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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78章 大庆门前

    “主上驾到!”随着楚雄一声暴喝,群臣们纷纷手捧笏板,弯腰作揖行礼。

    李中易缓步踱出大庆门的门洞,楚雄手按刀柄,略微跨前半步,恰好遮挡住了李中易的左侧半边身子。

    老天爷还真帮忙,晴空万里无云,略有微风拂过大庆门前,预示着新人新气象,新春新景况,端的是好兆头!

    见李中易公开露了面,文臣们再次长揖到地,武将们的行礼就有些五花八门了。

    隶属于李家军系统的武将们,个个捶胸行注目礼,目不转睛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

    旧朝的老武臣们,有的抱拳拱手,有的深揖到地,更有人索性只是半弯着腰。

    李中易见了此情此景,不由想起,大流氓刘邦登基之后,果断废除了秦朝的礼仪,却造成了很多混乱的趣事。

    大汉朝的功臣勋贵们没了规矩礼仪的约束,往往是酒刚过五巡,刘邦还清醒着,有些功臣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更可怕的是,有些功臣喝多了就忘形,居然当着刘邦的面,拔剑乱舞,对着桌子和柱子乱砍。

    最终,还是鲁国人叔孙通的建议,帮助刘邦确立了君臣相处的各种礼仪。

    楚雄接了李中易的眼色,随即高声喊道:“主上口谕,免礼,平身。”

    “大王千岁。”

    “主上威武。”

    “执政王金安!”

    “……”

    群臣们的祈福语,可谓是纷繁复杂,多种多样,五花八门。这就是新朝初立后,却没拟定下全新礼仪的后果。

    李中易是个非常务实的政客,此前一直不太重视礼仪这种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没鸟用的繁文缛节。

    咳,礼仪,只是表面功夫罢了,对于窥破皇权奥妙的逆臣们,根本就无卵用。

    李中易只当没看见丛生的乱象一般,气定神闲的走到御案后边,稳稳当当的坐到了独一无二的那把椅子上。

    “诸卿免礼!”李中易抬起右手,轻轻的做了个向上抬的动作,一直侍立于侧的楚雄随即高声喊道,“免!”

    “多谢大王。”

    “谢主上!”

    现场又是一阵参差不齐的乱喊乱叫,一直从旁监督群臣的王大虎,不由皱紧了眉头,这简直是成何体统?

    上一次,李中易登上执政王宝座的大典之时,被个读死书的傻冒文臣搅成了一团乱麻,还闹出了人命。

    这一次,群臣的服饰装束、站班排列,全都按部就班,丝毫不差,唯独没有统一的见驾礼和见驾称谓。

    等见驾仪式完毕后,李中易清了清嗓子,淡淡的吩咐下去:“带上来吧。”

    “主上口谕,把逆贼李筠带上来……”

    李家军系统的武将们,很早就知道李筠已经被杨烈活擒的捷报。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今天的朝会之前,李筠已经被押解进了京城而已。

    实际上,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大家也都知道李筠几乎在一瞬间败亡的消息。

    只不过,耳闻的消息,怎么比得过,亲眼目睹逆臣被献俘于宫阙前的巨大震撼力呢?

    李琼抿紧嘴唇,心里暗暗一叹,想当年,李筠的地位比他高得多,如今却兵败就擒,成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世事实在是难料啊,李琼当初兵败于南唐林虎子之后,往日的荣耀和显赫的地位,皆在柴荣的一念之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如果,李琼当初没有选择和李中易结盟,焉有今日之举族皆荣的繁盛景象?

    李琼都大半个身子已经入土的年纪,他早就看破了玩政治的真相,李筠比他更有才华,也更有实力,然而就因为站错了队伍,才导致今日之耻辱。

    魏仁浦心里暗暗一叹,很多文臣都在暗中咒骂李中易,然而,李中易的那句名言说的简直太对了:在绝对的实力,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兵权一直被李中易所牢牢掌握,监督百官的有都察院和缇骑司,原本分隶各地的巡逻治安大权都捏在警政寺的手上,试问,手无寸铁的文臣,单靠嘴巴皮子,就能够骂死李中易么?

    有些仗着有靠山的,想囤积居奇的粮商,被李中易如同横扫落叶一般,眨眼间便掉了脑袋。

    而且,这些粮商的娇妻美妾,也全都纳入了教坊司,她们由昔日高高在上的娇娇女,陡然变成了一点粉唇千人尝的名伎。

    从午门处押来的李筠,被五花大绑的蹒跚前行,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刘金山眯起两眼,盯着李筠仔细的看了一阵子,良久之后,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蠢货。

    韩通领着朝廷的二十几万精锐禁军,却只挺了一个多时辰而已,便大败亏输,全军覆没。

    李筠所辖的区域不过六州之地,兵不精,粮不足,对民间又盘剥甚狠,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李筠一方,却敢公然举兵谋反。

    当初威名赫赫的北地王,六州之主,托孤八相之一,李筠这辈子的好运气,全都在举兵谋反的那一刻,消耗怠尽,扑来而来的全是暗无天日的黑霉运。

    孔昆压根就用正眼去看李筠,小儿李筠自己作死,怪不得任何人。春秋大义早有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当初,还是登州刺史的孔昆,审时度势的选择彻底投靠李中易。事实证明,孔昆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之中,并且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政治利益,摇身一变,成为当今的内阁四相之一。

    要知道,整个大周仅有两位真宰相,两位参相而已,孔昆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孔昆的独女孔黛瑶,也平平安安的通过了宫里的选秀及验身环节。此前的传言尽管不可能完全消除,然而,经过皇家的权威鉴定之后,谁再敢拿孔黛瑶的贞洁说事,那就等于是往李中易的头上扣屎盆子了,怎么可能有好下场呢?

    傲然立于御案前的王大虎,一直大瞪着两眼,死死的注视着朱紫重臣们的一举一动。

    都察院所属的监察御史们,分散在大朝会的各处,虎视眈眈的盯着青绿袍的中下级官员们。

    王大虎已经有言在先,若有人胆敢犯上作乱,目无君父,一律毫不留情的严词纠弹。

    都察院所属的言官们,谁若当廷弹劾成功,不管是磨堪,还是京察,一律升等考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言官们也都有私心,谁不想少熬几十年的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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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9章 无耻没底线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筠异常艰难的挪动到了御案的前边,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高高居上的李中易,如今是何表情?

    然而,押解的亲军侍卫却没给李筠这个机会。两名侍卫同时抬腿,十分默契的踢在李筠的膝弯处,原本响当当的北地大藩镇随即闷哼出声,不由自主的跪倒在了李中易的脚前。

    李筠奋力想爬起来,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跪拜窃居王位的铜臭子?

    然而,膀阔腰圆、五大三粗的亲军侍卫,却抢先一步,踩死了李筠的膝弯,令他无论怎么折腾,只能长跪不起。

    李筠异常痛苦的闭上双眼,索性放弃了无意义的抗争,哪怕再不想认命,也只能如此了。

    此前的朝堂之上,李筠在政事堂内的排序,远远高于敬陪末座的李中易。

    更重要的是,想当年,李筠雄立于北方六州之时,李中易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而已。

    然而,随着兵败就擒,伴随着李筠的一切荣耀,在眨眼间,皆变成了过眼云烟。再回首时,李筠本人已经成为阶下囚,异常屈辱的跪拜于李中易的驾前。

    在欣赏了李筠面部表情的变幻过程之后,李琼不由手抚白须,心下的感慨颇多。

    别看李筠现在是阶下囚,想当初,他绝对算得上是北地的一代人杰。

    李筠原名李荣,因避先帝柴荣之讳,遂改名为李筠。他天生力大无穷,尤擅骑射,恰好是乱世需要的人才。

    从军之后,李筠的遭遇也颇具传奇色彩,至今为止,投靠过好几个主君,堪称是当代吕奉先。

    李筠初随后唐秦王李从荣,并一路爬上控鹤指挥使的高位。后晋灭亡后,李筠又追随于燕王赵延寿,成为其心腹部将。等到刘知远在晋阳称帝,建立后汉后,李筠又果断的率军归顺,被拜为博州刺史。

    本朝太祖郭威还是枢密使的时候,被后汉朝廷派去镇守北方,李筠又十分知机的选择了郭威,从此青云直上。

    大周建立之后的十余年间,李筠坐拥六州之地,又是政事堂的真宰相,可谓是荣极一时,令群臣侧目而视。

    在此次反叛之前,擅长审时度势的一代枭雄李筠,他的每次选择,都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之中,并获得了极其丰厚的政治回报。

    然而,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一次举兵反叛,李筠本以为李中易刚打进开封城,又面临数国的围攻,正处于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险局之中,根本无力出兵北上。

    计划没有变化快,运气上佳的李筠,皇帝梦还没作够半个月,就被攻破了老巢,弹指间已成待宰的羔羊。

    李中易根本就没看跪于脚前的李筠,如果此时此刻,跪在案前的是耶律休哥,那他倒是会颇有兴致的和老对手,谈谈天,说说地,话话家常,甚至是聊一聊草原女郎的不同滋味。

    说白了,击败李筠那是必须的,根本不算新鲜事。若是杨烈败于李筠之手,那才是特大号的意外事件。

    “李筠,你可知罪?”内阁首相魏仁浦明知道李筠的下场很不妙,依然按照惯例,当廷予以责问。

    “某家何罪之有?”李筠的精神陡然为之一振,他既然敢于起兵谋反,就已经考虑过严重的后果。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最不济也就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而已!

    左右都是个死,至于怎么个死法,重要么?

    李筠索性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铜臭子才是真正的逆贼。大周是郭家的大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铜臭小儿,窃周室自代,不仅软禁皇太后,甚至想慢慢的毒死今上,我呸,什么玩意儿?”

    李筠的破口大骂,倒勾起了李中易的兴趣,嘿嘿,这就对了嘛!

    如果,李筠重重的磕头,苦苦的哀求饶命,李中易还真没有半分兴趣和他闲磨牙。

    如今,李筠既然十分光棍的豁出去了,李中易反而敬他三分,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亡命之徒。

    “大兄,孤听说李筠的继妻,长得花容月貌,标致异常。嗯,就赏你了。”李中易一出手,就拿李筠的女人开刀。

    李筠不及细想,脱口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妻女何干?”

    李中易微微一笑,反问李筠:“你若是击败了孤,在打进开封城之后,可会放过孤的妻女?”

    尼玛,李中易身边的女人,几乎个个都是绝色。他若是兵败身亡,即使用脚趾头去思考,李筠也绝无放过之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越漂亮的女子,越需要硬扎的靠山的做后盾。

    男人的实力不足,或是站错了队,当身败名裂之时,就是他的女人被抢夺瓜分之日,古今中外皆如是!

    和李中易一样,黄景胜也患有极其严重的寡人之疾,夜夜无女不欢,乃是常态!

    黄景胜懒得理会恼羞成怒的李筠,他当即出班行礼,喜笑颜开的说:“臣叩谢主上的恩典,请主上您放心,臣一定会善待逆贼之妻,好好儿的疼着她。”

    李中易含笑点头:“那就有劳义兄费心了。”云淡风轻,仿佛是在家里分配白菘一般的轻描淡写。

    所谓投资越大,风险越高,收益也跟着越大,不仅是经济逻辑,也适用于政坛!

    古今中外,凡是参与权力分配的政客,只要站错了队,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才是政坛的第一逻辑。

    成王败寇,赢家通吃,这才是最真实的政坛原则!

    “康泽何在?”李中易发落了李筠的继妻之后,随即扭头看向康泽。

    康泽一路小跑着,屁颠屁颠的单膝跪到李中易的案前,毕恭毕敬的说:“老奴在。”

    “恬不知耻的阉竖!”

    “无耻之尤的玩意儿!”

    “我呸,竟敢自称老奴,这简直是太不要脸了吧?”

