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不会放弃你
太阳一点一点地从山下钻出來,光芒蔓延遍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战熠阳的房间内。
战熠阳才刚从英国回來,时差还有些混乱,所以就算一向作息规律也还沒能醒过來,反而是天宁先醒了过來。
小天宁揉着眼睛在床上滚了两下,额头狠狠地撞上战熠阳的下巴被撞疼了后,终于哭着醒了过來。
战熠阳的警觉性很高,一听见天宁的哭声就睁开了眼睛,把他抱过來问怎么了,可是天宁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哭。
他这才发现,原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他也是会素手无策的。
“妈妈……我要妈妈……”
小天宁才刚睡醒,意识还是模糊的,根本意识不到眼前的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爸爸,也忘了昨天晚上和战熠阳约定好的,睁开眼要看到战熠阳,只想找他熟悉的妈妈。
战熠阳看着儿子挂满泪痕的小脸,心疼一阵一阵地滋生出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毫无预兆地迎面扑过來……
好像,在距离现在很久的以前,他曾经看过天宁哭。
其实只要战熠阳仔细想,他就能知道答案了,天宁哭起來的模样,和许荣荣有几分相似,都能让人格外心疼。
可是小天宁哭得太厉害,他來不及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而孩子哭着要找妈妈,他只能起身去找许荣荣。
他记得昨天晚上的时候许荣荣说过,她去天宁的房间睡的,他去推开天宁的房门,果然看见了许荣荣。
但她不是在床上,而是趴在桌子上。
战熠阳皱了皱眉,她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居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晚上?
想着,战熠阳走过去,手不经意间动到了桌上的鼠标,电脑的屏幕亮了,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后,他愣住。
电脑屏幕上的每一个页面,都和失忆有关。许荣荣手边搁着一本笔记本和笔,上面是几家医院的地址和电话,还有一些所谓的恢复记忆专家的联系电话。
许荣荣在试图帮她复记忆,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战熠阳有些吃惊,视线偏向许荣荣的脸,她的脸白皙无暇,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覆在眼睑上,为她添了几分恬静。
看起來,明明就还是个孩子。
他竟然想伸手去抚一抚她孩子一般的脸颊。
手,蠢蠢欲动……
这时,天宁的哭声忽然清晰地传了过來,战熠阳猛地醒过神來,正在想该怎么叫醒许荣荣的时候,她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许荣荣是听见天宁的哭声醒过來的,可一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战熠阳,不禁一愣。
四年來,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战熠阳这个场景,她曾多少次梦到?而现在,他终于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可目光里尽是漠然,显得那么……陌生。
“天宁醒了。”战熠阳为了避免尴尬,说明了來找许荣荣的理由,“他要找你。”
许荣荣知道天宁醒过來一定要看见自己,否则就会大哭大闹,也沒说什么,忙忙疾步走回了房间。
天宁不是任性的孩子,一看见许荣荣马上不哭了,揉着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妈妈,爸爸呢?我怎么看不见爸爸?”终究是孩子,他的潜意识里害怕战熠阳不辞而别,而他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回來。
许荣荣亲呢地蹭着儿子的额头,“爸爸被你哭跑了。好了,起床换衣服,然后你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天宁一边纠结那句“爸爸被你哭跑了”,一边配合着许荣荣的动作换衣服。
这个时候,战熠阳正好回到房门口。
从门口看向许荣荣,正好可以看见她的侧脸和她白皙纤长的颈项,她单腿跪在地上给儿子换衣服,窗外透进來的阳光描绘着她的轮廓,就好像她的轮廓绽出了薄薄的光晕,显得那么纯净美好,竟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爸爸!”天宁眼尖,一下子看见了战熠阳,顿时眉开眼笑。
战熠阳猛地回过神來,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许荣荣正好给他穿好衣服,他蹦过來就抱住了他的腿,“爸爸,我们一起去刷牙吧。”
战熠阳当然不会拒绝,带着儿子一起进了浴室,这才发现自己沒有洗刷用具在这里,只好先给儿子准备,在天宁的儿童牙刷上挤好了牙膏后,把牙刷递给他。
“……爸爸,”天宁弱弱地说,“我不会刷牙。以前都是妈妈帮我刷的。唔,现在换你帮我好不好?”
儿子一脸期待,战熠阳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他不懂得帮他刷牙。
可是,任何事情都是学会的,他硬着头皮把牙刷拿过來,天宁很配合地张开了嘴巴:“啊……”
战熠阳把牙刷伸进天宁的口中,虽然不太熟练,但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不能打败他的智商,里刷刷外刷刷,也算是能帮儿子刷牙了。
许荣荣拿着给战熠阳准备的洗漱用具进來,就看见战熠阳蹲在地上,不太熟练却十分有耐心地帮着儿子,她的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虽然缺席了儿子的生活四年,但是她知道,战熠阳很努力地在做一名好父亲。所以,只要帮他恢复记忆就可以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过一家三口的生活。
放下战熠阳的洗漱用具,许荣荣正打算默默地退出去的时候,战熠阳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许荣荣立即紧张地看向战熠阳,听见他说:“我有话和你说。”
这时,天宁已经刷完牙洗好脸,战熠阳让他出去,他很听话地溜出去了。
于是,浴室内,只剩下战熠阳和许荣荣。
“你不用再查那些有的沒的了。”战熠阳目光冷漠地看着许荣荣。
许荣荣心底一惊,以为战熠阳说的是她去查品瑞云的事情,正想解释,又听见他说:“那些沒能记起來的事情,我沒想过一定要记起來。所以,你查那些资料,是沒用的。我不会配合任何治疗。”
不是品瑞云的事情,许荣荣松了口气,可是战熠阳说并不想记起她们之间的事情,又等同于在她的心口上残忍地插了一把尖刀。
“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许荣荣目光坚定地看着战熠阳,“四年前你不肯放弃我。四年后,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你。”
许荣荣害怕战熠阳再说出什么残忍的话來,转身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见战熠阳冷冷地说:
“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许荣荣当做什么都沒有听见,疾步走出去。
她不会签字的,永远也不会。
四年前她要战熠阳签字的时候他割伤了自己的手,四年后,她可以做得比战熠阳更加疯狂。
总之,她永远不会和战熠阳离婚!
这个时候,许荣荣还沒能明白过來,她现在可以这么坚持,是因为心还沒死,还沒对一切感到绝望。
而到了心死了、对一切都感到绝望的那天,她做出的决定,也许自己都会吃惊。
战家的人起床都早,许荣荣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梁淑娴和家里的阿姨早就准备好了早餐了,一家人陆陆续续地坐下,热热闹闹地吃早餐。
吃完了早餐后,战熠阳忽然说:“我今天回部队。”
战爷爷和战司令都沒有意见,战爷爷只是让战熠阳可以不用这么急,在家陪天宁两天也沒什么。
战熠阳却是刻不容缓,不容置喙:“四年前的任务,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題,我要回去查清楚。”
见战熠阳坚持,其他人也沒说什么。就这样,战熠阳在早餐后回了部队,除了走前抱了抱天宁,其他的他毫不留恋。
许荣荣看着战熠阳的背影,心脏被人揪住了一样隐隐作痛,可是她不敢表现出來,怕家里人担心。
可家里人都知道许荣荣的感受,战亦琳安慰她,“大嫂,不要难过,爷爷和爸不会让大哥和你离婚的。所以,你们不可能会离婚。不要放弃,我们一起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许荣荣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其实大家都清楚,如果战熠阳真的想离婚,别说是爷爷和战司令了,全世界的人加起來都拦不住他。
所以,帮他恢复记忆才是首要的。
就这样,许荣荣跟着战熠阳的后脚出门了,她去了医院。
就是许荣荣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陆军第一集团军的军长死而复生的事情,轰动了全国。
四年前,战熠阳牺牲后被国家授予“国家特级战斗英雄”的称号,盛大的葬礼由国家电视台转播,震撼也感动了不少人,一时间,全国都在惋惜这位战神的英年早逝。
可原來,这位战斗英雄并沒有死,他沒有辜负英雄称号。
军政两界共同欢庆,全民热议。
陆军第一集团军上下都在沸腾,好像在困境中煎熬了很多年后,终于得到了解放一样。
同时,他们也为许荣荣感到高兴。四年,她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丈夫。
沒人知道许荣荣的苦和无助,更沒人知道,她正在各大医院之间來回奔波,想方设法地让战熠阳恢复记忆。
第六十五章 许荣荣被绑架
许荣荣一个早上跑了两家医院,排队见了两名专家,得到了同样的说法。
,,战熠阳单单不记得了她这一点,很奇怪。
一般來说,重要的人和事,在大脑里的记忆会深刻一点,恢复记忆的时候,首先记起來的很有可能就是重要的,根本沒有理由会记起了一切却忘记了最爱的人。
除非,她对战熠阳而言其实不重要。
许荣荣当然知道四年前她对战熠阳而言重不重要,又去见了几名专家,他们也说,战熠阳这样的失忆过于奇怪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战熠阳在失忆后爱上了品瑞云,潜意识里不愿意再记起她,他害怕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难以抉择。
所以,他的记忆抛弃了她。
走在黄昏的大街上,许荣荣比夕阳惨淡的余晖还要失落。
她满脑子都是医生那句话。
战熠阳在失忆后爱上了品瑞云,他的记忆抛弃了她……
他,抛弃了她……
怎么可以这样?
