。”

    他所见到的刺探,个个气血充足,兵强马壮,尤其精气神十分旺健,一看就都是见过血的好兵。所谓知微见著,刺探的面貌反映出了原来的百羽团、如今的万羽卫,依旧是一支能征善战地劲旅,自然让刘恒心情好过了些。

    这些刺探早早留意到刘恒混入的这群难民,有两队刺探遥遥奔行而来,环绕这群难民一圈,人人目光如鹰似狼,吓得难民们慌乱成片,大批哭喊着跪倒,颤颤惊悸。

    好在刺探们并不扰民,扫过一圈就渐渐远离,远远跟在后面,好像只是监视,并不阻止他们去往前面的十日城。这幅模样,开始时还让难民们惊惶不定,后来却有明事理的人大声宣讲,说着十日城官兵的好,加上刺探们的表现,使得难民们平静下来,对着后方刺探们千恩万谢,继续跋涉前行。

    沿途,刘恒见到四面八方,不时有更多逃难的灾民汇聚过来,有时一个两个,有时数十上百,不断汇聚,让刘恒所在这队伍的人数迅速增加。

    “兵灾啊。”

    刘恒心下百味杂陈,看着这日益庞大的难民规模,才真切体会到一位圣人曾说过“兵灾猛过天灾”这话的意味。

    简单算算,从开平三十五年到如今的开平三十八年,大夏与北胡之战赫然已经延续了足足四五年时间,不只远远超乎刘恒的想象,更是超出了天下所有人的想象。

    这场所有人都以为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战争,却持续了太长时间,而且看现在的架势,将战事与太子之争挂上钩,还会持续更长时间。

    也就是说战到现在,战事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坚定前行。

    从大局上看,这四年时间里大夏占尽上风,直接把开国不久后被北胡侵占的那三大州都给打了回来,更开始深入更远的北胡疆土,可谓彻底扬了国威,可真实情况呢?

    天下皆知,大夏与北胡国力相近,强者数量和兵士战力却是北胡更胜一筹,向来只有北胡侵略大夏的份,很少见到近几年大夏这么扬眉吐气过。

    的确,这一战打出了国威,令天下刮目,然而威武的背后,是血淋淋的沉重代价。据刘恒所知,当年仅右路大军一路,大半年时间就损失了数十万军士,死伤十分夸张。即便他离开之后战事稍缓,这四年多下来,折损肯定会是一个更加惊人的数目。

    大夏子民的数量是不少,可别忘了战争折损的都是男丁,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青壮。他们不仅是自家的顶梁柱,更是大夏的顶梁柱,这样数以百万计的死伤,无论哪个国家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这还是明面上的损失,暗里的损失那就更大了。

    每一家的男丁死于国事,就意味着这一家失去顶梁柱,遇上什么急事难事,往往很难支撑下去,这是国家给予再多奖励都无法弥补的损失。再者为了支撑战事,大量人力物力必然向战事倾斜,抽调了太多兵力,国内空虚,必然盗匪丛生,祸事连连。

    刘恒无法想象如今的大夏国内会是什么样,却能断定百姓的日子,必然谈不上好过。

    持续长达四年多,战事对大夏和北胡的影响肯定遍及方方面面,照说已经很难继续吃撑,偏偏又闹出太子之争这么一出。可以说太子之争的开始,等若给久病体虚的病人又下了一剂狼虎猛药,乍一看重新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长此以往却是要把身子彻底抽空了。

    这个情形连刘恒都看得透,他就不信朝野这么多能人贤士会看不明白。所以明知该早早罢战休养生息,朝廷为何又要用下太子之争这等狼虎猛药,让战事变得更加激烈,刘恒却真真看不懂了。

    要说无数糟糕消息里面唯一让刘恒还有些心安的消息,就是太子之争开始,参与的皇室子得到极大权柄了。皇室子可以独揽大权,自行开府广纳人才,不禁出身,也就意味着皇室子们只要有本事,能够从全天下招揽人才,不拘是北胡人、大夏人、灵原人、百武人亦或是南董人、百越蛮族,只要舍得花费大代价,任由施展。

    在刘恒眼里,这等若用钱财来扩充兵源,以财力来持续战事。想来皇室子们听到这好消息必然欣喜若狂,其本身和支撑皇室子们的各方势力,显然也不会吝啬,必然大举招兵买马,强壮声势,各方花费加起来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刘恒又不得不佩服出这主意的人。

    这事情一来可以减少本国青壮的折损,二来又能借各方青壮来继续战事,三来还能暗中削减国内各方势力的财力与精力,偏偏各方势力明知如此还十分乐意,并无不满,简直一举多得,妙之又妙。

    刘恒倒不在意别的东西,只要知道这法子能减少本国青壮的死伤,这就够了。

    然而眼见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很快超过千人,刘恒心里还是感到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兵荒马乱,战事频频,足以让无数难民拥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流离失所。毕竟乱世中,平民百姓才是最没办法抵御风险的那群人。

    难民聚集得越多,人群反而越发安静,没多少人说话,只顾着拉扯亲友尽力前行。他们面黄肌瘦,身材枯槁或佝偻,分辨不出男女老幼,面容麻木,目光却十分警惕,死死护住怀中包裹,拒绝和任何陌生人有过多接触。

    大多数难民们视之如性命的包裹,里面往往没有藏着多少值钱家当,更多的是各种果腹之物。在逃难路上,最珍贵的通常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水和一口吃的。

    刘恒心下恻然,终归只是暗暗长叹一声,因为他并没有改变现状的力量。

    就这么蹒跚而行,短短二十来里路,走了近一个时辰,前方难民传来阵阵爆棚般的欢呼,让更多难民有了光彩,一个个迫不及待抬头遥望。

    前方山脉中,赫然出现一座异常醒目的大城,那就是所有人的希望,日思夜想的十日城了!

    人群里,刘恒露出同样的神情和目光,凝目遥望片刻,微微眯了眯眼。

    毕竟是当年他亲自参与建造的城池,一点一滴都还历历在目,只需要一眼就能发觉,这十日城明显比他当年建造时大了很多。

    原本只是十里方圆的小城,短短两三年时间不见,竟已经有了大城的模样,遥遥望去,威严肃穆,雄壮恢宏,堪比大夏一些州府了。

    人群的骚乱,引来周遭监视的刺探们赶来,对他们厉声呵斥,让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不过见到了十日城,似乎让所有人又萌生出了一股力量,不用人催促,都纷纷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尔等听好了,吾十日城诸大人慈悲,才会收纳与赈济尔等流民。但诸位大人慈悲,并不意味着尔等可以为所欲为,若是不懂规矩,惹是生非,那就不是赶你们走这么简单了!”