    在这个士大夫尚能坐而论道于御前的时代,一般的草民见官之时,顶多也就自称小人罢了。

    康泽这一声老奴,简直开了无耻没底线的历史先河,有风骨的文臣们,哪个不恨?哪个不骂?

    尽管,康泽明知道他犯了众怒,却死不改悔的依然单膝跪地,摆出俯首贴耳的绝对顺从姿态。

    在康泽的人生字典里,能够决定他生死荣辱的李中易,比他的亲爹、亲爷爷,还要亲十倍以上,再怎么尊重都不过分!

第1180章 为时已晚

    “康泽。”

    “老奴在,请主上吩咐。”

    “命教坊司好生伺候着李筠的家眷,啥时候赚足钱,还清了债务,啥时候放了她们回家。另外,李筠的儿孙们,全都充没入宫,明白么?”

    “老奴谨遵主上口谕。”

    主仆之间的一问一答,令在场的士大夫们,都对一口一个老奴的康泽恨之入骨。

    在皇权和臣权之间,其实并不是臣权一直弱于皇权,而是此消彼涨的共治结构。

    自秦朝以降,以至于今朝,文人士夫们面君陛见之时,顶多也就是深揖到地罢了。

    如今,康泽当着所有人的面,行了单膝跪礼,这就等于是开了极坏的先例。如果,李中易来了感觉,要求所有文臣和武将皆行跪礼,大家无论怎么选择,都异常之别扭。

    选择顺从吧,从此臣权必矮君权一头,臣子们被稳稳的压过一头,这就完全不符合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基本原则。

    如果不从吧,胳膊扭得过大腿么?眨眼间,丢官罢职,甚至是身死族灭,代价太大了!

    李琼如释重负,不由抚须微笑,暗暗点头。他原本以为,李中易会饶过李筠的妻女或是子孙。然而,李中易却大行株连之法,不仅将李筠的妻女塞进了教坊司,更把他的子孙们全都阉了,送进宫里的当差,变成了康泽的手下。

    所谓无毒不丈夫,揣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李中易的表现完美诠释了一代雄主的基本政治素质!

    人是社会性动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利益纷争,也就是利益矛盾!

    某位大人物曾经详细阐述了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的区别,并精辟的总结,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李中易对此深以为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极大残忍。滥杀无辜,绝不可取,他也没有滥杀的习惯。

    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脱离了政治高压线的约束,君将不君,臣必不臣。

    李筠公然起兵谋反,彻底与新政权为敌,李中易如果给予了宽恕,那岂不是鼓励各路野心家们,接二连三的照葫芦画瓢么?

    目前,整个新政权最大的问题是,士大夫阶层只知有小家族的利益,却没有爱国的朴实情怀。

    士大夫们私心甚重,令草民们有样学样,人心异常之涣散,难以上下同欲,更不可能聚沙成塔。

    在李中易看来,哪怕当面骂他是铜臭子,也仅仅是政见不同的人民内部矛盾而已,根本不需要走极端,动刀子。

    然而,举兵谋反,对于整个社会生产、生活,经济的发展,人口的繁衍生息,自耕农的安居乐业,都起到了巨大的破坏冲击作用。

    正因为如此,在李中易的字典里,完全没有招安逆臣、山匪或是流寇的空间。

    就在李中易打算发落李筠之时,礼部右侍郎汪敦忽然捧笏出班,高声说:“主上,李筠毕竟是先帝托孤的重臣,虽然其举兵谋反,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但是,无论议亲还是议贵,皆有可恕之先例。”

    议亲或是议贵,是这个时代权贵们脱罪的法宝。

    想当初,李广兵败之后,按照军法应该斩首,就因为议亲、议贵和将功折罪的规矩,汉武帝许其交钱赎了罪。

    和李广不同,太史公司马迁因为交不起赎罪的钱,被执行了宫刑。

    汪敦此前和李筠从无瓜葛,他在朝堂上立足的靠山,其实是原来的政事堂相公——吴廷祚。

    自从李中易进开封之后,天下的大政就集中于内阁之手,所谓的政事堂虽然没有明诏废除,却已成休闲养老之所。

    汪敦这一露面讲话,李中易的心里也就明白了,汪某人明里替李筠求情,实际上他是在提醒李中易,莫要慢待了先帝的托孤之臣。

    “都察院有何见解?”李中易没有明确回应汪敦的提法,却把目光投向了立于身侧的王大虎。

    王大虎随即会意,马上挺身而出,厉声道:“兴兵谋反都可以饶恕,汪侍郎莫非是想天下的枭雄皆学李筠么?”

    这个大帽子扣得就非常之重了!

    王大虎的意思表达的异常清楚明白,谋反属于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如果不严惩李筠,全天下的野心家们有样学样,搞出遍地的烽火来,国无宁日矣!

    更可怕的是,王大虎把放纵的罪过,一股脑的扣到了汪敦的头上,试问以他的小身板,承受得起重如泰山的责任么?

    “王都御史,圣人有云,以德报怨,善莫大焉。李筠犯了死罪,罪不容诛,可否饶恕其家小?”汪敦梗着脖子硬抗王大虎的责难,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李中易暗暗一叹,吴廷祚当开封尹的时候,秉公断案,廉洁自持,算得上极其难得的能臣。

    如果不是吴廷祚一直没上奏章,表明他支持新政权的政治立场,李中易倒有心用其所长。

    所谓忠言逆耳,说真话的直臣多半要倒霉,基本属于新常态。

    面对不怕死的汪敦,李中易不由自主的起了惜才之心。吴廷祚的不表态,实质上就是不想屈从于李中易的统治权,而心怀故主。

    政治上的站队,丝毫也不能错,既然吴廷祚不想服务于新政权,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去勉强他,强扭的瓜怎么可能甜呢?

    不过,汪敦的资历和威望,都比吴廷祚要浅得多,李中易的手下恰好缺少一个新时期的魏征,他也就格外的关注眼前的这场辩论。

    等汪敦的后话出了口,李中易顿时秒懂,敢情,汪敦并不是想替李筠说话,而是觉得折腾李筠的妻女和子孙,有些看不过眼的不平则鸣。

    “汪侍郎,主上早有明谕,若是逆贼李筠在举兵谋反之前,已经分了家,并且,其家小皆没有附逆,倒有可恕之处。”王大虎以前就是整天玩法的狱卒,自从当上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之后,更是熬夜看遍了各种律例,打这种御前官司,可谓驾轻就熟,无比的顺手。

    李琼听得懂王大虎的未尽之言,说句大白话,就是早教你们分家,一个个都想着抱团取暖的利益最大化,等到事败之后,再来谈所谓的仁恕之道,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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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1章 既定国策

    逼迫权贵们分家,乃是李中易的阳谋,也是既定国策。

    李中易读书少,但是,他的见识,却是远超群臣的卓越非凡!

    古人以家族为基本单位,单个家庭在家族根本利益的面前,可谓是微不足道。

    所谓分家,只要是读过汉史的人,都可以一眼看穿,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推恩令。

    豪强、地主、勋贵和士大夫阶层,也可以选择不分家,那么,无论是税赋还是徭役,都会慢慢的抽干他们整个家族的血。

    按照新税法、新田赋和新式徭役的厉害手段,只需要执行十来年的光景,就会把传承百余年的庞大繁盛家族,改造成负债累累的宗族。因此,不分家绝对是得不偿失!

    在几千年的小农社会里,权贵和士大夫们发家致富的手段,几乎没啥改变,不是利用饥年贱买自耕农的田产,就是利用地方官府的力量,大肆巧取豪夺。

    被历史书粉饰为铲除严奸第一功臣的大明首辅徐阶,仅仅是在松江府境内,就霸占了多达近百万亩的上等良田。

    在小农社会之中,权贵之家往往利用门生或是门徒掌握地方实权的机会,不仅大肆侵吞自耕农的利益,而且极其容易隐匿庞大的田产。

    更可恨的是,权贵之家仗着不出徭役,不当差,不纳粮的优势,大肆接受自耕农的田产投献,等于是躺在家里数钱,岂能不富得流油?

    然而,这种好日子,自从李中易统帅强军打进了开封城之后,已经一不去不复返了。

    李中易确实是个好色之徒,隔壁老李的名声,传遍了海内外。归附投靠的达官贵人们,在献上势力范围的时候,如果不随赠几名绝色的女子,简直就叫作没有诚意。

    好色,只是隔壁老李收藏美人儿的业余爱好罢了,对于他的这个坏毛病,达官贵人们顶多也就是私下里骂几句罢了。

    然而,李中易所采取的抑制豪强,严厉打击土地兼并和隐匿土地的基本国策,这就动了权贵们的奶酪,挖了他们赖以持续性吸血的根。

    李筠和李重进几乎同时谋反,其中隐藏着李中易和士大夫阶层的根本矛盾,这就属于你死我活的敌我矛盾了。

    既然是敌我矛盾,李中易毫不留情的收拾了李筠的全家老小,就等于是在严厉的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权贵们:来吧,看是老子的刀子硬,还是你们举族老小的脑袋硬?

    原本,在皇权不下县的共治结构之下,士大夫阶层勾结土豪劣绅,占据着广大农村的实权,皇帝的管辖范围只及于城。

    李中易上台之后,悍然采取了皇权不仅下县,更要驻村的治理模式,等于是挖断了士大夫阶层的权力根基和经济来源。

    最令士大夫忌恨的是,李中易居然把各地的巡逻治安大权,集中于警政寺之手,哪怕是知州和知县,也无权过问。

    李中易的这种搞法,就从根本上拿掉了权贵们利用官差或是衙役作恶的基础,让这些地方的恶势力,无法肆无忌惮的抢劫草民们的利益。

    总之,要想与民休息,民富国强,就必须抑制官僚地主阶层的特权范围。

    李中易手捧茶盏,津津有味的听王大虎讲法说例,简直是滔滔不绝,正理和歪理层出不穷。

    反观王大虎的辩论对手,礼部右侍郎汪敦则是渐渐的词穷,而且他所说的内容,迅速脱离律法的轨道,大谈特谈以德治国的好处,并借此乱扣帽子。

    “王都御史,圣人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古之盛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刑案少之又少……”汪敦咬文嚼字的说了一大堆所谓的德治,李中易虽然听得懂,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只是,李中易并没有显出半分的不耐烦,集思广益、鼓励讲真话,绝不因言获罪,一向是他所极力倡导的政坛新风。

    “汪侍郎此言谬矣。管子曰:仓禀实而知礼节……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饱暖思银欲,饥寒起盗心……自晚唐以降,群雄并起,草莽举事,城头不断变幻王旗……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的逆贼李筠所辖区的六州之地,税赋已经收到了显德五十年,草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何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说?”王大虎一番慷慨激昂的铿锵陈词,将汪敦堵得哑口无言。

    所谓的显德五十年,实际上,是李筠起兵谋反的重要罪证之一。

    今上登基之时,由范质一锤定音,颁布年号为绍绪,如今便是绍绪四年冬。绍绪者,绍祚承绪也,意即柴宗训登上大宝,具有无可辩驳的法统和血统正当性。

    然而,年号的名头再响亮,终究还是兵强马壮者为尊。

    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王,说的就是这么个真理!

    如今的年号虽然还是绍绪,但是,绍绪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要不是真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室最凶恶的敌人——李中易,迟早会篡周自立为帝,改年号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此前,李筠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一直沿用显德的年号,却视绍绪如无物。

    成王败寇,乃是真理!