许荣荣捂住脸,眼睛紧紧地闭着,生怕眼泪会不受控制,在大街上就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來,是战亦琳打來的电话。
战亦琳说:“大嫂,品瑞云的资料查出來了。”
“这么快吗?”许荣荣疑惑,她还以为至少需要个一两天的。
“嗯,因为……”战亦琳沉吟了片刻,接着说,“品瑞云很干净。她从小跟父母移民去了英国,英籍华人,大学的时候和大哥是校友,曾经喜欢和疯狂追求过大哥。后來她父母意外身亡,大哥回国后她也回了英国,有自己的事业。她……我们暂时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许荣荣深呼吸了口气,品瑞云身上一个漏洞都沒有,难道,那天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不过大嫂,我们还会再深入调查。”战亦琳寻找着措辞安慰许荣荣,“我们……”
“我知道。”许荣荣打断了战亦琳不让她继续为难,“亦琳,先这样吧,我回家了。”
挂了电话后,许荣荣继续茫茫然地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着。
医生告诉她,带战熠阳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者重复一遍他们做过的事情,通过勾起他的熟悉感,也许能唤醒他的回忆。
可是,战熠阳离婚的态度那么坚决,他不可能会配合他的。
她到底该怎么挽回战熠阳?
接下來的几天,许荣荣几乎都在思考这个问題,同时,她还要接受众人的道贺,大家都说她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终于盼回來战熠阳,他们沒法想象她心底的痛苦。
战熠阳要和她离婚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告诉自己的家里人,朋友里也只有叶子安知道。
她的苦和无助,只有自己知道。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
战熠阳正式回归了军队,恢复第一集团军军长的军职和少将军衔,重新接受军队,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所以只是偶尔回一次家,每一次都避开了许荣荣,目的只是回來陪儿子。
每次,许荣荣都只能在暗中看着战熠阳,清清楚楚感受着心脏慢慢地被人撕开,痛得血淋淋的感觉……
也因此,许荣荣帮战熠阳恢复记忆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她开始练习别的城市的专家,每天都在忙。
战熠阳也听说了许荣荣在为他忙这些事情,可最终也只有一句冷冷淡淡的:“沒用的,让她别再做无用功了。”
就算战熠阳这样说,许荣荣也沒有放弃,尽管她一直找不到希望。
天气,缓缓地转凉了。
这天,许荣荣照常奔波了一个下午,从a大的医学院实验室离开的时候,傍晚的凉风已经刮了起來。
她穿着七分袖的上衣和牛仔裤,有些冷,只能抱紧了自己疾步往外走去,上车的时候却一个不小心崴了脚。
崴过脚的人都知道,那一瞬间,那种突如其來的痛,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负荷的痛楚,好像脚掌被人被人生生从脚踝处扯断了一样,痛得连站都站不稳。
许荣荣最终在司机的搀扶下上了车,司机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她却说要回家。
她现在就想要见到战熠阳,因为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丝希望。
她刚刚去找了母校医学系的王主任,王主任不但是医学系的系主任,更是a市人民医院的院长,更还是出色的硕士研究生导师,他对人脑记忆的研究取得过非常出色的成就,她來找王教授说了战熠阳的情况,终于在王教授这里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王教授说,他需要战熠阳配合几项检查,再深入研究。
所以,她要马上回去说服战熠阳。
回到家,许荣荣强忍着脚上的疼痛,上楼去找战熠阳。
战熠阳在天宁的房间陪着天宁玩,她推门进去,战熠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來,战熠阳一般都刻意避开许荣荣,而许荣荣也很知趣,一般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直接來找他,还是这个星期來的第一次。
“熠阳。”许荣荣目光殷切地看着战熠阳,“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战熠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明天,你可不可以跟我去一趟医院?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你只需要配合医生做几项检查就好。”王主任有了战熠阳的检查结果,就能和他手下的硕士研究生讨论情况了,大大地加大了战熠阳恢复记忆的概率。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做这些沒用的事情了吗?”战熠阳的神色冷冷淡淡的,“我不会去。以后还是这种事情,别來找我了。”
说完,战熠阳走出了天宁的房间。
许荣荣奔波了一个星期才有了理想的结果,而战熠阳却完全无视,她怎么甘心?
在战熠阳绕过她身边的时候,她拉住了战熠阳的手,声音里满是祈求和无助:“熠阳,求你……”
战熠阳的轮廓都透出一股骇人的冷厉,他用力地甩开了许荣荣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荣荣身体的重量全靠沒受伤的脚支撑着,被战熠阳的力量冲击一下子站不稳,不得已受伤的那只脚也用力了,否则支撑不住自己就会摔倒,那一瞬间,钻心的疼痛再度传來……
真的是钻心的那种痛,尖锐无情,好像要就这样狠狠地戳穿她的心脏一样,她痛得几乎站不稳……
可更痛的,是心脏。
为什么?这么多天,战熠阳真的可以这样冷漠地无视她做的一切吗?
许荣荣看向战熠阳下楼的背影,那样的决绝,毫不留情,她咬紧了唇。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会放弃。
她永远,也不会放弃战熠阳。
把委屈和无助的泪水吞回肚子里,许荣荣让家里的阿姨给自己送來了医药箱,自己处理脚上的伤。
四年前,她的掌心稍微擦破了一点皮,战熠阳都会变了脸色拉着她给她处理伤口。可四年后,他已经不是那个爱她的战熠阳了。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有时候,一个人的坚强,往往是被现实逼出來的。
因为脚伤,梁淑娴硬是让许荣荣在家休息,不让她出门了,她沒办法,只能通过电话或者网络工具联系医生。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天后的下午,许荣荣接到了一通电话,是王教授打來的,王教授说,他手下的硕士研究生针对战熠阳的情况做出來一个大胆的推测,要问她几个问題,电话说不方便,让她到学校的实验室去。
许荣荣不顾梁淑娴的阻拦,跑去a大了。
可是,她沒想到,此行,把她的命运彻底改写成了一出悲剧。
车子刚刚开出别墅区,许荣荣还沒反应过來发生了什么事,司机忽然踩下急刹,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來,惯性作用之下她差点狠狠地撞上了前座,正想问司机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忽然看见……
车外多出來好多带着面罩的男人,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车内她。
“下车!”车外的蒙面人恶狠狠地说,“否则的话,我杀了驾驶座上那老头!”
许荣荣还沒反应过來,忽然听见“砰”的一声,一枚子弹堪堪从司机的面前擦过去,四十多岁的司机吓得腿都软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这些人,不是开玩笑的,他们是真的会杀人。而且,他们是冲着她來的。
许荣荣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司机,打开车门,下了车,防备地看着那些人:“你们想要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冷哼了一声,什么也沒说,她也來不及反应过來,脖子上忽然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觉就好像针管插进了肌肤里,有凉凉的液体注射进她的体内……
她眼前的一切慢慢地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一片黑暗,她失去了意识……
这群人,是谁?是冲着她來的,还是,他们想通过她对付战熠阳?
远处,一个女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勾起冷笑,“待会,好好伺候这个女人。”
“是!”蒙面男人点了点头,把许荣荣放上车,用黑布罩住她的头,扔下昏迷的司机,匆匆上车离开了。
命运的轮盘,从此***。
第六十六章 战熠阳的子弹打在她身上
头昏昏沉沉的,像是全身的重量都在头上一样,大脑好像也是不清不楚的,这种感觉,就好像熬了一夜之后,于清晨的时候躺到床上那一瞬的感觉,浑身都是不舒服的。
刚才的事情慢慢地浮上脑海,恐惧慢慢地从心底滋生出來,许荣荣逼着自己清醒过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眼前好几个蒙着面的男人,用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她。
“终于醒了?”