    一位看上去是头目的刺探冷声喝道:“都抬头看看,这沿路两边的尸骨和头颅,可不都是北胡狗兵们留下的,还有不少正来自闹事流民,他们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现在给我看仔细了,牢记在心里,日后就别怪我十日城无情。”

    这事情一来可以减少本国青壮的折损,二来又能借各方青壮来继续战事,三来还能暗中削减国内各方势力的财力与精力,偏偏各方势力明知如此还十分乐意,并无不满,简直一举多得,妙之又妙。

    刘恒倒不在意别的东西,只要知道这法子能减少本国青壮的死伤,这就够了。

    然而眼见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很快超过千人,刘恒心里还是感到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兵荒马乱,战事频频,足以让无数难民拥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流离失所。毕竟乱世中,平民百姓才是最没办法抵御风险的那群人。

    难民聚集得越多,人群反而越发安静,没多少人说话,只顾着拉扯亲友尽力前行。他们面黄肌瘦,身材枯槁或佝偻,分辨不出男女老幼,面容麻木,目光却十分警惕,死死护住怀中包裹,拒绝和任何陌生人有过多接触。

    大多数难民们视之如性命的包裹,里面往往没有藏着多少值钱家当,更多的是各种果腹之物。在逃难路上,最珍贵的通常也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水和一口吃的。

    刘恒心下恻然,终归只是暗暗长叹一声,因为他并没有改变现状的力量。

    就这么蹒跚而行,短短二十来里路,走了近一个时辰,前方难民传来阵阵爆棚般的欢呼,让更多难民有了光彩,一个个迫不及待抬头遥望。

    前方山脉中,赫然出现一座异常醒目的大城,那就是所有人的希望,日思夜想的十日城了!

    人群里,刘恒露出同样的神情和目光,凝目遥望片刻,微微眯了眯眼。

    毕竟是当年他亲自参与建造的城池,一点一滴都还历历在目,只需要一眼就能发觉,这十日城明显比他当年建造时大了很多。

    原本只是十里方圆的小城,短短两三年时间不见,竟已经有了大城的模样,遥遥望去,威严肃穆,雄壮恢宏,堪比大夏一些州府了。

    人群的骚乱,引来周遭监视的刺探们赶来,对他们厉声呵斥,让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不过见到了十日城,似乎让所有人又萌生出了一股力量,不用人催促,都纷纷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尔等听好了,吾十日城诸大人慈悲,才会收纳与赈济尔等流民。但诸位大人慈悲,并不意味着尔等可以为所欲为,若是不懂规矩,惹是生非,那就不是赶你们走这么简单了!”

    一位看上去是头目的刺探冷声喝道:“都抬头看看,这沿路两边的尸骨和头颅,可不都是北胡狗兵们留下的,还有不少正来自闹事流民,他们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现在给我看仔细了,牢记在心里,日后就别怪我十日城无情。”

第九百四十二章 整顿乱象(五)

    高耸入云般的城墙下,人头攒动,单刘恒一眼放去,盘踞在城墙下的难民就不下万数。

    看样子恐怕方圆百里都已被兵灾摧残得不成人样,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都别乱跑!”不时有人厉喝,“老老实实的排好队,一个个登记,否则别想吃东西!”

    “都给我听好了!我十日城是个处处讲规矩的地方,无论做事还是领食物,做什么都需要发给你们的凭证,没了凭证就什么都没有!”

    “我们十日城再善心,财物也不是白来的,想要吃东西没问题,但必须要做工!别给我说生病、太老或者太小,在这里没用,我们总会发给你们能做的活计,做出多少吃多少!”

    “可以说只要努力,在我们十日城就吃穿不愁,我们都会看在眼里!若是你做的比大多数人好,你就能过得比大多数人好,并且说不定还能得到成为十日城子民的机会!但同样的,我们十日城不养懒人,倘若用各种借口试图蒙混,那你就等着饿死!”

    “一句话,好好干活吃到饱!偷奸耍滑路边尸!这就是我十日城最大的规矩!都给我记好了!”

    熙熙攘攘的难民大潮里,不时可见一个个身穿盔甲的军士,朝人群大声喝喊,尽量用简洁的话语宣讲着十日城的规矩,刘恒听后暗暗点头。别看这些话很糙,没什么内涵,但对象是基本都是难民,就讲究话糙理不糙,像他们说的这样人人能理解最好,更容易让难民们记住,也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十日城还是有能人的。”

    无论什么东西,最重要还是看效果,这样做事看重实效而不看重台面的人物,才能称得上能人,最是难得。

    事实果然如刘恒所料,原本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是如此战争重镇,难民之中原本有所骚动,可是在听过这些宣讲后,人群很快安静下来,接受两名十日城军士的安排在城门下排好了长龙,一个个等候登记,领取个人凭证。

    人群的不安和惶恐,就在这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宣讲中被驱散了,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总能让人很快找到安全感。

    刘恒则在暗中观察这两个军士,依稀觉得熟悉,凝神思索了一阵,才勉强有了一点猜测。这两个军士虽然身披盔甲,手执兵刃,与他之前见到的刺探们没什么大的不同,但细微处似有差别,仿佛是另一种细分的兵种。而他们手和面上偶尔能见到一些刺青,才勾起了刘恒一些回忆。

    “应该是洞寨的青壮。”

    方圆六洞十八寨,那是以前的叫法,如今六洞十八寨无论男女老幼都成了十日城的人,青壮由朱儿带队,组成了洞寨新团。当然,这都是以前刘恒还在那时候的事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现在洞寨的人们是个什么情况,刘恒自然不太清楚了。

    “不过,看上去应该混得还算不错吧。”

    从这两个小伙就能看出,昔日的青涩早已退尽,神色坚毅冷酷,想来在刘恒离开这几年得到了极大的成长,都成为像模像样的老军士了。

    刘恒见状不得不感叹,战场果然是最磨砺人的地方,见惯了生死,总能让人迅速成长。

    这边光是和刘恒一同前来的难民就足有上千人,如此排成长龙,队伍挪动居然从没停下过,足见十日城处理事情的效率极高。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排在靠后位置的刘恒就来到了城门下,隔着前面寥寥十数人,可以见到城门下排开数张桌子,有人在桌后奋笔疾书,有人抬首询问桌前人问题,有人在埋头刻录着什么,还有人专门负责搬运文案,分工十分明确,这就是保证高效率的原因之一。

    很快就轮到刘恒,一人抬头细细打量刘恒,就传音朝身边负责记载的文官说着什么,文官边记载边露给旁边负责刻录的文官看,然后打量刘恒的文官开口问道:“年方几何?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刘恒“如实”答道:“姓刘名能,年方十九,月野山猎民。”

    负责询问他的年轻文官闻言眉宇一挑,拦下了要记录的文官,审视刘恒的眼神显出一丝锐利,“听你谈吐,可不像是猎民。”

    寻常难民都是黎民百姓,通常供不起读书识字所需的大额花销,所以很多人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更缺乏胆量,在这些官府中人面前往往露怯,回答询问要么前言不搭后语,要么吞吞吐吐,绝不会像刘恒回答得如此爽利又有条理。

    别看只是回答了简单的三个问题,刘恒的反应却远超出大多数难民,自然引得文官另眼相看。

    “父母常有家教,读书认字都能应付。”刘恒张口就来,“打小三五岁父亲就带着我进山,十岁已经能独自上山打猎,也有把子力气。”

    这让附近文官都循声望来,面面相觑间,眸光大亮。

    “不错,能文能武,不错不错。”不等别的文官开口,询问刘恒的文官就抢先道:“我们城中最缺人才,尤其缺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军中最是喜欢。虽然照说流民出身,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逐步得到本城的信任,但是你这样的人才显然可以破一下例,先收到军中……”

    “慢!”

