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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全文阅读

作者:大司空     逍遥侯txt下载     逍遥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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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抄家

    李中易背靠假山,眯起两眼,漫无边际地盯着北方的天空,心情异常沮丧。

    上辈子,李中易就职于共和国最权威的中医机构——国家中医科学院,他不仅享受着国家的特殊津贴,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权威专家。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经常被请去参加国内的顶级专家会诊,其精湛的医术,受到老首长们的一致好评。

    就在老院长临近退休,李中易即将接班的节骨眼上,他本人却出了大事。

    晨练的时候,李中易被一辆超速的失控小轿车给撞得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良久之后,李中易暗暗叹息,唉,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漂亮老婆和可爱的儿子,实在令人揪心呐!

    如今,到了这蜀国,他所附体的少年依然叫李中易,同样出身中医世家。

    不巧的是,当今蜀国的国主孟昶,在历史上就是个悲剧性的超级绿帽男。

    若干年后,孟昶拥兵十几万却不敢一战,直接投降了宋太祖赵匡胤。这还不算完,就连他最宠爱的费贵妃——花蕊夫人,都被老赵给霸占了去。

    李中易的父亲李达和,乃是蜀地的名医,现任蜀国殿中省尚药局“侍御医”之职。

    和后世一般人的印象不同,据医史记载,隋唐五代的太医署不过是相当于后世的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大学+药材基地罢了,算是官方的医疗管理和教育机构,并不负责给宫中贵人看病。

    真正给皇帝以及王公大臣们看病的所谓“御医”,其实指的是尚药局内,正五品下的奉御,从六品上的侍御医,包括正八品下的“司医”。

    李达和祖上都是从医的郎中,家世几乎乏善可陈。然而,李中易的嫡母曹氏却是出身万州名门望族的曹家。

    据说,当初曹氏嫁进李家的时候,仅仅陪嫁的上好良田就有近千亩之多。

    正因为曹家的强势地位,自从曹氏的嫡子李中昊出生之后,李中易这个庶长子的日子,变得日益艰难。

    偏偏,李中易文不成武不就,书呆子的“好”名声,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早已传得四邻皆知。

    就在李中易神游天外之际,不远处的一阵窃窃私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要把大郎君伺候好了,将来还不得吃香喝辣,过美美的好日子?”

    “唉,大郎君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习武又怕苦,经常被阿郎训斥责打,我跟着他,哪来的指望?”

    “你呀,别不知足啊,大郎君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阿郎的亲生儿子。”

    “唉哟喂,你成心气我不成?别的暂且不提,我这个大郎君身边的一等丫鬟,唉,穿粗麻的衣裳戴木簪。人家二郎君身旁最末等的小丫头,都是穿金挂银,吃香喝辣……”

    “二郎君是夫人的嫡子,将来必定要继承家业,自然……”

    “当归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求求你娘帮我在夫人面前说句话,好不好嘛?”

    “哼,你这贱蹄子,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别老想着往二郎君身边凑,夫人那边看得死紧,当心小命不保。我娘虽然是夫人的老陪房,这种事体也不敢多言,万一坏了大事,还不得全家都给打杀了?”

    “唉,贼老天,这可叫奴家我怎么活啊!”

    “……”

    等两个婢女聊得尽兴,各自散去之后,李中易这才不慌不忙地从假山后踱出来。

    也许是中医世家的缘故,李家的婢女们多以药材命名。刚才,存心背主的那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中易的贴身婢女,名字叫芍药。

    至于当归,则是李达和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之一,当归的亲娘就是内院管事张嬷嬷。

    晌午时分,一向在宫中就食的李达和,突然回到家中,他刚进门就让人把李中易给叫进了书房。

    “孩儿拜见阿爷。”李中易恭敬冲坐在书桌前的李达和一揖到地。

    “罢了。”李达和注视着李中易,看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大郎,过完年,你就满了十八了。”

    根据李中易的经验,长篇大论的说教即将开始,他赶紧低头聆训。等李达和发泄出胸中的闷气,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严重后果,这事也就过去了。

    “为父常在宫中行走,谨慎小心了一辈子,这一次却……”李达和突然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柔和许多,唤了李中易的乳名,“知子莫若父。珍哥儿,以你的资质,不管是学医或是科举,大约都没啥指望。为父本想借着荫封的机会,送你去太庙做个斋郎,尽管出身不算很正,终究也是个入仕的出路。不料,朝廷突然改了新规……”

    李达和喘了口气,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我是六品官,倒是可以送你去兵部‘资课’,也算是个入仕的门路。只不过,这十三年的煎熬实在过长,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那么久,你母亲那里又……”

    李中易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李达和这是在替他盘算未来的前程,他赶紧俯身道:“孩儿不孝,让阿爷费心了。”

    李达和摆着手,说:“你我是骨肉至亲,何必虚言?养不教父之过,你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我有很大的责任呐!”

    “阿爷,我……”李中易本想解释一番,却被李达和摆手打断,“这一次,我若是能够高升……你倒是有机会去陛下身边的三卫做个卫官,等历练个三年五载之后,出息倒也不错。”

    李中易张了张嘴,本想说他精通医术,也可以当御医。可是,李中易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了回去,他敢说李达和敢信么?

    从书房出来之后,李中易嘴角弯起一个惊人的弧度,心情舒畅了许多。

    刚才,李中易虽然被李达和鄙视得体无完肤,但是,李达和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却完全不容抹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数日后的一天,李中易吃罢午膳后,和往常一样,缓步踱到家中的池塘边。

    来到这后蜀国也有几个月了,李中易一直没想明白,在这个群雄并起,诸国恶斗的混乱年代,他的未来之路,究竟在何方?

    经商?咳,这个时代的商人,地位异常低下,即便有万贯家财,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抄家灭门之惨祸。

    接李达和的班,继续当御医?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中易上辈子就看得一清二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按照李达和指点的路径,先当几年卫官,然后混个官身,放出去做个悠闲逍遥的县丞、县尉之类的末流小官,好象也不太稳当。

    史书上记载得清楚明白,国主孟昶是个昏愦无道之君,国破之日,为时已不远。

    “大郎,大郎,你在哪儿?大郎,出大事了……”

    忽然,令人惊恐的呼唤声,高一声低一声地灌入李中易的耳内,打破了他的沉思。

    李中易从池塘边站起身,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收拾起各种杂念。

    却见生母薛姨娘带着贴身婢女瓶儿惶急地朝池塘边奔来,他下意识地大声喝问:“出了何事?”

    薛姨娘听见李中易的声音,眼前不由一亮,她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狂奔到李中易的身旁,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惊慌地哭道:“大郎,快跑,夫人已经带着二郎钻狗洞逃了……”

    李中易皱紧眉头,嫡母和二弟钻狗洞跑了,至于嘛,难道真出了大事?

    就在李中易一头雾水之际,薛姨娘吃力地从瓶儿的手里接过一只大包袱,不管不顾地硬塞进李中易的怀中。

    好家伙,真沉呐,李中易一不留神,没接稳,那包袱险些掉下来,砸到脚背。

    “阿娘,莫非是父亲出事了?”李中易上辈子毕竟伺候过好些重量级的大人物,见识过不少令人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他迅速稳定住心神,沉声问薛姨娘。

    谁知,薛姨娘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居然楞在了当场,李中易叫了她好几声,都没任何反应。

    李中易一时没辙,只得扭头望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瓶儿,温和地说:“你先深吸两口长气,再慢慢告诉我,父亲究竟出了何事?”

    以李中易的阅历,他估摸着,多半是父亲李达和惹上了**烦。

    李家虽然门第不高,但李达和毕竟是有品级的侍御医,属于官身,比起朝中的使相们固然不值一提,但也不是寻常百姓或是商贾之家敢于轻易招惹的软脚虾。

    当初,薛姨娘选中瓶儿当贴身的婢女,看中的就是她能说会道,伶牙俐齿,颇有几分小机灵。

    瓶儿按照李中易的吩咐,呼出两口长气后,很快缓过神,条理分明地禀道:“大约一刻钟前,夫人急急忙忙地带着二郎收拾起细软跑了,钻的是狗洞。家里全乱了,小婢听说,好象是家主给贵妃治病,却惹恼了陛下,已经被下了大牢……”

    李中易摸着下巴,心下暗暗一叹,不管是如今的封建王朝时代,还是在后世的共和国,当医生的风险都不小啊!

    上辈子,除了患者杀医的恶劣事件层出不穷之外,他这个圈内的“名医”,看似在人前风光无限,倍受世人尊崇。实际上,只要稍有不慎,卷入到权力斗争之中,代价也是重得令人承受不起。

    “咱们得赶紧走!”李中易来不及多想,一手将沉甸甸的大包袱背上肩头,一边搀扶住低声垂泪的薛姨娘,快步朝后门走去。

第二章 巨祸

    “大郎,好大郎,你终于肯唤贱妾一声阿娘了,娘……死了都值!”薛姨娘几乎是半挂在李中易臂弯里,一会低泣,一会又笑,如颠似狂。

    李中易划越时空附身李家已有多月,薛姨娘的心病,他大致知道一些。

    这副皮囊的旧主人,为了讨好家世显赫的嫡母,故意对生母薛姨娘异常冷淡,经常当着很多下人的面喝斥辱骂薛姨娘,整得她灰头土脸,痛不欲生。

    家主李达和虽是医官,却也学足了士大夫的典型做派,对于后宅之事不闻不问或是装聋作哑。

    丈夫不管,亲儿子恶语不断,这薛姨娘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由于急着逃命,三个人的速度并不慢,可谁曾想,他们刚到后门口,就见一大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军将,大呼小叫着从门外涌入。

    “大郎,你快些翻墙出去,娘亲挡住他们……”

    危急关头,薛姨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滔天勇气,居然挺身而出,张开嫩弱的双臂挡在了李中易的身前。

    “小的们,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了,连一只蚂蚱都不许跑喽……”李中易听见墙外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由轻声低叹,翻墙逃走显然已成幻想。

    冲进后门的军将们在军官的吼叫声中,用刀枪将他们三人逼到了墙边一角。

    面对着寒光四射的杀人凶器,薛姨娘明明怕得要死,嘴唇发乌,浑身瑟瑟发抖,却依然遮护在李中易的身前。

    刹那间,李中易的心田之间最柔软的部位,被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击中,浑身上下,暖流四溢。

    “阿娘,我是男儿。”李中易笑望着薛姨娘,神情坚毅,双眼里透露出的意思异常明确,他是男子汉,必须站出来。

    “大……大郎……”薛姨娘惶急地想要拉住李中易,李中易已经不动声色地跨过薛姨娘,用略显瘦弱的身躯将她和瓶儿挡在了身后。

    军将们控制住了宅子之后,并没有对李中易他们动粗,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们。

    不大的工夫,前门那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吆喝声,“中使到!”

    “快点,快点……”在军将们的刀枪威胁之下,李中易等人被驱赶到了正厅之前。

    一位白面无须的宦官,手捧诏书,昂首立于台阶之上。

    也许是看见李中易肩头的大包袱,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问:“汝等倒是早有准备呐,是想走亲戚咧,还是想串门子呢?”

    墙倒众人推,真乃是至理名言。

    这宦官分明是想取笑于他们,借以作乐,效灵猫戏鼠之故事尔。

    对于这种程度的调侃,以李中易的见识和阅历,只当轻风拂过两耳。

    李中易轻咳一声,吸引到宦官的注意力之后,方笑道:“刚欲走亲戚,不想尊使驾到,在下招待不周,还望尊使莫要见怪。”

    “咦……”宦官颇有些惊异地打量着李中易,他不过是胜券在握的戏耍罢了,却不料阶下的小子竟有如此胆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尊使既是赍诏而来,何不稍待片刻,容在下摆设香案,恭聆圣意。”李中易克制住心下的恐惧和慌乱,彬彬有礼地冲着那宦官深深一揖。

    直到现在,李中易依然只知道父亲李达和替贵妃治病,治出了大毛病,却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他眼下最需要的是时间,以便仔细琢磨甚至是打听清楚此事。

    那宦官本不欲应允李中易的要求,无奈,朝廷对于接诏的流程有着严格的规定,确须摆设香案。

    宦官游目四顾,视线扫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军将们,他转念一想,反正人已经被控制住了,这已经煮熟了的鸭子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嘿嘿,杂家眼里揉不得太多沙子。小儿辈,你乃是庶子,摆设香案接诏,恐怕还轮不到你喽。”宦官奸笑数声,突然厉声喝道,“来人啊,都带上来吧。”

    “喏!”在军将们的呼喝声中,李中易赫然看见哭哭啼啼的嫡母曹氏,和面无人色的二弟李中昊,被人推推搡搡地押解过来。

    李中昊原本还算俊秀的面庞上,赫然留有几道刺目的血痕,灰头土面,头发披散,活象个疯子,那里还有半分李家嫡子的气派?

    在众人的注视下,也许是因为私下偷跑的愧疚,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李中昊始终躲避着李中易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李中易一看见嫡母和二弟也被抓了,顿时有些明白,父亲李达和出事的消息,能够及时的传到家中,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想想也是,李家不过是区区从六品下的侍御医之家,宫中出的大事,如果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传到家中呢?

    “李家二郎,还楞着干嘛,赶紧的摆设香案,接诏吧?”宦官洋洋自得地瞥了眼李中易,神态之中颇有些不屑。

    在后世的红色高墙之内,类似跟红顶白,落井下石的屁事,李中易见得太多,自然丝毫不以为意。

    宦官连声催促李中昊,李中昊整个身子抖作一团,活象得了伤寒的病人,一个劲地打摆子,好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颤声说:“一切……一切听凭大兄做主。”现场一片哗然。

    瓶儿气得俏脸发紫,她浑然忘记了恐惧和身份,娇声喝道:“家里的便宜被你们占尽,这倒霉的事却都要大郎君顶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摇头不已,他这个弟弟从小娇生惯养,没经历过风浪,这烂泥终究扶不上墙。

    “尊使,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在下代其劳吧?”李中易上前半步,恭敬地一揖到地。

    那宦官抬头看了看即将西下的斜阳,又看了看神态自若的李中易,犹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快些使人去办,小心耽误了时辰。”

    李中易丝毫也不耽误工夫,扭头吩咐瓶儿:“赶紧去找管家寻香烛来,莫要忘了将香案擦拭干净。”

    瓶儿应声欲走,李中易抬手拦住她,问道:“去做何事?”

    “去……去找管家……”瓶儿不过是个深宅婢女,遇上今日这种塌天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乱,难免会出纰漏。

    李中易庆幸自己的谨慎,他紧紧地盯着瓶儿,一字一吐,将刚才的吩咐完整地说了两遍。

    “不要慌,去吧。”李中易确认无误后,温和地打发走了瓶儿。

    宦官冲着阶下呶了呶嘴唇,两名军将当即跟了上去,押着瓶儿去办事。

    “尊使,炎日照人如虎,不如到厅中小憩片刻?”李中易缓步走到阶下,隔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军将,向那宦官发出善意的邀请。

    “不必了!”宦官断然拒绝了李中易的请求,“你且退下。”

    尽管隔了几米远,但李中易的鼻内依然嗅到一股子夹杂在熏香之中淡淡的尿骚味,他暗暗点头,这就对了!

    李中易靠近宦官的目的,就是想确认家传医史中的相关记载,是否真实可靠。

    上辈子,李家的祖上曾经是清廷太医院顶儿尖的御医——左院判。据家史记载,康熙时的大太监魏珠尽管权势显赫一时,却因为那话儿被阉,始终有个尿不尽的老毛病无法克服,必须大量的使用香料,以遮盖住尿骚味。

    后来,李家的祖上因为犯了事,给梁魏珠献上一个可以显著抑尿的偏方,这才保住了性命。

    院中满是戒备森严的军将,李中易显然不可能和曹氏、李中昊私下里有所交流。那么,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从眼前的宦官身上打开突破口。

    只是,这宦官既然被割了那话儿,心理上面难免有些**和忌讳,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戳其短,那也太过愚蠢。

    虽然,史书说,宦官没有不爱钱的。这种要命的时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李家虽然有些钱财,却都掌握在嫡母曹氏手上,李中易不知底细,自然无从下手。

    就在李中易着急上火的时候,他眼前猛地一亮,李家有半株七十年以上的高丽参。

    李达和有次喝多了,曾经失言,那半株高丽参乃是无价之传家宝,为了保险起见,一直藏在祖祠案桌的活动地砖下边。

    打定主意之后,李中易冲那宦官恭敬地说:“禀尊使,家中尚有祖上传下来的七十年高参丽,这高丽参乃是神药……”他故意停在半山腰,想看看那宦官的反应。

    根据医史记载,古人对于高丽参的功效,一直有着许多可笑的误解。这个时代的高丽参,简直被吹捧成了活命仙草,就和后世有人宣扬生吃茄子可以包治百病,一样的可笑。

    “什么?什么?七十年的高丽参?”那宦官失声发问,惊喜交加地瞪着李中易。

    “在下安敢欺瞒尊使?”李中易加重语气,给出了异常肯定的答复。

    那宦官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李中易,眼珠子一阵乱转,脸色变幻无常。

    “请尊使移步正厅,容在下细细道来。”李中易不敢拖延,及时地向那宦官递出台阶。

    那宦官犹豫再三,终究抵挡不住仙药的**,他当即换上一副笑脸,和蔼地说:“既然大郎诚心报效君上,到时候,杂家替你美言那么一番,朝廷倒是极有可能法外开恩。”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宦官只不过是为了将那高丽参骗到手罢了,所谓的许诺哪有丝毫诚意。

    这种程度的忽悠,对于在后世混迹于红色高墙之内的李中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尊使,请!”李中易不敢耽误宝贵的救命时间,抢先出手,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宦官满面笑容地领着李中易进了正厅,各自坐定,略微寒暄了几句,就探身问李中易:“贤侄,不知那高丽参,现在何处?”