女人轻蔑的声音响起來,许荣荣一愣,这声音……是品瑞云的。
品瑞云绑架了她?这么说,那天撞向她的那辆车,并不是她的幻觉,真的是品瑞云指使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荣荣艰难地掉头循声望过去,彻底意外了。
绑架她的人并不是品瑞云,不止这样,品瑞云,也被绑架了,她就被绑在她的旁边,一副和她的声音一样轻蔑不屑的神情看着她。
相对于她的无力,品瑞云这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真的不是一般般的有气势,像极了战熠阳的无所畏惧。
许荣荣不得不承认,和她比,确实是品瑞云更加配得上战熠阳。可是,她已经无法放弃。
品瑞云看着许荣荣哂笑,“最普通的麻醉剂都能让你睡这么久,这么差的体质,你怎么经得起熠阳?”
许荣荣一愣,微微失神,“你什么意思?你和熠阳,你们……”那件事,她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
“真不敢相信你会是这副表情。”品瑞云调整了一下坐姿,“我们正式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两年了,他还打算和我结婚,熠阳是个正常的男人,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许荣荣感觉就好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是啊,品瑞云和战熠阳,他们都已经论及婚嫁了,之前又是生活在欧洲,怎么会沒发生过什么呢?
可是,战熠阳和另一个女人缠绵……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坦然接受。
“嗤,,”品瑞云高高在上地笑了,笑声里透出几分高傲的得意。
许荣荣忽然明白过來品瑞云的目的,她在试图扰乱她。
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她不可以被干扰,她不能想着战熠阳和品瑞云之间发生过什么,应该想,那都是因为战熠阳失忆了,如果战熠阳沒有失忆,他不可能会和品瑞云发生什么。
所以,战熠阳应该被原谅,她应该去原谅。现在,她要的是战熠阳的记忆回來,她要的是战熠阳回到她身边,不能过多地去在意战熠阳和品瑞云之间的事情。
想着,许荣荣慢慢地平静了下來,她睁开了眼睛,眼底如三月的湖水,波澜不惊。
品瑞云有片刻的诧异,旋即想到,也许,这个女人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柔弱。
这时,前面不远处的蒙面男人忽然开口说话了:“都闭嘴!不是让你们來这里聊天的!”
许荣荣直视男人露出來的双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问得好!”男人走过來,捏住了许荣荣的下巴,“五年前,战熠阳带着人断了我们的活路,杀死了我们大哥。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许荣荣明白了,他们是战熠阳的仇人。现在,他们趁着战熠阳刚刚回來,以为战熠阳的元气还沒有恢复,所以绑了她和品瑞云,企图报仇。
“你为什么要绑我们两个人?”品瑞云问。
“一个是战熠阳的老婆,一个是他的新欢。我们也不知道哪个对他而言更重要。所以,干脆一起绑了。”
“然后呢?”许荣荣问,“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男人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犹如毒舌,“要战熠阳的命。”
许荣荣忽然笑了,“就凭你们?”
“沒错!”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许荣荣的下巴,“我们!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我们不能拿战熠阳怎么样?”他端详着许荣荣的脸,“啧,乍一看也就是一般般,可仔细一看,倒是挺不错的啊。战熠阳挑老婆倒是挺有眼光的,待会我们拿下了战熠阳,就当着他的面让你爽,怎么样?”
许荣荣偏过头,并沒有丝毫害怕的感觉,“你们想好自己的遗言吧。”她相信战熠阳,不是这么几个人就可以难得倒的。
男人冷笑,看了品瑞云一眼,忽然一脚踹在了许荣荣的腿上。
痛……
许荣荣知道她的大腿肯定淤青了,不然不会这么痛,但是她沒有叫出声來,只是闷哼了一声。
“骨头挺硬的啊。”男人不屑地笑了笑,退到了一边,“待会战熠阳來了,看他先救你们中的哪个。”
男人的话说完,仓库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探头进來叫屋内的几个人:“你们几个,都出來!”
几个蒙面男人退出去,很快地,仓库内只剩下许荣荣和品瑞云。
许荣荣也在想那个问題。
如果待会,她和品瑞云一同身陷险境,战熠阳会先救谁?
想着想着,许荣荣就发现,其实不一定要等战熠阳來救,她完全可以……自救。
也许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那群大男人疏忽了,她手上的绳子绑得不是很结实,她努力一下,也许可以挣脱。
许荣荣很快地就试图挣脱,不出她所料,绳子真的不是很紧。
她心里一喜,更加用力地去挣脱,很快地,绳子就松了,她找到绳子的两头,解开,双手瞬间获得了自由。
同一时间,外面响起了枪声,还有直升机盘旋轰隆的声音。
她知道,是战熠阳來了。
许荣荣继续去解脚上的绳子,才发现是死结,要解开有些困难,正好旁边有一把刀子,她费力地挪过去拿起刀子,割断了绳子。
品瑞云一直在旁边看着许荣荣。
许荣荣获得自由后,并沒有忘记品瑞云。
她不知道战熠阳现在是被动还是主动,如果挟持她们的人冲进來用枪指着她和品瑞云威胁战熠阳,那么战熠阳就会处于被动。所以,她必须要解开品瑞云的绳子,带着她藏起來,至少,不让挟持她们的人那么轻易地一冲进來就能找到她们。
许荣荣先是去割断品瑞云脚上的绳子。
品瑞云意外地看着许荣荣,说:“我现在沒有反抗的能力,你完全可以一刀捅死我。”
“我不会杀人。”
说完,品瑞云脚上的绳子刚好断开,许荣荣拿着刀子要去割品瑞云手上的绳子,然而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踹开了,同时,品瑞云的尖叫声响了起來:
“熠阳,救我!熠阳!救我!她要杀了我,,”
许荣荣还沒明白过來品瑞云在叫什么,紧接着,枪声响了起來:
“砰,,”
“哐”的一声,许荣荣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手腕上流下去,渐渐地染红了白色的刀锋……
血,像彼岸花一样凄凉的红色。
子弹生生地嵌入皮肉里的痛,让许荣荣的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但是枪伤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她缓缓地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战熠阳,他还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
为了另一个女人,战熠阳,开枪打了她。
那么决绝,那么无情。
他居然,可以开枪打她。
鲜血还在不停地从许荣荣的手腕上流下,红艳似火,燃烧了许荣荣心里所有的坚持和希望。
许荣荣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心脏在一寸一寸地枯败,最后被火化成了灰。也好像看见那些坚持从她的心壁上一点一点地剥落下來,瞬间失去了影踪。
刹那间,心死,就像一场盛世的花事,终于开到了荼蘼。
他们之间的一切,在战熠阳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终结。
战亦琳急匆匆地冲进來,看见许荣荣在流血,立即明白过來怎么回事,狠狠推了战熠阳一把:“战熠阳,你疯了!你知道你开枪打的是谁吗?”
“……”
战亦琳跑向许荣荣,“大嫂,大嫂……”
“……”许荣荣什么都听不见,全世界,都已经在战熠阳扣下扳机的瞬间离她远去了。
战亦琳看许荣荣的眼神就知道,她绝望了,她的心,已死。
最后,许荣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仓库的,她只知道,在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她是沒有知觉的。
她直勾勾地望着救护车的车顶,想,她错了。
她自以为可以挽回战熠阳,自以为可以唤醒他的记忆,自以为可以找回她的战熠阳。
可原來,她一直都是错的。
战熠阳,还是四年前的战熠阳,他从來沒有变过的。只不过,他的心里住进了另一个女人。他早已,不属于她。
她无法挽回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人。
她一直以來这么坚持,是她傻。
这一枪,她不怨战熠阳,她甚至要感谢战熠阳,感谢他一枪打醒了她。
感谢他这一枪,终于打碎了她们的婚姻。
她,放弃了。
再见,熠阳。
再见,爱人。
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她很清楚地知道。
第六十七章 情深奈何不了缘浅
许荣荣被送入医院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手上枪伤的疼痛。
她被送进了手术室,由于只是局部麻醉,所以,她沒有昏睡过去。
她能感觉到医生在旁边走來走去,可是,她看不清他们,仿佛他们只是身边的一个蓝绿色的幻影,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看见的好像是天花板,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看见,耳边,一直都是嘈嘈嚷嚷的。
“子弹的位置太特殊了,我们必须马上尽快做出决定,快去征求家属的意见!”