    负责记录的那文官急忙打断,朝询问的文官瞪眼道:“这等人才,你军中缺乏,我官府难道就不缺了?别忘了难民涌入,官府是最缺人的,到处都说要优先补充官府,怎么到了实际就全然不是这样了?”

    “你官府缺人,我大将军府还缺人呢!”这时那负责刻录的文官也跟着不满出声,“我大将军府竭尽全力供给军中、官府所需,人数空乏得多厉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还继续这么只进不出,你们过得去自己良心这一道关吗?”

    刘恒一脸愣怔,好像被这情况给吓懵了。没想到只回答两句话,还没测试他说的是真是假,又究竟有几分真本事,这就哄抢起来了。

    “军中,官府,大将军府。”

    实则刘恒早就对他们的争执留上了心,很快听出了一些苗头,“这三方应该就是十日城如今最大的三股势力。官府想必代表了那位右相王时锦的得意门生曲慈方,这人来头不小,而且能成为右相的得意门生,能力必然不错。”

    昔年刘恒去右路大军叙职,曾和曲慈方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人的厉害。一面之后,刘恒因为灵原密令,不得不急于远走,曲慈方则得到任命,来到十日城做了知县。想来以这人的背景和手腕,刘衡极难抗衡,被其掌握官府大权,成为十日城中三大权势之一,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此外,就是军队与大将军府了,这才是刘恒心觉蹊跷的地方。

    军队自不必说,应该就是从百羽团一举跃升成就的万羽卫,至于大将军府,刘恒思来想去,如果没有太大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金来”的府宅。

    身为万羽卫真正的统军之人,大夏“第一奉国将军”,的确已经有资格独自开门立府,自立一方山头了。

    然而照道理说,大将军府和军方该算作一方才对,军方即是大将军的麾下兵马,大将军府只是大将军居住的宅院,二者怎能分开,成为了独立的两极?

    “难道说刘衡已经无法像我当年那样,全权掌握如今的万羽卫了?”

    刘恒皱眉,期望有别的原因,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单单这一点细微的发现,就让刘恒察觉到他离开十日城后,刘衡并没能如他那样掌控全局,权势跌落,竟只沦为三极之一了,足见刘衡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尤其那负责刻录的文官,听口气似乎出身大将军府,话中提及“人数空乏得多厉害”,更让刘恒皱眉。

    在这种远离朝廷的地方,身份很难带给人想要的权势,唯独手上有人有权,说话才能硬气。

    如果大将军府留不住人才,那就意味着衰落。

    刘恒蹙眉思索的当口,三方各执一词,争吵引来了一位更高品级的文官注意,喝止了他们的争吵,待问明缘由,目光也落到了刘恒身上。

    “读书多少?有多大的力气?”

    不愧是三人的上官,总算知道问清楚刘恒真正有几分本事再说了,刘恒闻言略微思忖,“能识得四千多字,看过的书倒是不多,顶多十来本的样子。至于力气,约莫能扛起两千斤的巨石吧?”

    刘恒说的情况,勉强能做个负责读写笔记的普通文官,或者到军中做个伍长,就是那种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层次,他就是想看看这文官会如何安排他。

    文官听后眸光幽闪,继续审视刘恒片刻,突兀道:“就送去大将军府吧。”

    “可是……”

    “这!”

    闻言那出身大将军府的文官如同旗开得胜一般,笑得开怀,另外两个文官面露急色,就想争辩,谁想这位上官一挥袖,淡淡道:“就这样吧,别耽误时间,下一个。”

    做出安排后,他竟不想做任何解释,让人捉摸不透他这安排背后的用意。

    ——————————————————————————————————————————————————————————————————————————————————————————————————————————————————————————————————————————————————————————————————————————身为万羽卫真正的统军之人,大夏“第一奉国将军”,的确已经有资格独自开门立府,自立一方山头了。

    然而照道理说,大将军府和军方该算作一方才对,军方即是大将军的麾下兵马,大将军府只是大将军居住的宅院,二者怎能分开,成为了独立的两极?

    “难道说刘衡已经无法像我当年那样,全权掌握如今的万羽卫了?”

    刘恒皱眉,期望有别的原因,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才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单单这一点细微的发现,就让刘恒察觉到他离开十日城后,刘衡并没能如他那样掌控全局,权势跌落,竟只沦为三极之一了,足见刘衡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尤其那负责刻录的文官,听口气似乎出身大将军府,话中提及“人数空乏得多厉害”,更让刘恒皱眉。

    在这种远离朝廷的地方,身份很难带给人想要的权势,唯独手上有人有权,说话才能硬气。

    如果大将军府留不住人才,那就意味着衰落。

    刘恒蹙眉思索的当口,三方各执一词,争吵引来了一位更高品级的文官注意,喝止了他们的争吵,待问明缘由,目光也落到了刘恒身上。

    “读书多少?有多大的力气?”

    不愧是三人的上官,总算知道问清楚刘恒真正有几分本事再说了,刘恒闻言略微思忖,“能识得四千多字,看过的书倒是不多,顶多十来本的样子。至于力气,约莫能扛起两千斤的巨石吧?”

    刘恒说的情况,勉强能做个负责读写笔记的普通文官,或者到军中做个伍长,就是那种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层次,他就是想看看这文官会如何安排他。

    文官听后眸光幽闪,继续审视刘恒片刻,突兀道:“就送去大将军府吧。”

    “可是……”

    “这!”

    闻言那出身大将军府的文官如同旗开得胜一般,笑得开怀,另外两个文官面露急色,就想争辩,谁想这位上官一挥袖,淡淡道:“就这样吧,别耽误时间,下一个。”

    做出安排后,他竟不想做任何解释,让人捉摸不透他这安排背后的用意。

    刘恒说的情况,勉强能做个负责读写笔记的普通文官,或者到军中做个伍长,就是那种说上不上说下不下的层次,他就是想看看这文官会如何安排他。

    文官听后眸光幽闪,继续审视刘恒片刻,突兀道:“就送去大将军府吧。”

    “可是……”

    “这!”

    闻言那出身大将军府的文官如同旗开得胜一般,笑得开怀,另外两个文官面露急色,就想争辩,谁想这位上官一挥袖,淡淡道:“就这样吧,别耽误时间,下一个。”

    做出安排后,他竟不想做任何解释,让人捉摸不透他这安排背后的用意。

第九百四十三章 整顿乱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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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顺利得以入城,连刘恒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乐@文@小说

    究其根本,刘恒敏锐感觉到,十日城似乎处在一个再度扩张的时期,急需各种可用之才来支撑这场大扩张。于是连刘恒这样的人,本事全凭自己吹嘘,根本无需验证,只能算是“对答无碍”的人,就能这么轻易收入城中,足见十日城对可用之才渴望到了何等地步。

    “照理来说,十日城已经自成一卫,哪怕挂靠在右路大军名下,却有了很大自主和独立的权力,想要再上一步几乎不可能了。”刘恒一边跟随那文官前行,一边蹙眉思索,“那么,如今再度扩张的原因,又是什么?”