    好家伙,居然连称呼都改得如此肉麻,不就是半株高丽参嘛,请问,节操几文钱一斤?

第三章 斗宦

    李中易近距离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眼前这位名叫黄清的宦官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他这一笑起来,满脸的褶皱,配上尖声细气、不男不女的怪异腔调,以及难以掩盖的尿骚味,别提多令人腻味。

    “回尊使的话,在下家中除了高丽参之外,还有一贴祖传的偏方,包治宫中貂裆们的更衣之疾。”李中易知道这宦官已经心急,也不好太过撑着他,适时端出**力十足的“大菜”。

    更衣之疾,乃是李中易针对宦官们因为阉割的后遗症,导致尿不尽这个大毛病的文雅说法。

    如果说,敬献高丽参给国主,有可能让黄清获得重赏的话,那么,包治尿不尽的偏方,恰好击中黄清的软肋。

    彼此都有需求,才有互利互惠的余地,此乃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你说什么?”黄清猛然从主榻上站起身子,颤声问李中易,“果真?”

    李中易从容不迫地点着头说:“在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千真万确。”

    李达和是个有真本事的御医,其医术十分了得,外人也许不清楚,身为内侍省内谒者的黄清,他不可能不明白。

    李达和今次之所以倒了大霉,和得罪了尚药局的上官,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

    李中易所言有偏方可治更衣之疾,黄清尽管未见其方,却也信了个六、七成。

    以前,黄清伺候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正当值,却屡屡抑制不住想去更衣室找便器的冲动。

    宫里的内侍们大多有尿不尽的老毛病,这本不足为奇,可是,轮到黄清的身上,则尤为严重。

    也许是当初去势的时候没阉好,黄清即使尽量不喝水,尿量也比旁人大上许多,而且说来就来,完全控制不住。

    因着这个要命的大毛病,黄清终被陛下所恶,由原本的贴身近侍,被贬为内谒者监辖下的打杂跑腿的苦命人。

    见黄清实在着急,李中易取来纸笔,当面写下一个方子,递到黄清的手上。

    黄清颤抖着双手,仔细地打量着方子,从上到下,从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如获至宝。

    趁着黄清的高兴劲头未消,李中易淡淡地补充说:“此方一般三、五日即见效,只是,若要断根,则需斟酌此方,调养半年以上。”

    见黄清惊愕地望过来,李中易心下微微一笑,药方的用药以及剂量,他均动了些小手脚。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把全部药方都给了黄清,李中易在后世十多年的官僚生涯,就算是白混了一场。

    经过删减的偏方虽有显效,却偏偏一时间难以根治,黄清若想痊愈,必定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有求于他。

    另外,那半株高丽参,应该足以让黄清在孟昶那里,获得不菲的奖赏。

    要知道,在这个崇拜高丽参的时代,即使在后蜀的皇宫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之宝物。

    黄清砸摸清楚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由拉下脸,沉声反问李中易:“李大郎,此话何意?”

    面对满脸怒意的黄清,李中易镇定自若地说:“尊使容禀。自古以来,这中医皆为因人施治,即使是再好的药方,也须根据病情,反复斟酌诸药之君臣佐使,并非在下有意藏私。”

    明明是要挟,但是,李中易却把话说得非常圆润,至少,黄清在大面上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来。

    黄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李中易的破绽,一时间,倒有些患得患失。

    打铁还需趁热,李中易拱着手说:“尊使,家父于医术之道,虽不敢妄比医圣孙公,在蜀地却也不须妄自菲薄。”

    黄清眯起两眼,仔细地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话里的意思,不大的工夫,他已明白了李中易是在绕着弯子,询问李达和犯事的根由。

    其实呢,李达和这事倒也不算复杂,只不过,黄清和李家远无亲近无故,犯不着插手罢了。

    既然,李中易这么识趣,不仅献出宝参,更有可能帮着解除掉争宠的心腹之患,黄清倒也不介意卖个人情,透一点点风声给李中易。

    至于,李中易能否领悟他的深意,端看这小子够不够机灵了。

    “贤侄,我来问你,这为官之道,何物最要?”黄清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长者风范。

    “体察上意,最是要紧。”李中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树上有二桃,偏有三人想吃,如之奈何?”黄清云遮雾罩地和李中易大打哑谜。

    “死太监,乱用典故!”李中易暗暗骂道,凝神细细思索其中的关键。

    二桃杀三士,这是很老的故事了,李中易自然知道。只是,李达和所抢的桃子,又是什么呢?

    联想到,李中易本人当年踩人上位的一些往事,他瞬即有些了然。幸好他这几个月也没闲着,扑在书房里狠狠地恶补了一番有关蜀国的规章典制,否则还真会被眼前的死太监给绕了进去。

    这殿中省的尚药局内最大的官,有左、右奉御各一名,这两位奉御不仅是五品官,而且还都是李达和的顶头上司,这恐怕就是黄清所说的二桃了。

    结合李达和那天在书房里,对他的未来前程所作出的安排,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李达和应该是为了他这个废柴,主动卷入了一场涉及到权力的恶斗之中,从而被人设下圈套,给算计了。

    “不瞒尊使,在下平生最喜吃桃。”李中易有心配合黄清打哑谜,他伸出左手,凑到嘴边,演绎了一下吃桃子的动作。

    “孺子可教也!”黄清暗暗欣赏李中易的通透,他微微一点头,算是不动声色地把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出卖给了李中易。

    “尊使,还请转禀陛下及贵妃,罪臣之家伏请赐于戴罪立功之机。”李中易已经掌握到黄清这死太监既想占便宜,又不想担责任的矛盾心理,索性把条件给挑在了明处。

    黄清略一思量,他觉得,有那株七十年的高丽宝参做由头,回去交旨的时候,帮着李家递几句话上去,倒也容易。

    “嗯,杂家自有主张。”黄清含糊不清地给了虚无缥缈的答案。

    李中易心里明白,以黄清一直以来的明哲保身的处事态度,他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给了面子。

    说心里话,李中易本想马上就跟着黄清去见花蕊夫人,只是经过和黄清的一番暗战之后,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黄清这种只取功劳,不担责任的油滑性格,李中易即使提出要求,肯定也是白提。

    条件既已谈妥,李中易当下领着黄清去了祖祠,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半株高丽参给找了出来。

    黄清喜气洋洋地捧着高丽参回到正厅,就见接旨的香案已经布置妥当。

    这时,黄清站起身,重咳一声,手捧诏书,立于香案之前,冷冰冰地喝道:“汝等罪囚,还不速速跪迎诏旨!”

    “死太监,翻脸比翻书还快。”李中易一阵腹诽,行动上却不敢怠慢,领着一大家子人,跪倒在地。

    “门下:……殿中省尚药局从六品下侍御医李达和,辜恩枉上……有司查抄李某家产……拿交大理寺,严加议罪,尔其钦哉。”黄清读了大段冗长的骈四俪六格式的诏书,李中易固然听得晕头转向,但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

    因为老爹李达和犯了重罪,不仅他已经被革职抓进了大理寺内的大牢里,而且,李家老小都要被关进去,同时,李家的全部财产被皇帝抄没充公。

    “赶紧谢恩吧?”黄清见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不由拉长了一张驴脸,厉声质问李家众人。

    “臣等……谢主隆恩……”李中易也不太清楚这后蜀国接圣旨该说些什么,他大着胆子,借用了古装电视剧里的说法。

    黄清宣过诏书,缓缓踱到李中易的身旁,小声说:“应为叩受天恩,懂么?”

    没等李中易有所反应,黄清仰起一张驴脸,沉声下令:“来人啊,将李家的妾、婢统统押入教坊。”

    李中易一听这话,心知要糟。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区区数月,忽略了皇帝抄家的恐怖规矩,在所难免。

    别人倒也罢了,生母薛姨娘和瓶儿,李中易哪怕砸锅卖铁,也必须保下。

    “尊使,那薛姨娘乃是在下的生母,可否……”李中易故意停顿了一下,找机会观察黄清的脸色。

    “朝廷的规矩大啊……”黄清久混皇宫,这等欺上压下,借机大肆捞好处的手法,早已操练得炉火纯青。

    李中易察觉到黄清并没有把话说死,这就说明具体的处理方法,大有余地。

    “尊使,我李家虽是清贫之家,不过,在本府城西,尚有千亩上好的水田。”李中易小声提醒黄清,李家虽然银钱不多,但是曹氏却是肥得流油。

    黄清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哪能不知道成都府的西边,都是有钱都买不到手的顶级良田?

    “这个嘛……不好办呐……”黄清明明已经怦然心动,却依然想继续装b。

    “想必,上苍一定会如尊使所愿。”李中易小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唔,吾有个远亲,名唤黄山娘子,住在城北的大同坊,汝到时一问便知。”黄清隐晦地点明,要将薛姨娘扣下当人质,用以震慑李中易不敢轻易的违背约定。

    黄清盘算得很清楚,这抄家的好处,他和手下的军将,顶多捞些金银首饰等细软之类的浮财而已。

    至于,已在官府登记造册的良田之类的不动产,如果没有李中易搭手帮忙,黄清即使想吞,也绝难一手遮天,独自吞下肚内。

    当然了,这天大的好处要想平安落袋,完全建立在李中易父子能够咸鱼翻身的基础之上。

第五章 转机

    李达和与李中易都知道其中的厉害,父子俩连忙跟在他狱吏的身后,快步朝爱面走去。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李达和刻意压低声音嘱咐李中易:“事若不可为,你只须照顾好二郎和你母亲,不须管我。另外,在大同坊那宅子后院的老槐树下,我亲手埋下一口大瓮,内有一百两银饼。若蒙陛下恩典,流配之时你可取了贴补家用。”

    李中易重重地点头,一字一吐地说:“孩儿必不负阿爷。”

    父子分开后,李中易被押回监舍的途中,那狱吏突然板起脸说:“李家大郎,你家可有人送饭送衣?”

    李中易微微一楞,随即意识到,和上辈子的监狱管饭不同,这个时代的监狱并不负责囚犯的衣食,需要家人托人情送进来。

    可是,李家已经被抄了个底朝天,除了薛姨娘、芍药和瓶儿之外,家中奴仆婢女全给发卖了,哪有人给他送吃的喝的盖的?

    俗话说得好,阎罗王好见,小鬼难缠。

    县官不如现管,这狱吏看似简单的一问,李中易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得罪了这些靠着犯人吸血发财的狱吏,李家的案子还没翻过来,他李中易倒极有可能先被合法的整死在狱中。

    “不知贵官高姓大名?”李中易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拱着手恭敬地询问那狱吏。

    谁都不喜欢刺儿头,那狱吏见李中易态度恭顺,彬彬有礼,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鄙姓黄名景胜,忝为狱史,暂时管着这大理寺东狱。”

    李中易心想,既有东狱,多半还有西狱,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讲究?

    仅从这狱吏说话的口气,并且有权安排李家父子私下会面,李中易大致判定,这黄姓狱史在这东狱里边,颇有权势。

    这狱史也姓黄,会不会是黄清的什么亲戚?

    李中易脑中灵光一闪,大着胆子试探黄景胜:“内使黄公,曾与在下提及,这狱内之事,悉凭贵官周全。”

    “既然叔父把你交给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内的事儿,确实需要我来周全。不过,这么多囚犯的吃喝拉撒,穿衣盖被,屁事多如牛毛,我恐怕也很难周全得过来啊。李家大郎,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黄景胜以为黄清已经给李中易交了底,他在说话间也就没此前那么谨慎。

    面对黄景胜的公然敲诈勒索,李中易心里很明白,一定是黄清那个死太监太过吝啬,导致黄景胜这个狱史变着花样找他要钱。

    李中易暗暗庆幸不已,如果李达和没有留下那一百两银子的私房钱,黄景胜在没有油水可捞的情况下,难免会暗地里使绊子,拿他撒气。

    “城北大同坊有一所赵相公赠给我家的宅子,叫随园。随园后院的一棵老槐树下,藏有一百两银饼。”李中易说到这里,瞥见黄景胜瞪圆了两眼,他不由暗暗冷笑,顺势接着下套,“在下和贵官虽是初见,却也明白,贵官乃是极端重义的真汉子,必定会照顾在下父子周全。可是,贵官毕竟是一狱之主,手下有许多弟兄需要照顾衣食,这些银钱就请贵官让人取来,赏给弟兄们吧。”

    李中易这番话说得漂亮极了,既送了钱,又让黄景胜觉得非常有面子。

    这李家大郎真是个妙人儿,黄景胜暗暗点头不已,脸色也更加和缓。

    因为铁钱太重携带不方便,大蜀国又严重缺铜,各地节帅纷纷私铸铜钱,导致铅多铜少的“恶钱”大行其道。

    而今,一两银饼子足可换得一千九百文“恶钱”,这一百两银子对于黄景胜利来说,绝对可以算是一笔巨款。

    黄景胜慢慢收拢笑意之后,心中猛地一跳,慢着,那宅子竟然是当朝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廷隐赵相公所赠?

    黄景胜的左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数下,心思立即活跃了许多。

    真说起来,黄清和黄景胜不过是已经出了四服的远亲罢了。当年,黄景胜的父亲几乎倾家荡产,花了不少银钱,这才打通了黄清的关节,谋到了不入流的区区狱史之职。

    黄景胜虽说在这大牢里,利用手中的权柄,颇弄到一些钱财。不过,他虽得了些实惠,却因朝中无人撑腰,前程自是一片黯然无光。

    如果能够通过李家,和位高权重的赵相公搭上线,那前程还需要犯愁么?

    黄景胜想到这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他笑眯眯地望着李中易,说:“你我年纪大致相仿,也不须太过生分,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吧?”

    李中易刚才故意透露出那宅子是赵廷隐所送,原本只是想告诉黄景胜,李家在监狱之外尚有强援。

    却不料,透风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李中易暂时有求于黄景胜,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小弟见过兄长。”

    “贤弟啊,莫要如此多礼。”

    “……”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这么一来二去,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仿似多年的老兄弟一般的熟络。

    “贤弟,令尊就在本监,自不必多说什么。令堂及令弟那里,为兄也会托人好生照料。”既已是兄弟,黄景胜总要给李中易一些甜头和盼头。

    李中易却摆了摆手说:“兄长的一片好意,小弟心领了。不过,别监之事,兄长毕竟不太好横加插手,不如顺其自然为好,免得招来祸事。”

    开什么玩笑?真让曹氏在大牢里吃得好,睡得香,那千亩良田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黄景胜越发地欣赏李中易,心说,这小子还真是个通透的明白人,知道不能给老子惹麻烦。

    当然了,黄景胜为了暂时笼络住李中易,也不过顺口那么一说罢了,并没真的打算出手。

    黄景胜要想搭上赵廷隐的线,无论如何,也必须等李家父子脱去钦犯的罪名,顺利地从大牢里出去,才真有指望。

    就目前来说,黄景胜能做到的不过是,让李家父子吃得饱,穿得暖,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递一些消息而已。

    由于关系已经拉近,黄景胜很自然的就替李中易换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单间。

    李中易进去一看,铁窗之外,一轮弯月将银白色的光辉,柔和地洒进监舍。

    嗯,还不错,既然月光可以进屋,这就说明白天有可能晒到太阳。

    “贤弟,你独自待在这监舍里,为兄做主,就不给你戴上刑具了。只不过,若有上官来视察,就只好委屈贤弟你了。”黄景胜拱了拱手,把监狱里的一些重要规矩讲述了一番。

    “让兄长为难了,小弟感激不尽。”李中易享受到了非常规的待遇,赶紧拱着手连连道谢。

    “哦,对了,贤弟你还没吃饭吧?为兄这就去安排。”黄景胜仿佛刚想起来一般,掉头就走,去给李中易找吃食过来。

    李中易打量了一下监舍内的状况,他发现,室内大约有十个平米左右,四处都被收拾得很干净。靠墙边摆放着一张榻,榻上铺盖齐全,榻前有一张四方桌,桌上点了一支火焰摇晃不定的蜡烛。

    被关进大理寺狱的班房里,能享受到现在的待遇,李中易很知足。

    刚才,李中易发觉黄景胜的脸上出现了黄疸的征兆,但是,因为灯火昏暗的缘故,他看得还不太清楚。

    不大的工夫,黄景胜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再次步入监舍。

    “贤弟,看看为兄给你带了什么?”黄景胜将食盒放在桌上,笑着冲李中易招手。

    李中易凑过去定神一看,好家伙,居然是标准的四菜一汤:一只酥黄焦脆的烤鸡,一碟水煮白菘(小白菜),一碟子盐煮花生米,一碟炸得焦黑的炙肉。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两壶酒。

    “呵呵,不瞒贤弟你,事有凑巧,都水监的刘主簿因为贪贿,被关在这里候审。这些酒菜就是他家娘子托人送进来孝敬弟兄们的,愚兄正好顺手拿了来。”黄景胜变戏法似的从大袖内拿出两只小酒杯,分别摆到两人的面前,依次斟满酒。