    如果李筠谋反成功,不仅可以砍下李中易的脑袋当夜壶,随意夺走李家后院的绝色女子们,哪怕征税到显德九十年,也不过是开国之君的一桩趣事罢了。

    然而,李筠流年不利,不仅兵败,而且被活擒之后,献俘于大庆门,显德五十年就成了最扎实的罪证之一。

    汪敦被王大虎严词逼退之后,士大夫堆里不断有宿儒主动站出来,玩出接力赛式的大辩论戏码。

    李中易只是埋头品茶,却始终不发一言,兼听则明的姿态,十分明确。

    魏仁浦暗暗赞叹不已,新朝之主明明拥有绝对的实力,却对公开发表不同看法的文臣们,一直优容有加,单是这份胸襟便远超先帝柴荣。

    李中易没叫康泽的离开,康泽便一直哈着腰,耷拉着脑袋,毕恭毕敬的伺候于御座一侧,随时随地准备着听候主上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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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2章 学政

    既然是召集大朝会,大庆门前的唇枪舌战,显然无法避免。

    迅速扑灭了李筠和李重进的起兵谋反之后,士大夫阶层哪怕还想继续唆使藩镇们和新政权武斗,只要不是没脑子的蠢货,都会谨慎从事。

    打蛇打七寸,军事实力最强的内部藩镇,除了大名府的符家将之外,就数李筠和李重进了。

    然而,李筠的七日败亡,李重进的十日败亡,分明是在警告野心家们,来吧,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李中易手里的刀子硬?

    堡垒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是哪朝哪代的朝廷,都必须先安定和团结内部,才能集中精力一致对外。

    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指的其实是官僚阶层的需要引进新鲜的血液,清除不符合新形势的老顽固、老思想。

    天下万事,用人为要!

    吏治不清的后果,从王安石的变法,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等宿儒们都发表了意见之后,李中易点头冲魏仁浦示意。魏仁浦接到讯号后,当即出班,捧着象笏,朗声道:“启禀主上……臣请开恩科取天下之士,以辅朝政……”

    “咦……开恩科?”

    “唉,铜臭子居然还记得科举之事?”

    “哼,莫非铜臭子转了性?”

    “嗯哼,吾家有三子,若想常耀门庭,倒是要提前命他们回祖籍备考了。”

    魏仁浦的提议,恰好命中了文臣集团最关心的要害,那就是家族子弟通过参加科举入仕途,方能常保家族势力不堕。

    在这个时代,文臣和武将的入仕途径迥然不同。文臣们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能靠文斗跃过龙门作官。

    此所谓十年寒窗苦读,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至于武将们的前途嘛,那就是李中易常说的名言:功名但在马上取!

    只是,武将们以前只需要撕杀于疆场,不断的立功,不断的升迁。通俗的说,武将们卖命于杀场,战死了算运气不好,赌赢了就节节高升,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如今的新政权之下,李中易不仅格外强调尚武精神,而且特别注重军事的正规化和专业化。

    按照条令,士兵积功升迁为军官之前,都必须进入讲武堂学习深造,接受正规化和专业化的军事培训,以免主官无能害死部下。

    不管在哪个时代,尤其是在政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西瓜偎大边现象,才是正确的选择。

    李中易释放出开恩科的讯息之后,广大的文臣们原本憋足了气,积极参与口水文斗的劲头,陡然间泄了五六成之多。

    没有利益的争斗,终究无法持久,家族子弟考入官场,这才是头等大事。

    随着文臣士大夫们注意力的转移,借着李筠家事的人,随之越来越少。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所谓大义名分或是仁恕之争,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幌子罢了,骨子里还是为了维护切身利益。

    无利谁起早?

    西汉末年,王莽起初确实为大家服务,并且口碑极佳。然而,这些不过是没成事之前的假像罢了。

    一旦时机成熟之后,王莽就悍然撕破假面具篡汉自立,最终还是为了他的利益服务。

    科举取士制度,发展到如今的大周,已经渐趋完善,主要有三种形式:贡举、制举和童子举,其中最主要的是贡举。

    本朝显德二年,礼部贡举设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吏、三礼、三传、学究、明经等科。

    地方上主要是州试,也就是解试。朝廷这边是礼部试,又称省试。所谓省试,因贡生们就试于尚书省而得名,实为礼部所主持。

    “奉上谕,定于绍绪五年五月,开恩科取士……”孔昆手捧早就拟好的明诏,当众朗声宣读,“各州分设学政一名,各地解试,均由学政主持。学政者,负教化万民之任,掌督学之重责……”

    此诏就是孔昆本人所拟,他当众宣读起来,简直是特别的有感觉,抑扬顿挫,字正腔圆,且饱含丰富的感情色彩。

    然而,在场的文臣们,根本无心关注华丽的辞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新设的学政上头。

    内阁拟定的恩科诏,魏仁浦自然所知甚详,他眯起两眼,一边听孔昆颁诏,一边暗暗感慨万千。

    李中易自从上台之后,整出来的妖蛾子,真的是多如牛毛。

    新政权建立之后,虽然暗废了政事堂的权柄,改为内阁主导天下庶政。但是,新政权建立的时间尚短,出于稳定天下政局的考虑,各地的知州大多留任,并继续理事。

    魏仁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显德二年重开科举取士后,都是各州的知州掌管教化万民,以及考试之责。

    说句大实话,能够被派去各地的知州,其中的绝大部分,在朝里有靠山有背景。

    据魏仁浦所知道的情况,各地的知州,有不少人脚踩几条权贵之船,以免一条道走到黑,从而把整个家族置于险境。

    地方官和朝堂上的权贵,同气连枝,共损共荣,甚至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关系,这是李中易绝对无法坐视的勾结局面。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统治天下的重中之重,就是发现和选拔人才。

    很久以前,李中易本人在医院里时,就吃过大亏。上边的医院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所以,轮到李中易掌权的时候,以军事新胜之势,悍然推出了独立于权贵之外的学政制度。

    这年月的读书人,识字不过是基本功罢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都是常态现象。

    李中易对于儒门那一套的伪道德,向来是不屑一顾的,自己遵守的为人处事原则那是道德,要求全民遵守的只能是建立在暴力基础之上的法律。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利益基础不同,意识形态必定不同。

    所谓公德心,也是由掌握舆论权的人们,利用人格毁灭压力,迫使大家集体遵守的准则。

    李中易不出手则罢,一旦出了手,单是一个独立于地方的学政,便让士大夫们忧心忡忡,彷徨不安。

    在官本位的社会,再是自吹自擂的所谓书香门第和兴旺大族,只要族中子弟无人作官,家业迟早败落,这是早已经为历史规律所证明的事实!

第1183章 谁都输不起

    向各地派出学政一事,由宰相亲自宣读明诏颁布天下,已成定局。在军事新胜的威慑之下,无人再敢当着李中易的面,乱嚼舌头根子。

    不过,涉及到切身利益的头等大事,大家都想影响派出学政的人选。

    这一下子,整个大庆门前,仿佛讨价还价的菜园门一般,你来我往,唇枪舌箭,热闹无比!

    李中易手捧茶盏,不动声色的望着吵闹不休的文臣士大夫们,他心里可谓是感慨万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老祖宗的这句老话,实在是精辟至极!

    文臣们吵得欢乐,武将们就显得很无聊了,功名但在马上取,那是家族根基决定的前途之路,基本上不可能改弦更张,转而借科举作官。

    不过,武臣们也分为新旧,老武臣们早年间跟着太祖打天下,到如今除了功成名就之外,尚有爵位的余荫。

    只是,这不过是啃老本罢了,李中易掌握朝政之后,老武臣们仗着家传武学,出将入相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老一辈勋贵的既得利益,李中易并不打算去碰,他只需要勒紧特权利益的缰绳,狠抓分家分产的新版推恩令,不出十余年,便可达成平抑豪强特权。

    其中的逻辑并不复杂!

    人性本私!把大家族拆分为若干个小家族,嘿嘿,家产好分,再想及时的聚集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中易只要从源头掐死了权贵们巧取豪夺或是利用高利贷获取暴利的权力基础,再大的家族,又能够坐吃山空多久呢?

    另外,逢入仕必考,这是李中易早在打进开封城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铁律。

    文臣走科举之路,武臣就必须从基层小卒做起,然后选拔进讲武堂深造,逐步提拔为军官。

    如今的社会生产力严重低下,工业现状依然是手工作坊式的堆人力,工业化的萌芽连影子都看不见。

    从士兵中提拔军官,再培养成将军,还是符合军事发展需要的职业化培养体系。

    李中易是靠练兵和军功起家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和总结,他当初看《战争与和平》这部电影时,看不太懂的内容,如今已经完全清楚了。

    当时的俄军,士兵就奴隶,军官就是占山为王的领主,士兵被军官任意打骂、肆无忌惮的欺辱,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军官的待遇,肯定要超过士兵很多。但是,带兵的军官如果不清楚基层士兵的痛苦,士兵们的战斗力,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所以,李中易基于目前社会生产力条件的实际情况,明确规定:不敢是谁,只要参军入伍,一律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获得了军功再予以提拔。

    这么做的好处是,让全体军官们都切身体会到普通士兵的酸甜苦辣,使官知兵,兵知官,以减少不必要的战斗或是非战斗损失。

    “主上,臣以为既是一州学政,理应选拔身家清白、品行高洁、学识渊博的能臣……”孔昆毕竟是圣人的苗裔,替圣人的门徒捞好处,是他必须抗起的大旗,“窃以为翰林学士院,内是国家储才之宝库,应从中选拔合适的学士,充任各地的学政。”

    李中易微笑点头,学政不同于一般的官员,广博的学识是必不可少的硬件之一。显德二年,先帝柴荣任命的知贡举、同知贡举,都是翰林学士院内的饱学宿儒。

    孔昆见李中易频频点头,不由心下大喜,不管最终委派谁作知贡举,他今天挺身而出的情分,都算是坐实了。

    贡举,向来由礼部主持,其中隐藏着巨大的部门和个人利益。

    礼部尚书廖章眼看着翰林学士院要把好处都抢光了,他如何还忍得下去,赶忙出班上奏:“主上,省试例由礼部办差,除了显德二年的恩科之外,例由礼部左侍郎出任知贡举,以示朝廷重视抡才之意……”

    李中易哑然失笑,廖章这也是急昏了头,居然连应有的避讳都忘记了。请问,哪有礼部尚书就这么赤果果推荐自己的下属出任知贡举的道理?

    “廖尚书,俗话说的好,有律按律,无律循例,既然显德二年的贡举已经立下了规矩,岂能随意更张?”孔昆的门生,翰林学士院侍讲学士周匡正,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直接拱卒逼将。

    李中易一看便心里有数了,显然,这是孔昆想亲任知贡举了吧?

    文臣,尤其是主持过贡举的文臣,私下里拥有的潜势力,简直是大得惊人!

    按照这个时代陈规陋习,所有中进士的贡士,都必须认当科知贡举为座师。在天地君亲师的五常之下,学生必须听老师的摆布,不得有半点违拗。

    虽然说,后面还有殿试这一关。但是,那不过是形式上的考试罢了,主要是目的是由皇帝确定贡士们谁中状元,谁点榜眼,谁作探花郎的名次罢了,几乎不可能黜落榜上有名的贡士。

    由于李中易事先透过口风,内阁参知政事刘金山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同僚们上演抢夺政治资源的大戏。

    文臣出任知贡举,说句心里话,刘金山其实也非常乐意为之。然而,李中易对于权臣的忌讳,令刘金山只得把真实的想法,永远憋在肚里,打死也不敢说。

    唐朝的牛李党争,依靠的基本力量,就是各自在科举中所录取的门生。

    当某个重臣的门生桃李遍及朝堂之时,那等于是赤果果的触碰到了李中易的底线,那就不可能有好下场了!

    君父和重臣之间,既有彼此猜忌,又有紧密合作,更可能爆发直接的利益冲突。

    李中易一直被士林暗中骂作在世的操莽,偏偏曹操和王莽这两个权臣,都仗着庞大的势力,行不臣之事。

    王莽很干脆的直接篡了汉,曹操自封魏王加九锡,哪怕没有称帝,其实也不过半步之遥了。

    如今,李中易挟鼎盛的军威,悍然打进开封城,让小皇帝完全变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这和操莽的行径,有何区别?