    如果想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得到再度扩张的机会,只能说此时的十日城,一定正处于某场巨变之中。

    “你等初入城中,许多事情或许不太知情,需牢记谨言慎行四字。”

    带领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文官斟酌着开了口,叫刘恒和另一人点头应是,表示明白。随后这文官略微迟疑,刘恒本以为他还想说什么,谁想文官皱了皱眉,又闭口不言了。

    这模样分明有什么话不太好开口,刘恒懒得猜测,只等其找到合适时机自会吐露,索性趁机打量起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陌生的十日城。

    相比他参与建造的时候,十日城明显扩建过,街道比他们当年新建时拓宽了至少两倍,两侧商铺林立,规划却越发合理,即便行人众多也不显拥挤。其实从见到城外数万难民的那一刻起,刘恒就知道十日城早有了大变化,早已不是那个居民加军士都不满五千的小城,如今一看,街上到处是人,居民恐怕早就超过数万了。

    当然,不仅是居民,路上刘恒不时能见到成群结队的军士,还有小队的巡捕、衙役,比起常见的大城,还是多出了几分军镇独特的风貌。

    这些改变,估计很多出自右相爱徒、十日城知县曲慈方的手笔,“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知县常称县太爷,百姓们看着宛若土皇帝一般的存在,畅想如何养尊处优,声色犬马,朝廷大员们看着却难以入眼,只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实则这个位置,最考验一个人为官执政的本事。

    要想养尊处优,那就把权力下放,终日贪敛享乐,也能蒙混过去。可是要想做事,下到一个子民的作用,牛马织作,上到上官的要求,扣拿或命令,都得顾及得到。倘若做得好,安居乐业,倘若做不好,民不聊生,只需看一眼治下地方的境况如何,就能大致知道此地知县的能力如何了。

    刘恒一路听着看着,感受下来,无论心情怎样都不得不承认,曲慈方确实做得不错,或者说很好。

    无论如何,曲慈方做得好,对于整个十日城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总比来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知县不知好了多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本事太强的知县,给了顶替刘恒做大将军的刘衡多大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看得越多,刘恒越会忍不住为刘衡忧心。

    行走在街上,由于带头的文官身着官服,路上行人都会避让,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阻碍,一路畅行。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文官率先转过一个街角,路上行人立刻稀少下去,却常常见到有车马往来,两侧府宅明显比之前的更加宽阔与考究,这像是常见的富贵人家聚居之地。

    到了这里,刘恒总算找到了一些印象中的影子,“这一片像是我经手时建造的老城区,看样子倒是没有怎么大变过。”

    刘恒沿途望去,不少宅院的门牌所挂,倒出现很多他印象中的姓氏,只是看着规制和名号,似乎这三四年间,很多人的官阶都有了跃升。

    眼见距离大将军府越来越近,临近一片空寂无人之地,那引路的文官总算再度开口,“大将军府最近两年纷乱极多,你等不要参与,免得平白惹祸上身。”

    “是。”

    刘恒和另一人再度应是。

    随后,文官一顿,又说道:“至于大将军,最近几年不知何故,心性有些反复无常,难以捉摸。你等要尽心服侍,悉心看照,若是大将军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用惊动大将军,速速报来我知就是。”

    说完他目光紧盯住刘恒二人,显然在观察二人反应。另一人闻言一怔,随即忐忑不安之色迅速消退,转而露出欣喜,露出一副懂事的神情,“小的明白!”

    “居然毫不掩饰,就想让我们做内奸了,这可真够直接的。”刘恒心下暗叹,却同样抱拳应是。

    他们的表现让文官颌首,似乎很满意他们的懂事,留下一番“好好做,不会亏待你们”的承诺,很是勉励几句,才继续领着二人前行。

    这话里的意思,直接是叫他们盯紧大将军府里面的风吹草动,尤其盯紧那位大将军。而看另一人的反应,不仅毫无迟疑,反倒找到了靠山,欣喜溢于言表,也足以看出一些端倪。

    看样子在很多人心中,大将军已经无法作为一个可靠的靠山了。连一个还没真正进门的人都能明白此中道理,想必大将军府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数不胜数,真正忠心于大将军的,不知还有几人?

    “看来刘衡的处境,比我想象的更加堪忧啊。”

    幸亏刘恒留给他的地位足够高,即便再怎么被架空,哪怕如若一尊神像般被供奉起来,再也无法做任何事,却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这才是刘恒最安心的地方。

    顺着刘恒熟悉的街道,迎头一看,居中赫然是一座大宅院,门匾上只刻有一个“金”字,这正是众人口中的大将军府,刘恒曾经的居所。

    还没等三人靠近,就见金府大门前人头攒动,有人声传出来。

    “此事明摆着是合则两利的大好事,大将军偏还想斟酌,我等不会催促,却还请体谅我等的难处,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

    有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道:“大将军与何将军不必远送,留步,留步。”

    说着话,这一行数人朝宅门内连连行礼,谈笑着大步走向门下的马车,上车又是不断行礼,马车才缓缓启动,载着他们从刘恒三人身边越过,驶向远方。

    刘恒正在文官的紧张喝令下退到路边,朝马车与金府方向垂首躬身,目光却忍不住朝府门里偷瞥过去,待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心绪骤然剧烈波动。

    是何伯!

    何伯依旧是一副老者模样,身披威武甲具与兵刃,不显老态,反而更衬得英挺神武。在他身边,那人影恰恰转过身去,独见到这人背影,想来应该就是刘衡假扮的“金来”了。

    两人到门前送走了来客,就边说着话边准备回去府中,眼见此景,文官眸光微闪,忽然低声朝二人道:“你二人也是运气好,快跟我来!”

    言罢他不再多说,一马当先大步走向府门,刘恒和另一人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心头凛然,却也赶紧跟了上去。

    “且慢关门!”

    到了门前,眼见府门将要合拢,文官赶忙高喊一声,快步赶到门下。这一声高喊吸引了众人目光,纷纷朝他望来。

    “下官齐济信,携两位新进同僚拜见大将军与何将军!”

    文官紧紧扯了扯刘恒与另外一人,三步并做两步跨入门去,就朝前方恭敬行礼,大声喝道。

    “原来是齐军需,不是早跟你说过,在府中不必如此拘礼么,快快起身。”刘恒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依稀像是曾经的刘衡,可是听来却不复昔年的青涩与稚嫩,多了沉稳与气度。

    可见这几年的经历,还是在刘衡身上留下了痕迹。

    齐济信闻言起身,笑道:“启禀大将军,此番流民中寻到两个人才,那边一合计,就挑出最出色的两人送到府中来了。”

    “这是作甚?”