    “来,贤弟,为你我今日有缘结为弟兄,满饮此杯。”黄景胜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中易正欲举杯喝酒,却见黄景胜突然扔下酒杯,捂住右肋,闷哼出声:“好痛啊……”声调拖得老长。

    幸好黄景胜为了结交李中易,事先把狱卒们都打发得远远的,否则,别人一准以为李中易下了什么毒手。

    当下,李中易不敢怠慢,赶紧扶着黄景胜平躺到榻上,大拇指按在期门穴上,使出浑身力气,猛力揉动了数下。

    “唉哟……”黄景胜低低的**出声,躺在榻上直喘粗气。

    李中易探手拿住黄景胜的腕脉,细品之下,他发觉,脉弦数滑,外加面部出现黄疸,八成是胆囊结石。

    “兄长,你张开嘴巴,小弟喂你水喝。”李中易凑到黄景胜耳旁,小声哄诱他。

    也许是疼得脑中发麻,黄景胜顺从地张开嘴巴,倒省了李中易一番解释的口舌。

    舌红胖,苔黄腻,几项综合辩证下来,李中易已经可以下结论,导致黄景胜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是:急性胆囊结石。

    如果是在21世纪,李中易直接采取腹腔镜微小创口切除胆囊的手段就可根除,其实是很小的手术,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在这个缺医少药没设备的后蜀国,黄景胜的急性胆囊结石,如果不能及时地做排石处理,极可能丢掉小命。

    李中易伸手在黄景胜的日月和期门两穴上,反复地推拿了大约一刻钟。

    趁着黄景胜疼痛感稍稍较弱的机会,李中易赶紧催促黄景胜:“兄长,赶紧叫人来照小弟开的方子抓药。”

    “必须要快,时间拖得久了,性命难保。”见黄景胜神色间有些犹豫,李中易不得不加重语气。

    李中易严肃认真的神色,迫使黄景胜不得不放下顾虑,大声叫来了心腹的狱卒。

第六章 活命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提笔疾书,一气呵成,开了个许多老首长都用过,很见效的排石名方。

    柴胡、黄芩、郁金、枳壳、姜黄、青皮、大黄、白芍、川楝子各三钱,山楂两钱,金钱草十钱。

    开了药方后,李中易忽然意识到,古今的一些药名大有不同。于是,他又另外列了个单子,把上述各药的历代名称,一一做了备注。

    狱卒拿着方子快步跑出去之后,李中易这才缓了口气。

    这副皮囊的旧主,虽然读书读成了书呆子,幸好毛笔字练得不错,不然的话,李中易不知道要费多少事。

    顶头上司患病,部下自然不敢马虎。那狱卒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大约两刻钟左右,他就气喘吁吁地照着方子抓来了药,并且主动跑去煎好了药。

    李中易接过狱卒手里的药碗,举到黄景胜的嘴边,喂他喝下汤药。

    “这位兄台,还请备下恭桶。”李中易含笑冲着那狱卒拱了拱手。

    那狱卒咧嘴一笑,说:“郎君太多礼了,小人叫王大虎,大字不识一箩筐,是个粗人,您有事尽管吩咐。”

    当晚,黄景胜闹腾个没完,一会儿要蹲马桶,一会又想呕吐,把李中易和王大虎两人折腾得不轻。

    天空微白的时候,黄景胜终于沉沉地熟睡过去。李中易帮他把了下脉,脉弦平稳,显然那剂药对了症,黄景胜的胆囊炎症已经有所控制。

    如果有针灸的银针就更好了,李中易从茶壶里倒了杯凉白开,递到王大虎的手边。

    “郎君……”王大虎楞了楞,接着明白过来,感动地说,“多谢郎君。”

    李中易含笑摆着手说:“这次兄长患病,多亏了你。等兄长痊愈后,在下自会如实相告。”

    “嘿嘿,黄头平日里待小人不薄,小人只是跑了跑腿,并没帮上什么,一切全靠郎君主持,黄头才会转危为安。”王大虎益发感动,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这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小道理,却是明白的。

    李中易暗暗点头,有些事情,通过黄清的这个心腹的嘴巴去说,比他亲自解释,效果要好上十倍不止。

    “如果有针灸的银针,兄长的病情一定会好得更快。”李中易喝了口水,含笑试探王大虎的反应。

    王大虎显得有些犹豫,并没有马上表态,低头思索着什么。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王大虎看似傻大黑粗,实际上,不仅反应不慢,心思也很细腻。

    想必,王大虎一定在盘算着,银针不仅仅可以用来针灸治病,也可以用于杀人或自杀吧?

    李中易丝毫没有催促王大虎的意思,这种既犯法又很忌讳的事情,还是由王大虎自己去做决定为好,逼急了反而有害。

    “这狱中经常有上官来巡视,小人担心被搜出……”王大虎终究抵挡不住更受黄景胜赏识和提拔的**,隐晦地提出带有条件的折衷方案。

    王大虎没说出口的暗示,李中易自是洞若观火。也就是说,他需用银针的时候,王大虎必须在场。不仅如此,银针用完之后,李中易必须马上交给王大虎保管。

    嗯,还真是两全其美,一箭双雕的妙招呢!

    那句老话说的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见李中易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王大虎很高兴,笑着说:“多谢郎君体恤小人的难处。”

    天光大亮之后,王大虎出去转了一圈,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他带着银针出现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心里有些奇怪,笑道:“小弟虽然刚刚进来不久,却也看得出来,大虎兄在狱中颇有人望。”这是拐着弯子想套他的话。

    王大虎咧开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说:“全仗着黄头的虎威,弟兄们待俺还算亲厚。”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闪,王大虎这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异常丰富,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须看主人!

    王大虎能够在监狱里自由进出,甚至肆无忌惮的夹带属于违禁品的银针,可想而知,黄景胜在这东狱之中的权威性,绝对不容小视。

    午饭时分,王大虎提来的食盒里,依然是四菜一汤的后世标准干部餐,只是没有酒。

    古人讲究食不语,李中易吃过饭后,接过王大虎递来的银针,开始给黄景胜扎针。

    反复针灸日月和期门二穴,对于及时缓解胆囊结石引起的各种疼痛,有着显著的疗效,这已经在上辈子被李中易无数次验证过。

    连续喝下几碗汤药的黄景胜,其状态明显偏好,已经能够坐起身子。

    李中易抬眼看了看天色,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他的心情益发沉重。

    这都一整天过去了,黄清那个死太监那里,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看样子,情况大有不妙。

    按照道理来说,黄清昨天黄昏时分回去向皇帝交旨,如果快的话,应该当时就有好消息。最迟,也不可能超过今天早上。

    如果李中易没有记错的话,孟昶这个昏君,对于花蕊夫人简直宠到了上天摘星下海捞月的恐怖程度。

    话说回来,就算孟昶不心急,害怕因为皮癣导致失宠的花蕊夫人,绝对不可能不重视。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李中易也不是神仙,只能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逐步列出又排除各种可能性。

    不过,比起刚被抄家的时候,李中易至少已经明白,李家的敌人就是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

    知道敌人是谁,李中易下一步的动作,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至于盲人骑瞎马,乱整一气。

    “贤弟,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这条性命,恐怕已经被阎罗王给收了去。”黄景胜哽噎地说,“活命大恩,景胜永世难忘。”

    李中易刚才故意走到窗户边,就是想给王大虎和黄景胜的私下交流的创造机会。如今,黄景胜的表现,充分证明,王大虎一定帮着说了不少好话。

    “兄长,快别这么说,小弟不过略通一点医术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中易连连摆手,神情之间显出十分谦逊。

    李中易在上辈子就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你越是在领导面前立下大功,就越要装出一副谦虚谨慎的姿态,绝对不可以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黄景胜望着异常低调的李中易,不由满意地笑了,他这个兄弟不仅会治病,会做人,更懂得进退之道。

    如果,李中易父子这一次摆脱了厄运,黄景胜对于李中易将来的前程,非常看好。

    “也不知道,赵相公是否知道此事?”黄景胜琢磨了半天,有意识地把话题引向赵廷隐的身上。

    黄景胜问得正是时候,即使他不提,李中易也一直想把话题引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磕睡遇见了枕头,巧极了!

    李中易并没有马上回答黄景胜的问题,他静下心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推敲和琢磨了一番,这才解释说:“不瞒兄长,家父曾经救下赵家的老太公,当时赵家已经在准备后事。只是,小弟与赵家的后辈们并无交往。”

    黄景胜眯起两眼,凝神想了想。他发觉李中易的话虽不多,却字字命中要害,既点出李达和对赵廷隐的大恩惠,又摊开了两家平日里并无深交的现实。

    “这就对了嘛,难怪李家人倒了大霉,赵家至今没有派人过来探问。”黄景胜点了点头,关系远一点不算啥,老话说得好,事在人为。

    黄景胜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巴结上黄清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方有了今天的优厚生活,就是切身的实例。

    搭线那么容易的话,当官的人还不得满天飞舞,比夏天池塘边的蚊子还要多?

    黄景胜笑着对李中易说:“贤弟,如果赵相公知道了你家落难的情况……”

    李中易故意想了想,这才端出早就想好的说词:“我琢磨着,如果赵老太公知道了此事,事情倒大有可为。”

    黄景胜眨了几下眼,猛一拍大腿,叫道:“妙啊,贤弟你果然聪慧。赵相公自是公务繁忙,踪迹难寻。可这赵老太公却是一直在家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中易这么一提醒,黄景胜马上了解了他的想法。

    “贤弟,不如这么办,你请令尊修书一封,愚兄亲自走一趟,替你送信去赵府。”黄景胜并非没有主见之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当下不再犹豫,送佛送到西天才是做人情的最佳境界。

    黄景胜的提议,正中李中易的下怀,他一直就是这么打算滴。

    只是,好事临头,李中易却皱紧眉头望着黄景胜,顾虑重重地说:“我家之事,怎好将兄长牵连进来?”

    “呵呵,区区一封书信罢了。富贵险中求,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却能坐收巨利之事?”黄景胜摆着手,笑着说,“贤弟之事,就是我的事。”

    李中易微微一笑,黄景胜这分明是在暗示,将来一定要有福同享,千万不要过河拆桥。

    “兄长,苟富贵不敢忘!”李中易拂了拂衣冠,郑重其事地冲黄景胜深深一礼。

    李中易在这关键时刻,并没有长篇大论,滥给承诺,反而令黄景胜觉得八分可信。

    黄景胜哈哈一笑,说:“为兄这就领你去见令尊。”他急着要从榻上下地。

    李中易连忙伸手将他拦住,埋怨道:“兄长久病体虚,正须调养,怎能轻易挪动?”

    家里出了塌天祸事,李中易却还在关心他这个异姓兄长的病体,这么纯朴的人品,黄景胜原本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重重地落回到了肚内。

    直到此时此刻,黄景胜的步步试探,获得了满意的答复,他不由开怀大笑道:“贤弟真乃信人也!”

第七章 隐疾

    当李中易在黄景胜的带领下,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达和不禁大吃了一惊。

    李达和在宫中当侍御医多年,很早就听说过大理寺狱内的种种阴森恐怖之怪传闻,这里进来的人很多,能够囫囵出去的却少之又少。

    “小侄无能,让伯父受苦了。”黄景胜进门就冲着李达和拱手作揖,令李达和错愕不已,一时竟忘了说话。

    “贤弟,你和伯父慢慢叙话,我去外边看着。”黄景胜担心走漏了风声,不敢在监舍内久待,和李中易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跑出去望风。

    “珍哥儿,这是……”李达和张大嘴巴,满是狐疑地望着李中易,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

    李中易就笑着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掐头去尾的介绍了一遍,末了,问李达和:“阿爷,您觉得直接给赵老太公写信,可行么?”

    李达和惊喜交加地望着李中易,脸色变换了许久,方才缓缓地说:“恐怕指望不大。赵相公当初赠我宅院的时候,虽未明说,却暗含着两不相欠的意思在里头。”

    李中易暗暗点头,李达和的分析,和他此前的判断,大致吻合。

    “不知那赵老太公为人如何?”李中易觉得,既然赵廷隐是当朝宰相,对于人情方面,难免要心硬许多,所以就想把突破口集中在赵老太公的身上。

    “为父当年替赵老太公治病的时候,曾经朝夕相处过一点时日。据我私下里观察,老太公表面上看似一团和煦,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我始终有种莫名的感觉,老太公才是赵家真正一言九鼎的主事之人。”李达和解释了一大堆,忽然意识到不对,“珍哥儿,你好象变了许多?”

    李中易暗暗好笑,原本的珍哥儿皮囊虽在,但内芯早就换了好几个月。

    “阿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儿毕竟是家里的长子,也该动动脑子,帮着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才是。”李中易含糊其词地诱导李达和,向着家难当头,人人有责的方向去想,免得被老李深究之下,露出破绽。

    “好好好,我家珍哥儿,果然长大了。”李达和老怀大慰,高兴得频频点头,他以为是严酷的逆境,逼迫着李中易变得成熟。

    儿子能够及时地站出来,帮着家里处理重大危机,做父亲的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气,这个理由被李达和所接受,下面就要轻松许多。

    中医之道,博大精深,针对许多西医难治的慢性病,包括癌症在内,都有着不错的疗效。

    但是,由于缺少现代的各种辅助检测手段,古人对于许多药材的药性,并没有正确的认识,甚至有着许多可笑的误解。

    别的不说,高丽参居然变成包治百病的仙草,就是一个鲜明的反面例子。

    李中易上辈子替首长们看病,就是一直坚持中西医结合的方法,他的处理方法,见效快毒副作用小,从而成就了他在医界的崇高地位。

    据李中易自己的深入研究,在历史上,成因异常复杂的神经性皮炎,或是过敏性皮炎,基本上都会被误诊为疥癣,从而导致药不症,久治不愈。

    李达和这个蜀国有数的名医,居然看走了眼,导致李中易也跟着倒霉,就是明显的反面教材。

    如今,李中易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就一定能治好费贵妃的皮肤病。但是,他都已经被抓进了大牢,面临着随时掉脑袋或是被人一辈子奴役的极大风险。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李中易倒下了,风韵余存、徐娘半老的薛姨娘,将绝难逃过被人肆意凌辱的险境。

    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狭路相逢勇者胜!

    李中易完全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选择豁出去,拼命一搏。

    现在,李中易面临的最大难题是,黄清那边不靠谱,他没办法进宫见到孟昶或是费贵妃。

    “阿爷,除了赵老太公那里之外,还有没有人可以帮着咱们在陛下或是贵妃说说话?”李中易其实是想问,和李达和交好的高官都有哪些人。

    “唉,为父身为宫内医官,平日里哪敢和外官有过多的结交?不要命了?”李达和说到这里,不由暗暗后悔。他虽然很谨慎,但还是太老实了,远不如交游广泛的左奉御高新河。

    李中易早料到会是这个样子,现在只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他小声对李达和说:“阿爷,刚才那位黄狱史实际上是黄内谒的侄儿。那黄内谒惦记着母亲的那千亩良田,特意让那黄狱史好好地照料你我父子。以孩儿之见,那黄狱史是真心帮咱们。”

    李达和只是默默地倾听着,并没有插话的意思,李中易就接着提出看法:“以孩儿的浅见,眼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阿爷您亲自修书一封,拜托黄狱史帮着送到赵老太公手上,如何?”

    李达和思虑再三,如今,除了按照李中易的意见,写信向赵老太公求援之外,尚有些渺茫的想之外,已经别无它法。

    当下,李达和不敢怠慢,反复斟酌之后,开始写信给赵老太公。

    李中易不时地插话,询问关于赵老太公的一切情况,李达和绞尽脑汁地一一做了详细的解答。

    父子俩商量完毕,两封书信也已经拟好,李中易正欲告辞离开,却被李达和叫住。

    李达和叹了口气,说:“珍哥儿,我知道,你对你母亲一直心有怨气,这钱财方面就不提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李中易没有正面回答,却反问李达和:“阿爷不提,孩儿险些忘了,不知这曹家会不会出手帮咱们家?”他故意把这个敏感的话题留到最后,目的就是想看看李达和对曹家的真实态度。

    “曹家么……还是算了吧。”李达和踌躇半晌,怅然一叹,神色间显得异常落寞。

    李中易懂了,在李达和的心目中,曹家显然不是在危难之时,靠得住的亲戚。

    这就足够了,李中易心想,只要把曹氏积攒的私房钱折腾干净,她的大妇气焰想必要弱上许多吧?

    回到李中易的监舍,黄景胜看了看左右的情况,小声问他:“都商量好了?”

    李中易点点头,说:“家父已经写好了书信,只不过,兄长你要想见到赵老太公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黄景胜一脸发愁的说:“为兄刚才在外边,也想了很多种方法,可……”

    李中易想了想,就问黄景胜:“不知道兄长有无机会见到令叔父?”