    刘金山根本就不敢有当权臣的妄念,所以,他宁可默默的看着大家争得你死我活,面红耳赤,却始终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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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4章 帽子横飞

    由谁来当进士科的知贡举,其实李中易压根就无所谓,从翰林学士院里随便选一个人,都可以胜任。

    如今是五代末年,原本篡周的赵宋政权,已经被李中易建立的崭新政权所取代。朝廷开科取士,除了进士科之外,尚有明经、明法等科。

    只不过,进士科升官快,一直为士大夫阶层格外重视罢了。

    李中易的读书少,主要是经史子集读的不多,例如《齐民要术》之类的农工类杂书,却是颇有研究。

    尼玛,所谓的圣人之学,经义读得再多,研究得再透彻,能够在国难之时扭转乾坤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女真鞑子又怎么可能长驱直入,不仅虏走钦徽二帝,更抢夺了几千名大族女子,造成骇人听闻的靖康之难呢?

    现代化的工业发展之路,以及科技树应该怎样攀登,李中易比谁都清楚。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早期状态,就是从棉纺织业开始的。其指标性事件,便是机械师凯伊于1733年发明的飞梭,大大的提高了织布的速度。

    紧接着,1765年,织工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纺织机”,从此揭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

    如今,所谓的工业萌芽,连影子都没看见,更别提机器化大生产的工业革命了。

    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绝对不能拔苗助长,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绝对不能急!

    当处于金字塔底层的工人或是手工业者的数量足够多之时,在规模效应的影响下,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机会脱颖而出,通过不断的改进技术,最终发明出取代人力、畜力的蒸汽机。

    现代中国,在改开四十年之后,已经拥有了整个人类世界工业门类最齐全的产业基础,并且每年毕业的理工科学生,多达好几百万。

    哪怕这些理工科学子,95%以上是废材,仅有5%的人才,从绝对数量来说,也至少有几十万之众。

    庞大的消费人口基数,每年新增几十万有能力的工程师,集中力量办大事体制下的行政效率极高,这些才是工业中国崛起的真正支柱。

    李中易是以法治军的忠实信徒,延伸到以法治国,没有丝毫的阻碍,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

    本次开恩科,明法科的知贡举,才是李中易真正关注的焦点。毕竟,适合工业化的人才,只可能从工厂里出现,而绝无可能产生于官场。

    李中易控制地方的手段,主要是如下几点:委派通判或是县丞牵制州县官,转运州使或县使控制州县的财政大权,提点刑狱管理监狱,兵马总管捏着兵权,隶属于警政寺的巡检使负责维护州县的治安,大理分寺拥有审判权。

    如今的官员结构之中,只能务虚动嘴皮子、动辙扣道德帽子的官老爷们,实在是多如牛毛。与此相反,真正有能力干实事的能员,却少之又少。

    这其中,知法懂法的能员,更是凤毛麟角,人数之少,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李中易的真实意图,除了刘金山和李琼之外,再无第四人知晓。

    大庆门前,无论文臣们吵闹得多么厉害,内侍省康泽一直低垂脑袋哈着腰,仿佛人形雕塑一般。然而,李中易的神态表情,却尽收于康泽的眼底。

    没办法,身为士大夫阶层十分鄙视的阉竖或是宦寺,康泽却看得很清楚,他若想常保权势和富贵,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李中易伺候的舒舒服服,让李中易只要想办宫里的事,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康泽。

    李中易琢磨的是如何统一天下,殖民海外,发展工业。康泽成天琢磨的却是,如果让李中易和杜沁娘之间的J情,尽可能长的维持下去?

    假如说,李中易玩腻了杜沁娘,宫里的女子又该推出谁来顶替呢?这些可都是康泽心里面的头等大事,丝毫也不敢马虎大意,否则,脑袋上吃饭的家伙,可就难保了。

    就当下而言,康泽仔仔细细的暗中观察过,此次所选中的百余名秀女,以他的丰富经验,目前仅有一女,或许拥有被李中易看中的潜力。

    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康泽绝不可能现在就冒冒失失的把替补人选,就这么赤果果的推出来。

    在康泽看来,能赏巨大利益给他,又能够帮他保住内侍省都知宝座的宫中女子,才有资格让他下狠功夫、出大力气的鼎力相助。

    目前,这种女人只有杜沁娘一人而已。所以,康泽对杜沁娘的忠诚,尽管不是永恒的,却因为利益的高度重叠,短期内并不存在背叛之疑。

    康泽注意到,李中易只要微微翘起嘴角,这就说明他的心情很不错。当李中易端起茶盏饮茶汤的时候,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用盏盖反复撇茶叶沫的无心小动作,却暴露出他很可能不太满意了。

    李中易心怀天下,需要他操心的事情,简直是千头万绪,数不胜数。

    所谓铁杵磨成针,滴水穿石,康泽只需要关注李中易一人而已,这也就是历史上的阉竖或是佞臣,能够获得皇帝信任的根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越是皇帝身边的近人,越容易从核心权力圈中捞到最大的好处。

    过度的用人唯亲,而不是尽可能的唯才是举,这便是英主和昏主最本质的区别。

    文臣之间的掐架,不太可能动手,而只能是动嘴。然而,以李中易的经验,文臣们吵架,闹到最后,不管哪一方的文臣,都会是借着道德的大帽子,肆无忌惮的把不同意见者,上纲上线到奸臣该杀的高度。

    李中易刚放下茶盏,挂着知制诰头衔的侍讲学士詹宝成,已经挺身而出,开始破口大骂:“主上,臣以为礼部尚书廖章私心自用,骄横跋扈,目无君上,必是奸佞,应该立斩之,以儆效尤。”

    尼玛,还真是敢骂啊?

    李中易很无奈的又端起了茶盏,右手拿起盏盖,反复的撇着茶汤最上边的茶叶沫。

    康泽的心房猛的一颤,唉,这些文臣就知道乱说话,惹得主上的心情又不好了。他随即把腰哈得更深,头也垂得更低,恨不得马上从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无踪影。

    廖章陡然被扣上足以抄家灭族的大帽子,气的浑身直哆嗦,随即竖起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点着詹宝成,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安敢如此血口喷人?”

    李琼闻言后,不禁暗暗一叹,廖章啊,廖章,詹宝成固然是无中生有,然而,当着李中易的驾前,一杆子打翻翰林学士院里一船人的口出恶言,诚属不智啊!

    魏仁浦也是暗暗摇头,没有急智不是廖章的错,但是,明知道短板,却要急着说话,那就是官场上的大忌讳了。

    如今的内阁里,魏仁浦和李琼一样,他们都不揽权,也都不怎么管事,这不过形势所迫罢了。

    毕竟,魏仁浦心里很清楚,李中易任用他为首辅宰臣,不过是想装点下朝廷的门面,需要他这个木偶摆设罢了。

    但是,摆设归摆设,魏仁浦久为宰臣的眼力,却是丝毫不差。

    客观的说,李中易的涵养和包容心,比先帝柴荣,更胜何止五筹?

    对于大臣之间的当面吵架,李中易从来都不公开表明态度,只是默默的看着大家胡吵乱闹。

    但是,今天的李中易,端起茶盏的次数,就有些过多了。魏仁浦恰好是站在局内的局外人,他冷眼旁观之下,竟然也窥破了李中易的无意识小动作。

    吵架,尤其是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争吵,总少不了掺合者,更不可能没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好事之徒。

    党同伐异,不管是现代的选举政治,还是古代的选贤任能的察吏政治,都是普遍存在的常态!

    于是,就在始终保持沉默的李中易面前,一场规模庞大的党争,即将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汝等何其放肆?再不退下,吾必严词弹劾汝等不知道君父的匹夫!”

    就在几方势力,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之时,一直虎视眈眈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虎,突然挺身而出,满面肃穆的发出严厉的警告。

    纠弹不轨,这是都察院的法定职责!

    官职身份的不同,靠山的扎实程度不同,说话的分量显然也是不同的。

    六亲不认的王大虎,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弹劾,每发必中。

    结果,原本吵闹不休的场面,顿时被压制了下来,现场也跟着鸦雀无声。

    人的名,树的影,王大虎向有“屠官”之昭彰恶名。王大虎只要看准了对手,必是一咬到底,并且口口见骨。

    在李中易眼皮子底下,大吵特吵的都是朝廷重臣,也只有大王义兄王大虎,才有可能震得住眼前纷乱的局面。

    李中易见现场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不由高高翘起嘴角,那句老话叫作啥来着?应该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康泽翻了翻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子,心里琢磨着,散朝之后,是不是要把李中易引去杜太贵妃的宫里,帮着他泄泄火气,舒缓一下很有些堵心的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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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5章 绞监候

    王大虎的平地一声吼,眨眼间,便吓退了无数准备狂喷口水的士大夫。整个大庆门前,随即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大家全都噤若寒蝉,不敢轻易张嘴。

    这王大虎是什么人?在场的重臣们,谁不清楚他是李中易的义兄之一?

    执政王的义兄,仅有两人,一为王大虎,一为黄景胜。这王大虎,人送绰号:屠官,指的是他三十日内,弹劾了十余名官员,每个都被罢官,成了待罪之身。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上的义兄哪怕没有封爵,也足以震慑住诸多和李中易没啥交情的所谓朝廷重臣。

    重臣之重,并不在于官高爵显,其核心就是四个字而已,简在帝心!

    当今的朝堂之上,若论官爵之高,地位之显赫,莫过于政事堂的相公们。

    然而,就算是国公之首的秦国公范质,却连政事堂守大门的普通丘八们,都已经指挥不动了。

    昔日,范质掌握天下大政之时,朱紫重臣们想登门拜访,哪怕是提前预约了,也还需门房老头的通禀,声威之显赫,已经到了炙手可热的程度。

    如今的范相公府第,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几乎无人问津,这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在王大虎的震慑之下,大朝会的进程顺利的推进,李筠的妻妾和女儿们终究没有逃过被送入教坊司的厄运。

    李中易早就有言在先,只要是分了家的大家族,不管犯多大的罪过,都只追首恶及其本家的从犯,不究已经单独分出去立户的家族成员。

    可是,大家族的既有痼疾,实在是积重难返,乐意分家的家族话事者,屈指可数!

    正好,李筠不仅没有分家,甚至带着整个家族举兵谋反。所谓成王败寇,赢家通吃,李中易自然是宜将余勇追穷寇。

    谁叫李筠撞上了枪口呢?一切惩处措施,都按照规矩办事,该打就打,该罚就罚,绝不手软!

    至于李筠本人,实在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刑部拟定的罪名是:凌迟!

    李中易久任宰臣,他自然知道,刑部所拟的罪名,一般都极其严苛,其目的是给君上留在施恩的空间。

    李筠虽然是谋反的大罪,李中易却是现代人的灵魂,他提起朱笔,改凌迟为绞监候。

    绞监候,是绞立决的缓期执行。也就是说,等来年秋天的杀牲之季,李中易如果没有赦免李筠,那么,刑部秋审处的人,就会用白绫活活的将他勒死。

    如今的李筠,不过阶下之囚罢了,想什么时候杀之,用什么手段杀之,李中易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之所以,不马上就绞死李筠,其实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生命一步步走向死亡,这种煎熬式的痛苦,比马上掉脑袋,更要难熬得多。

    所谓的凌迟万剐或是五马分尸之类的酷刑,李中易并不感冒,他想要的是杀一儆百,而不是臭名昭著的残暴。

    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罢了,让李筠在监狱里慢慢的熬着,把短痛变成了长痛,心理上的负担更重,折磨也更深。

    处置了李筠之后,大庆门前的所有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

    绍绪四年的恩科,进士科的知贡举,格外的惹人注目。在水落石出之前,人人都有希望,却又都没有把握,一切只能看李中易的心意了。

    李中易明知道大家都在等待着最终的答案,他却淡淡的说:“进士科的知贡举,争议颇大,就由内阁召集六部九卿集议,共推一人吧?”