    明明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刘衡却像是有些不悦,“早就说过,如今军中与官府都用人紧张,需优先满足那两边,怎地还往我这里送人?”

    “大将军英明,可这府中也不能缺了服侍大将军的人不是?”齐济信依旧笑嘻嘻地道:“再说更多人送去了军中与官府,仅仅送来两人罢了,又不是多少人,大将军就不要拂了他们这番好意,笑纳了吧?”

    刘衡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低声劝说了什么,终是改了口,叹道:“送都送来了,那就收下吧,你安排他们差事,更记得去那边传句话,就说不必再送人过来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牢记在心,这就去传令。”齐济信满口答应下来,眼珠一转,就请示道:“我看这二人都是可造之材,要不就留在大将军身边听令,也让他们好好跟着学学,来日也能成为栋梁,大将军看可好?”

    “我身边就不必……”

    刘衡似要推拒,结果身边有人再次低语,让他又一次改口,“也罢,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听用吧。”

    “大将军英明!”

    眼见心意皆尽圆满达成,齐济信笑容满面,“既然把人送到了,下官这就得赶着回去了,毕竟那边还有一堆事……”

    “去吧去吧。”刘衡挥袖,“那边的大事要紧,你得多用心,没事不必赶着回来。”

    齐济信连声应是,就此离去。

    “江执事,把这二位先带下去,换好衣服再来。”终于,刘恒听到了何伯的声音,淡淡朝一人吩咐。

    “大将军英明,可这府中也不能缺了服侍大将军的人不是?”齐济信依旧笑嘻嘻地道:“再说更多人送去了军中与官府,仅仅送来两人罢了,又不是多少人,大将军就不要拂了他们这番好意,笑纳了吧?”

    刘衡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低声劝说了什么,终是改了口,叹道:“送都送来了,那就收下吧,你安排他们差事,更记得去那边传句话,就说不必再送人过来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牢记在心,这就去传令。”齐济信满口答应下来,眼珠一转,就请示道:“我看这二人都是可造之材,要不就留在大将军身边听令,也让他们好好跟着学学,来日也能成为栋梁,大将军看可好?”

    “我身边就不必……”

    刘衡似要推拒,结果身边有人再次低语,让他又一次改口,“也罢,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听用吧。”

    “大将军英明!”

    眼见心意皆尽圆满达成,齐济信笑容满面,“既然把人送到了,下官这就得赶着回去了,毕竟那边还有一堆事……”

    “去吧去吧。”刘衡挥袖,“那边的大事要紧,你得多用心,没事不必赶着回来。”

    齐济信连声应是,就此离去。

    “江执事,把这二位先带下去,换好衣服再来。”终于,刘恒听到了何伯的声音,淡淡朝一人吩咐。

    “大将军英明,可这府中也不能缺了服侍大将军的人不是?”齐济信依旧笑嘻嘻地道:“再说更多人送去了军中与官府,仅仅送来两人罢了,又不是多少人,大将军就不要拂了他们这番好意,笑纳了吧?”

    刘衡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低声劝说了什么,终是改了口,叹道:“送都送来了,那就收下吧,你安排他们差事,更记得去那边传句话,就说不必再送人过来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牢记在心,这就去传令。”齐济信满口答应下来,眼珠一转,就请示道:“我看这二人都是可造之材,要不就留在大将军身边听令,也让他们好好跟着学学,来日也能成为栋梁,大将军看可好?”

    “我身边就不必……”

    刘衡似要推拒,结果身边有人再次低语,让他又一次改口,“也罢,就暂时跟在我身边听用吧。”

    “大将军英明!”

    眼见心意皆尽圆满达成,齐济信笑容满面,“既然把人送到了,下官这就得赶着回去了,毕竟那边还有一堆事……”

    “去吧去吧。”刘衡挥袖,“那边的大事要紧,你得多用心,没事不必赶着回来。”

    齐济信连声应是,就此离去。

    “江执事,把这二位先带下去,换好衣服再来。”终于,刘恒听到了何伯的声音,淡淡朝一人吩咐。

第九百四十四章 有请

    “你大哥能做,因为他自知分寸,而且能放能收,可是你呢?”何伯低喝,语气竟转而凌厉起来,“没有能力却妄图与刘家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不知何时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你知道吗?”

    刘恒微微眯了眯眼,听过几句,隐约听出了一些端倪。

    听起来因为太子之争即将要开启,刘家那边提议想和刘衡有所合作,刘衡显然动了心,何伯却竭力阻拦,“看来果真是长大了。”

    刘恒犹记得当年的刘衡,青涩懵懂,乖巧听话,可是如今的刘衡,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可以自己做出决断了。

    对于这种事,刘恒并无不满,只有感慨。

    “何伯,大哥他已经……”书房里刘衡沉寂一会,突兀低沉开口,话到一半转了口,“有时候我也恨,恨自己没有大哥的本事,否则独当一面,根本不会受到种种束缚,然而如今局面,咱们只能找个靠山才有活路,何伯……”

    “不要说了!”

    何伯似是愤然起身,“你如今也大了,大哥留下的家业全掌握在你手上,要怎么败都由得你吧!我是管不了啦!”

    “何伯!”

    刘衡急呼,却没能挽留何伯,但听书房门开,何伯大步而出,面容依旧有怒色,倒是吓了张贺一跳。

    目送何伯远去,刘恒眸光微闪,再侧耳聆听书房,里面久久再无动静。

    “黎合族那边难道没有传出我还活着的消息吗?”听了二人的争执,刘恒最疑惑的就是这个。他记得清清楚楚,让黎合族举族迁来十日城时,吩咐乌疆定要提及“好好读书”的刘恒,这等于是个明示,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怎么听起来无论何伯还是刘衡,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样。

    不只这个,刘恒心头疑窦丛生,急需要有人为他解答。

    等候没多久,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身披盔甲的刘衡漫步而出,张贺和刘恒立刻见礼,“属下拜见大将军!”