    黄清那边一整天没来消息,宫中肯定出了变故,李中易觉得必须掌握到这个新情况。

    “家叔父一向谨小慎微,平日里吩咐办事,都是他派人来找我。”黄景胜斟酌了一番,最终给出了令人沮丧的解释。

    李中易眼眸一闪,黄清既然是派人来见黄景胜,那么这居中负责联络的人,倒是可以想点法子。

    “来找兄长的是同一个人么?”李中易摸着光滑无须的下巴,两眼死死地盯在黄景胜的脸上。

    黄景胜点了点头,说:“多是老仆黄四来找愚兄我。”

    “不知那黄四现在何处?”李中易眼前一亮,顺藤摸去才有机会抓到瓜。

    黄景胜解释说:“那黄四是家叔父最信任的仆人,一直掌管着家叔父在宫外的各项生意和铺面,一般住在城北的大同坊内。”

    嗯,这就对上了号,李中易联想到黄清昨日留下的联络地址,当即意识到:难怪黄清要把薛姨娘扣在大同坊内,敢情是因为心腹家仆黄四在那边主事。

    “兄长,这黄四至关重要,不知能不能尽快和他取得联络?”李中易喝了口水,缓缓地问黄景胜。

    黄景胜盘算了一番,说:“除了休沐之日,为兄需要时时坐镇狱中,脱不得身。不过,这王大虎和那黄四倒是不陌生。”

    李中易心下一片敞亮,王大虎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可以去办,的确是黄景胜的得力心腹。

    “既是如此,那就拜托兄长了。”李中易虽然没有明说,黄景胜心里却明白,这是让他安排王大虎去见黄四探问口风。

    “成,这个容易。”黄景胜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

    绝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李中易觉得他有必要拿出杀手锏,令黄景胜彻底倒向他这一边。

    李中易踱到黄景胜的身旁,小声说:“兄长,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我兄弟,有啥话不能说?”黄景胜不以为意地反问李中易。

    李中易叹了口气,小声说:“方才小弟为兄长诊脉的时候,发觉兄长除了这要命的结石之症外,好象另有隐疾?”

    考虑到黄景胜的脸面问题,李中易故意说得很含糊。刚才诊脉的时候,李中易发觉黄景胜肾水长期严重匮乏,应是早年过度纵欲所至。

    据李中易猜测,黄景胜不仅裤裆里的那话儿有大毛病,而且,在子嗣方面很可能异常艰难。

    “你……你都知道了?”黄景胜促不及防之下,一张老脸立时涨得通红,嘴唇剧烈的颤动着,整个人就仿佛是霜打过的茄子,立时蔫了一大截。

    其实,一直以来,黄景胜都有个非常严重的心病。黄景胜今年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膝下不仅没有一男半女,就连他本人都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家中突然闯进一帮贼人,正和小妾盘肠大战的黄景胜,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自那以后,黄景胜裆下的那话儿就再也不听使唤,无论家中的妻妾怎么撩拨,楞是软得象根面条似的。

    饱*暖*思*淫*欲!

    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妾们,乖顺地躺倒在床上,却无法恣意地享受她们,对于有权有财有背景的黄景胜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

第九章 勇闯虎穴

    以王大虎的身手,对付李中易这个百无一用的弱书生,哪还不是小菜一碟?

    “既然兄长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小弟从命就是,明日不管事情是否顺当,一定早早地回来。”李中易赶紧表了态,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疑心。

    黄景胜一脸凝重地望着李中易,说:“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错,你我务必仔细地推敲一番,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李中易和黄景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补充着商量了两个多时辰,这才敲定整个行动计划。

    第二日一早,黄景胜领来一个身材大致相仿的少年郎,将李中易替换出了监舍。

    早已换上狱卒服饰的李中易,低着头跟在黄景胜的身后,十分顺利地通过了沿途的四道铁栅关卡。

    临出大门的时候,黄景胜想引开众狱卒的注意力,故意说了个荤段子,惹得大家嘻嘻哈哈的一阵浪笑。

    顺利离开监狱后,王大虎和李中易登上一辆早就安排好的马车。

    马车驶动之后,王大虎凑到李中易的耳旁,小声说:“赶紧换衣服。”

    即使是在上车的时候,王大虎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挂在腰间的刀柄。

    这王大虎的警惕性,可不是一般的高!李中易心里明白,面上却装作完全无感的样子,从包袱里拿出衣物,逐一换上。

    “我昨日就在赵家附近打探了一下,那赵老太公轻易不出门,一般的客人也很难见上他一面。”王大虎小声介绍着赵家的一些情况,解释得异常详细,惟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李中易暗暗点头,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魔鬼往往隐藏在细节之中。

    现在,王大虎介绍得越详细,李中易就越容易做到对症下药。

    “你觉得我们这么直接上门,有可能见到赵老太公么?”李中易凝神想了一阵,有心试探一下王大虎的应急能力。

    “郎君家出事的消息,已经传遍这成都府的大街小巷,想必已经传进了赵相公家中。”王大虎顿了顿,接着分析,“如果,郎君就这么直接报上名号,别说见到那赵老太公,恐怕立时就会被人拿下。”

    李中易连连点头,含笑问王大虎:“以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王大虎不由楞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小的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对于贵胄大族的事情知之甚少。”

    李中易眼眸闪了闪,这王大虎不仅聪明能干,而且能够清楚的知道他自己的短处,确实是个人才。

    “你说的没错,咱们如果就这么直接上赵家的门,恐怕会有**烦。”李中易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考虑的就是赵家大门怎么进的问题。

    别说赵家的大门难进,就算是李家的小宅门,等闲之人也很难轻易的入内。

    “那怎么办?”王大虎摸着脑袋,一筹莫展。

    李中易笑着问王大虎:“大虎兄,赵家的情况你比我熟悉得多,现在我有几个疑问想请教一二。”

    “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凡是小人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王大虎客气地冲着李中易拱手。

    “大虎兄,这赵家有没有远嫁在外的女儿?”李中易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

    王大虎仔细地想了想,说:“小人昨日在赵家对门的茶楼里喝茶,那伺候雅间的茶博士,倒是个嘴碎的。据他说,这赵相公的长女,嫁到了梁州兴元府(今陕西汉中)的张家,其夫婿是昭武军节度使张虔钊的长子。当初,赵相公嫁女的时候,那十里红妆的豪奢排场,令他异常眼热,至今难忘。”

    李中易抿紧嘴唇,点点头说:“大虎兄,辛苦你了,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王大虎咧嘴一笑,说:“不瞒郎君,小人跟着黄头之前,一直在这成都府内当差。平日里,小人喜欢走街串巷,打听一些家长里短的杂事。”

    难怪这王大虎的心眼贼多,敢情,这家伙当过一段古代的片警。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大虎兄,还请帮我弄一些猪血来,有大用。”

    “不知郎君要猪血做甚?”王大虎狐疑地望着李中易,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李中易含笑说:“你我既无门状(名刺),又无熟人引见,如果不使点特殊的手段,怎么可能见到那赵老太公呢?”

    王大虎的眼珠子一阵乱转,不大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李中易的用意。

    “郎君高明,小人佩服之极。”王大虎钦佩的望着李中易,他心想,李中易不过区区十来岁的年纪,做事就已如此缜密,将来长大了还得了么。

    途中,路过一家肉铺的时候,王大虎下车搞来半盆猪血。

    “等会到了赵府,你还是不要进去了。万一有个闪失,你还可以回去给兄长报信。”李中易十分体贴地劝王大虎不要跟着他冒险。

    王大虎想想也是,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口音带着浓浓的成都乡音,很容易引起赵家人的疑心。

    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称帝的各国都以取代唐朝的正统自居,蜀国的官方语言一直沿用的是“河洛官话”。

    河洛官话又称“京洛话”,据现代语言学家的考证,京洛话和现代的客家话最为接近。

    上辈子的唐朝,李中易的祖上就是因为避祸,迁移到了赣南的山区,整个镇子都是一起逃难的客家人。李中易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之前,一直说的客家话。

    李中易刚刚附体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一时掌握不好古今河洛话的细微区别,轻易不敢开口说话,以免被李达和看出破绽。

    如今,李中易带有赣南口音的河洛话,即使赵家的仆人有所疑心,也不至于当场就被揭穿。

    路上,王大虎顺利地搞来猪血、泥土和炭盆。李中易舀起猪血和泥土,洒到自己的衣衫的下摆上,然后将衣衫揉得皱成一团,架到炭盆上烤干。

    一切准备停当后,王大虎借故支开车夫,亲自驾着马车将李中易送到了赵府的后门前。

    在门前仆人的注视之下,李中易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赵府后门,“梁……梁州……大娘子……出事了……”一头扎进迎上来的男仆怀中。

    “什么?大娘子怎么了?”那男仆惊愕地盯着灰头土脸,衣衫上沾有许多血迹的李中易,一时竟楞在了门前,显得茫然无措。

    李中易达到了目的,翻了个白眼,果断装晕,整个身子立时软倒在了那男仆的怀中。

    “赵十六,出了何事?”这时守后门的五管家发觉府门处闹哄哄一片,他赶紧从门房内跑出来,立在台阶上厉声发问。

    将李中易抱在怀中的赵十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扭头禀道:“这人……这人说,我家大娘子出事了……”

    “啊……”五管家看见李中易身上的血迹,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手握兵权的梁州张家想要造反,谋害了赵大娘子?

    “快,快抬进来,去畅游轩……”五管家一直负责接待的外务,倒有些见识,他发现街道两旁已经有路人停下来等着看热闹,他赶忙连声下令,“赵五,你个蠢材,还楞着干什么,赶紧去请郎中来。我这就去禀报老太公……”

    赵家毕竟是名门望族,众仆人早已训练有素。如今,五管家站出来发号施令,大家纷纷听命行事,七手八脚地将装晕的李中易抬进了赵府。

    五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外书房,找到赵老太公,禀报了门前发生的大事。

    突然听说远嫁到梁州的大娘子出事,赵老太公那只正在挥毫的右手略微顿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盘问五管家。

    直到把整个字贴抄完,赵老太公这才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过身子,淡淡地问五管家:“报讯之人现在何处?”

    五管家暗暗佩服老太公的沉稳老辣,他小声禀报说:“回老太公的话,因事关重大,小的抖胆,将那人安置进了畅游轩内。”

    “这事你办得不错。”赵老太公点点头,畅游轩在后花园里最幽静的右角门边,那里一直是他独自赏花钓鱼的所在,家中的奴仆未奉召唤,一律不得靠近。

    五管家见老太公认可了他的安排,在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得意,老太公轻易不夸奖家中的下人,他这次算是露了个大脸。

    “可有请郎中?”赵老太公沉吟片刻,抬眼问五管家。

    五管家连忙禀道:“小的见那人情况有些不妙,满身血迹,已经使人去请了常来家中瞧病的名医谢郎中。”

    赵老太公捻须点头说:“既是谢郎中,那便无妨,你且随我去畅游轩。”

    等赵老太公赶到畅游轩的时候,李中易已经被安置到了东厢房的床上。

    “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地。”赵老太公站在门前,眼神凌厉盯着赵家的总管事赵大。

    “喏。”赵大看明白老太公眼神里的杀意,不禁打了个寒战,当即吩咐跟来的健仆们四散开来,将整个东厢围得水泄不通。

    赵大抢前一步推开房门,等赵老太公进屋后,他迅即反手轻轻地将房门关紧。

    借着通明的烛光,赵老太公缓步朝大床边走去,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刚才,李中易虽然躺在床上,却也清楚的听见门外传来的吩咐声,那声音苍老遒劲,颇有久居上位的凛然之气。

    现在,李中易又听见开门、关门以及缓慢的脚步声,他心里很明白,应该是赵老太公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李中易没等脚步声停在床前,就故意**出声,提醒来人,他已经醒了。

    这时,赵大抢先半步,有意无意地用宽大的身躯,遮住赵老太公的左侧半边身子,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这位郎君,你醒了?”赵老太公停下脚步,温和地探问已经睁开眼睛的李中易,视线缓缓掠过他那张沾满尘土和血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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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智斗老狐

    李中易撩起盖在身上的薄被,从床上下来,稳稳地站到赵老太公的身前,拱着手说:“敢问老人家可是赵老太公?”

    “这位小郎君,你的眼力不错,正是老夫。”赵老太公微微点头,表明了他的身份。

    “在下有要事相告……”李中易说话的时候,眼神故意瞟过一直虎视眈眈的赵大。

    赵老太公扭头看了眼赵大,含笑对李中易解释说:“无妨,此地并无外人。”

    注意到赵大的脸色有异,李中易不由暗暗一叹,这赵老太公实在厉害,区区一句话暖心话而已,却胜过无数金银财宝。

    李中易一揖到地,说:“不瞒老太公,在下并非从梁州而来,贵府的大娘子也平安无事。”

    “你说什么?”赵老太公即使见过无数大风巨浪,也不由勃然变色,眼中陡然迸射出令人肝胆俱裂的骇人寒芒。

    “呛啷。”赵大见势不对,当即抽刀出鞘,闪电般架到李中易的脖颈上。只要李中易胆敢稍有异动,必成刀下之鬼。

    李中易淡淡一笑,说:“司空、同平章事张业即将对赵家动手,我若不来这一遭,老太公的全家老小恐怕性命难保……”他别无选择,要死卵朝天,退后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赵老太公的脸色变幻了好半晌,冷哼一声,轻蔑地说:“后生,汝休要故弄悬虚,老夫岂是好欺之人?”

    李中易笑了笑,说:“老太公也太过谨慎了,在下若是没有把握,又岂敢前来送死?”

    赵老太公只是盯着李中易,却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想暴露真实想法,等着李中易自己揭开谜底。

    “在下姓李名中易,侍御医李公达和乃是家父,”李中易从容不迫的抖露出他的真实身份,“今日冒昧来寻太公,既是为了我李家,也是为了救赵家。”

    赵老太公只是盯着李中易,却始终没有说话。李中易心里明白,这老家伙是想等他先端出“大菜”,再根据这“大菜”的分量行事。

    李中易轻声一笑,说:“老太公,站着说话,难道是赵家待客的特殊规矩?”

    赵老太公只是冷冷地看着李中易,压根就没有和李中易客气的意思,摆明了是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

    历史上,就在蜀主孟昶命人编撰《蜀本草》的时候,原名张知业的权臣张业,想独揽朝中大权,擅自调兵攻击兼任六军诸卫副使(禁军副统帅)的赵廷隐。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家史上曾经有过详细记载,他还真不敢跑来赵府赌命。

    “老太公,你必须马上派人通知赵相公,有人可能要暗中行刺于他。”李中易神定气闲地说,“另外,赵相公所辖的骁锐军中,实有张业买通的内奸。”

    既然赵老太公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李中易也不是省油的灯,所递出的消息,一明一暗,待价而沽。

    李中易的话直指赵廷隐的生死安危,即使赵老太公再精明老辣,也不禁悚然色变,他当即下令:“赵大,你速派人去宫门口通知大郎身边的近卫,小心防备着。”

    李中易心想,第一步已经取得成果,就看下面的交易能否顺利达成了。

    在李中易看来,以赵廷隐在赵家的顶梁柱地位,不管他所传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赵老太公都别无选择,只能宁可信其有,而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赵大恶狠狠地瞪了眼李中易,愤愤不平地收回架在李中易脖子上的利刃,就在这时,赵老太公又下了一道急令:“让赵二带上‘精卫’,换便装去保护大郎。”

    “喏。”赵大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没有丝毫离开赵老太公身旁的意思,就站在原地大声唤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赵二。

    等赵二衔命离去后,赵老太公冲着李中易冷哼一声,说:“你倒是有些小聪明。”

    尽管赵老太公的态度有些微的松动,李中易却益发不敢马虎大意,他故意耸了耸肩膀,说:“老太公您的安排固然可圈可点,不过嘛,好象疏漏了一个要害。”

    经过正面的交锋之后,李中易已经确认,赵老太公是只千年老狐。

    类似赵老太公这么老谋深算的老家伙,为了家族的安危,怎么可能忘掉没有枪杆子,就没有话语权的至理名言呢?

    李中易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唤醒赵老太公很可能积攒已久的顾虑,或是心病。

    赵老太公拧眉深入地想了想,突然仰起脸,再次吩咐赵大:“使人去察探一下匡圣军的动态。”

    李中易抚掌笑道:“高,老太公实在是高。想那张业不是蠢人,万一暗杀不成,势必彻底撕破脸面,调兵硬来。”

    赵老太公确实有一个大心病,而且,时间已经不短!

    由于国主孟昶一直担心朝中的大军头造反,所以,“判六军诸卫事”这个后蜀的最高军职,始终没有安排给任何人。

    即使,赵廷隐当上了六军诸卫副使,实际上不过是个名义罢了,朝廷的禁军大权都分散在各军都指挥使手上。

    另外,赵廷隐虽然还实际掌握着保宁军五州之地的兵权,可是,远水难解近渴,远不如手握成都驻军重兵的张业势力大。

    历史上,张业派人暗杀赵廷隐未果,引起了赵家人的高度警觉。所以,张业后来故意纵兵作乱,想借机灭了赵府,却扑了个空。

    “李家小郎君,你怎么知道如此机密的内情?”