“她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废了一只手……”
……
许荣荣知道她的手出事了,也许,她这只手会就这样残废,但是,她不在意了。
手术的过程中,许荣荣慢慢地睡了过去。
不是因为麻醉,只是因为……她有点累了。
她陷入了一个冗长的,被泪水浸湿的梦境。
梦中,她看见品瑞云穿上了新娘的白纱,和战熠阳携手走进了教堂,她站在教堂门口的不远处,咬着拳头,泣不成声。
那种痛,蔓延遍整个心房,催人泪下……
曾经,战熠阳是她的啊,怎么转身回來,他成了别人的新郎?
许荣荣忽然难过得好像自己要死过去了一样,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她哭得几乎要窒息了,最后,她在这种要窒息的感觉中醒了过來。
“荣荣。”何惠兰握着许荣荣的手,看见她终于醒了过來,眼泪瞬间打湿了雪白的被子。
“妈……”许荣荣想抬手去帮何惠兰擦眼泪,却发现,她的右手动不了,根本沒有一丝力气。
“荣荣,右手先别动。”战爷爷按住了许荣荣的手,“你听爷爷说,子弹现在还在你的手里面。”
“……”许荣荣不明白,不是做了手术了吗?为什么不把子弹取出來?难道刚才连进手术室也是一场梦?
“子弹的位置比较特殊。”战爷爷的声音里满是愧疚,“荣荣,子弹不能取出來。否则,你这只手以后就沒用了。只有把子弹留在你的手里,才能保你的手健全,就是,偶尔可能会有些痛。孩子,我们战家对不起你……”
许荣荣好一会才反应过來,战熠阳给她留了一道永久的、不可能愈合的伤疤。
沒关系,就算偶尔会痛也沒关系,反正,她好像对这个世界已经沒知觉了。
“沒事。”许荣荣牵了牵唇角,眼泪却不受控制,“爷爷,我不怪谁。”是她妄图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人,这一切,算是她自作自受。
“我困了。”许荣荣又说,“妈,你留下陪我,可以吗?”
何惠兰含着眼泪点头,其他人懂许荣荣的意思,默默地退了出去。
就在病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何惠兰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來,用力地抱住了这么多年以來一直在受苦的女儿。
“许荣荣,我怎么会把你养得这么傻?”何惠兰哭得肝肠寸断,“四年前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和战熠阳去结婚?如果不是嫁到战家,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妈,我不后悔。”许荣荣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沒入了鬓角,“我永远也不会后悔。”
和战熠阳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但那是值得她珍藏一生的回忆。她不后悔嫁给战熠阳。
现在,就当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走到了尽头。
她的一往情深,奈何不了他们之间的缘浅。
何惠兰心疼女儿,眼泪不停地滑下來,“傻,许荣荣,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
“……”其实,许荣荣想说,为了战熠阳,她愿意变得更傻。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眼泪在滑落。
沉默了片刻后,许荣荣说:“妈,我想和他离婚了。”
“好。”何惠兰抱紧了许荣荣点头,“我们离了。这样的男人,谁要谁拿去,我们不要了。”她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女儿去受任何的伤害。
许荣荣忽然心如刀割,抱着何惠兰痛哭出声……
她舍不得,她是真的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也要放手。因为,她已经注定得不到战熠阳。再纠缠,已经沒有意义,不如趁早放手,还给他自由,也……放给自己一条生路。
战熠阳在门外,把何惠兰和许荣荣的对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句“我想和他离婚了”。
和许荣荣离婚,明明是他这些天來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为什么许荣荣终于也这么想了,他居然……有点不舒服?
还是说,那些不舒服其实只是伤了她的愧疚在作祟?
不一会,何惠兰出來,看见站在病房门口的战熠阳,怒气顿时涌上心头,她忽然想扇他一巴掌。
她想起四年前战熠阳瞒着许荣荣策划婚礼的事情,曾说过,他会爱许荣荣守护许荣荣一辈子,可如今,他食言了。
最后,何惠兰沒有打战熠阳,她生生忍住了那种冲动,只是冷静地说:“去准备离婚协议书吧。荣荣会签字,算是我求你,在你们的最后,不要再对她那么残忍,她身上……已经沒有地方可以让你伤了。”
说完,何惠兰离开了,而战熠阳并沒有马上去准备协议书,反而是……进了病房。
病房很宽敞,许荣荣单薄的身躯躺在病床上,脸因为失血而白得惊人,好像有人残忍地把她浑身的血都抽干了一样。
许荣荣很快注意到战熠阳,看向她,目光痴痴的移不开。
这是战熠阳回來之后,她第一次这么看他。她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所以,她要仔仔细细地看,好好地看,把他深深地刻入脑海里,支撑她过完下半辈子。
片刻后,许荣荣先开了口:“协议书呢?”
“等你出院了再签。”战熠阳的目光总算沒那么冷漠,但依然沒有许荣荣熟悉的深邃温柔,他说,“忘了你,还有这次的事情,都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在赡养费里补偿。”
许荣荣摇了摇头:“熠阳,我说过我要的是什么,你永远也给不了我。”她微微笑着,“现在,我只要浅水湾的房子和天宁的随时探视权。其他的,我不要。”
“你不和我争孩子的抚养权?”战熠阳有些意外。
许荣荣摇了摇头。
她沒告诉战熠阳,只有她清楚,他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她也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爸爸。所以,她不和他争孩子的抚养权。天宁是他们的孩子,沒什么好争的。
她要浅水湾的房子,只因为那个地方盛满了她和战熠阳的回忆。与其说她要的是房子,不如说她要的是与战熠阳之间的那份回忆,所以,,
“我只要房子。”许荣荣说。
战熠阳愕然,他给许荣荣的钱,够她买个四五套浅水湾的那样的房子。她为什么对那套房子那么执着?
不过,许荣荣总算答应离婚,他也不再去多想,转身,准备离开。
“熠阳。”许荣荣忽然叫住了战熠阳,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说,“在仓库里,我沒想过要伤害品瑞云。”
“瑞云和我说了,是我太紧张误以为她说的是你。……对不起。”那时,她只是收到品瑞云被绑架的照片,并不知道许荣荣也被绑了,后來冲进去看见许荣荣拿着刀子对着品瑞云,误以为是许荣荣绑了品瑞云。
后來是战亦琳告诉他,许荣荣也被绑架了,家里的司机回家去说的,战亦琳带着人來,是救许荣荣的,晚了他一步,他误伤了许荣荣
许荣荣抹掉眼泪,“我不怪你。”顿了顿,她忽然很郑重地说,“还有,谢谢你。”
谢谢他,给了她虽然短暂却足够回忆一生的幸福。
谢谢他,给她留下了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纪念了这段短暂的爱情。
战熠阳沒说什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沒有看见许荣荣的目光,一直眷恋地跟着他的背影,在他转身消失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他也听不见许荣荣在心底默默地说:
再见,熠阳。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退出了许荣荣的生命,许荣荣在原地眷恋地凝望他背影的撕心裂肺,他也不懂。
许荣荣怕自己的哭声招惹來其他人,咬住了左手的手臂,双肩微颤,眼泪浸湿了鬓角……
她永远记得,四年前的春,她和战熠阳领了结婚证;夏,他离开;秋,她等待;冬,她夜夜在寒冷中徘徊。
四年后,他回來了,他也,永远地离开了。
他们的爱情凋零在秋季,许荣荣并不否认,她很难过。
可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总是强颜欢笑。
病房里沒人的时候,她也会看向病房门口,看战熠阳会不会來看她,可,他再也沒有來过。
许荣荣在等待中,慢慢地被掏空了。
一个星期后,许荣荣出院,手上的纱布也拆了。
伤口还沒完全愈合,伤疤还显得怵目惊心,子弹还藏在她的皮肉之下,她看着丑丑的伤疤,笑了……
这是爱情,最后的结局。
第六十八章 签字离婚
战家。
许荣荣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两份离婚协议书,右手上,是一支笔。
战家的人都在旁边,战熠阳就坐在她的身旁。
她执着笔,心在不停地往下坠落。
在签名处写上名字,她和战熠阳的婚姻,就彻底结束了。
“荣荣……”梁淑娴还想劝许荣荣不要签。
“大嫂……”战亦琳也不想让许荣荣签字。
可是她知道,她必须要签。
她和战熠阳,早在他爱上品瑞云的时候就结束了,离婚协议已经晚來了四年,她多当了战熠阳四年的妻子,命运已经厚待了她。
该知足了,该……签字了。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许荣荣决绝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
既然到了最后都是要签的,那么何必拖拖拉拉,在这个过程里给自己徒增煎熬呢?不如果断一点。
划下最后一笔的时候,许荣荣闭上了眼睛,笔从她的手中滑落下去,哐当落地……
笔还能捡起來,可她和战熠阳之间,回不到过去了。他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之间,签字开始,签字结束,也算……善始善终了吧。
许荣荣怕长辈担心,很快就睁开了眼睛,起身,“我先走了。”她为数不多的行李已经打包好,就在外面的出租车上,她出了门,就再也不是战家的媳妇,战熠阳的妻子。
梁淑娴扭过头,默默泪流。她始终觉得,许荣荣在四年前为战熠阳付出了那么多,一度丧命,四年后,她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许荣荣怕再逗留下去眼泪会决堤,也不和谁道别了,转身离开。
战爷爷和战司令一直送许荣荣出去……
只有战熠阳一个人站在屋内,看着许荣荣的背影。
明明就是完成了他回国后一直在操心的事情,可为什么,终于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的心情却沒有预料中那么好?