    “以后常在家中,就不必多礼了。”

    对于刘恒和张贺这样的“下人”,刘衡显得温文尔雅,将二人扶起身,当先朝前走去。

    穿过两条走廊一个庭院,刘衡在一处庭院门口停下,“天色已晚,我也准备休息了,你二人初来乍到,今夜就不必在外候着了,也都早早去休息吧。”

    张贺和刘恒还想假模假样地坚持一下,随后刘恒摆手,故意露出不悦之色,“身在大将军府,最重要的就是听命做事,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起居郎,要么乖乖听命,要么明天就换差事,你们二人选一个吧。”

    听到这话,张贺一惊,哪里还敢再坚持,当即和刘恒齐齐抱拳应是,这就无奈退走了。

    “咱们摊上的这位主子啊,看来还算好侍奉。”二人一路询问,一路去往分派给他们的宅院,路上无人之时,张贺不知何故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刘恒笑笑,并没有回应。

    张贺明显还想说什么,奈何刘恒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沉默寡言,看着就不像是爱说话的性子,叫他有话也没法往下说,只能长吁短叹,终是也不怎么说话了。

    二人一路无话,独在各自房门前商议好明日当差的事宜,这就各自进了房。

    张贺却是不知道,在他进门后不久,刘恒的房门就悄然开了,依旧穿着起居郎的服饰,无声无息离去。

    以刘恒的记性,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他原路折返,沿途遇上守夜的家丁或家兵也不闪不避,只说是大将军吩咐他过去。他的表现太过镇定,很难让人起疑心,于是竟畅通无阻,很快重新回到了和刘衡分别的宅院门前。

    如果刘恒没有记错,这应该就是他原本选定给自己居住的地方,看着熟悉的场景,刘恒面色平静,只是收敛气息,找准卧房所在,无声无息站到了门外。

    要是不知内情的人见到,只以为他是留下守夜的起居郎,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本来刘恒是准备直接偷偷进屋的,然而在门口,忽而听到里面竟传出细微的说话声,这才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在外面继续听一阵再说。

    “主上应该也心里清楚,在主上和主上那位大哥之间,何将军向来更心向您大哥。然而主上大哥是主上大哥,主上是主上,二者毕竟是不同的。”

    这声音刘恒在刚进宅院时就听过一次,正是常陪在刘衡身边的那个文士,只是刘恒也没想到,二人的关系竟亲近到了这等地步。

    “主上大哥身份摆在那里,不管怎么闹腾,刘家也只当是性格叛逆的子嗣,并不会较真,然而到了主上这里,肯定就不是这个道理了。”这人压着嗓子道:“刘家那边等于直接放话,若是主上不听话,他们就要换一个族人来直接顶替了主上的位子,要是主上识时务,那么他们不介意把主上名姓添到族谱上,如此才放心让主上继续掌管十日城,这分明是软硬兼施……”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必再说了。”刘衡直接开口打断,顿了顿才道:“且容我再想想。”

    “主上!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犹豫了!”文士却不管不顾,急声道:“眼见太子之争不日即将开启,刘家那边怎能放任十日城这么一块大肥肉留在外面?可以说这十日城,刘家早已视为己物,是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太子之争开启前得到的,为了此城,他们定会不择手段!主上如今羽翼未丰,况且那位大哥留下的刘家恩怨和主上没什么关系,只为了这个与刘家抗衡,尤为不智!”

    “主上,这时候千万不能犯糊涂!”

    “何将军待主上的确视如己出,然而再怎么视如己出,哪里比得上他从小带到大的那位?所以有些时候,主上还是要自己为自己多考虑……”

    这文士不断劝说,刘衡似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写一封名帖,明日你找时间交给刘家那边,让他们派人来商议具体事项吧。”

    “主上英明!”

    听他总算答应下来,文士欣喜若狂,忙不迭地夸赞刘衡英明。随后卧房里安静了一会,文士出声告退,有脚步声朝房门走来。

    刘恒微微眯眼,继续站在门口,没有任何躲闪的意图。

    “什么人?”

    房门推开那一刹那,厉喝声已起,一道流光溢彩的光影猛扑向刘恒。这文士实力不弱,显然还没走到门口就已察觉到了门外的刘恒,暗中蓄力施法,开门一瞬突袭而出。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定,就被一只大掌死死捏住了嘴巴,他放出的流光宝狮子同样被人一拳震散,重新化作一团巴掌大小的玉雕,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倒射进了卧房。

    短短瞬息的交手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没有闹出多少动静就平息下去。随后,卧房的门又被重新合拢,只是房内悄然多了一个人影,直等房门合拢,文士才被这人如扔垃圾一般甩向墙角,不由又惊骇又怒极。

    “你,你是何人?怎敢偷偷监视大将军?”

    刘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刘家,也太心急了吧?”

    文士瞳孔猛缩如针,急忙厉喝,“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对主上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反倒是你,竟敢偷混入大将军府,想对大将军欲行不轨,才是找死!来……”

    他厉喝声骤然间拔高,显然想喊人,然而不等他喊出话来,一只脚用力踩在他胸膛,终止了他的所有念想。

    “刘能?”

    这变故发生极快,刘衡一直安坐在桌边,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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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哥能做,因为他自知分寸,而且能放能收,可是你呢?”何伯低喝,语气竟转而凌厉起来,“没有能力却妄图与刘家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不知何时被人吞得骨头都不剩,你知道吗?”

    刘恒微微眯了眯眼,听过几句,隐约听出了一些端倪。

    听起来因为太子之争即将要开启,刘家那边提议想和刘衡有所合作,刘衡显然动了心,何伯却竭力阻拦,“看来果真是长大了。”

    刘恒犹记得当年的刘衡,青涩懵懂,乖巧听话,可是如今的刘衡,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可以自己做出决断了。

    对于这种事,刘恒并无不满,只有感慨。

    “何伯,大哥他已经……”书房里刘衡沉寂一会,突兀低沉开口,话到一半转了口,“有时候我也恨,恨自己没有大哥的本事,否则独当一面,根本不会受到种种束缚,然而如今局面,咱们只能找个靠山才有活路,何伯……”

    “不要说了!”

    何伯似是愤然起身,“你如今也大了,大哥留下的家业全掌握在你手上,要怎么败都由得你吧!我是管不了啦!”

    “何伯!”

    刘衡急呼,却没能挽留何伯,但听书房门开,何伯大步而出,面容依旧有怒色,倒是吓了张贺一跳。

    目送何伯远去,刘恒眸光微闪,再侧耳聆听书房,里面久久再无动静。

    “黎合族那边难道没有传出我还活着的消息吗?”听了二人的争执,刘恒最疑惑的就是这个。他记得清清楚楚,让黎合族举族迁来十日城时,吩咐乌疆定要提及“好好读书”的刘恒,这等于是个明示,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怎么听起来无论何伯还是刘衡,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样。

    不只这个,刘恒心头疑窦丛生,急需要有人为他解答。

    等候没多久,书房的门再度被推开,身披盔甲的刘衡漫步而出,张贺和刘恒立刻见礼,“属下拜见大将军!”