    形势比人强,事关赵家全族安危,赵老太公已不可能继续故作冷淡地晾着李中易。

    李中易暗中长吁一口气,只要老狐狸主动开口询问细节,就等于是承认了人在屋檐下,有求于他的现实。

    “唉,说来话长啊,晚辈出来的时日不短了,口渴得紧。”现在轮到李中易装腔拿调,反过来敲诈赵老太公。

    “哦,坐吧,取茶来。”赵老太公说话的语气很淡,待客的态度方面也很有些失礼。

    李中易心里明白,赵老太公即使被捏住了要害,依然不肯放下宰相之父的尊严。

    不过,李中易也懒得计较这些细枝微节。毕竟,他也有求于人,能在赵老太公跟前有个座位,也算是非常不小的进步。

    宾主双方落座之后,赵大亲自奉上茶汤的时候,对李中易怒目横视。

    李中易懒得搭理赵大的冷眼,他端起茶盏,品了一小口,不由皱紧眉头说:“好好的峨眉雪芽,加这么多姜蒜,茶的妙味全给败坏得精光。”

    赵老太公以为李中易是成心找碴,他城府本深,倒也不太在意。

    伺候在一旁的赵大,却给气得窍冒烟,他恨不得当场宰了面前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小儿。

    等李中易放下茶杯,赵老太公慢条斯理地说:“你倒是好手段,居然可以从戒备森严的大牢里溜出来。”显然,他已经知道李家已经出了大事。

    李中易心中有数,赵老太公这是有意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否则,秋后算起帐来,许多包庇李中易的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掉倒大霉,甚至是掉脑袋。

    这种程度的威胁,李中易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他们全家已经倒了大霉,眼看着要掉脑袋,除了血拼自救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出路!

    “呵呵,不瞒老太公,据在下的浅见,贵府上看似的荣华富贵已极,实则危机四伏,败相已然显露无遗。”李中易不徐不急地对赵老太公展开步步进逼。

    他这可不是随便瞎说,家史记载得很清楚,赵廷隐即使躲过了张业的暗算,不久后却被孟昶收走兵权贬离成都,途中气病而亡。

    “可恶的竖子,你就接着绕圈子吧,仔细别落到老子的手上!”赵大心里那个气呀,他迫切的想知道,在自家相公辖下的骁锐军中,吃里扒外的内奸究竟是哪个?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赵老太公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势,仿佛早已掌握到内奸的真相。

    换个不知道内情的人在场,倒是很可能丢掉捏在手心的王牌,反被赵老太公的钓鱼手法,给忽悠得找不着北。

    李中易暗暗好笑,老家伙,你就装吧,看谁先撑不住?

    “哦,既然老太公早已知道实情,那在下也就不打扰了,告辞。”李中易忽然站起身子,冲着赵老太公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竖子,尔敢?”赵大已经忍出内伤,终于爆发出来,抽刀指着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骂。

    “达和老弟,不是老夫见死不救,实在是……别怨老夫心狠。”赵老太公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只顾着仰天长声叹息,却一直没有出言挽留李中易。

    如果,李中易上辈子没有在领导圈子里面混迹那么多年,见识过那么多令人惊心动魄的大场面,还真会被赵老太公给唬住。

    很可惜,李中易既然早知底牌,赵老太公那天衣无缝的腥腥作态,他只会感到佩服,却绝不会上当。

    狭路相逢勇者胜,谁先眨眼,谁犯傻!

    眼看着李中易越走越快,即将离开室内,赵大忍不住怒吼道:“把脑袋留下来,再走不迟!”

    李中易脚下根本没停,嘴里扔出一句话,险些没把赵大给噎死,“在下若是没在午时四刻之前离开赵府的话,有人自会告知张业张相公,大事有变……”

    “嘿嘿,想吓唬人,门都没有。反正老子是贱命一条,看谁更着急?”李中易早已打定主意,面对权势滔天的赵家,哪怕他心里其实很害怕,也必须装摆出目空一切,不惜鱼死网破的亡命气势。

    那句老话说的啥?他这个光脚的,难道会去怕穿皮鞋的么?

第十一章 破局

    以李中易在上辈子在首长圈里的见识,他心里非常清楚,在整个家族一荣俱荣的后蜀国,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赵老太公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和他合作。

    可是,令李中易感到惊讶的是,自他放狠话震慑住赵大,一直到他的一只脚踏出屋外,赵老太公那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也好,既然你想玩大的,老子就陪着你玩到底好了,李中易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回头!

    摊牌在即,李中易反而忘却了害怕,镇定自若地迈着四方步,头也不回地朝角门走去。

    大约一刻钟后,眼看赵府的后门已经在望,李中易的脚步依然沉稳如故,没有半分迟疑。

    就在李中易的身影即将离开赵府的时候,他的身侧突然传来赵老太公遒劲的嗓音,“如若老夫留饭,该当如何?”居然又是哑谜。

    李中易没有回头,径直往外走,只是扔下了一句话,“派人在街坊门外,贴上一个‘安’字,可抵两个时辰。”

    他心想,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还真有可能被赵老太公的突然袭击,给整懵了!

    “小友请留步!”赵老太公话音未落,只见赵大已经从侧面冲出来,抬手截断了李中易的去路。

    “唉,老夫一向自诩略有小谋,今日却处处受制于小友,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赵老太公缓步踱到李中易的身前,抱拳拱手,“老朽慢待了贵客,还请李郎多多见谅。”

    嗯,礼数周全,还道了歉,就连称呼都自谦为“老朽”,显然,平等谈判做交易的时机已经成熟。

    李中易觉得继续撑下去,反而会弄巧成拙,还是适可而止为上。

    “老太公千万莫要折杀晚辈,晚辈不过是没了活路,被迫行此下策罢了!”李中易转过身子,冲着赵老太公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地。

    “呵呵,达和贤侄于老朽有救命之德,真论起来,你应该唤老朽一声叔祖父。”赵老太公和蔼可亲地望着李中易,仿佛真把他看作是嫡亲的侄孙一般。

    对于赵老太公有意拉近乎的手段,李中易还真没办法拒绝,他总不能当面说,咱们两家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没有相交的资格吧?

    “中易见过赵叔祖。”李中易毕竟有求于赵家,不可能把关系搞得太过疏远。但是,他又不想让赵老太公借着长辈的身份占了便宜不帮忙,所以,他有意在叔祖的前边,加了个赵姓。

    这么一来,既显得亲热,又留有转圜的余地,一举两得!

    一旁的赵大,见李中易只是深深一揖,却未跪拜老家主,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子倒有些骨气,和那些趋炎附势之徒的恶心作派,颇有些不同。

    赵大偷偷看了眼笑眯眯的赵老太公,心头忽然冒上一个疑问。就在刚才,他驮着老太公一路尾随着李中易直到赵府后门,仅仅是为了暗中观察这小子的一举一动那么简单?

    自赵大追随赵老太公以后,迄今已有二十多年,他还从未见老太公对任何一个年轻人如此的重视。

    “易哥儿,且随老夫书房叙话。”赵老太公亲热地冲李中易招手,领着他朝内书房那边走去,连称呼都变成了极为亲密的“易哥儿”。

    李中易暗暗腹诽,这老狐狸真是厉害,变脸比翻书还快,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易哥儿你好象年未及弱冠?”走到半道上,赵老太公忽然扭头笑问李中易。

    李中易知道,老狐狸这是想探他的底,就笑着回答说:“回老太公的话,晚辈今年已满十八,只可惜读书无成,习武又怕苦,至今一事无成。”不就是绕绕圈子打打太极嘛,谁不会呢。

    “这么说来……”尽管李中易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赵老太公压根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直截了当地说,“等见了达和,老夫必要讨个薄面,替你行加冠礼。”

    唉,一时不太清楚古礼,竟然着了老狐狸的道,李中易偏偏还没法子当面拒绝。

    李中易只得陪着傻笑,故意含糊地说:“但凭长辈们做主。”

    赵老太公眼眸一闪,捋着长须,笑道:“易哥儿,你既未加冠,想必还未娶亲吧?”

    李中易已经让老狐狸给占了小便宜,哪能不提高警惕,他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想办法堵住决口:“家父从小就给晚辈订了一桩娃娃亲……”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老太公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李中易根本就没订过亲,哪里说得出来对方是谁,他只得含糊地说:“一切都是家父作主,晚辈哪里好意思问这些?”

    赵老太公脸上露出一丝令人玩味的笑意,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到得内书房,赵老太公吩咐人打水取毛巾过来,等李中易整理完毕衣冠,宾主双方这才落座。

    这一次,来奉茶的是个十分俊俏的小丫环,李中易等她轻轻地将茶盏摆到茶几上,就很有礼貌地冲她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俊俏的小丫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李中易,她心想,除了与赵家十分亲密的王枢使之外,老太公从不在这内书房里会见外客,不知道这个少年郎是个什么来路,值得老太公如此重视?

    等小丫环肃手退下,赵老太公捻须笑道:“易哥儿此来,想必是希望老夫出手相救于你们李家?”

    “不瞒老太公,家父因为得罪了上官,遭人陷害,以至于全家一起落了难。假使能得老太公出手相助,我父子一定不忘老太公的大恩大德。”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况是在如此“狡诈”的一只老狐狸面前,李中易索性说明了来意。

    赵老太公见李中易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不知道内**的还真会以为,这小子是走投无路跑来屈膝求援的。

    殊不知,这小子手里捏着一张令赵家绝对不敢等闲视之的“好牌”呢,赵老太公想到这里,脑海之中蓦然冒上一个词——“妖孽”。

    “嗯,老夫当年受了你父的活命好处,自是不敢相忘。你家前日出事后,老夫已经派人去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不想易哥儿你竟有如此神通……”赵老太公略微停顿了下,见李中易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就继续说,“不瞒易哥儿你说,我昨日晚间已经嘱咐我儿廷隐,务必设法保你全家性命。”

    对于赵老太公的说法,李中易大致相信。不过,所谓的保住赵家,应该仅仅只针对李达和这位名医以及曹氏母子吧?

    李中易心中有数,他这个无用的庶子,包括薛姨娘和瓶儿,虽有可能保住性命,但更可能被无情的抛弃掉,沦落为权贵家的奴仆。

    尽管如此,李中易也还是需要领情,他站起身子,诚挚地冲赵老太公施礼,说:“多谢老太公对我李家的关爱,晚辈替家父谢过了!”

    见李中易只是长揖到地,却未行跪拜之礼,赵老太公微微一楞,迅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老太公心想,李中易只是替他的父亲道了谢,显然已经想明白,他是属于那种随时随地可以被牺牲的李家人。

    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的通透,我赵家的孙辈中,怎么就没有培养出这么一个“妖孽”出来呢?

    想到这里,赵老太公此前已有的一个念头,越发加深:如此人才,岂可轻易放过?

    “呵呵,老夫相信易哥儿你们全家最终必会逢凶化吉,合家团圆。”赵老太公抚须微笑,当面给出了承诺。

    李中易心里踏实了许多,以赵廷隐手中的权势,如果主动出头,力保他们全家老小,即使是国主孟昶也得面子。

    “多谢老太公相助。”李中易依然只是深深一揖,并没有下跪,令赵老太公对他不轻易折腰的铮铮铁骨,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区区小事罢了,不值一提。”赵老太公话锋突然一转,“不知易哥儿对于朝中的局势,有何看法?”

    虽然有做交易的成分在里边,但是,有赵老太公主动出手相助李家的情分在,李中易认为,不妨适当的透露一下,蜀国不断衰落,并最终亡国的趋势。

    李中易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叹了口气,说:“顾命旧臣依然大权在握,今上已年近三旬,这御榻之旁,岂容他人长久酣睡?”对不住了,赵匡胤。

    “唉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赵老太公霍地站起身,也许是察觉到失态,他又缓缓地坐回到榻上,轻声询问李中易,“不知……中易可有良法可解?”

    李中易心下暗暗好笑,老狐狸可真会演戏。这么浅显的道理,一般的朝臣都知道,何况是赵老太公这种老谋深算的“老政客”呢?

    “遍观历史,凡是败亡的权臣,归根结底,只有三因:其一是当断却不能断;其二是掌权时太过跋扈,不知收敛自保;其三是自以为有大功,存有幻想。”李中易相信,赵老太公完全听得懂,他没有明说的内涵。

    赵老太公猛然瞪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中易,差一点脱口而出:“妖孽!”

    李中易喝了口茶水,依然是姜蒜葱盐茶的混合物,难喝之极!

    “易哥儿,你看我赵家属于哪种情况?”赵老太公定下心神,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中易撇了撇嘴,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知赵家所掌之兵,现在何处?”李中易并没有给予正面的回答,而是借用反问提醒赵老太公,朝中之事已不可为。

    不管是乱世还是治世,枪杆子都是实力派最可靠的盟友,别的都是虚的!

    赵老太公重重点头说:“易哥儿你所言极是,老夫确实存了太多的幻想。”

    历史上,赵廷隐虽然没有造反,却以顾命大臣之尊,手握朝中大权,挡了孟昶的道,最终还是失了权势,郁闷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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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狠辣(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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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虎咧开大嘴说:“小人虽是粗人,却也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话糙理不糙!

    李中易自然明白王大虎的想法。靠着黄景胜的照应,王大虎在这大理狱中虽然混得比较滋润,可是,仕途方面却极其有限。

    假如没有特别大的机遇,王大虎这个狱卒,只能充当贱役,根本别想做官。

    只有借着李中易的跳板,搭上赵相公的线,王大虎倒有机会混个正经的出身,其前景绝对比一辈子当个没出息的狱卒,强得太多!

    一切收拾停当,李中易已经换好囚服,王大虎也放心的离开了监舍。

    可是,李中易刚刚躺下不久,却见王大虎急匆匆地跑回来。

    “江狱丞刚才突然要见令尊,并且支开了所有人。黄头琢磨着有些不对,吩咐小人来寻郎君。”王大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气喘吁吁地说出令人惊悚的消息。

    按照王大虎此前的说法,江狱丞并不经常过来查监,这一次他不仅突然来了,而且还要支开所有人去见李达和,不可能不让人起疑心。

    李中易绕着监舍踱了几圈,猛地抬起头,问王大虎:“有没有办法听见江狱丞说话?”

    王大虎仔细地想了想,摇着头说:“令尊所住的是重犯监舍,为了防止犯人脱逃,只有一个出入口,最重要的是,窗户太高,墙壁又异常厚,几乎没有偷听的可能性。”

    李中易点点头,说:“大虎兄,我觉得情况非常不妙,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混出监狱?”

    王大虎摸着脑袋说:“这个倒是不难,有黄头撑腰,弟兄们还算是看得起我。”

    李中易吁了口气,说:“我这就修书一封,麻烦大虎兄赶紧送到赵府,交给赵老太公。另外,你抽个空子,通知下兄长,请他务必过来一趟,有大事相商。”

    “喏。”王大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他现在已经和李中易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要消息败露出去,他必然会跟着掉脑袋。

    于是,王大虎磨墨,李中易提笔,很快写下一封求援信。

    李中易把信交给王大虎的时候,叮嘱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信至关重要,不能直接放在怀里,以免被人搜出。”

    王大虎咧嘴一笑,当着李中易的面,从护腕中取出一根细小的铁片,割开靴子一侧的缝合线,将信折叠起来塞了进去,然后,掏出同色的针线细细地缝合上了缺口。

    李中易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根本看不出破绽来,他不由暗暗点头,这个王大虎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心细如发,是个搞“地下工作”的好手。

    见李中易有些好奇地望着他,王大虎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瞒郎君,以前没少这么干。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害了全家全族,必须多想几层。”

    过了大约一刻钟,黄景胜匆忙赶了过来,刚进门就说:“贤弟,情况很不妙。江狱丞的人已经守死了牢门,王大虎刚才在牢门口被人拦着搜身,幸好没搜出那封信,我又在场打掩护,不然的话……”

    李中易发觉,黄景胜撑在桌上的右手,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可想而知,刚才的惊险一幕有多吓人?

    显然,整个事件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李中易的原计,娘的,这还真是老革命总是容易遇见新问题!

    “兄长,那江狱丞带了几个心腹过来?”李中易越想越觉得情况大不妙,即使他已经走通了赵老太公的门路,假如父亲李达和出了事,或是被骗得主动认罪,或是被人胁迫着自杀,对于李中易来说,全都形同灭顶之灾。

    黄景胜细想了一阵,说:“那江狱丞一共带了四个心腹过来,其中的两个守在大牢门口,另外两个在令尊的狱舍之外。”

    忽然,黄景胜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问李中易:“贤弟,该不会是……”

    李中易阴沉地点点头说:“如果小弟没有料错的话,那江狱丞很可能是想借机逼死家父。”

    “啊……什么……”黄景胜大惊失色,如果让李达和这个钦犯死在了东狱之中,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第一个要倒大霉的就是他这个监管东狱的狱史。

    其实,黄景胜因为见多了狱中的烂事,对于江狱丞的所作所为,也早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只是,现在被李中易把祸事完全摊开来,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承受。

    李中易沉吟片刻,又问面色有些发白的黄景胜:“假如家父出了事,江狱丞需要承担何责?”

    黄景胜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摇了摇头说:“他顶多也就是罢官,甚至只是罚俸而已。”

    “哦?”李中易面带疑惑地望着黄景胜,等他揭开谜底。

    黄景胜面带苦涩地说:“那江狱丞的小女儿,乃是张业张相公的第十八房小妾。”

    “原来如此。”李中易知道了江狱丞的底细之后,暗暗点头,他的计划成功的机率,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那么兄长你呢?”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关心着黄景胜的命运。

    “唉,我叔父他……狱中出了此等大事,我……恐怕要掉脑袋啊……”黄景胜越想越怕,越怕就越觉得江狱丞敢明目张胆地来干坏事,显然是想把他这个没有硬扎靠山的小不点,推出去当垫背的替死鬼。

    “兄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唉,难办了啊!”既然已经拐带着黄景胜进入了牛角尖,李中易毫不迟疑地加重了刺激。

    “不……绝对不行……”黄景胜忽然歇私底里的闷吼出声,“既然他姓江的不仁,休怪老子不义,左不过是个鱼死网破罢了。”

    以黄景胜久任狱史的经历,他岂能不知,钦犯莫名其妙死去的严重后果?