    “啊……”

    “呀……”

    “哇……怎么会这样呢?”

    在场的所有人,大家做梦都没有料到,李中易完全可以指定进士科知贡举的人选,竟然主动放弃了。

    “大王圣明!”

    “主上英睿神武……”

    “天降雄主予我华夏……”

    各种肉麻透顶的马屁话,此起彼伏,接踵而至,几乎把李中易彻底的淹没进了阿谀奉承的海洋之中。

    李中易很无聊的撇了撇嘴,尼玛,还是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就在刚才,在场的文臣们虽然没敢当面咒骂李中易,心里绝对是不服气的。

    然而,转瞬间,李中易主动放弃了进士科的主导权,同样的这帮文臣,却惟恐马屁拍得不周到。

    前非今是,现场的基本状况,其实并无根本性的改变,唯一有所变化的是,李中易的允许文臣们开会商议知贡举的人选。

    散朝之后,李中易刚走下御座,康泽便哈着腰,凑过来涎着脸说:“回主上,西边的御膳房已经备下了酒菜……”

    李中易起初还真没在意,等他明白过味来,随即意识到,所谓西边的御膳房,不就是杜沁娘的专供膳房么?

    宫里的御膳房,分为大膳房、中膳房以及各宫的小膳房。按照朝食的惯例,宫里的大、小膳房之中,除了杜沁娘那里之外,全都在东边,无一例外。

    康泽拐了这么大的弯子,就是想请李中易去杜沁娘那边用膳,然后泄火啪啪。

    尼玛,杜沁娘的战斗力太过于强悍了,每周吃一顿大餐,倒是很不错的选择。如果,天天都吃大餐,肯定会腻得不行。

    李中易心里明白的很,却故意没搭理康泽,径直扬长而去。

    所谓天威难测,就是李中易如今的不按照常理出牌,令康泽完全摸不着头脑。

    康泽不过是个阉竖罢了,如果李中易的心意,事事被其料中,长此下去那还得了?

    所以,李中易刻意没去理会康泽的主动献媚,把他当作是空气一般,直接撂在了当场。

    换作是旁人,被主子扇了一记无影耳光,只怕会耷拉着脑袋,情绪十分不佳。

    可是,康泽却仿佛得了极大的恩宠似的,趾高气扬的昂首挺胸,让不知道内情的宫里人,全都以为他又在李中易的面前赢了一局。

    厚黑,厚黑,既要脸皮厚,又要心黑黑,康泽在宫里修炼多年,早已是厚黑界的佼佼者。

    按照康泽自己的理解,尽管李中易这一次没有如他所愿,去和杜沁娘幽会。但是,只要李中易不是玩腻了杜沁娘,康泽就不信钻不到空子,找不着居中穿针引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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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6章 治安论

    转眼间,已是大年二十九,内阁已经封印放假。位于执政王府的上书房,却一直忙碌不休。

    过年的时候,各个衙门可以休沐不办差,警政寺和各地的驻军却不可能休息。尤其是京畿附近的防务情况,一直死捏着兵权的李中易,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往往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开封城,作为整个大周的统治核心,提前部署好治安的防控措施,很有必要。

    京畿的驻军,主要分三大块,一是李云潇所属的九门提督衙门,一是李中易直属的近卫军,最后是驻陈桥驿的马光达第四军。

    除了驻军之外,就是李延清辖下的警政寺人马了。警政寺在开封城内的人马,来源最是繁杂,既有李延清从军法司带出来的嫡系,又有收编的四城巡警铺和防火防灾的防隅军。

    以往,开封城里的治安力量,简直是多如牛毛。既有开封府的捕快,又有祥符县的官差,甚至是驻军也要插一手。

    九龙治水,看似管得面面俱到,其实是该管的没人管,和罚款相关的工作,各个衙门都抢着做。

    至于那些对维护治安至关重要,却没有利益的事儿,各个衙门都一推二六五,彼此踢皮球,惟恐麻烦上身。

    如今,在李中易的严令之下,开封城以及各地的治安工作,统一由警政寺管辖。

    在李中易的亲自部署下,开封城的治安工作,采取落实到人的网格化管理。

    具体而言,城里的各里各坊,都派驻了户警,每家每户的基本人口以及流动人口的状况,户警全都必须登记在案。

    各街各巷的关键节点,都派驻了捕警驻点,随时随地盘查可疑的行人。从哪来,到哪去,要找谁,啥时走,都必须一一查实。

    最后,就是巡警们的组队巡逻了,他们是处理城中突发***事件的主力军。

    对于治安的布局,李中易最看重的其实是,事事皆可落实到人,以及可以精确的倒追责任!

    天朝的事情,就怕认真二字,认真的基础是可以精确追责到具体的人。

    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话糙理不糙,三个和尚之所以没水吃,根源是责任不清,都指望着别人多付出,而自己不劳而获。

    按照李中易的经验,管某件事情所涉及的衙门越多,就越是乱相丛生。所以,各地的治安权尽归警政寺的管辖范围之中,看似李延清的权柄扩大了无数倍,实际上,责任亦是重如泰山。

    此时的上书房里,李延清、李云潇和马光达三人,围坐在李中易的两侧。大家一边烤火磕瓜子品茶,一边商议过年期间的治安防范和强化。

    真正的自己人坐一堆,大家全都很放松,想到哪里就说到那里,不必顾忌虎视眈眈的御史们。

    至于,那些体现身份差距的繁文缛节,全都被抛到了一旁。

    室内的地暖烧得很足,李中易热得直接冒汗,索性把五蟒袍脱了,就穿了件细麻布内褂,翘起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和大家闲聊。

    一旁伺候着端茶递果送瓜子的萧绰,一直暗翻白眼,在心里骂李中易,亏他还是大周之主,坐没坐相,君无君体,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包子。

    不过,饱读汉人经典的萧绰,她心里也很明白。李中易这么做,看似跌了君上的身份和体统,却可以牢牢的笼络住心腹部下们的心。

    被李中易熬了这么久,萧绰哪怕是再愚蠢,也大致看懂了男人的为人处事原则。

    涉及到权力的分配,不仅有规矩的约束,更有细节的条框,让部下们有章可循,既不怕担责任,又不至于僭越本分。

    至于,在私密的场合,李中易压根就不把所谓的君上之威当回事儿,随心所欲的怎么亲近怎么来。

    偏偏,李家军的老部下们,还真就吃李中易的这一套驭下之术,一个个俯首贴耳,忠诚无比。

    重规矩、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待老部下格外亲厚,以及私下里不拘小节,还极端好色,这是萧绰对男人的基本看法。

    就在萧绰有些走神的时候,李中易忽然说:“治安,治安,治了才会安。怎么治呢,由点到线再连成面的预先防范,才是重中之重。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一旦奸人作恶逃出城去,流窜于各地,就再难缉拿。”

    缉拿罪犯,这是李延清的本职工作,他赶忙起身,想解释一番。李中易却摆了摆手说:“坐下说话,我向来不喜欢有太多的虚礼。”

    李延清只得重新坐回到锦凳上,拱手禀道:“爷,小的以为,网格化的治安管理,的确是长治久安之道。正如您所言,奸人作恶之后,就算是没有逃出城去,也很可能隐藏于几十万百姓堆里,总不能天天围街抄家吧?”

    李中易含笑点头,李延清说的这些内容,其实全是他的原话,李延清这小子越来越擅长借佛打妖的手段了。

    “主上,小的以为,单单是在城里网格化管理治安,显然颇有疏漏之处。若是在全国范围内,每个村每个亭都推行网格化的人财物管理,那么就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到那个时候,即使歹人作奸犯科之后,顺利的逃出了城,除非是猫进深山老林之中,却难以在有人烟的村集混下去。”李延清的一席话,令马光达不由刮目相看。

    李家军在整体上,显然是团结一致对外的。但是,在李家军内部,军法司和各个部队之间的关系,不仅不和睦,反而是积怨日深。

    说句心里话,马光达以前还真瞧不上只会收拾自己人的李延清。只是,碍于李中易定下的权力制衡原则,马光达不敢公开批驳军法司罢了。

    如今,李延清一席条理分明,逻辑清楚的观点,被抛出来之后。马光达陡然猛醒,他此前的确是小看了“佞臣”李延清。

    心明眼亮的萧绰,却看得懂李延清的高明。单单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一个诚字,便足以令李延清稳立于不败之地。

    人心隔着肚皮,伴君如伴虎!

    和随时随地要吃人的猛虎,总是讲真话,这不仅需要忠诚和智慧,更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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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7章 论监督

    说起治安的利弊,.想当初,他应邀去南方某地动手术的时候,晚上独自出门吃夜宵,就因为带了身份证却没有暂住证,就被联防队的人带回去关了一晚上。

    当地的朋友去领李中易出来的时候,还交了五百元“赎金”,却连正规的财政收据都没有一张。

    从那以后,李中易深刻的领悟到,上边出一善政,如果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进行约束,下边必多一个抢老百姓荷包的由头。

    李中易品了口茶汤,郑重其事的交待李延清:“出治安新政之前,务必多实地考察,多调查研究,多联系基层巡警和户警,多走访利益相关的老百姓。确定要执行的新政,必须从东部、西部和中部州县,各选几个进行试点,一边总结经验教训,一边逐步推行,明白么?”

    李延清赶忙起身,捶胸道:“您素来爱民如子,绝对禁止扰民,小的安敢违反?”

    李中易摆了摆手,示意李延清坐下说话,李延清这才重新坐回到原位,毕恭毕敬的恭聆上训。

    “虽说高俸无法彻底养廉,但是,皇帝不差饿兵,待遇提高的同时,必须从严治警。我的意见是,你的部下们绝对禁止收老百姓的一个大子,并且家产都要详细的申报登记,交由王大虎去核查。”李中易此话一出口,李延清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警政寺的实权,大得骇人听闻,简直是上管空气,下管十八层地狱,无所不包。

    说句心里话,哪怕是不贪的管户,每月从所辖区域内收的贡奉,就不是小数目。

    天朝向来个人情社会,法律皆有巨大的弹性和空子可钻,衙门里的胥吏大多靠着精通律法的优势,大钻孔子,上下其手,猛捞好处。

    不管是哪个年代,只要有权,就不会缺钱花。如果,腰藏万贯家财,官面上却无人撑腰,就等于是在呼唤贪官污吏们:

    沈万三、石崇等人的悲剧,那是必然现象,而绝非偶然!

    《水浒传》里,号称及时雨的宋江,那是比芝麻粒还小的押司而已,根本就不入流。

    然而,宋押司从来就不缺钱花,出手可谓是阔绰无比,钱是从哪里来?

    李中易的意思,不仅李延清听得懂,就连一直装作低眉顺目的萧绰,也是了然于心。

    说白了,治安大权归警政寺,但是监督李延清及其部下的权力,却被交给了王大虎辖下的都察院。

    在官官相护的时代背景之下,老子监督儿子,爷爷监督孙子,怎么可能真正的监督到位呢?

    “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化堕落!守忠兄,我这人最是念旧,也最不希望亲自下令砍掉老部下的脑袋,明白么?”李中易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却是极其严厉的警告。

    “请主上您放心,小的一定不会无原则的护短。”李延清实在是坐不住了,赶紧站得笔直,郑重其事的表明他的态度。

    李中易哑然一笑,摇着头说:“守忠啊,你表再大的决心,我都不可能完全相信。毕竟,警政寺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全国各地的人员数量也异常之庞大。林子大了之后,什么鸟都有,所谓的内部监督,不过是捏着鼻子哄我开心罢了。”

    李延清再次吓出了一身冷汗,自从他追随于李中易之后,还从未见李中易如此一本正经的交待某件事。

    “嗯哼,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想和你商量一下。”李中易顿了顿,盯着李延清的双眼,“你的人,下级犯罪,直接上司就地免职,隔级上司十年内不得晋升。不知守忠兄,以为可行否?”