    “以后常在家中,就不必多礼了。”

    对于刘恒和张贺这样的“下人”,刘衡显得温文尔雅,将二人扶起身,当先朝前走去。

    穿过两条走廊一个庭院,刘衡在一处庭院门口停下,“天色已晚,我也准备休息了,你二人初来乍到,今夜就不必在外候着了,也都早早去休息吧。”

    张贺和刘恒还想假模假样地坚持一下,随后刘恒摆手,故意露出不悦之色,“身在大将军府,最重要的就是听命做事,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起居郎,要么乖乖听命,要么明天就换差事,你们二人选一个吧。”

    听到这话,张贺一惊,哪里还敢再坚持,当即和刘恒齐齐抱拳应是,这就无奈退走了。

    “咱们摊上的这位主子啊,看来还算好侍奉。”二人一路询问,一路去往分派给他们的宅院,路上无人之时,张贺不知何故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刘恒笑笑,并没有回应。

    张贺明显还想说什么,奈何刘恒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沉默寡言,看着就不像是爱说话的性子,叫他有话也没法往下说,只能长吁短叹,终是也不怎么说话了。

    二人一路无话,独在各自房门前商议好明日当差的事宜,这就各自进了房。

    张贺却是不知道,在他进门后不久,刘恒的房门就悄然开了,依旧穿着起居郎的服饰,无声无息离去。

    以刘恒的记性,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他原路折返,沿途遇上守夜的家丁或家兵也不闪不避,只说是大将军吩咐他过去。他的表现太过镇定,很难让人起疑心,于是竟畅通无阻,很快重新回到了和刘衡分别的宅院门前。

    如果刘恒没有记错,这应该就是他原本选定给自己居住的地方,看着熟悉的场景,刘恒面色平静,只是收敛气息,找准卧房所在,无声无息站到了门外。

    要是不知内情的人见到,只以为他是留下守夜的起居郎,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本来刘恒是准备直接偷偷进屋的,然而在门口,忽而听到里面竟传出细微的说话声,这才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在外面继续听一阵再说。

    “主上应该也心里清楚,在主上和主上那位大哥之间,何将军向来更心向您大哥。然而主上大哥是主上大哥,主上是主上,二者毕竟是不同的。”

    这声音刘恒在刚进宅院时就听过一次,正是常陪在刘衡身边的那个文士,只是刘恒也没想到,二人的关系竟亲近到了这等地步。

第九百四十五章 你意如何?

    “二!”

    刘恒依旧安坐未动,刘衡又莫名地再度慌了神,竟眼睁睁看着刘恒平静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千里铃和两个阵心,“你!”

    “把盔甲给我。”

    刘恒将东西收入囊中,随意地道:“给我讲讲十日城的近况吧。”

    刘衡懵了,手掌握紧又放松,面容急剧变幻,终是在刘恒替他解开头盔后热泪夺眶,赶忙用手遮住,“别以为夺了阵心和千里铃就掌握大局了,我还有很多手段没有施展出来!别想骗我,我大哥早就死了!死了快两年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重新活过来的……”刘恒眸中闪过一抹迷茫,随后从袖中抖出一个小圆团,任由它在桌上翻滚,鬼鬼祟祟把什么事物全塞进嘴里,刘恒笑道:“说这些都没用,你一定还记得小白胖,这总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刘衡没有去看,说不清是不敢还是不愿,低垂的头遮盖了表情。刘恒也不催促,静静等候刘衡做出抉择,直等刘衡默默开始解开甲具,面容才真正放松下来。

    “先说说万羽卫,如今是什么情况?”

    见刘衡退下盔甲后,就穿着一身素色单衣站在那里,麻木沉默,刘恒索性先开口问道。

    刘衡低垂脑袋,好片刻后才不带任何感情地道:“如今万羽卫,金来任卫尉,牛自斧任右卫尉,朝廷委派一个名为郑芝龙的从七品武官为左卫尉,何伯、大四、朱儿、鲁迟皆为营长。”

    “然后呢?”

    刘恒等了一会发现刘衡没有继续往下说,感觉到刘衡那股浓烈的抵触情绪,只得继续开口追问。

    刘衡一顿,又是木然答道:“韩忠、赵来战死,杜苏计为营副,黄安为刺探卫长,黄儒世转为城中匠头,白明泽为从七品军需卫官……”

    这番话让刘恒眉宇皱得更深,索性又直接问道:“刘家已经掌握了多少兵权?”

    “刘家?”

    刘衡这下怔住了,“军中独有两位营长,可以确定是刘家派来的,从一开始就被死死盯牢了,这几年甚至没有给他们轻举妄动的机会,还渐渐架空,如何谈得上掌握兵权?”

    一开始刘恒还以为刘衡过于抵触,所以不愿深谈,听到这里才感觉到,刘衡似乎真的以为军权还尽在他的掌握,完全不知道如今军中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刘恒眉宇舒展,深深瞥了刘衡一眼,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这几天你就假扮成刘能,去城中多走多看,先看看如今这十日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连根基所在的军中情况都被蒙蔽到这个地步,刘恒哪里还能指望从刘衡这里得到什么更有建树的消息,自然什么都不再多问了。

    “是。”刘衡还算能听出刘恒言中之意,面露狐疑与不忿,却还是低沉应是,垂头就要离开,临到房门边才踟蹰道:“我没有学过易容之术……”

    刘恒终是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却没有回应,只是挥袖道:“去吧,以后你就是刘能。”

    刘衡发懵似地离开,一是没搞懂刘恒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二是一朝从大权在握的大将军转眼变成一个不起眼的起居郎,骤逢大变,冲击实在太大,至今还没能彻底回过神来。

    浑浑噩噩走出了主宅庭院,他一步三回头,犹自觉得如在梦中,怎么就任由对方把自己给替换了呢?

    “不是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来,就理所当然收回所有东西?”

    “我当时又是怎么了?怎么就任由他为所欲为?”

    “还有,那是什么语气?难道我做的不够好?他就觉得他做的肯定比我好?”

    ……

    无数疑问与愤懑充斥在胸膛,刘衡直欲发狂,恨不得撕碎一切。然而如今他等若被剥得干干净净,又变成了那个刚入夫境与士境的青年,除此之外再无余力,又能做什么?

    “该死!这些家伙难道认不出我是谁吗?莫非换了一套衣服,就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他见到什么就狠狠踢过去,等到引得巡夜家丁喝问,才不得不停下。只是想到如今连家丁都可以如此呵斥他,他还必须听命,越发觉得憋闷至极,瞥见路过一个小池子,又狠狠掷去一粒石子,不知是泄愤还是较劲。

    然而下一刻,他身影骤然僵硬,随即像是受到巨大惊吓,猛地趴到了池边。

    “这,这,这!”

    刚刚石子溅起涟漪那一瞬间,他忽而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分明是刘恒……或者说刘能。第一时间他以为是刘恒在暗中跟随,立马四下张望,却发现除却自己外再无别人,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赶紧凑到池边一看,这才吓得亡魂皆冒!

    他在池面上倒映出来的,分明就是刘能的脸!

    “去吧,以后你就是刘能。”

    此时此刻,只有从卧室临走时刘恒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心神中不断回荡,让他惊悸得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何时变成了刘能?

    这又是何等妖孽手段?