    “贤弟,愚兄如今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黄景胜嘴上这么说,眼里却迸发出掩饰不住的凶光。

    李中易暗暗点头,火侯差不多了,就装出竭力思索的样子,想了好一阵子。

    直到,黄景胜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李中易这才小声说:“小弟家传有一种独特的针灸之法,只须在顶门处的风府穴施针,受针之人必定嘴眼歪斜,口齿难言,极类风疾之症。”

    黄景胜猛地瞪了双眼,颤声问道:“贤弟,你的意思……莫非是……”

    李中易其实早已看出黄景胜起了杀心,只不过心存顾虑罢了。因那江狱丞后台太硬,一旦失了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兄长,事涉你我两家之安危,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李中易看出黄景胜有些心乱,索性添上一把大火,不愁计划不成。

    “没错,你说的没错。”黄景胜仿佛打了强心针一般,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拼了!你说该怎么办吧,我全听你的。”

    “兄长……你这么办……小弟这样配合……”

    情况异常紧急,李中易不敢怠慢,赶忙合盘托出他的计划。

    “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左右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黄景胜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他已是溺水之人,只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不大的工夫,已经重新换好狱卒服饰的李中易,跟在黄景胜的身后,向李达和的监舍那边快步走去。

    李达和监舍外,江狱丞带来的两个心腹,就守在过道处的木栅栏门前。

    见黄景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两个看守中的高个子,抬手示意他停下。

    “两位兄弟,下官有急事向江狱丞禀报,麻烦通禀一下。”黄景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拱着手说明了来意,“有罪囚得了急病,极像时疫,下官担心会传染……”

    时疫就是瘟疫,死亡率非常之高,只要感染上了身,往往是九死一生。

    “啊……什么?”两个看守面面相觑,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面上显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惧。

    “我去禀报狱丞……”高个子看守转身想溜,矮个子看守的反应也不慢,“我们一起去……”

    黄景胜望着两个看守狼狈逃窜的背影,他暗暗冷笑不已,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这两个怂包都是怕死鬼!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江狱丞面如土色地出现在了黄景胜的面前,抬手挡在鼻子前边,气急败坏地质问黄景胜:“你是怎么搞的,这种事情,还需要来禀报吗?还不赶紧把人抬出去?”

    黄景胜苦丧着脸说:“那是重罪囚,下官位卑职小,怎敢擅作主张?”

    江狱丞眨了眨眼睛,也许是黄景胜所言占理,冷冷哼道:“那是何人?”

    “回江狱丞的话,是前监察御史叶向波。”黄景胜苦着脸作了解释。

    “哦?就是那个胆敢上书参劾张相公的叶向波?”江狱丞蹙紧眉头,感觉很有些棘手。

    这叶向波少年时就颇有才名,因其脾气倔强,人送外号:叶犟驴。

    原本,这叶向波是死是活,和江狱丞没啥关系。只是,张相公曾经派人过交代江狱丞,必须让叶向波活到被千刀万剐,剜心剥皮的那一天。

    这就不好办了啊!

    江狱丞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不敢违背张业的亲口指令,他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吩咐黄景胜:“还不赶紧去请郎中来?”

    “回狱丞的话,下官已经派了几拨人去请郎中,只是,郎中来了后,都给吓跑了。”黄景胜故意说得危言耸听,目的就是想吓住江狱丞,扰乱他的心智。

    连郎中都给吓跑了?江狱丞心里一阵慌乱,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看守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心肝乱颤。

    就在这时,伪装成狱卒的李中易跌跌撞撞地冲到江狱丞的面前,大声禀报说:“不好了,不好了……”

    “啊……”江狱丞惊得魂飞天外,哆嗦着嘴唇,问李中易,“什么……什么不好了?”

第十四章 毒手(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感染时疫的那人要死了,附近监舍的犯人,情况也非常不妙……”李中易添了许多油,加了不少醋,把瘟疫传染扩散的景象,描绘得异常之阴森恐怖。

    江狱丞已经吓得肝胆欲裂,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李中易的反应非常快,迅速地跟上江狱丞的步伐,黄景胜的反应也不慢,他第三个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那两个看守见自家上司已经丢下他们跑了,哪还有啥可犹豫的,赶紧快步跟上。

    跑出去一段路,李中易眼看着江狱丞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的地方,他扭头冲着近在咫尺的黄景胜使了眼色,然后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黄景胜故意放缓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两个看守的视线。

    时机难得,李中易追上江狱丞之后,果断地抬腿出脚,勾倒了江狱丞。

    “唉哟……”江狱丞的整个身子想钱扑出,跌滑出去老远,脑袋恰好撞在了木栅栏之上,官帽滚出去老远。

    李中易装作关心的样子,冲到江狱丞的身旁,吃力地将他扶着坐起身子。

    趁江狱丞跌得七荤八素的好机会,李中易用身子遮挡住后边的视线,左手轻轻地拨开他的头发。

    比对出江狱丞的风府穴所在,李中易的右手攥紧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果断地扎了进去,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狠狠地捻插了几下。

    “嗯……”江狱丞闷闷的哼出声,完全没有意识到李中易暗中下了毒手,就口吐浓沫,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等两个看守快步赶到,看见人事不省的江狱丞,他们不禁都傻了眼,不就是慌不择路跌了一跤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景胜暗中和李中易对了个眼神,收到得手的讯号后,黄景胜马上催促道:“两位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把江狱丞抬出去,请郎中医治。”

    “对,对,对,我来背。”两个看守都急于拍上司的马屁,他们争先恐后地背起江狱丞就往大牢门口跑去,压根就没有料到,黄景胜和李中易居然敢在背后搞鬼。

    等把江狱丞送出大牢正门,黄景胜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姓江的,看你还有本事害人不?

    从黄景胜嘴里得知消息后,李中易的心情却难说轻松。

    这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既然,尚药局的左奉御——高新河,能够指使江狱丞跑进大牢里干坏事,那么,高新河多半也和权相张业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偏巧,位高权重的赵家和张业居然是政治死敌,这就意味着,即便李中易有赵家鼎力相助,李家要想顺利脱困,也绝非易事。

    除非,李中易能够趁张业没有插手之前,就已经帮李家,也是帮他自己解决掉天大的麻烦。

    一起去找李达和的路上,黄景胜见四周没人,就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小声问道:“姓江的可有医治的可能?”

    李中易冷笑一声,刻意压低声音说:“经脉全毁,神仙也无救。”

    黄景胜重重地点点头,轻声笑道:“这姓江的,一贯喜欢仗势欺人,这下子遭了天谴,好,好极了!”

    李中易看得出来,黄景胜和江狱丞之间,积怨异常之深,难怪他肯下死力帮忙。

    见到李达和的时候,李中易一边行礼,一边问他:“阿爷,那江狱丞想干什么?”

    李达和面露恐惧之色,十分后怕的说:“江狱丞告诉我,陛下异常之盛怒,打算抄斩我满门,他劝我还是自己了断为好,免得连累家人。”

    黄景胜不禁猛吸了几口凉气,好家伙,要不是相信李中易的判断,他这个东狱头目,绝对要倒大霉,掉脑袋都是轻的。

    李中易赶紧又问:“阿爷,您是怎么回应的?”

    李达和抚了把頦下浓须,缓缓地说:“为父自然是一口回绝。我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咱们这个家就全完了。”

    黄景胜佩服的挑起大拇指,赞道:“伯父看得真是透彻。”

    李达和慈爱的望着李中易,有些后怕的说:“如果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只怕已经被自己的腰带,枉送掉自家的性命。”

    李中易略微一想,冷汗不禁淌湿了后背,好险,如果不是他和黄景胜抢先一步对江狱丞下了手,一旦让李达和“被自杀”,整个李家肯定跟着一起完蛋。

    “中易,你和黄……这是……”李达和忽然想起,李中易的再次出现,真的是巧极了。

    没等李中易开口说话,黄景胜就抢先作了解释:“不瞒伯父,江狱丞来见您的时候,是小侄领的路,顺便通知了中易。”

    “唉,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啊。”李达和愁得直叹气。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不瞒阿爷,那江狱丞也许是做孽多端,刚才出去的时候,脑袋撞出了毛病,嘴眼歪斜,口吐白沫,颇像是得了风疾……”

    “哦……啊……你是说他……”李达和既惊且喜地望着李中易,一脑子的难以置信。

    李中易含笑点头,李达和会意之后,抬手抚额,说:“你我父子身陷囹圄,那江狱丞要想暗中下毒手,简直是防不胜防……”

    黄景胜的嘴角挂上一丝得意的笑容,螳螂捕蝉,焉知黄雀早已在后?任你姓江的奸诈似鬼,这一遭也只能喝下老子的洗脚水。

    不对,是喝了中易贤弟的洗脚水,永世翻不得身!

    李达和本想询问此事的详情,李中易却担心离开监舍过久,让人察觉了就会有**烦。

    “阿爷,此地不宜久留,孩儿先行告退。”

    “赶紧去吧,我儿务必小心,从今往后,这李家很可能就靠你了。”李达和做梦也都没料到,李中易居然敢对江狱丞暗下狠手。

    直到现在为止,李达和也只是认为,磨难催人成熟,李中易的运气非常好,仅此而已。

    毕竟,李中易此前的废物形象,给李达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记忆。

    李中易回到监舍不久,黄景胜和王大虎陪着一位身穿朱袍的中年官员,快步过来找他。

    那位中年官员静静地站在监舍门口,眯起两眼,异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李中易。他心想,这李中易看上去也很普通嘛,赵老太公却又为何如此重视这个少年郎呢?

    李中易一看见站在黄景胜身旁的王大虎,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朱袍官员,一定是赵老太公派来的救兵。

    黄景胜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还不快快见过本寺的吴寺正?”

    李中易知道,在这大蜀国内,有资格穿朱袍的官员,必定是五品以上的官员。

    老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中易可以在赵老太公面前,摆出桀骜不逊的狂妄姿态,却不能对赵家一系的部下,作出失礼的事情。

    更何况,吴寺正不仅地位比李达和高,更是专程来救他的,必须给予足够的尊重。

    “在下李中易见过吴寺正。”李中易冲着吴寺正深深地作了揖,态度显得异常恭谨。

    “罢了。”吴寺正见李中易十分有礼,心中原本存有的几许不满,倒也消散了一些。

    “本官前来巡监,为何不见江狱丞?”吴寺正满面威严地询问黄景胜。

    黄景胜恭敬地拱手说:“回寺正的话,江狱丞原本也在巡监,不料突发重疾,人事不省,只得回去请医治病。”

    吴寺正不由一楞,扭头看向王大虎,陪同而来的王大虎也是一头雾水,他离开大牢的时候,情况异常危急。

    见王大虎的视线看过来,李中易明知道吴寺正此来的目的,却装作没看见一般,故意低着头看向地面。

    黄景胜知道该他出场了,赶忙拱手解释说:“回寺正,那江狱丞是在见过了李达和之后,突然犯的病,好象是风疾……”故意没把话说完,留下让人联想的余地。

    吴寺正眼珠转了转,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稍减,反而更盛。

    据王大虎此前的说法,那江狱丞是奉了张业的令,前来害李达和。却不成想,李达和没被害死,姓江的倒先得了风疾,人事不省。

    一时间,吴寺正也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汝等且先退下,本官有话问李家大郎。”吴寺正私下里得了赵老太公的密令,自然要和李中易这个正主好好地谈一谈,以便更深的了解情况。

    “喏。”黄景胜和王大虎一齐施礼后,转身出去了,远远地守在木栅栏处。

    “李家大郎,本官有话问你。”吴寺正端出官老爷的架子,想试一下李中易的深浅。

    李中易客气地拱手说:“在下不敢欺瞒寺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寺正见李中易的态度还算是端正,倒也不想太过为难他,只是淡淡地说:“本官必须提醒你,既是身陷牢狱之中,切勿轻举妄动,以免自误。”

    李中易心想,很可能是赵老太公吃了他的算计,反而对他更加看重,导致这吴寺正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喏。在下谨遵寺正的教诲,绝不妄动。”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忽略掉吴寺正不善的警告,态度异常之端正,让吴寺正挑不出半点毛病。

    吴寺正心里有些奇怪,按照老太公的赞誉,此子有大才,心志非常之高。他一贯信任赵老太公的眼光,觉得李中易既然有才,就应该是个狂妄自大,受不得气的人。

    于是,吴寺正本想借故刁难一下,给李中易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李中易行礼如仪,恭敬的很,让他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李家大郎,你在监中想必受了不少委屈,有何需要,尽管向本官提出。”吴寺正挥出的一拳,居然只击中了空气,心有不甘地设下陷阱,静待李中易上套。

    如今已经不同前日,李中易有了黄景胜这个铁杆实权派暗中相助,外加王大虎这个跑腿的,他在这大牢中的小日子,其实很滋润。

第十五章 诏见

    只要,赵老太公答应帮忙的事不出大纰漏,李中易觉得,就算是在大牢里边多住几天,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多谢寺正关爱,在下只求家父平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李中易肃手而立,态度别提多恭敬。

    吴寺正又一拳落空,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他原本琢磨着,只要李中易提出要求,他就可以借机整治一番,最后再来个顺水推舟,彻底打掉李中易的锐气。

    李中易见吴寺正抚须凝神,他不由暗觉好笑。既然这吴寺正被赵老太公派来相助,即使他李中易没有任何要求,这吴寺正也必定会考虑周全,给出必要的安排。

    退一万步说,就算吴寺正对李中易有看法,也绝不敢违背赵老太公的意图。

    “本官有意将你父子二人,换新的监舍,不知你意下如何?”吴寺正想来想去,也没啥整治李中易的好办法,只得绕着圈子继续设下语言陷阱。

    李中易暗暗好笑,他不管是同意,还是反对,有用么?

    “悉凭寺正做主。”李中易打定了主意,他绝不多话,以免留下话柄。

    面对逆来顺受的李中易,吴寺正彻底没了辙,他不禁大为怀疑,赵老太公究竟看上了这小子的哪一点?

    就在这时,黄景胜忽然快步跑了进来,禀报说:“寺正,天使来了!”

    吴寺正楞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黄景胜:“所为何事?”

    黄景胜陪着笑脸说:“下官不知,不过,来的天使倒是认识,是殿中省内谒监的黄内谒。”

    李中易眼前立时一亮,黄景胜故意说出天使就是黄清,显然是暗中向他透消息。

    这个好消息来得非常及时!

    既然是黄清来了,即使不是为了他李家的事情,至少也可以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天使忽然来到,吴寺正不敢怠慢,在黄景胜的陪同下,前去迎接黄清。

    黄景胜临出门前,冲李中易丢了个眼色,早有准备的李中易,迅速抬起右手,指了指面前的四方桌,意思是说,务必把黄清请过来。

    工夫不大,黄景胜再次回转,笑嘻嘻地对李中易说:“恭喜贤弟,贺喜贤弟,天使吩咐下来,陛下有诏给贤弟你。”

    李中易眨了眨眼,问黄景胜:“家父没有接诏?”

    黄景胜摇了摇头,说:“天使的意思是,只让贤弟你一人去接诏。”

    李中易眯起双眼,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觉得,情势虽然出现了重大转机,但是,鉴于李达和被排除在外,整个李家的案子恐怕还没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中易心想,不如先接了诏书再说。反正来的是黄清,只要见了面,就可以想办法从他那里套些内幕出来,方便见机行事。

    当李中易赶到东狱正堂的时候,他却发现,黄清和吴寺正虽然相对而坐,面前也都有茶,可是,正堂内的气氛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黄清见李中易来了,立时挺身而起,手捧诏书说:“时辰不早了,接诏吧。”

    “呼啦啦……”东狱正堂的人跪倒了一大片,黄清面北朝南,抑扬顿挫地念道,“门下……李中易进献仙药,于太后之旧疾颇有补益……赏钱五百贯,尔其钦哉。”

    “……叩受天恩……”李中易中规中矩地从黄清的手中,接过了诏书。

    虽然孟昶只是赏了钱,没提放人的事,但是,李中易觉得,情势已经有所缓和。

    先赏东西,再杀人,孟昶应该还没弱智到这种程度吧?