他以为会有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也完全沒有。
这时,许荣荣已经走到门外,她打开了出租车的门,回头对着曾经给了她无数关爱的战家人笑了笑,摆摆手,钻上车,关车门。
“师傅,开车吧。”
她沒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这个地方,有太多她留恋的人了。
出租车发动,最终消失在战家人的视线内,一家人叹了口气,回屋。
这一次,他们无能为力,是许荣荣提出离婚的,并非战熠阳去逼许荣荣。他们也明白,战熠阳为了品瑞云,让许荣荣挨了一枪的事情,也已经让许荣荣死心了。
他们从來沒想过,许荣荣和战熠阳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时,小天宁忽然从楼上跑下來,扯着战熠阳的裤子问:“爸爸,我妈妈呢?”
“天宁……”战亦琳走过去,试图跟小天宁解释,可是她要怎么告诉一个四岁的孩子,他爸爸不要他妈妈了?
小天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忽然哭了起來,“我要妈妈……我要找我妈妈……”
似乎每个人心底的那根弦都被小天宁触到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天宁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哭得更加悲伤。
战熠阳把儿子抱起來,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很有耐心地哄着他,可是天宁无论如何也要妈妈,最后他只能把天宁带回了部队,用其他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孩终归是小孩,到了他喜欢的部队,加上战熠阳哄着,一时间又忘了妈妈的事情了,兴高采烈地和战熠阳讲:“爸爸,妈妈也经常带我來这里!待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妈妈每次來都会带我去的!我认识路!”
战熠阳怕天宁再哭,“嗯”了声答应下來,带着他去了办公室,一路上天宁都在说关于许荣荣的事情。
“爸爸,妈妈把你住的地方打扫得好干净!”
“爸爸,妈妈还会洗你的衣服!”
“爸爸,妈妈……”
“天宁。”战熠阳打断了儿子,“你愿不愿意,再有一个妈妈?”既然已经和许荣荣离婚了,那么,和品瑞云的婚礼就该操办了,天宁迟早要习惯一个陌生人进入他的生活。
然而,天宁摇头了,他停下來,严肃地站在原地:“爸爸,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的!我只要我的妈妈,不要别的妈妈!”
“……”战熠阳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脸上露出了难色。
“爸爸,你为什么要给一个新妈妈?”小天宁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
说着,小天宁忽然悲从中來似的,又哭了,又要找妈妈,还一边控诉战熠阳:“你不能不要我妈妈。我……我要我妈妈。”他越哭,声音越大。
战熠阳素手无策,手忙脚乱地擦着儿子的眼泪,可是他的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一直不停地哭,长长的睫毛都沾上了晶莹的泪水,扑闪扑闪的格外的惹人心疼。
要是别人,战熠阳估计早就爆发了,可是他很有耐心地哄着天宁,最后,被天宁拉着往某个方向走去。
走近了,战熠阳才知道天宁是要拉着他登上一座不算高的小山,花了二十分钟爬上去后,天宁指着一个地方说:“妈妈经常在那儿想你!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
“……”许荣荣想他,似乎每个人都这么说。
可到底为什么,他心底就是无法在乎她?
“爸爸,你还要给我新妈妈吗?”天宁又问。
战熠阳怕天宁再哭,只要先摇了摇头,“不会了!”
“太好了!”天宁一蹦三尺高,又高高兴兴地去玩了,指着这里说许荣荣这件事,又指着那里说许荣荣那件事,好像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妈妈有多想他爸爸。
战熠阳只能无奈地笑,孩子毕竟是孩子。
许荣荣看起來也像还像个孩子,和他离婚后,是不是也像天宁一样,难过一会儿就会好起來?
答案是:许荣荣不是小天宁,她做不到。
回到浅水湾后,许荣荣就好像虚脱了一样,倒在了沙发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來……
这些天,她哭得够多了。可是,眼泪就是好像流不完一样,几乎要把她淹沒。
她甚至不知道,这次的打击,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站起來。她要去多少趟束河,才能回來坦然享受这段痛苦。
束河……
四年前,战熠阳离开的时候,曾答应她回來了就陪她去拍婚纱照,陪她去束河,她还要告诉他,在她心目中,他是个什么样的丈夫。
他回來了,可是他忘了他们的曾经,许荣荣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狭窄得让人透不过气來。
如果沒有天宁的话,也许,她真的会从此放逐自己去去辽阔的远方流浪。
可是,天宁一定会找她,她还要看着天宁长大。所以,她只能逼着自己去享受这段痛苦。
或许,她该找件事情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她现在有心思去做什么事情呢?
“你不是一直想开家咖啡厅吗?”电话里,叶子安说,“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开?”
开家安安静静的咖啡厅,确实是许荣荣想过的事情。而现在,好像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她无法把眷恋装进行李箱,带到他乡去流放,那就找一个小窝,妥善收藏。
许荣荣并沒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颓废,在家整理好了行李,立即去找叶子安了,两人开始着手找店面。
她尽量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借此來告诉别人,她只是失去了爱人而已,并沒有失去生活能力对待生活的热情。
然而,她和战熠阳离婚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首先沸腾起來的是第一集团军,服役超过四年的都知道,曾经战少将有多么宠爱他的小妻子,宠得他们都要怀疑那个人不是冷酷无情的战少将了,甚至敢当着他们的面去搂抱他的小妻子。
可,他一度失踪,许荣荣等了他四年,等回來的却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第一集团军的同志纷纷表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战少将就算离开了他热爱的军队,也不会和许荣荣离婚。他爱许荣荣,他们曾经有目共睹。
最后,他们还是相信了,因为有人看见了品瑞云。
他们用女神來形容品瑞云,女人中的极品,极品中极品,集高挑性感与美丽于一身,难怪战少将要和他的小妻子离婚,那样的一个女人,估计全世界的男人都愿意为了她和自己老婆离婚。
可是,战少将是那样的人吗?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什么美女沒见过啊?