    刘衡只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深深恐惧,那些他本以为早就淡忘的东西又开始浮现,令他神情急剧变幻,最终只剩下苦涩。

    “看来军队,要么已经落入刘家掌控,要么快要自成一方势力了。”

    安坐于卧室里,刘恒思索着即将面对的局势,深觉棘手,“原本还以为能从刘衡这里得到些资讯,谁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刘衡只知道谁处于哪个位置,就以为可以安枕无忧,却不知道已被蒙蔽了多久。

    “军伍,关键在于那个如今的左卫尉郑芝龙。”千头万绪,刘恒只能尽量找个好开局的方向,终是盯住了军伍。

    所有纷乱之中,最重要的依旧是力量,而军伍就是明摆着的最大力量,只有重新掌握住这股力量,刘恒才有扭转乱局的机会。再者“金来”这身份占着大义名分,掌握军权是合情合理的事,谁也挑不出刺来,而且只要还残留这一些声望,不论多少,都能当做他重新掌握军权的助力。

    于是,这被刘恒当做了首要破局的关键点所在。

    “独有掌握了兵权,接下去就是曲慈方所代表的官府,等平定了‘内乱’,才能力抗来自刘家的压力。”

    刘恒很快理清了大思路,就开始思索夺取兵权的具体事宜,“首先是郑芝龙,要是能尽快搞清楚他的背景就好了。”

    如今看起来,军伍发生变故的根源,应该就是这个刘衡没怎么留意的左卫尉了。明面上看,他是朝廷下派而来的左卫尉,可这“朝廷下派”究竟出自哪方势力的手笔,就不是刘恒此刻能参透的了。

    身为“朝廷下派”的大员,他未免太低调了,低调到刘衡至今都没把他放在心上,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再者左卫尉,可称卫尉之下,万军之上,是仅次于卫尉的军中强权,非要有这等人物暗中授意或应允,才有可能出现军伍集体蒙蔽卫尉的事情,否则没人有这个胆子。

    如今的万羽卫,显然已经彻底脱离出刘衡自以为是的掌控中,郑芝龙才是真正的掌权者。他这么做有何用意,靠山是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可是以如今万羽卫的情形,刘恒都不知该怎么打探消息,“将刘衡蒙蔽到这等地步,显然牛自斧、大四、朱儿、鲁迟、杜苏计、黄安、白明泽等人,不说已经背叛,选择站在了郑芝龙那边,也肯定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至于何伯……”

    何伯和“金来”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外人的意思,若是要别人要蓄意隐瞒,何伯肯定也被蒙在鼓里。

    刘恒套上甲胄,小口饮茶,静静凝望角落那团火光,映照得他的面色明暗不定。

    小白胖一脸郁闷与愤懑,被刘恒盯着,不得不受他驱使,做起了毁尸灭迹的勾当。这愤懑无法向刘恒发泄,只能全发泄到了那位方先生的遗体上,火光炽烈,很快把尸骨烧成了灰烬,再故意狠狠吹了口气,灰烬落得满屋都是。

    目视无数灰烬飘落向四面八方,甚至很多落进刘恒的茶杯里,它得意瞥向刘恒,但见刘恒完全没有察觉,依旧一副皱眉苦思的样子继续喝茶,努力忍住了窃笑,一下子心情愉悦得不行,连吃东西都觉得更香了。

    第二天,当两位新晋的起居郎起了个大早,来到主宅卧房当差时,却见房门早已敞开,大将军竟已起了,正在观书。

    “拜见大将军。”

    听见动静,刘恒侧目瞥了眼,但见张贺和“刘能”正朝他行礼。看样子张贺没有发现新同僚早已换了个人的事情,犹自紧张,另一边“刘能”神情举止显然很不自然,头垂得极低,没让刘恒看到他的表情。

    “都起身吧。”

    刘恒淡淡说了一句。

    “没想到大将军竟起得这么早,明日我等定当尽早起来……”

    张贺谢过起身,满是忐忑地道,谁想话没说完就被刘恒打断,“你们该什么时候当差就什么时候当差,不必在意这些东西。”

    “是是是。”张贺赶忙应是,摸不清刘恒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心下暗暗叫苦,只能暗中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更早起才行,“大将军今早想用点什么?”

    这是昨天江执事叮咛过二人的事宜,刘恒自然也知道,闻言一挥袖,“此事不急,倒是昨夜里想起许多往事,颇多感慨,想看看诸位故人。劳烦你们跑一趟,把当年与我同生共死过的同袍都唤来,就说我欲宴请他们,共叙旧情。”

    如今的万羽卫,显然已经彻底脱离出刘衡自以为是的掌控中,郑芝龙才是真正的掌权者。他这么做有何用意,靠山是谁,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可是以如今万羽卫的情形,刘恒都不知该怎么打探消息,“将刘衡蒙蔽到这等地步,显然牛自斧、大四、朱儿、鲁迟、杜苏计、黄安、白明泽等人,不说已经背叛,选择站在了郑芝龙那边,也肯定是袖手旁观的态度,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至于何伯……”

    何伯和“金来”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外人的意思,若是要别人要蓄意隐瞒,何伯肯定也被蒙在鼓里。

    刘恒套上甲胄,小口饮茶,静静凝望角落那团火光,映照得他的面色明暗不定。

    小白胖一脸郁闷与愤懑,被刘恒盯着,不得不受他驱使,做起了毁尸灭迹的勾当。这愤懑无法向刘恒发泄,只能全发泄到了那位方先生的遗体上,火光炽烈,很快把尸骨烧成了灰烬,再故意狠狠吹了口气,灰烬落得满屋都是。

    目视无数灰烬飘落向四面八方,甚至很多落进刘恒的茶杯里,它得意瞥向刘恒,但见刘恒完全没有察觉,依旧一副皱眉苦思的样子继续喝茶,努力忍住了窃笑,一下子心情愉悦得不行,连吃东西都觉得更香了。

    第二天,当两位新晋的起居郎起了个大早,来到主宅卧房当差时,却见房门早已敞开,大将军竟已起了,正在观书。

    “拜见大将军。”

    听见动静,刘恒侧目瞥了眼,但见张贺和“刘能”正朝他行礼。看样子张贺没有发现新同僚早已换了个人的事情,犹自紧张,另一边“刘能”神情举止显然很不自然,头垂得极低,没让刘恒看到他的表情。

    “都起身吧。”

    刘恒淡淡说了一句。

    “没想到大将军竟起得这么早,明日我等定当尽早起来……”

    张贺谢过起身,满是忐忑地道,谁想话没说完就被刘恒打断,“你们该什么时候当差就什么时候当差,不必在意这些东西。”

    “是是是。”张贺赶忙应是,摸不清刘恒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心下暗暗叫苦,只能暗中告诉自己,明日一定要更早起才行,“大将军今早想用点什么?”

    这是昨天江执事叮咛过二人的事宜,刘恒自然也知道,闻言一挥袖,“此事不急,倒是昨夜里想起许多往事,颇多感慨,想看看诸位故人。劳烦你们跑一趟,把当年与我同生共死过的同袍都唤来,就说我欲宴请他们,共叙旧情。”

    宅男福利,你懂的!!!!:meinvlu123!!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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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皇帝介绍:
猴偶踏碎金银江,画中轮转千百世。
千面谪仙人不识,一生三世称圣人!
我,刘恒,皇家的穷亲戚,一朝被削为平民,随后莫名其妙,成了这“妖精洞”宗门里,唯二的男人……
这大世百家争鸣,人杰枭雄并起,动荡风云,我踏入其中,步步镇压诸敌,名动天下!
我是大皇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是大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是大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