    “李家大郎,陛下手诏,召你进宫谒见。”黄清从袖中摸出一卷黄绢,塞进了李中易的手中。

    李中易发觉黄清冲他挤了挤眼,显然是有话交代,赶忙拱手说:“在下不通陛见礼仪,还请尊使多多教诲。”

    “嗯,你即便不说,杂家也要教导于你。丢人现眼倒也罢了,乱了朝廷的体统,那可是杀头的重罪。”黄清暗暗点头,李中易的这股子机灵劲,着实令人喜爱。

    “多谢尊使。”李中易配合着黄清演戏,连连拱手作揖。

    吴寺正见李中易和黄清打得火热,他不禁皱紧了眉头,冷哼一声,说:“如果尊使没有别的事,下官就此告辞。”

    黄清板着脸说:“汝可自便。”神情异常之倨傲。

    在这个年月,汝这个词汇,一般情况下都带有轻蔑的意味,绝对不可轻用。

    李中易心知要糟,赶紧冲黄景胜使了个眼色,黄景胜立即接过话头说:“请尊使移步后堂,下官已经安排好了酒食。”

    黄清甩甩袖子,大模大样的走了,只留下吴寺正面色铁青地立在堂中。

    “阉竖。”吴寺正显然余怒未消,不骂出声,难解心头之气。

    等黄清走远了,李中易快步走到吴寺正身前,小声说:“非常时期,切不可因小失大。”他这是故意试探吴寺正在赵家究竟是何等地位。

    也许是李中易的提醒起了大作用,吴寺正倒是克制住了情绪,没有继续大发雷霆。

    李中易心里也明白了,这吴寺正很可能是赵老太公一系的心腹,颇知道一些内幕。

    “在下多谢寺正相助。”李中易含笑拱手,虽然吴寺正并没有实际帮上忙,但是,赵老太公的这份人情,他必须领受。

    “你家虽是医者,却也是诗书传家,怎么可以和那个阉竖走得如此之近。”吴寺正冷冷地质问李中易。

    李中易立时知道黄、吴交恶的根源所在,士林一向有看不起太监的老传统,这吴寺正对黄清有成见,也不奇怪。

    他当即笑道:“不瞒寺正,在下一向以为,成大事者,不须太过顾忌小节。”

    “哼,你好自为之,莫要堕了李家的门楣。”吴寺正见说不通李中易,当场拉下脸,拂袖而去。

    李中易看着吴寺正远去的背影,心知这吴寺正除了对黄清不满之外,因为刚才没有整治到他,多少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在里边。

    嗯,气不顺,发泄出来,就很好嘛!

    黄清的肉身残缺不全,心态难免有些变态,李中易故意激走吴寺正,就是不想让黄清久等,以免刺激他本就敏感的神经。

    王大虎领着李中易进门的时候,黄清正在骂娘,“什么玩意,不就是考了个进士么,居然狗眼看人低,敢瞧不起杂家……”

    隋唐五代之际的科举,尤重进士科,李中易心想,难怪吴寺正的身上,始终带有高人一等的自矜感。

    “贤侄,你来了?”黄清一看见李中易,就大发牢骚,“这些狗屁读书人,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成日里尽干些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破事……”

    李中易并不接话,只是含笑望着黄清,等他发泄完毕,再谈正事。

    过了好一阵子,黄清宣泄掉胸中的闷气后,忽然笑道:“贤侄可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李中易觉得黄清象是换了个人似的,满面遮不住的喜色,其实已经暴露出真相。

    “黄公发了笔小财?”李中易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配合着黄清的好心情。

    黄清含笑摇头,说:“我这种天生的劳碌命,发什么财?”

    李中易故作姿态地想了想,说:“黄公得了稀有之宝物?”

    “哼哼,宝物算啥?”黄清撇着嘴,面带不屑。

    李中易见凑够了趣,就笑道:“莫非是黄公得了陛下的赏赐?”

    “嘿嘿,虽不中,却也不远矣。”黄清略显得意地笑了。

    “唉呀,我怎么这么糊涂呢,黄公已然换了新官服,在下恭喜黄公高升……”李中易装作高兴地祝贺黄清升官。

    黄清轻笑两声,得意地说:“蒙陛下恩典,杂家已经就任内谒者监之职。

    李中易心想,黄清以前是内谒者,如今是内谒者监,显然已经从跑腿的宦官升迁为当家的实权派。

    黄景胜猛一拍脑门子,喜不自禁的说:“恭喜叔父荣升六品大员。”这马屁拍得忒有点无耻。

    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黄清正在高兴之时,很自然地忽略掉了黄景胜那不伦不类的称呼,畅快地一笑,说:“杂家这次能够重回陛下身侧,也多亏了李家贤侄。”

    李中易心里明白,一定是他送的那半株七十年的高丽参,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黄公一直简在帝心,在下以为,陛下早就有意叫黄公回身边,这次只不过借了个由头罢了。”李中易把黄清推过来的功劳,不显山不露水的卸下了肩膀。

    “贤侄,你太过谦了。”黄清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受用,他一直坚信,孟昶其实一直离不开他这个昔日的亲信近侍。

    “叔父,请上座。”黄景胜亲自捧着茶盏,端到黄清的手边。

    黄清坐稳之后,接过茶盏,抿了口茶,不经意地说:“贤侄,不知你母亲那边可好?”

    李中易心想,这个死太监,刚刚借着高丽参上了位,还惦记着那千亩上好的良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回黄公,在下十分惦念家母,只可惜,因身陷囹圄,一直无法见到家母。”李中易直接把难处亮了出来,交给黄清去解决。

    这男女不同监,李中易这个囚徒要想混进女牢,比登天还难。

    “哦……”黄清拖长声调,却没了下文。

    李中易心里很清楚,这个死太监不仅想得千亩良田,更惦记上了他刚得的五百贯铜钱。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李中易压根就不看重。更重要的是,黄清的手上很可能掌握着让李家翻案的绝密内幕,李中易更不可能惜财。

    李中易抬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堆铜钱,笑着对黄清说:“黄公高升,皆大欢喜,这些阿堵物权当贺礼。”

    黄清皱着眉头说:“这怎么能行?陛下的赐物,杂家如何敢受?”

    这么牵强的理由,怎么可能难得倒李中易呢,他笑着说:“既然陛下已经赐于在下,即是在下之物,转赠于黄公,正好沾些喜气。”

    上辈子,李中易就深通送礼的要诀,关键就在于,不仅礼要厚,而且,理由还须冠冕堂皇,这样才能让人家欣然接受,赞你懂事。

第十七章 仙翁(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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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清板着脸说:“你去正殿外面看着,一旦陛下召李中易谒见,赶紧回来报信。”

    “好嘞,爷,您就放心吧。”小顺子麻溜地跑出去哨。

    见李中易有些好奇的望着小顺子远去的方向,黄清尖声笑道:“那是杂家以前收下的干儿子,可机灵着呢。”

    李中易笑着说:“确实很机灵,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办事的。”

    黄清摸了摸无须的下巴,说:“这宫中可不比外头,规矩大得很,稍有行差踏错,就得掉脑袋。”

    见李中易目光炯炯地盯在他的脸上,仿佛是在等什么答案,黄清暗暗点头,此子的确是个极聪明之人。

    “不瞒你说,上次有个中州的别驾来谒见陛下,让人给引着去冲撞了丽妃的仪仗,结果倒了大霉。”黄清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说,令李中易悚然猛惊,这个提醒来得实在及时。

    “谢过黄公,在下一定不会乱走。”李中易真心实意拱手行礼,表达诚挚的谢意。

    黄清也许只是担心他这个引见人受到牵连,但是,这种至关重要的提点,给不懂皇宫内潜规则的李中易,重重地敲响了警钟。

    当然了,没有无因的果,鉴于黄清和刘佐鱼明显的矛盾,从根子上说,还是李中易受了黄清的拖累。

    黄清本欲多交待几句,一个小宦官匆匆跑来,哈腰禀报说:“爷,秦少监到了咱们内谒监,传话说,要见您。”

    秦少监乃是总管宫内事务的内侍省二把手,地位仅次于,今上儿时的玩伴,现任内侍监叶海法。

    黄清匆匆地跟着小宦官去了,李中易背着手,站在门边,凝神看向门外。

    李中易心想,既然孟昶要见他,那么,多半不是啥坏事。否则,孟昶只需要下诏杀人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只是刚才刘佐鱼和黄清之间的暗战,给李中易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让李中易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接近两个时辰,正殿那边却一直音讯全无。

    不仅如此,就连黄清安排的小宦官也不见了人影,李中易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情况有些不妙,必须谨慎加谨慎,小心再小心。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李中易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去找正殿前的小宦官问下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快步走过来,问道:“你就是献上宝参的李中易?”

    “正是在下。”李中易客气地冲那小宦官拱手示意。

    小宦官面无表情地说:“陛下召见,且随我来。”

    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李中易不敢怠慢,拱手说:“喏。”态度显得十分恭敬。

    李中易觉得很可惜,他是从大牢里出来,身边没有半文钱,否则,倒还可以和小宦官套套近乎。

    小宦官在前,李中易在后,两人沿着雕梁画栋的回廊,来到正殿门前。

    把门的禁军拦下李中易搜身,从头到脚,不留下任何死角,全都摸了个遍。

    安全检查完毕,小宦官领着李中易进了正殿。甫进殿门,一丝若有若无的丹药香,夹杂在浓郁的龙涎香之中,扑入李中易的鼻内。

    嗯,孟昶果然喜欢炼丹,李中易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后,心里更加有了底。

    经过两道偏门,李中易被领到一间装饰得异常奢华的宫阁之外,小宦官示意李中易留在门外,他自己进去禀报。

    不大的工夫,阁内传来旨意,“宣李大郎觐见。”

    李中易再次整理好衣冠,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踏进阁内。

    阁内灯火通明,李中易略微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赤黄袍服的年轻人,斜靠在一张广榻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

    “臣李中易拜见陛下……”李中易规规矩矩地冲着孟昶行“再拜稽首”大礼,不敢稍有马虎。

    “罢了。”孟昶不耐烦地扔下手里的书,摆手制止李中易继续行礼。

    没等李中易起身站稳,孟昶冷不丁地发问:“汝家既有仙参,何故不早早的献上?”

    李中易早就料到会这么一问,于是,不慌不忙地作揖回答说:“回陛下,那半株高丽参留在臣家,原本是为了炼好仙丹之后,再献与陛下。”

    “炼仙丹?”孟昶想了想,忽然冷笑一声,“既是如此,又为何提前献出?”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不敢欺瞒陛下,当时微臣家中被抄了个底儿掉,几乎要挖地三尺,等那高丽参被抄出来之后,微臣的罪过更大。”暗示去办差的黄清十分尽力。

    这是李中易早就想好了的说词,算是九真一假的“实话”。

    刚才殿内飘散的丹药香,确认了李中易此前的想法,孟昶确实想当神仙。

    大凡帝王,哪个不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永掌权柄?

    只要有这个关键点在,李中易就没必要担心孟昶立马翻脸,怒而杀人。

    修仙和求医,虽然性质不同,但是,道理却是相通的:对于祈求长命的帝王来说,哪怕只有0。00001%机会,那也是弥足珍贵的希望。

    换句话说,他李中易反正是光脚的,不怕赌!

    然而,身为帝王的孟昶,敢不敢赌呢,恐怕是不敢的吧?

    “嗯,虽然是歪理,倒也说得过去。”孟昶话锋一转,“不知你所炼何丹?”

    好,好极了,李中易等得就是这一问,接下来就全都好办了!

    李中易拱手说;“不瞒陛下,微臣曾偶遇一个游方的道长,那位道长居然把一个死人救活了……”编了一大段精彩的遇仙救绝症病人的故事。

    忽悠之道,就在于抓住别人的紧迫心理,从软肋下手。上辈子,李中易在首长圈里行医多年,早已精通此道。

    孟昶大瞪着两眼,霍地站起身子,急问李中易:“不知那位仙长现在何处?”

    李中易叹了口气,说:“临别之时,据那位道长说,他乃是抱朴子,即将回山历劫,给了微臣一张丹方。唉,只可惜,微臣接那丹方的时候,刚看了一遍,居然就消逝无踪。”

    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人称葛仙翁,丹阳句容人,是晋朝时代的医学家、博物学家和制药化学家,炼丹术家,他在中国哲学史、医药学史以及科学史上都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

    其专著《神仙传》,在中国历代帝王之中备受推崇,唐太宗更是尊为至上仙翁。

    上辈子,李中易在学习葛洪的医书《肘后救卒方》的时候,曾经好奇地研究过葛洪的修仙专著,道教经典——《抱朴子》。

    更重要的是,据史料记载,孟昶乃是葛洪最忠实的信徒,虔诚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就连他的**裤上都绣了葛洪的名言:修仙贵在心诚。

    后蜀亡国之后,如果不是花蕊夫人无意中说漏了嘴,赵匡胤根本不可能知道,孟昶无论身在何处,袖子里始终都藏有一尊葛洪的小金像。

    孟昶两眼大放异彩,搓动着双手,抱朴子,葛仙翁的名号,简直是如雷贯耳呐,莫非是上苍真心眷顾他这个心诚者?

    “啊!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呀……”孟昶足足叹息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问李中易,“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莫非是想诳朕?”

    李中易又料中了,他异常平静地说:“微臣岂敢哄骗陛下?如若各项器具齐备,微臣愿意亲试。”

    “来人,备鼎炉丹材。”孟昶被李中易满满的信心所感染,当即下令准备当场炼丹。

    李中易赶紧出声阻止:“回陛下,此丹必须在名山大川之中,另辟仙府炼之。”

    “哦,是朕太过心急了。”孟昶重新坐回到榻上,懒洋洋地吩咐内侍,“去请杨仙长前来。”

    很快,一位道骨仙风的老道,飘然而至,也不行礼,大咧咧地坐到孟昶的身侧。

    李中易见了这一幕,心里越发有底,如此看来,孟昶还真不是一般的“崇道”呢!

    “不知圣人唤贫道何事?”那位杨仙长扭头问孟昶。

    孟昶笑吟吟地指着李中易说:“这位小友说他略通丹道,朕有些不大相信,特请仙长……”

    没等孟昶把话说完,杨仙长不屑地喝斥李中易:“汝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懂得什么叫丹道?还不速速退下?”

    “家师乃是抱朴子,你这老东西休得无礼!”李中易既拿准了孟昶的心思,自然不会和这个所谓的杨仙长客气,破口大骂。

    见李中易态度异常强悍,出言不逊,孟昶不怒反喜。在他看来,越是有真本事的人,脾气才会越坏,比如说身旁这位杨仙长就是明证。

    “你你你……汝师是抱朴子?胡扯,他早死了……”杨仙长吹胡子瞪眼睛,激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李中易瞥见孟昶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中更加有底,这个杨仙长靠着装神弄鬼才获得了孟昶的欢心,却偏偏又肆无忌惮的攻击在帝王心目中有着崇高地位的抱朴子,这可真“nozuonodie”的古代现实版啊!

    “你亲眼见到家师死了?死在何地?怎么死的?”李中易抓住话柄,穷追猛打,一口一个死字,目的就是想趁机惹怒孟昶。

    杨仙长发觉失言,又见孟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下一阵慌乱,急忙想补救,说:“你凭什么说你的师傅就是抱朴子?”

    李中易眯起双眼,心想,这个老东西还算不笨,问到了点子上。

    见孟昶的视线瞟过来,李中易从容地掸了掸衣袍,淡淡地说:“就凭我炼出的丹绝对比你的强!”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

    “好,那就比一比,朕倒要看看谁的丹药更强?”孟昶一时兴起,当即做了决断,堵得那位杨仙长没话说。

    “陛下,臣请至青城山,选一福地,建立丹室。”李中易没等那位杨仙长反应过来,适时提出了要求。

第十八章 逆转(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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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了!”孟昶的兴致很高,大手一挥,就答应了李中易的要求。

    李中易无视于杨仙长惊诧的目光,冲孟昶拱手说:“陛下,微臣需要丹炉、丹鼎、水海、石榴罐、甘蜗子、华池、研磨器、绢筛、马尾罗……”说了一大堆专用炼丹的器皿。

    孟昶一路听下去,其中有些器皿甚至连他都没听说过,心下越发欢喜,脸上不禁挂满了笑容。

    “陛下,贫道……”杨仙长本欲提出异议,却被孟昶冷冰冰地摆手打断,“有劳仙长你也炼出一炉好丹吧。”

    趁孟昶吩咐人下去置办器皿的时候,李中易赶紧提出要求,说:“陛下,微臣自当竭诚报效君父,只是,家父尚在大理寺内……”

    孟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李中易的顾虑,他微微一笑,说:“朕知道了。”

    李中易心中的大石头,立时落回肚内,既然孟昶这么说了,在他炼出仙丹之前,整个李家是安全的。

    “唤黄清那厮来见朕。”孟昶扭头吩咐身旁的小宦官,小宦官应声而去。

    不大的工夫,黄清急匆匆地赶到阁内,双膝跪地,奴颜婢膝地向孟昶表忠心:“奴黄清叩见大家。”

    “汝个狗才,起来吧。”孟昶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指着李中易,“你应该认识他吧?”

    黄清早在进阁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李中易的身影,他冲孟昶点头哈腰的说:“回大家的话,奴认识。”

    “嗯,李中易有个极其差事要办,他的安全朕就全交给你了。”孟昶忽然沉下脸,“朕可以信你么?”

    “奴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敢辜负圣命。”黄清虽然不知道孟昶为什么如此重视李中易,却丝毫也不敢马虎,当即打了包票。

    按照孟昶的安排,黄清领着李中易出宫,直奔各国来使经常下榻的馆驿。

    一路上,碍着人多嘴杂,黄清也没和李中易多说什么。到了馆驿之后,黄清精心挑选了一处幽静而又舒适的小院子,供李中易临时居住。

    李中易刚刚洗漱整装完毕,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李中易背着手,走到门边,探头看去,却见他的生母薛姨娘和瓶儿、芍药,三个女流之辈,怯生生的站在院内的台阶下。

    嗯,黄清这个死太监,还是蛮有眼色的!

    李中易含笑走下台阶的时候,瞥见黄清就站在不远处,笑容可掬的望着他。

    仅仅因为孟昶的看重,一直目中无人的黄清,居然变得如此的和善、体贴,李中易不由暗暗叹息,也难怪大家都想坐上那把至高无上的交椅!