    李延清是个明白人,李中易明为建议和商量,实际上就是定规矩的吩咐嘛。

    “下臣一定不敢以私心护短,而致官逼民反。”

    李中易的发条越上越紧,李延清再不懂事,那简直就是二傻子的傻哥哥了!

    没错,就是官逼民反,这才是李中易对警政寺最大的担忧!

    毕竟,李家军的内部事务,皆有条令的约束,哪怕不可能尽善尽美,却也完全可以利用严格的军纪,约束住官兵们的言行举止。

    李延清的部下们就不同了,他们每天接触的不是商人,就是小老百姓。求他们办事的草民们,每人只送一贯钱,日积月累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宋江,宋押司,挥金如土的负面形象,在李中易的心目中,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绝不可能或忘。

    萧绰毕竟是草原女郎,她虽然听得懂李中易说的是啥意思,却始终没想明白:为何要花这么大的力气,保护蝼蚁一般卑微的草民呢?

    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广大牧民看似自由民,本质上,都是部落酋长和长老们的牧奴。

    牧奴的义务多如牛毛,比如说,年满十四岁之后,就必须提刀拿弓的上战场。又比如说,牧奴娶的妻子,初夜权要归族长,却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文化的不同,文明程度的高低,都决定了观念的不同。

    萧绰无法理解的社会现象,原本是贫寒草民出身的马光达,却感同身受。

    “主上,下臣当初也是被官差欺压过甚,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才投的朝廷禁军。”马光达重重的叹息道,“好男不当兵,唉,下臣那是真的熬不下去了呀……”

    李中易点了点头,笑道:“人挪活,树挪死。耀明你混不下去了,却遇见了我,如今终于过上了好日子,还真是巧极了。”

    “哈哈,确实是无巧不成书呐。下臣蒙主上不弃,荣膺一军之都指挥使,已是心满意足了,此生再无任何的遗憾。”马光达的一席马屁话,惹得李延清直翻白眼。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马光达的老底子,一直主持军法司的李延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马光达虽然也是出身于朝廷禁军系统,他却和刘贺扬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刘贺扬那是老靠山倒了,以至于越混越差,直到被硬塞进李中易的手下为止。

    性格决定命运,这是李中易无意中漏出的名言,这句话用在马光达的身上,再恰当也不过了。

    在追随李中易之前,马光达完全是靠血拼精神,靠着真刀真枪的扎实军功,熬到两鬓微白之时,才混了个没啥实权的副指挥。

    谁曾想,就算是没啥实权的副指挥,也被权贵家的子弟惦记上了,上司就像是赶虱虫一般,将他发配进了杂牌且没前途的李家军。

    因祸得福,恰是马光达后半生官运亨通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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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8章 铁腕之主

    在这个生产力异常低下的年代,寻常的老百姓之家,平日里省吃俭用,恨不得把一文钱掰开来当五文钱花。

    不过,过年时的走亲访友,拜望岳父,总不能空手去吧?另外,家里来了拜年的亲戚,总不能让人家喝西北风吧?

    提前准备过节的各种物资,赶集窜市的购买年货,家家户户都在做。

    平日里舍不得掏钱买来吃的猪肉,过年时总要割几两,用于待客吧?还有,平时舍不得买的茶叶,总需要备上几两吧?

    年货,年年都要备,不过,开封城里的老百姓却在今年发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现象。原本,逢年过节必狂涨的各种生活必需品,尤其是粮食的价格,在节前只是微涨了一文钱而已。

    人以食为天!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大事,对于收入微薄,始终挣扎在挨饿边缘的老百姓来说,这才是他们最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冬天的开封城,汴河早已封冻,从河北、河东以及江淮地区输入京城的粮食等物资,只能通过陆路运输。

    河流封冻,才是开封城冬季物价飞涨的主要因素之一。毕竟,运载量大、所需人力和物力最少的船运,才是最经济实惠,也是成本最低的运输模式。

    不过,今年冬季,开封城里的老百姓惊讶的发觉:挂着逍遥津招幌的粮铺,敞开来供应粮食。

    只要你出得起钱,想在逍遥津粮铺里购买多少斗米,就可以买多少斗米,完全没有限制。

    一直被饥饿阴影所笼罩的京城草民们,大家都被饿怕了,粮价几乎没涨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草民们蜂拥而来,挤到京城近百家逍遥津粮铺门前,目标就只一个:尽可能多的买粮。

    “恩师,学生一直觉得很奇怪,这铜臭子上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粮食?”一直赋闲在家的杨炯,满是疑惑的问范质。

    范质拈着白须,叹息道:“自从李中易进城之后,就往各村各亭派驻了村正和亭正,这一杆子插到了底,哪村哪亭的大户人家,有多少银钱和粮食,他岂能不知?”

    杨炯依然没听懂,追问道:“这和铜臭子手里粮多,有和瓜葛?”

    “唉,你呀,你呀,岂不闻李中易的口头禅:打倒土豪劣绅分田地?”范质暗暗叹了口气,他最得意的门生杨炯杨博约,和李中易李无咎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有如天壤之别一般,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说句心里话,范质一直很认同李中易擅长发家致富的好手段,只是李中易心气过高,一直不肯驯服于范质的座前,这就需要刻意的雕琢一番。

    只是,世事实在难料。范质做梦也没有想到,韩通率领的二十几万精锐朝廷禁军,竟然经不起李家军一个多时辰的猛攻,眨眼间溃不成军,江山从此易主。

    昔日的范质,那可是独揽朝廷大权的政事堂首相,如今却成了整天养花种草钓鱼玩鸟的伴食相公。

    范质失了势,连带着原本掌握政事堂内庶务实权的杨炯,也跟着靠边了。短短的几个月间,成败异变,形势也变化万千,实在是令人唏嘘感慨不已。

    “博约啊,京畿附近的田产大户,可是少了很多啊。”范质尽管对李中易喜欢抄家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却不得不佩服李中易敢拿大户豪门开刀的惊人魄力。

    当官不能得罪权贵巨室,刑不上大夫,王子不与庶民同罪,这是通行了几千年的权力圈潜规则,哪怕是范质独揽朝政之时,也不敢轻越雷池半步。

    可是,李中易上台之后,第一刀就砍向了那些平日里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们。据不完全统计,单单是抄家得来的银钱,就足以抵得过全国官员们三年的俸禄。

    至于抄家所得的粮食,哪怕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

    如果仅仅是收拾乡间的土豪劣绅,范质绝不可能佩服李中易的胆量。更可怕的是,李中易居然敢拿开封城附近的道观和寺庙开刀。

    本朝从太祖开始,就一贯崇道,发展到今日,已历三代君主。据范质所知的情况,单单是开封城方圆两百里内,就有大大小小的道观近千座,寺庙好几百座。

    道观名下的田产,以及历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储备,范质很早就隐约知道,只怕是比朝廷的国库粮仓还要充裕数倍以上。

    结果,李中易丝毫也不顾忌佛道信徒们的强烈反弹,悍然派兵查封了两千多座道观和寺庙的田产和粮食。

    这且罢了,李中易还授予九门提督李云潇,把几万名不事生产的道士及和尚,全都赶出了山门,强迫他们还俗。

    所谓不当家,不知其中的艰难。作为每天都缺钱花的前任首相,曾经主导天下大政的范质,撇开政治立场不言,对于李中易赶佛驱道的各种措施,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道理其实很简单,佛家的寺庙和道家的观殿,一向都是不需要纳税纳粮的特权阶层。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富豪之家,纷纷把田产寄名于庙观的名下,目的就是逃避朝廷的务赋。

    当时,作为首相的范质,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必须考虑下个月的薪俸、驻军的口粮、朝臣们的赏赐,说到底就是钱粮二字。

    然而,道观和寺庙并不从事生产,他们每多一分田产,朝廷就少两分田赋收入,两者之间属于是典型的此消彼涨,完全相反的利益格局。

    范质是传统士大夫阶层之中的一员,固有的教育经历和保护士大夫利益的现实,都决定了他的执政观念是:皇权只能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阶层天然高人一等!

    然而,李中易却是中下级官僚之家的出身,在他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哪个阶层高人一等的条条框框。

    所以,顶着士林的骂声,无视于道佛两界人士的强烈反弹,李中易肆无忌惮的查抄了道观和寺庙的田产。

    当然了,在查抄的过程中,尽管某些地方的利益受损者,煽动普通草民闹事,甚至还闹出了几十条人命。

    然而,李中易的态度异常之坚决,不仅派兵强力镇压,更把煽动者的家,也顺藤摸瓜的一起查抄了。

    不管怎么说,李中易敢干大事的魄力,范质不得不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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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9章 时候未到

    大年三十年,也就是除夕的早上,李中易背着手,领着李延清和李云潇这哼哈二将,晃晃悠悠的逛在大街上。

    “守忠,买米的这些人,一看就不是穷人,派人盯紧了。”李中易在一家逍遥津米铺前,站了一刻钟,突然抬手指着一个身着破衣烂衫,脸色却异常红润的中年男子,扭头吩咐李延清。

    李延清早就盯上了那个家伙,他随即小声说:“爷,小的早已经打过了手势,让底下人别盯丢了。”

    李中易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对于为富不仁的家伙,绝对不能手软,务必查清楚家底。”

    李延清心领神会的说:“单单是人,又不值几个钱,几代的积蓄才是大头。”

    这段时间以来,在主上的命令之下,九门提督衙门所属的兵马,已经配合警政寺出任务,不下千次之多。

    李云潇撇了眼李延清,心里多少有些不满。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数万人次的兵马出动,消耗了不少的钱粮,警政寺那边却连半个大子都没补给九门提督衙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利益分歧。

    李云潇和李延清,这两人都是出身于河池乡军,也都是蜀人,还同为李中易最信任的心腹之二。

    然而,这种本应该异常和睦的关系,私下里,也有着不小的矛盾。

    矛盾的焦点是,李延清管辖的警政寺,整个摊子尚未完全铺开,治安任务又异常繁重,经常需要九门提督衙门的大力协助。

    俗话说,打江山易,坐江山难。难就难在利益的分配不可能绝对公平,只能相对公平。

    分大饼的规矩,历来是增加了自耕农的收入,士大夫阶层就要吐东西出来。反之,亦然。

    李中易十分厌恶因私废公的极端山头主义,格外强调不同部门之间的密切配合。总之一句话,袍泽有难,谁敢畏缩不前,一律严惩不怠。

    想当初,孟良崮战役之时,李天霞因为私心作祟,出工不出力,导致整编74师的张灵甫被粟大将全歼,猪队友的教训实在是惨痛之极。

    保存个人实力的山头主义,一向为李中易所深恶痛绝,李云潇自然不敢不紧密配合李延清。

    正经事固然要紧密配合,但这并不妨碍李云潇心里有怨气,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李延清也知道对不住李云潇,只是,李中易对于财政拨款纪律抓得异常之紧:事事有预算,用不完的钱,必须第一时间交回三司使衙门。

    警政寺,担负着维护全国治安的重任,寺里执行任务的钱粮,预算倒是十分的充裕。但是,借李延清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私下里塞钱塞东西,补贴给九门提督衙门,那是必须掉脑袋的重罪。

    李中易早就发觉,李云潇和李延清之间有些别扭,他却只当没看见似的。

    这人与之间的闹别扭,除了酒色财权气之外,基本上也就没别的了。

    李云潇不是小气之人,这已经为李中易所深知,李延清也很大气,那么,他们俩之间的矛盾,只可能是配合出任务之后,利益分配不均了。

    道理其实也挺简单的,李云潇出动数万人次的兵马,协助李延清完成抓捕任务,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现实的状况却是,警政寺这边捷报频传,立功受奖的部属多达几十人,而九门提督这边出了死力,却连半根毫毛都没捞着。

    类似的情况,换作是李中易,他的心里也肯定会多少有些不爽。

    实际上,李中易亲自签发的嘉奖令,已经完成了必要的手续,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正式下发给枢密院。

    李中易就是想看一看,在没有任何利益互补的情况下,他的心腹们是不是和李天霞一样的猪队友。

    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这才是人间正道!