于是,整个部队都在热议战熠阳和许荣荣离婚的事情,渐渐地就蔓延到了政界和商界,沒几天,全a市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有人为许荣荣感到惋惜和不值,苦等四年,结果等到丈夫牵手另一个女人。
曾经羡慕许荣荣找到了好人家的小区大妈们,也开始同情许荣荣,拍拍女儿的手,以后还是找普通人家好,沒风险的就是安全的。
全城热议的情况下,许荣荣像个观众,漠然对待他们热议他和战熠阳离婚的事情,然后每天去找店面,画大体上的装修设计图……
她的心痛,掩藏得很好。
第六十九章 离婚之后(1)
许荣荣想把咖啡厅开在红砖路。
在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里,红砖路以它遗世独立一般的安静、特色的a市建筑,和路边高大浪漫的法国梧桐,获得了很多都市人的青睐。
慢慢地,路的两边开起來几家西餐厅和咖啡厅,形成了具有异域特色的酒吧一条街,营造出了一种白天缓慢慵懒、晚上轻松热闹的氛围,成了都市人放松小聚的好去处。
如果问许荣荣最爱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答案肯定是红砖路。
这个时候正好是秋天,红砖路上的法国梧桐最美最绚丽的时候,许荣荣想,能把咖啡厅开在这里,看一树一树的金黄慢慢地剥落,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店面不好找,加上她不肯向任何一个小小的瑕疵妥协,找店面就变得更加困难了。
红砖路上的房子都是a市的特色建筑,一般都是几间房子,再带一个小院子,梧桐树的枝桠越过墙垣伸进院子里,落下一地的金黄,许荣荣无端地向往那个场景。
所以,她托了不下五家中介公司在这里找店面,可是她的努力对沒有她满意的房子出租的事实无可奈何,她又不想把咖啡厅开在别的地方。
最终,还是纪凡逸出手解决了这件事情。
许荣荣本來是想完全靠自己把咖啡厅开起來的,可是叶子安闲在家无聊,想和她一起开咖啡厅,于是,纪凡逸就砸钱让叶子安玩了。
纪凡逸找的店面很好,位置也是绝佳位置,里面有三间房子,带一个很大的院子,还有顶楼。
许荣荣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咖啡厅装修好后的蓝图,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多日來持续低落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点点,笑意也终于重新回到了她的嘴角。
看着自己,她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好,不像四年前,因为战熠阳的离开而失魂颓废、甚至还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在,就算战熠阳是真的永远地离开她了,但她有了自己的小小事业,有要忙活打理的事情,虽然每天还是难过,但是,她很好地活着。
接下來就是咖啡厅的装修阶段,叶子安对这件事很上心,毕竟这决定着以后的客流量,于是跟监视器似的天天在那儿盯着,连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放过,力求完美,沒许荣荣什么事情,她回了战家。
她想回去看看天宁,心里也在期待着,或许,还能碰上战熠阳。
她不否认她很想看见战熠阳,尽管他们已经离婚了。
她,很想战熠阳。
那种想念,不比四年前少,却比四年前更加煎熬。她明明知道他就在那里,可是他已经不属于她,她不能去见她。
许荣荣在距离战家的大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这是她的习惯,她喜欢在心情不好又沒急事的时候,缓慢地走在无人的路上,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到了门口后,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战家的媳妇了,沒有按门铃,像以往外出回家一样直接自己开了门,自然而然地走向屋内。
前脚踏进屋内,许荣荣就愣住了,懊悔自己的莽撞,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屋内坐着战熠阳、品瑞云、战司令等人,从气氛上感觉,他们应该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她的出现活生生地打断了他们,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战家的前媳妇,品瑞云是战家将來的媳妇,她们在战家狭路相逢,尴尬,瞬间在客厅无止境地蔓延。
许荣荣忽然发现,她只是个外人了,屋内的品瑞云和战家的人,才是一家人了,她不该就这样进來。
正想说声抱歉然后就离开的时候,小天宁从楼上跑下來了,直奔着许荣荣而來,一边喊着:“妈妈,,”
许荣荣一见到儿子脚步就挪不动了,接住儿子,紧紧地抱住。
离婚后她就沒勇气再回战家,虽然每天都和天宁通电话和视频,但是沒能真真实实地抱抱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天宁。
战家的人好像这也才反应过來似的,忙让许荣荣进门。
许荣荣有些犹豫,她看了眼战熠阳,果然,他的目光有轻微的不耐,还有不满,也许是因为被她打断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妈妈!”小天宁恨不得黏到许荣荣身上去一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为什么都沒有看见你?”说着他拉着许荣荣往屋内走,“爸爸给我买了新玩具!很很酷的新玩具!我带你去看看!”
许荣荣无法拒绝天宁,被拉进去了,看战熠阳给他新买的玩具。
玩具,许荣荣并沒有仔细看,她只是凝视着儿子脸上幸福的笑容,忽然觉得放心了。
以前,天宁离开她一分钟都不行,醒來必定要看见她。可是这次她好几天沒有回來,天宁沒有哭沒有闹,这说明,有战熠阳陪着他,他就足够开心了。
而她,对战熠阳,对战家,对天宁來说,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失落和欣慰一起在许荣荣的心里翻涌,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天宁,以后妈妈沒有办法每天都陪着你了,你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天宁扁了扁嘴巴,懵懵懂懂,“为什么?爸爸说,你只是有事要出去几天,很快就回來了。妈妈,回來了你还要走吗?”
心里翻涌的酸涩把许荣荣的眼泪挤出了眼眶,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紧地抱住了天宁,“对不起。天宁,妈妈放弃了,以后妈妈不能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要听爸爸的话,妈妈会常常回來看你的好不好?”
“不好。”小天宁摇了摇头,“妈妈,我要你和以前一样,每天都陪着我。”
许荣荣知道,她不能再跟天宁说她已经离开了,否则他马上就会哭。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天宁不会思考太多,只知道自己无法接受一直陪着他的妈妈突然离开。
她只能抚着天宁柔软的黑发告诉他,“现在,换爸爸來陪你。爸爸这么久沒有见到你,他很想你,所以,先让爸爸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來陪我?”
“……很快。”
许荣荣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來。
她自己最清楚,她再也回不到当初。这么跟天宁说,是为了让天宁习惯她只能时不时回來看他。等到他再长大一些,他自然也能明白,他的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一起生活了。
时间,会残忍地带走一些东西,但也会温柔地治愈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更会教会人某种习惯。
战熠阳站在门外,听到这里,终于进了门。
许荣荣站起來,歉然看着战熠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带她回來。”
战熠阳的目光里满是对待陌生人的漠然,“下次回來之前,先打个电话。我不希望今天这样的情况再发生第二次。瑞云会很尴尬。”
许荣荣心里一凉,果然吧,他考虑到的,始终只有品瑞云,而她只能点点头,“嗯。”
声音里,尽是失落。
她对战熠阳的冷漠还是无法适应。
战熠阳看向天宁,朝着他伸出了手:“天宁,过來。”
小天宁乖乖地蹦过來牵住了战熠阳的手,父子两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去,只留下许荣荣在房内。
天宁的笑声远了,战熠阳的声音也远了,许荣荣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也离她很远了,只剩下她在无边的黑暗里孤独地徘徊,她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心房被掏空了一样,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她想抓住什么,伸出手去,却只触到空气……
许荣荣深呼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哭,不能在这里流眼泪,然后,她走出了房间。
战爷爷和战司令等人仍然坐在楼下的客厅,品瑞云也还在,笼罩在客厅里的那抹尴尬似乎还沒散去,许荣荣不想再加重这种尴尬,去厨房帮忙了。
梁淑娴在厨房里面准备午饭,见了她,微微一笑,“荣荣,你总算回來了,爷爷一直都很挂念你。”
许荣荣也只是扬扬唇角,熟练地挽起袖子,处理食材。
不一会,梁淑娴被战司令叫出去了,厨房内只剩下许荣荣一个人在忙活,她反倒是更加自在了,熟练地处理起一块猪肝。
半晌后,她听见了有人走进來的脚步声,以为是梁淑娴,正想问要熬什么汤的时候,进來的那人先说话了。
“猪肝?熠阳不吃的。”
许荣荣望过去,是品瑞云,微微一愣。
“在英国的时候,但凡是肝之类的东西他都不吃。”品瑞云又说,“四年从未变过。不过你不知道,也算正常,毕竟你们在一起,甚至不到半年。”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些骄傲,好像是在刻意炫耀她和战熠阳在一起的时间比许荣荣长。
战熠阳吃什么不吃什么,沒人比许荣荣更加了解了,她笑了笑,继续处理砧板上的猪肝,“他吃的。”这么肯定,是以因为她知道要怎么做,战熠阳才会吃。
品瑞云偏偏不信,抱着手挑了挑眉梢,“我比你了解他。”
许荣荣只是淡淡地说:“我对他的了解不比你少。”
品瑞云不屑地笑了,“拭目以待。”说完,她傲然转身,离开了厨房。
许荣荣摇了摇头,和品瑞云的这一次赌约的结果,她知道,可是……她却更感到悲凉。
第七十章 离婚之后(2)
午餐很快就准备好,梁淑娴和家里的阿姨端上桌,战家的人很快落座。
唯独许荣荣沒有坐下去。
回來这么久,她看得出來,其实战家的人对品瑞云的态度,已经不是以前那么抗拒排斥了。
也许是因为她自愿和战熠阳离了婚。
战家的人再怎么重视她、感激她,但终究抵不过战熠阳和战家的血缘关系,既然她已经和战熠阳离婚,那么她和战熠阳、战家也就已经沒有关系了。而品瑞云是战熠阳即将迎娶的新娘,战家未來的媳妇,他们阻拦不了战熠阳,也只能接受了。
所以,战家的人对品瑞云的态度已经改变,战司令也不会再威胁战熠阳。
可是,当着她的面,战家对品瑞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无法表现得太亲近的。因为他们心中清楚,战家愧对她。这么快就欢欣地接受了新媳妇,显得过于忘恩了。
只要她在,弥散在空气中的那种尴尬,不会消散,许荣荣心知肚明,所以……
“爷爷,阿姨,你们吃吧,咖啡厅还有事,我先走了。”许荣荣拎起包,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要离开。
梁淑娴和战爷爷极力挽留,虽然许荣荣也想留下來陪陪天宁,但她还是只抱了抱天宁,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战熠阳。
以后,也许该挑战熠阳不在家的时候來才可以了。她虽然想见他,但是她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让战熠阳不开心,让整个战家陷入为难。
许荣荣就是傻到了这种程度。
战家的人也明白许荣荣的想法,所以许荣荣离开后,气氛仍然沒有恢复。
品瑞云更加尴尬了,她了解所有的事情,知道许荣荣为战熠阳付出过什么,也知道在战家人的心目中,许荣荣是一个满分的媳妇。但是她从來沒有想过,许荣荣会这么难以取代。
“吃饭吧。”战爷爷拿起筷子,连动作都显得有些沉重,其他人也纷纷响应,但空气中的那抹怪异,怎么也无法消除。
战熠阳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不过天宁在一旁缠着他,他也沒空去和品瑞云说什么,不断地往小天宁面前的小碗里夹菜。
“爸爸,你怎么不吃?”天宁古灵精怪地转了转墨玉一般漆黑明亮的双眸,“唔,爸爸,你也吃,我们比赛!看谁吃得多!”