    “孩儿见过阿娘。”李中易感念薛姨娘的爱护之德,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甘情愿地行了跪拜大礼。

    “大郎君,使不得,使不得呀……”薛姨娘欢喜得泪流满面,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就在瓶儿正欲有所动作的时候,芍药却抢先了一步,伸出双手搀起李中易,扶他站直身子。

    李中易瞥了眼芍药,心想,这个鬼丫头倒是有些小聪明,只不过,品性方面比起瓶儿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大郎君,你没事吧?”薛姨娘眼泪汪汪地盯着李中易,颤声问他。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阿娘,孩儿这不是好好儿的呢,一点事都没有。”

    这时,黄清缓步走过来,笑吟吟地说:“夫人生了个好郎君啊,将来光宗耀祖,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趣,凑得恰到好处,薛姨娘立时被哄得笑逐颜开。

    说实话,薛姨娘就李中易这么一根独苗。因为薛姨娘是卑贱的小妾,每次听说李中易挨了李达和的训斥或是责打,她都只能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偷偷地抹泪。

    临来的路上,薛姨娘已经听黄家的仆人说起,这一次李家的灭顶之灾,全靠了李中易力挽狂澜,这才转危为安。

    做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儿子顶用的,薛姨娘得知惊人的喜讯后,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李中易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薛姨娘,从脸色以及穿着打扮上,他看得出来,黄清并没有虐待她,也就放了心。

    “瓶儿,你先扶阿娘进去梳洗。”李中易察觉到黄清冲他暗使眼色,就扭头吩咐了瓶儿。

    “喏。”瓶儿乖巧地蹲身行礼,小心翼翼地扶着薛姨娘,进了后堂。

    望着薛姨娘的背影消失在了后堂之中后,李中易冲黄清点头示意,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正厅走去。

    芍药见李中易根本没搭理她,心中不由大为惶恐,她转动了几下眼珠子,赶忙追到李中易的身侧,闷不作声的亦步亦趋,活脱脱一副乖猫儿的模样。

    到了正厅,寒暄过后,黄清特意选了个离李中易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

    李中易暗暗好笑,这个死太监明摆着是想拉近关系。想想几天前,死太监那副趾高气扬的嚣张模样,李中易就算是城府再深,心里边也难免有些暗爽。

    这时,守在门边的芍药,见馆驿的仆役捧着茶盘,朝厅里走进来。她眯起两眼略微一想,快步上前,强行从仆役的手上接过茶盘。

    奉过茶之后,芍药乖巧地退回到厅门口,一副垂首听候主人吩咐的驯服之姿。

    李中易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视如不见。这个小妮子,人小鬼大,心眼子比瓶儿多得多,必须彻底驯服了,才有可能继续留在身边使唤。

    “说起来,我这辈子还真没服过几个人,可是,对中易兄弟你,我是打心眼里敬佩的。”黄清显得异常亲热,态度也十分诚恳,令人很难不产生亲近感。

    只可惜,李中易对黄清擅长演戏的本事,非常之了解。

    “黄公太过谬奖了,晚生实在不敢当。”李中易十分客气地把黄清过分的赞誉,挡了回去。

    黄清微微一笑,说:“前几日,你还不过是个阶下囚,如今已是天子的座上宾,中易兄弟,你的能耐,恐怕不仅于此吧?”

    李中易觉得好笑,这个死太监,原本踞傲之极,目中无人,现在却这么的平易近人。

    而且,死太监对李中易的称呼,果断改为“兄弟”,居然毫无心理障碍或是任何不适。

    显然,黄清已经承认现实李中易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有资格与他平辈相交。

    试问,黄清不是变色龙,那谁才是变色龙?

    “若不是黄公从中周旋,中易及全家,恐怕已成刀下之鬼。”

    为了配合黄清演戏,李中易索性起身,朝黄清长长一揖,以表达万分的感谢之意。

    黄清见李中易虽然获得了圣宠,却始终未见骄横之态,心里不仅暗暗点头,此子可交。

    其实,因为身心残缺的缘故,黄清平生最痛恨别人看不起他。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除非暂时没办法对抗,只要被他找到一丁点机会,一定会疯狂报复。

    这个时代,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军阀集团,普遍歧视没有蛋蛋的宦官。

    李中易来自于千年之后的红朝,对于太监群体,并没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反而,有些怜悯。

    在现代,即使你再有钱,再有地位,却失去了欺负美女的能力,其内心的煎熬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黄清试探过后,发觉李中易并没有看不起他的迹象,好感自然由心而生。

    “不瞒兄弟你,因为你所预定的各种丹器,监司方面需要花一些时间去监造,这几日在馆驿里,你尽管宽心享受便是。”黄清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间掠过站在厅门口的芍药身上。

    李中易略一思量,即明白黄清的意思,在孟昶正式下令炼丹之前,他必须沐浴斋戒三日。

    此前,他可以荤腥不忌,并可以随意的享用身边的美貌女仆。

    这个时代,官宦家的子弟在成婚之前,房中多有数量不等的通房女婢,伺候床榻间的情事。

    官宦之家,都是讲究身份的。假如自家子弟在洞房之夜,居然找不到可入之口,那可就成了大笑话了。

    “兄弟脱离大难,为兄实在是替你感到高兴,区区薄礼,还望兄弟你万勿推辞。”黄清含笑轻轻击掌,“都带上来吧。”

    伴随着黄清的吩咐声,四名俊俏的小美女,手捧托盘,款款地从厅外走到李中易的近前,娇娇的莺声一片,“奴奴拜见郎君。”

    早在四名美女走近之前,李中易已经想通了黄清的用意,不就是想使美人计么?

    “兄弟,这四个美婢,皆是未破瓜的处子……”黄清忽然俯身凑到李中易的耳边,小声嘀咕说,“不瞒兄弟你说,这几个贱婢原本都是官宦家的嫡女,她们家都是因谋逆大罪而犯事。嘿嘿,家中男丁全都掉了脑袋,她们也就到了为兄的手中,如今转送于你,尽管放心享用便是。”

    李中易心里明白,这是黄清的示好之意,也肯定有就近监视之意,如果他断然拒绝,这个死太监难免会往歪处想。

    可问题是,身边一下子多了四双眼睛时刻盯着他,后患绝对无穷。

    李中易抬眼间,却无意中发现,原本垂着脑袋的芍药,居然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窥视着厅中的情形。

    嗯哼,就这么干,李中易转念之间,有了主意。

    “黄公,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了,晚生目前尚未分宅别居,身边陡然多了这么多美婢,难免有人会说闲话。”李中易赶在黄清劝解之前,抬手指着一个身材修长、胸脯白嫩饱满的女婢,“就她了吧?”

    黄清原本就有些不太舍得,只不过,他很清楚孟昶是多么的崇尚修仙炼丹,为了笼络住正受帝宠的李中易,这才忍痛送出大礼。

    现在,李中易知情识趣的没有通吃,黄清自然觉得很舒服。

    两人你来我往,推托了半晌,最终,黄清还是借坡下驴,依了李中易的意思。

    “兄弟你的眼力真不错,此婢名唤巧儿,尤擅斟茶、抚琴。”黄清一边笑,一边冲巧儿使了个眼色。

第十九章 教婢(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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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儿手捧托盘,高高举过头顶,蹲身行礼,娇滴滴地说:“奴婢见过主人。”

    在黄清的再三示意下,李中易勉强接过托盘,打开一看,除了一张盖有官府红印的卖身契之外,另有一张同样盖有红印的房地契。

    “黄公,这么厚的礼,晚生坚决不能收。”李中易收下巧儿已属勉强,怎好再收这个死太监的房产。

    “兄弟,你莫非是瞧不起我的身份?”黄清瞪着眼睛质问李中易。

    李中易心里明白,美婢和房产,不过是黄清的试探罢了,他若不知道好歹,难免会被黄清所看轻,无穷无尽的算计必定接踵而至。

    “黄公,不管怎么说,这房产晚生绝对不能收。”李中易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黄清的一番“好意”。

    末了,经过一阵推来挡往,李中易最终只收下了黄清所赠的一百贯铜钱。

    既然李中易很识相,收下了女人和钱财,明摆着是想继续深交的态度。

    按照黄清自己的理解,拿人的手短,想必李中易以后得势了,至少不会暗中对他下绊子吧?

    好一阵互相吹捧之后,黄清满意地带着剩下的的三名女婢离开了正厅,李中易客气地送到正门口。

    等李中易回到厅内,却见芍药却和巧儿并肩站在一块,恭候他的回返。

    对于趋炎附势,一直想背主另投的芍药,李中易不可能没有看法。

    如今,风水已转,李中易翻身真正做了主人,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满肚子鬼心眼的贱婢。

    “准备热水。”李中易故意对芍药视若不见,径直吩咐新来的巧儿。

    巧儿的娇颜上闪过一丝喜色,脆声道:“婢子领命。”挺起白嫩饱满的胸脯,瞥了眼面色灰暗的芍药,芳心不由一阵窃喜。

    芍药看见巧儿临出门前,冲她故意做了个鬼脸,心下不禁一阵发苦,沮丧地把头垂得更低。

    李中易装作没看见两个女婢之间的暗中斗法,他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悠闲地考虑着下一步的运作计划。

    身边没有贴心可用之人,这是李中易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黄景胜和王大虎虽然一直配合默契,但是,这两个人都有差事在身,不可能整日待在他的身旁。

    虽然现在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可是,李中易心里明白,孟昶并没有对他完全放心,否则,也不至于把他“保护”在这驿馆的方寸之地内。

    李鸿章有句名言说得很好:不用人为亲,难道还要用人为疏?

    要求身边的人,每个都忠诚,是不现实的,但是,总要有几个忠心耿耿的门人,帮着做一些贴心的事情吧?

    李中易沉思良久,心中不由暗暗一叹,时间和机遇,缺一不可。

    “主人,热水准备好了。”就在李中易放下茶盏的当口,巧儿那娇脆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李中易含笑起身,吩咐说:“前面带路。”

    “喏。”巧儿娇声回应,欢喜地在前边领路。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芍药,发觉巧儿那饱满的胸脯挺得越发高耸,显然是在暗中向她示威,她的那张俏脸不由涨得通红,恨得牙根直痒痒。

    李中易懒得理会两个女奴之间的暗中斗法,在巧儿的引领下,他进到沐浴的内室。

    穿过屏风后,李中易隐约看见一只硕大的木桶,桶内升腾起阵阵雾气,暖意袭人。

    这时,一对白嫩的小手,探到李中易的腰间,颤巍巍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李中易低头看去,却见巧儿深垂着脑袋,精巧玲珑的小耳上坠着的玉质耳环,晃动得很有些夸张。

    黄清送的这个美貌婢女,毕竟没有经过人事,显然很有些害怕和紧张。

    李达和的官位虽然不高,但是,李家毕竟是官宦之家,奴婢伺候主子沐浴的规矩,虽然不如高门大户那么夸张,但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度。

    李中易心里很明白,黄清送巧儿来的目的,就是想给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

    对于巧儿,李中易可以表面上宠着她,却难免会怀疑她的忠心问题。

    因为心有顾忌,已经半年多未沾腥的李中易,即使心里再痒,也不可能轻易去碰巧儿。

    在巧儿不算麻利的侍候下,李中易的外衣、中衣和**,一一被脱下。

    当李中易赤着身子站在面前的时候,巧儿羞怯难当地低垂着脑袋,娇嫩的身子抖得很厉害,再也不敢抬头。

    真是个害羞的小女人!

    李中易嘴角挂着笑意,走过去跨入浴桶之中。在暖流的刺激下,浑身上下的毛孔全都舒展开来,他不禁长长的吁了口气,舒服!

    在浴桶里泡了一阵子,李中易始终没见巧儿过来帮忙,就轻声唤道:“过来帮我洗头。”

    “哦……喏……”巧儿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忙地跑过来,帮李中易散开发髻,舀水打湿头发,然后拿起桶边的猪苓,抹到长发上,慢慢地搓洗。

    “巧儿,你今年多大了?”李中易仰面靠在桶沿上,惬意地舒展开手脚,信口和巧儿拉家常。

    “回主人的话,奴婢今年刚满十七。”巧儿的手在李中易头上略微顿了下,这才小声回答了问题。

    对于巧儿有些变形的动作,李中易只作不知,他接着又问:“读过哪些书?”

    李中易本是随口问问罢了,却不想巧儿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奴婢读过女戒。”

    嗯,这小女人肯定没说实话,李中易带着疑问,继续问她:“家里有哪些亲人?”

    “没……都没了……”巧儿楞了好一会,才喃喃地做了回应。

    “哦,真是怪可怜的。”李中易发觉巧儿的情绪十分低落,不由温言安慰她,“在我这里,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喏。”巧儿的声音很低,显然不太相信李中易的承诺。

    沐浴之后,李中易换上全新的衣衫,迈步踱出室内,抬头就见芍药静静的站在门边,她低垂着脑袋,也看不清面部表情。

    李中易有心晾着她,径直越过她的身旁,朝薛姨娘所住的内院而去。

    巧儿瞥了眼芍药,冲她不屑地呶呶红唇,故意将高耸的胸脯挺起老高,显然是在示威。

    芍药心里十分呕火,却又有苦说不出,谁让她以前没把李中易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呢?

    犹豫了一下,芍药最终还是抬腿跟上了巧儿的脚步。芍药暗下决心,在李中易彻底厌了她之前,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取得主人的欢心,以避免被卖进脏地方的厄运。

    吃晚饭的时候,李中易把伺候在侧的瓶儿、巧儿和芍药,全都赶出门外,他亲手盛了一小碗饭,双手捧到薛姨娘的手边,“阿娘,咱们吃饭吧。”

    薛姨娘盯着李中易递来的饭碗,晶莹的泪花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哽噎着说:“好,咱们一起吃饭。”

    李中易不断地替薛姨娘夹菜,薛姨娘眼里含着泪珠,亲儿子夹一筷子菜到碗里,她第一时间就吃下肚内,吃得非常香。

    饭罢,随着李中易一声召唤,巧儿捧来漱口茶,瓶儿打来洗脸水,芍药手捧雪白的毛巾,三个俏丽的丫环面带甜笑,侍立在两侧。

    洗过手,擦罢脸,李中易接过巧儿递来的茶盏,惬意地坐到薛姨娘的身旁。

    薛姨娘看了看瓶儿,又瞅了眼芍药,她微微皱起眉头,淡淡地说:“芍药,你先下去吧。”

    刷的一下,芍药的脸色变得煞白,娇嫩的身躯仿佛狂风中的一片小树叶,晃得东倒西歪。

    李中易楞了一下,接着释然,以薛姨娘对他的关注,岂能不知芍药此前三心二意的种种表现。

    瓶儿见芍药没动地方,忍不住站出来,厉声喝道:“芍药,楞着干嘛?还不赶紧退下?”

    芍药低垂着头,带着哭腔,说:“喏。”蹲身行礼,转身退去,一串串泪珠子洒落到胸前,沾湿大片衣襟。

    赶走了芍药后,薛姨娘和颜悦色地望着巧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巧儿乖顺地蹲身行了福礼,脆声回答说:“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巧儿。”

    “巧儿……”薛姨娘的视线绕着娇媚的巧儿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地说,“按照府里的规矩,应该替你改个名儿。”

    “请老夫人赐名。”巧儿被黄清弄到手中之前,被改过好几次名字,已经有了相关的经验。

    见薛姨娘含笑望着他,李中易明白,既然是巧儿是黄清送来伺候他的,这改名的工作就应由他来承担。

    “就叫喜儿吧。”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脑子里想的却是《白毛女》中的那个悲剧女主——喜儿。

    “喜儿?嗯,听上去倒是蛮喜庆的。”薛姨娘倒没想太多,她以为家里脱难,李中易只是想图个好口彩罢了。

    “大郎,芍药不顶用,不如就让瓶儿去伺候你吧?至于,喜儿嘛,先由我diao教一些时日,再还给你,如何?”薛姨娘瞥了眼已经出落得很标致的瓶儿,扭头看着李中易,笑吟吟地提出了她的看法。

    李中易想了想,觉得薛姨娘的意见非常不错,他刚刚还在犯愁,身边没有可靠的贴心人。

    据李中易所知,瓶儿自从进了李家,就一直跟在薛姨娘的身边。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前,李家经历的这场大灾难中,瓶儿临危不惧,居然大着胆子质问主母曹氏和二郎李中昊,其一片拳拳护主之心,极为难得。

    “阿娘吩咐了便是,孩儿没有不依的。”李中易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薛姨娘见李中易如此听话,心里十分高兴,她暗中冲着瓶儿使了个眼色,瓶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俏脸突地红了一大片。

    李中易发觉,已经改了名字的喜儿,面色很平静,仿佛李中易母子决定的是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

    其实,李中易同意薛姨娘的看法,也有考察一下喜儿的意图在里边。

    碍着黄清那个死太监的脸面,即使李中易发现了喜儿的疑点,目前也不太好直接处理。

    换句话说,把喜儿放到薛姨娘的眼皮子底下,对于李中易来说,身边少了一双外人的眼睛盯着,自然是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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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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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侯介绍:
李中易,本是共和国最牛的中医权威,因车祸到了五代十国,附体在一个文不能科举、武不能提刀的废柴身上!
这时候,儿皇帝石敬塘刚刚卖掉燕云十六州不久。
后蜀国主孟昶,正在与花蕊夫人嬉戏。
南唐后主李煜,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周世宗柴荣,做梦都惦记着北伐。
北宋太祖赵匡胤,正琢磨着黄袍加身。
这是混乱的时代,却也是李中易的时代!
逍遥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