    打进开封城后的几个月内,李中易干了几件大事,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向各村各亭派驻村正和亭正,并将自耕农组织起来,编练为整个大周最基础的军事力量——乡勇。

    乡勇的本质是有组织的民兵,某位大人物曾经精辟的论断过:兵民乃胜利之本!

    正如范质所言,村正和亭正在农村扎根之后,哪家是大户,哪家是中农,哪家的儿郎是泼皮闲汉,哪家是恶霸地主,在有计划的周密调查之下,摸清家底的情况材料都摆到了李中易的案头。

    李中易的用人原则,向来是用人要疑,疑人要用。村正和亭正报告上来的材料,李中易不可能挨个去检查,却可以随机性的抽出5%的比例进行抽查。

    一旦发现造假,等着村正和亭正的,将是他们承受不起的雷霆之怒!

    天朝的事情,其实就怕认真!领导真正重视了,啥事都搞得好!

    李中易不喜欢一窝蜂搞运动式的所谓执法检查,每个月都抽5%进行地毯式检查,宁可反复的查深查透,也绝不搞花架子。

    参与抽查的人员,有军法司的军法官,也有都察院的御史,还有警政寺的巡警,而且不设组长,所有组员都有同等重要的发言权。

    针对抽查出来的结果,李中易依然会从中抽出5%的比例,由外地奉调进京的老部下,领着专人复核。

    实践证明,只要丁是丁卯是卯,真正可以倒追责任到个人的奖惩分明,各村各亭上报的材料,惊人的准确。

    也正因为有了精确到可怕的一手材料,李中易派兵查抄寺产、庙产和土豪劣绅的家产,没有抓错一人,抄错一家!

    早在建军之初,李中易就定下了铁律:逢晋升,必考试!

    如今,派下去的亭正和村正,上任伊始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并且。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在军政学堂里深造过,个个看得懂公文,个个会写报告。

    回过头来再看时,李中易的全员扫盲决策,完全可以称得上“高瞻远瞩”。

    敞开供应粮食,肯定会有粮商或是权贵豪门的人,混进买粮的队伍之中,与民争利。

    李中易只是暗中命李延清的人,早早的做好准备,挨个盯梢,摸清底细而已,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对于挖新政权根基的恶劣行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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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第1190章 与民争利

    开封的居民们,对于李云潇和李延清这两个大魔头,都是只闻其名,而不知其人。

    哪怕是,李云潇和李延清并肩坐在茶楼里,四周的人们竟然没认出他们俩,更别提居中而坐的,高高在上的李中易了。

    “我说,朝廷最近抄了不少劣绅之家,得的粮食堆积如山,不对,是堆积如海了……”

    “唉,我也听说了这么回事,京城里的国库粮仓都堆满了,这才拿出来敞开着卖……”

    “嘿嘿,我活了一大把岁数了,家里的米缸这还是头一次装满。如果不是没钱了,我真的还想买一些回来……”

    “说句不怕露怯的话,自从家里出了败家子之后,我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前日晌午,我一咬牙,狠了狠心,排队买了三十斗米。原本以为多多少少会有掺沙子混石子的压秤,谁曾想,我和婆娘筛了个遍,你们说怎么着,竟无一粒沙一颗石,全是上等的好米。”

    这个时代,人们的日常娱乐项目,除了逛秦楼楚馆之外,就是泡茶楼,溜瓦子,赏百戏。

    其中,消费不高,适合谈天说地,彼此交流信息的场所,茶楼和酒肆最适合!

    李中易品了口盏中茶,饶有兴趣的仔细倾听市民们的交谈,在这种张三不知道李四的状况之下,人们往往容易说出真心话。

    李延清和李云潇都知道李中易喜欢体察民情的习惯,他们俩只是闷头喝茶,绝不敢打扰到了主上的兴致。

    在官本位的社会,别看草民们大多是文盲,却几乎都懂政治潜规则。

    流行最广的那句话,绵延到千年之后,依然是真理:祸从口出,莫谈国是!

    文字上的那点事儿,不外乎借古讽今,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之类的破事罢了。

    你在家里随便说啥,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通过持续性的口口相传,或是通过著书立说,透过放大式的广泛传播之后,可以间接影响草民们的意识形态。

    所以,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一边鼓吹君权神授,一边害怕被戳破剥削的真相。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类似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的文字案。

    然而,上下几千年的治乱循环规律告诉李中易,大兴文字案,并无卵用。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言论压制,放大到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之中,你就会惊讶的发现,文字案不过是统治者心虚的掩耳盗铃罢了,除了让草民不敢公开骂娘之外,压根就没有卵用。

    当既得利益集团肆无忌惮的吸血,朝廷却束手无策之时,就等于是拉开了下一次改朝换代的序幕,王朝更替的周期率正式生效!

    李中易毕竟是现代人的灵魂,超越千年的见识告诉他,人都是自私的利益动物。把大饼分得尽量公平一些,让各个阶层的利益相对均衡,这才是长治久安的人间正道!

    除了分裂国家或是煽动宗教的极端言论之外,草民们公开说啥,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必须照顾好自耕农、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的利益。

    兵民是胜利之本,这里的民,主要是自耕农、小商人和小手工业者,他们才是朝廷的宝贵财富,也是财源和兵员的基础骨干力量。

    默许草民们骂一骂贪官污吏,反而更容易抒缓他们胸中郁积的怨气,不至于让日积月累的怨气,被突然点燃之后的星火燎原。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领袖人物的个人嗜好,其实具有极大的社会模仿性。比如说,李中易很喜欢磕着瓜子品香茗。

    整个开封城里的茶楼酒肆,有样学样,都会在上茶或是上菜前,提前摆上一小碟炒得喷香的瓜子。

    又比如说,李中易喜欢穿着高跟皮鞋,腿罩网眼黑丝的长腿女子。开封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哪怕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跟上天下之主的步伐。

    最近,宫里选入的一百余名秀女,个个都换上了量身定做的各色旗袍,搭配上黑色的高跟皮鞋。

    本就是从美人堆里挑出来的秀女们,无论是行走坐立,细腰扭摆间,完美的曲线毕露。网眼黑丝笼罩下的白嫩肌肤,从秀女们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实在是勾尽了眼球,令开封城里的权贵们大流口水。

    当然了,卫道士也公然开骂:有伤风化,辱没祖宗,玷污圣人!

    李中易明知道是哪些人开骂,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依旧我行我素!

    尼玛,选进宫里的秀女,在理论上都是李中易可以随意享用的女人。他如果连自家女人的穿着打扮,都要看卫道士们的眼色行事,那还算是哪门子的天下至尊?不如回家种白菘算了!

    茶楼里,茶客们各自磕瓜子闲聊天,没人注意到轻车简从的李中易一行四人。

    “前几日,小弟我正好路过大理分寺衙门口之时,亲眼目睹了一桩奇案。你们猜怎么着,大理分寺的官儿,居然史无前例的没向着“钱民”和“行钱”,只判了欠债的那小户人家,每年只需要担负一分的利钱。”

    “啊,竟有此事?”

    “不可能吧,这年月,不管是谁家举债的利钱,至少也要每半年翻一倍吧?”

    “每半年才翻一倍,哼,那真的是良心价了。我家附近的利钱,三个月就翻了一倍,利滚利的一年至少翻十倍。”

    “怎么可以这样断案呢?难道说谁穷谁还有理了不成?”一位身穿蓝色儒衫的尖嘴中年猛一拍桌子,陡然长身站起,“这简直是荒唐至极的糊涂官判糊涂案。”

    李中易若无其事的瞥了眼蓝衫尖嘴的中年人,李延清随即把手伸到凳子下边,暗中打了个只有他在警政寺的心腹部下们才懂的手势。

    高利贷,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只是叫法略微有些差异罢了。

    本朝的高利贷,真正出钱的人叫作钱民,专门担任放贷中间人的叫行钱。闲钱多得烫手的钱民,因为放款的业务多如牛毛,完全不可能忙得过来,就很有必要请行钱作代理人了。

    钱民和行钱之间的利钱分成比例,通常是对半分。行钱没有出一个大子,却收获巨大,可想而知的是,放贷的积极性高得爆棚。

    李中易上台之后,除了捏紧军政大权之外,稳定政权的重心,一直是打击危害乡里的土豪劣绅。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史无前例的公开发布政令:朝廷不承认民间借贷利滚利的合法性,并限制了一年的利钱,最多不得超过借款的一分息。

    超过一分的利钱,大理分寺不仅完全不予以支持,更视为犯罪的行为。如果,私下放贷的涉案金额超过了五十贯,不仅要罚没至少一千倍且上不封顶的本金,更要抓人。

    金融领域的剥削,才是最高等级的剥削。其中,权贵们利用勾结官府的便利性,利用天灾或人祸,肆无忌惮的放高利贷,才是自耕农、小商人、小手工业者的生存和发展,最大的绊脚石之一。

    新政权建立之后,李中易以开封府为试点的起点,逐级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大理分寺,也就是剥夺了地方官的审判权。

    硬币总有两面,李中易既要抑制高利贷的泛滥成灾,又要严厉打击欠债不还的“老赖”。

    劳改体制,这个被广大知识分子早就骂臭了的恶制,李中易信手拈来即用。

    新政权下的劳改,核心的要点是:只有经过大理分寺判决的欠债者或是罪犯,才能被抓去工程营里,承担修桥铺路兴建水利工程的重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暂时还不起钱,就用做苦力挣的钱,分期还债。啥时候还清了债务,啥时候离开劳改的工程营,童叟无欺。

    想当初,秦朝末年,几十万刑徒修的是秦始皇的陵寝和宫殿。如今,李中易把这些人都送去修桥铺路,从事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既没有白拿钱养活闲人,又可以极大的促进商业贸易的发展。

    要想富先修路的逻辑,此时的人们压根就不懂,但是,李中易却是早就看透了其中的奥妙。

    “正方兄,请慎言,吾等草民,还是莫谈国是为好!”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马脸男子,吓得脸色大变,赶忙劝说可能惹祸的正方兄。

    “扬中兄,你也忒胆小怕事了一些吧?只许那铜臭子乱搞一气,就不许我等士大夫说上几句?”正方兄正是怒火中烧之时,忍了又忍,实在是家中利益受损巨大,忍无可忍。

    李中易摸着下巴,微微一笑,严厉打击高利贷的政策,在颁布之前,整个内阁的四位相公全都极力反对。

    其中,孔昆抨击得最激烈,给李中易扣上了与民争利的大帽子。

    嘿嘿,李中易确实是在与民争利,不过,此民皆为非富即贵之辈,而彼民都是自耕农或是小商人、小手工业者罢了。

    “诸位仁兄,如果任由铜臭子瞎搞一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天下必定大乱。”正方兄怒不可遏的大喷口水,居然把攻击的矛头直指李中易。

    和正方兄同桌的三位仁兄,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与之同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借故溜出了茶楼。

    李中易不由笑了,尽管他不搞文字案,但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莫谈国是的老传统,威慑力依旧是惊世骇俗的无比巨大。

    “正方兄,小弟万分赞同您的看法,如果不是特别忙的话,可否移驾此桌?”李中易把脸色漆黑一团的李云潇和李延清撂在了一旁,起身拱手,十分热情的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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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1章 咬人的狗,不叫

    在李延清的眼里,眼前的这位张允恭张正方,当着李中易的面,大骂铜臭子,简直就是一只不知道死活的小蚂蚁。

    李中易从来没有大兴文字案的想法,哪怕是孔昆的口水,经常喷到他的脸上,也都一笑置之。

    历史上,涵养能够和李中易相提并论的皇帝,也就是宋仁宗了!