战熠阳对儿子向來是有求必应的,扫了眼餐桌上的菜,筷子伸向爆炒猪肝,送了一块进嘴里,算是开始了和天宁的比赛。
天宁嘻嘻笑着猛扒饭,最终,那种怪异的尴尬被父子两的笑声驱散了,其他人的脸上也纷纷浮现出笑容。
只有品瑞云笑不出來,不仅如此,她脸上那抹勉强维持的笑也快要崩塌了。
这四年來,战熠阳确实是不吃肝类的东西的,无论什么口味的,他看见了就会皱眉,可是为什么,许荣荣做出來的,他会吃?为什么,许荣荣也那么肯定他会吃?
品瑞云气的是许荣荣,她明明就知道这场赌约她会赢,可是她走了。
刚才她那么盛气凌人地去挑衅她,她不是应该留下來看她的笑话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四年前战熠阳爱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这一点?
“爸爸,我也要吃猪肝!”小天宁忽然指着餐桌上的爆炒猪肝叫道,“妈妈说,我和爸爸吃猪肝都有怪癖,要切得很薄很薄才吃!”
战熠阳愣了愣,沒错,他确实只吃切得够薄的猪肝,许荣荣……居然记得那么清楚?而这种怪癖,居然被天宁遗传了?
品瑞云勉勉强强的笑彻底坍塌了,这种细微的小习惯,战熠阳从來不告诉她。不仅如此,战熠阳也从不对她提任何要求,或者挑剔她。
朋友说,那是战熠阳的体贴。
可,那真的是体贴吗?
这顿饭在品瑞云的嘴里,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滋味和意义。尽管,今天是战熠阳正式带她回家见他家里人的日子。
心里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许荣荣。
出了战家的大门后,司机说要送她,她却让司机半个小时后再开车到路上找她。
她的心口被什么堵住了,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來放松,否则,她害怕自己会窒息而亡。
战熠阳,品瑞云。
战熠阳,品瑞云……
她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那副画面迎面用來,狠狠堵塞在她的胸口……
她无法去撕碎那个画面,只能躲起來,默默地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感觉到手腕上枪伤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
在痛和窒息的煎熬中,许荣荣缓慢地熬着每一天。
她还是时不时地回战家,但是回去之前一般都会先打个电话,家里的阿姨大概也知道她和战熠阳的情况,都会很委婉地告诉她今天战熠阳在不在家,他有沒有把天宁带出去。
如果战熠阳不在,她就会回去,像以往一样陪着天宁。如果战熠阳在,她一般选择和天宁通电话,或者视频。
总之,她再也沒有见过战熠阳。
其实她想,这样也好,见到了又如何?战熠阳给她的还是冷峻的面容。
所以,相见,不如怀念。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距离战熠阳回來,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战熠阳和许荣荣离婚的事情被冲淡了,沒有人再议论这件事,许荣荣的生活也回归了平静,而咖啡厅,也装修好了。
咖啡厅的装修设计图是许荣荣和叶子安一起画的,后來纪凡逸请的专业设计师又提了点意见,在她们的设计基础上进行了完善,由纪凡逸请來的团队负责装修。
最后的效果,许荣荣毫不犹豫地给了三十二个赞。
推开咖啡厅的门,先是院子。
足足二十平方大的院子,左手边的角落挖了个人工花池,里面放了不停运转的小水车,清水淅沥沥地从墙垣上流下來,经过水车进入花池,反复循环,成了咖啡厅里很特殊的风景线。
花池的旁边放了三张手工定制的木桌木椅,桌椅四周用花花草草围起來,把这个空间围成了露天座位。
门正对面是吧台所在的房间,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直蔓延到门口,里面两扇窗户正朝着院子,咖啡桌就放在窗边,两旁还有两间房间,其中一间就和所有的咖啡厅一样摆放着桌椅,另外一间是书吧。
从楼梯爬到顶楼,上面支着太阳伞,四周种满了花花草草,咖啡桌就好像从花花草草中长出來的一样,颇具法国风情。
整间咖啡厅最后的效果,比许荣荣预想中要好出十倍不止。
她感叹,纪凡逸也太舍得砸钱了,她虽然不是那么识货,但是也能看出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全都是进口商品,窗沿上那个插着一支勿忘我的花瓶,也是叶子安从法国带回來的。
这样的装修,许荣荣想,她们想沒有客户都难吧?
“嗯,很好,很不错。”叶子安看着咖啡厅直点头,“纪凡逸总算做了件像是人做的事情。”
“……”许荣荣很想问叶子安,难道纪凡逸平时做的,都是……禽兽才会做的事情吗?
不过就算纪凡逸平时如狼似虎,她知道,都是叶子安逼出來的。
四年前,她生下天宁那天,叶子安答应了纪凡逸的求婚。一年后,天宁一周岁,两人举行了婚礼。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叶子安迟迟不肯要孩子,纪凡逸抓心挠肺却又无可奈何。
一直到今天,叶子安还在玩,纪凡逸还是任由着叶子安玩,甚至二话不说帮着她把咖啡厅开了起來供她玩。
所以,从他们结婚至今,叶子安除了变成了纪太太之外,沒有任何变化,依然像个沒有结婚的人。
“好了,荣荣,我们去写菜单吧。”叶子安拉着许荣荣进了书吧那个房间。
书吧这个房间不大,放着几张沙发,一面墙嵌上了书架,上面分类放着一架子的书。
许荣荣坐下來,在精美的牛皮色的小本上小心翼翼地写菜单,生怕错了一个字,整本菜单就要作废了。
一切都忙活完后,许荣荣稍为整理了一下咖啡厅,三天后,咖啡厅正式开业,恰好是周六。
两人前期沒有做任何宣传,但是纪凡逸帮忙帮得很到位,在宣传上砸了不少钱,开始营业的首日,咖啡厅收获的客人和评价,都超越了许荣荣的理想。
当然,代价是许荣荣一整天都在忙着做点心,几乎沒有停歇过。而叶子安也在忙着煮咖啡。请的两个当服务生的年轻女孩连洗个手都要匆匆忙忙。
晚上十一点,终于打烊。
叶子安和两个服务生累得趴在沙发上话都说不出來,许荣荣从吧台端着几杯饮料和点心出來,放在玻璃茶几上,“喏,慰劳大家的,辛苦了!”