    读书人,尤其是恃才傲物的知识分子,或多或少有些情商低的坏毛病。

    比如说,李白,诗自然是作得好极了,但是,他的不被朝廷重用,和情商极低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和李白的遭遇,大致相仿的大诗人和大知识分子,还有许多。比如说,杜甫的晚年可谓是凄凉异常。

    张允恭确实是只小蚂蚁而已,李中易若想收拾他,只需使个眼色,眨眼间,这位张正方必须倒大霉。

    不过,李中易并没有为难张允恭,并且配合他一起的痛骂了一番铜臭子后,获得了张允恭的极大好感。

    “无用兄,得闲的时候,请至小弟的陋室一聚,如何?”张允恭不仅发出了邀请,更把他家里的详细地址一股脑的告诉了李中易,“小弟的家在大相国寺附近的……”

    李延清的记忆力超群,张允恭只说了一遍,他便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再也不可能忘却。

    如果不是李中易就在现场,李云潇早就忍不住要砍人了,尼玛,区区一只小蚂蚁而已,啥球不懂,居然敢肆无忌惮的辱骂主上,这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娘绝不可忍!

    李中易也是个妙人儿,居然答应了张允恭的邀请,和他约定年后抽空登门拜访,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等张允恭走后,李中易瞟了眼跃跃欲试的李延清,淡淡的吩咐道“守忠兄,你还是应该多读点书,让脑子更加的清醒清醒。这种所谓的读书人,要么是家族利益被我动大了,要么就是我以前所言的傻愤罢了。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会耍嘴皮子,于国家并无多大用处。偏偏,他们自以为才高九斗,天下事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当权者却有眼不识金镶玉。”

    “守忠兄,所谓,咬人的狗不叫,不会咬人的狗喜欢乱叫。类似张允恭这种人,无法作官,因过不了科举这一关,却牢骚满腹。造反吧,他们更是无胆,因怕脖子被砍的疼。对于他们这号人,完全不需要费心思,更没必要大惊小怪,明白么?”

    很想马上抓人的李延清,仔细一琢磨,立时觉得李中易对张允恭这类人的形象刻画,实在是入木三分。

    从茶楼里出来后,李中易负手立于街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手里都提着年货,个个都是掩饰不住的满脸喜气,心里多少有些成就感。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手里有粮食,老百姓们就不会心里发慌。

    至于佐餐的美味佳肴,其实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草民而言,基本上属于奢侈品的概念。

    在农村,农忙时吃干,农闲时吃稀,才是普遍的情况。

    穷苦农民的饭碗里,不仅没有多少油水,甚至有大半都是野菜。他们自己种的粮食,于七开八支之后,自己反而吃不起了。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

    这里的百姓,指的就是一直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广大农民阶层。

    历朝历代的野心家们,兴兵起事的时候,大多会喊出极具煽动力的口号均田免粮或是轻徭薄赋。

    然而,真正做到了均田免粮的时期,大多是王朝建立之初的短暂时期罢了。其后,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自耕农纷纷破产,财政收入日益减少,剥削却日益加深,随即进入治乱的死循环。

    宁为太平犬,不作乱离人,诉尽了老百姓只求卑微活命的辛酸与苦辣!

    在街上,李中易一边走,一边看,看到的尽是虚假的繁荣背后,老百姓知足的笑容。

    作为实质上的天下至尊,李中易比谁都清楚,抄家得来的田产和粮食,只能暂时填补一下市场的需求,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内阁中,对于抄家得来的百万顷田产,四位相公有四种不同的看法。不过,相公们殊途同归的观念,却是应该将这么多的粮田尽快卖出,以贴补财政收入的亏空。

    李中易却压根就没有想过卖田的事,逻辑其实很简单,卖地财政,只可能维持一时而已。一旦,到了需要大规模对外用兵或是气候异常导致的天灾之时,迟早会爆发财政和粮食危机。

    粮田完全官有,肯定是不可行的瞎搞,王莽当初的试点,已经验证了天崩地裂的后果。官有企业的各种贪污、跑冒滴漏、铺张浪费、用人唯亲,可谓是比比皆是,令人发指。

    然而,粮田完全归私人所有,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同样具有极大的风险。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中易觉得,土地按照三七开,或是四六开,小部分官有,大部分私有,互相弥补产粮的缺口,这才是最可行的正道理!

    官有的土地,可以低赋租赁给真正的无产农民去耕种,既解决了部分无业农民的就业问题,又可以获得稳定的粮食收入,足以抵充朝廷的很大一部分开支。

    另外,有了官有土地的田赋比例作为参照系,私有土地的田赋,就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朱重八建立大明朝之后,采取的军户制度,出则为兵,入则务农,本是极好的内生循环体系。

    然而,军户制度的弊端却也异常之明显,就是军户之家的人口不断增加,而可以分配的土地数量却日益减少。不仅如此,军户固有的土地,也被军中权贵们不断的侵夺。

    李中易计划中的官有土地,却是永远禁止卖给任何私人,这也就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侵吞国有土地的可能性。

    说白了,部分土地官有,就是无产或是失地农民的最低生命保障线。让穷苦的农民们在遭遇了天灾之时,有几亩薄田可种,至少有口饭吃,不至于铤而走险的揭竿而起。

    不过,此官有,非彼官有。李中易构想中的官有,其实就是皇家所有,也就是为他个人所独有,而不是代理治权的官僚们所有。

    部分土地归皇家所有,产权明晰,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地国有。理论上而言,也只有皇家,为了江山永固,才有永续经营的长远打算,而不至于盘剥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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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2章 除夕见喜

    大年三十的除夕夜,老李家的所有男、女主人和小主人们,都要聚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年饭。

    晨昏定省是这个时代对于孝道的基本要求,李中易领着后院的妃嫔、子女们,早早的来到李达和与薛夫人所居的祥慈院。

    李达和望着跪在地上的孙儿和孙女们,不由拈须微笑,家族兴旺的头等大事,莫过于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托上天之福,整个老李家,目前李中易这一辈的子女,共有四人,即:李中易、李中昊、宝哥儿和甜丫。

    李中易共有四子二女,这次选了一百多名秀女之后,李达和对于后嗣的问题,已经彻底的放了心。

    李中易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正值青壮年,身体状况上佳,生育状况也异常良好。那一百多名秀女之中,怎么着都要再生十来个子女吧?

    薛夫人见李达和只顾着拈须傻笑,却忽略了晚辈们一直跪在地上,她不由轻咳了一声。

    李达和随即醒了神,笑眯眯的说:“都起来吧,祖父这里有大大的红包。”

    孙儿每人赏了一千贯的红包,孙女每人八百贯,这是李达和与薛夫人商量好的红包金额,出手也算得上极为阔绰了。

    这些年,李达和一直在医馆内行医济民,收入的确不菲。尽管付不起药费、诊费的穷人那里不仅收不到钱,甚至还要亏钱,但是,李达和从富人和权贵那里,着实赚了些家底。

    新政权建立之后,李达和的医馆内,生意简直火到爆,不仅是开封城里的权贵上门求医问药,就连远在平卢的患者,都不远千里跑来找他看病。

    李达和原本就是蜀国的侍御医,对于中医之道,已经有了很深的造诣。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李达和的行医经验不断丰富和完善,又有李中易从旁协助辩证,他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周的宫廷御医们。

    祖父乐意当散财童子,以狗娃为首的孙辈们,自然不会和他老人家客气,一个个抓了红包就往怀里塞。

    李达和乐得快要合不拢嘴了,作祖父的最喜欢的就是儿孙满堂,孙儿女们承欢于膝下。

    李中易左手掌军,右手纳财,他的私人财富比国库还要充裕得多,自然看不上儿女们收的几千贯红包,更不可能假保管之名,行没收之实。

    和李达和不同,薛夫人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没有多少外水可捞了。

    不过,李中易明面上给薛夫人的零花钱,每月就至少有五千贯之多。至于,李中易私下里给亲妈贴补的各种花销,那就完全说不清楚,更讲不明白了。

    财大气粗的薛夫人,笑眯眯的把孙儿和孙女们,都唤到身前,每人又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已经懂事的狗娃、灵哥儿和兴哥儿,在李中易的熏陶之下,已经知道了钱的重要性。至少,有了两个大红包的收入,他们要赏身边服侍的仆人和丫环,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了。

    不懂事的丽哥儿,刚满两岁,还处于懵懂无知的范畴,手里捏着两只大红包,只知道咯咯的傻笑。

    乳名獾郎的丽哥儿,他的生母是静嫔,也就是幽州名门叶家之女叶晓兰。

    叶晓兰的注意力一直盯在儿子獾郎的身上,然而,韩湘兰的目光也同样盯注在獾郎的小脑袋上。

    韩湘兰比叶晓兰更早成为李中易的女人,只可惜,命运一直在捉弄韩湘兰。

    比叶晓兰更早侍奉于男人枕侧的韩湘兰,肚子里始终没有丝毫动静,这令她实在是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偏偏,韩湘兰承接男人雨露的次数,远比叶晓兰那个贱婢多出数倍以上。

    有时候啊,命运真的是捉摸不定,韩湘兰盯着獾郎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无奈的收回了视线,重新恢复成低眉顺目的乖顺女人姿态。

    老李家的聚餐制度,一直以分餐制为主,也就是说,不分男女老幼,每人面前摆上一张或大或小的餐桌。

    厨下上菜之前,提前根据每位主人的实际情况,将做好的菜肴,分成了若干份。

    也就是说,除了年幼的小娃娃之外,有多少张餐桌,就要上多少道一模一样的菜,只不过菜的分量,或多或少罢了。

    李达和这个伪儒门信徒,他定下的规矩里边,有很多已经被打破了N回,唯独了食无语食无遗,被执行得最彻底。

    就连李达和最小的孙儿獾郎,也都知道,祖父最不喜欢餐桌上出现剩饭剩菜。

    只要餐桌上有剩饭剩菜,李达和脾气上来了,可不会管你平日里是不是他最喜欢的孙辈,手里捏着筷子就甩筷子过来,拿着汤匙就扔汤匙,真正的做到了六亲不认,麻面无情。

    李中易比谁都清楚,他老爹在当年家道中落之后,吃了上顿就愁下顿。真到了饿极的时候,逮着老鼠就吃老鼠,挖了草根就吃草根,甚至连观音土都吃过。

    只有真正挨过饿之后,才会深刻的理解,吃不饱饭的巨大恐慌和痛苦,从而发自内心的养成绝对不能浪费一粒粮食的好观念!

    天下第一家族的团年饭,其实并不如一般权贵想象中的那样奢侈。宴会厅内,每人的面前都是六个菜三道汤,盛菜的是三寸小碟。

    三道汤,一为排骨红枣藕汤,一为勾了芡的甜汤,一为纯粹的菜叶汤,香喷喷的稻米饭管饱。

    一个多时辰之后,李达和率先放下筷子,李中易也跟着放了筷子。这是饭罢的信号,其余的人也都跟着放下了筷子。

    男女主人们,在丫环婆子的侍候下,漱口净手,人手一盏香茗,等着李达和发话看百戏杂耍。

    今年春节,是李中易打进开封城之后的第一个大节,他早早的吩咐下去,花重金请来瓦肆里边的百戏杂耍班子进府献艺,增添一些喜庆的气氛。

    就在好戏要开场之时,太贵妃宫里的女官赵春,忽然登门求见。

    李中易原本没当回事,以为杜沁娘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特别想他了,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傻娘们,哪怕是再想男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谁曾想,李中易见着赵春之后,赵春却涨红着脸,声如蚊吶的说:“回主上的话,娘娘已经有两月多没来天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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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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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逍遥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