“早知道这么累,我今天就不來了。”叶子安喝了半杯鲜果汁,又毫不犹豫地对一块起司蛋糕下手了。
许荣荣知道大家很累,她也很累。但是,这种累,也给她带來了一种十分充实的感觉。
她喜欢这份充实,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迷路的人终于见到了灯塔,她终于可以不再每天都想着战熠阳,每天都去感受撕心裂肺的感觉。
她终于,回归平凡,为了生计而忙活奔波。
她终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式。
她终于,可以彻底放手。
goodbye,my lover……
第七十一章 战熠阳来咖啡厅
咖啡厅,是许荣荣重生的途径。
虽然她还是很想战熠阳,一想起战熠阳心还是会痛。但是,她沒有放弃生活,更沒有放弃自己。
相反的,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她每天早上九点打车到咖啡厅,十点钟咖啡厅开始营业,一直到晚上十一点。
但是客人不多的情况下,她一般九点左右就回去了,把店留给聘请的职员照顾。
白天的操劳加上规律的作息,让她意外的沒有失眠,她再也不用像四年前失去战熠阳的时候一样,夜夜在黑暗中悲伤孤独地徘徊。
下午的时候,梁淑娴经常带着天宁过來,她也不用经常往战家跑,就能见到天宁,自然而然得避开了会碰见战熠阳和品瑞云的尴尬。
天宁很喜欢咖啡厅,跑來跑去的玩得不亦乐乎,偶尔还会逗客人开心,每个进店的客人喜欢他喜欢得恨不得带回家去养。
渐渐地,许荣荣的咖啡厅火了。
温馨雅致的装修、美丽温婉的老板、如诗如画的环境,还有粉雕玉琢一样聪明可爱的小孩,这家咖啡厅成了來红砖路闲逛的人必去的地方。
网络上开始有人讨论这家店,猜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因为吧台那边总是在放同一首歌,,西城男孩的《my love》,咖啡厅开始营业至今,从未变过。
而其他几个房间,如果客人沒有特别要求,放的也是《big big world》和《goodbye my lover》之类的歌曲。
这家新开的咖啡厅还有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名字,,迷迭光年。
迷迭香的花语是,,留住回忆。
有客人问过许荣荣她为什么不换歌,咖啡厅为什么叫迷迭光年,许荣荣只是笑笑,从不解释。
有些事,她自己知道就好。
日子就这样在想念中缓慢地流逝。
这天,许荣荣才开了咖啡厅的门,就迎來了一位女顾客。
女顾客高挑性感,带着墨镜和帽子,许荣荣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好微微笑着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想喝点什么?”
“呵……”女顾客说着忽然笑起來,声音里满是讥讽,“许荣荣,你知道吗?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
“……”声音很熟悉,许荣荣愣住,死死盯着吧台前的女人仔仔细细地看,果然,,“沈雅婷。”
沈雅婷,四年前被她撞破和她的前男友顾彦泽苟且的女人,直接导致了她和战熠阳的婚姻,后來被战熠阳送进了监狱。
她出來了吗?
女人笑了笑,摘下墨镜,露出來的俨然就是沈雅婷那张脸。
“你和战熠阳离婚了。”沈雅婷说,“而我,出來了。”沒错,她的刑期已经满了。
“……”许荣荣知道沈雅婷的潜台词,,你,死定了。
“你已经沒有了战熠阳的庇护。许荣荣,现在我想玩死你,简直就和捏死一直蚂蚁一样简单。”
许荣荣心如止水,沒有恐惧,也不和沈雅婷理论,站在吧台后,淡然得像一道安静淡雅的风景。
沈雅婷最恨的就是许荣荣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眼底浮现出一抹阴鸷,“许荣荣,你给我等着!今天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
警告完,沈雅婷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咖啡厅。
许荣荣只是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么多年以來,沈雅婷一直在恨着她。沈雅婷想报复,她不阻拦,她也……无力阻拦。
失去了战熠阳,就等于失去了所有。
心境使然,许荣荣并沒有因此每天都提心吊胆,她投身打理咖啡厅,听着西城男孩忧伤地怀念爱人,看着阳光铺到墙垣上,又慢慢地退回去,看着细瘦的时光从指缝流逝。
她一度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该來的,还是來了。
周末这天,许荣荣边和梁淑娴通着电话边赶往咖啡厅。
梁淑娴说,天宁闹着要去咖啡厅,可是家里沒人有时间带他过去,许荣荣只好安慰儿子,等会有空的时候马上就去接他。
到了咖啡厅门口,居然已经有几位熟客在等着开始营业了,许荣荣不想让人家等太久,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开门,煮咖啡,准备点心。
周末的时候客流量本來就大,许荣荣这一忙就沒法停下來了,始终沒有时间去接天宁,甚至沒有离开过吧台。
直到外面响起一股不寻常的异动的时候。
许荣荣把一块烤好的起司蛋糕装盘,擦了手匆匆忙忙出去,看见十几个魁梧强壮的大汉踹开了咖啡厅的门,拎着棍棒走进來,后面跟着的,俨然是沈雅婷。
“都滚出去!”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朝着四周吼,“今天,这里我们包场了!”
“抱歉,我们不接受你们的包场。”许荣荣走到男人的面前,目光淡然坚定,丝毫不见畏惧,“请你们离开,不要影响我们正常营业。否则,我报警。”
“报警?”沈雅婷哂笑,“许荣荣,沒了战熠阳,在警察眼里你就是个屁!”
“嘭,,”一名男子抡起棍子打破了一盆花。
许荣荣心疼极了,那是她刚刚种起來的迷迭香,待会得马上去买个花盆重新栽起來才行。
沈雅婷见许荣荣的心思全在那盆花上,忍不住怒从中來,让人开始砸东西。
凌乱的破碎声,顿时四起……
“不要。”许荣荣想去阻拦,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敌得过那些大汉,叶子安又不在。
许荣荣怕闹出什么事來伤了顾客,先去疏散了顾客。
除了一名青年男子外,其他顾客纷纷离开,许荣荣想劝男子也快点离开,沒想到他上去和那几个男人理论了,最后,他被人凶狠地推开。
青年的气质比较儒雅,一看就是不经打的人,被人一推,踉跄了几步,许荣荣忙上去扶住他,“先生,谢谢你。但是,你快点走吧。”
“你们在干什么?!”
青年还不急回答许荣荣,门口处,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尾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股寒气飘进了咖啡厅,几乎要把这里的空气都冻结。
这气场,许荣荣太熟悉了,她望过去,果然,战熠阳。
他牵着天宁站在门口,冷沉沉的双眸里满是阴鸷,如被触了逆鳞的龙,随时有可能动手把天地万物都毁灭。
战熠阳出现在这里,许荣荣是意外的,可看他牵着天宁,许荣荣明白了,天宁闹的。
“战熠阳?”沈雅婷并不害怕,眼底甚至带着笑意走向战熠阳,“你不是不要许荣荣了吗?还管她的事情干什么?”她兴趣浓厚地打量着战熠阳的脸,“啧啧,你总算睁开眼睛了。我始终想不明白,四年前你到底看上许荣荣什么……”
说着,沈雅婷伸出手要去抚战熠阳的脸,却被战熠阳攥住手,狠狠地推开了。
“滚!”战熠阳看向许荣荣,见她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毫不犹豫地伸手把她拉过來,“这个女人,就算是我不要的,也轮不到你來欺负。”
许荣荣一阵晃神。
战熠阳回來后,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地看他的侧脸,他真的沒变,脾气依然不是很好,依然会在她身陷囹圄的时候,把她护到身后。
不过,她也知道,四年前他是想这么做,而四年后,也许只是下意识的。
一旁的天宁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群人在欺负他妈妈!
小天宁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要爱妈咪,不能让妈妈受一丁点委屈。他是男子汉,应该要保护妈妈!
“坏人!不许欺负我妈妈!”
毫无预兆地,小天宁挣脱了战熠阳的手不顾一切地扑向一个男人……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來打自己?他伸手一推,天宁就摔倒在了地上。
“天宁!”许荣荣挣开了战熠阳的手跑过去把儿子扶起來,仔仔细细地看他,“有沒有哪里受伤?”
小天宁从小受的另一个教育就是:要绝对坚强,摔倒了第一时间就要自己爬起來。
所以,小天宁沒有哭沒有闹,“妈妈,我可以保护你!”说着,他还要冲上去和比自己高出好几个个头的男人來个决斗。
可是,有一个人的动作,比天宁更快。
许荣荣甚至來不及看清战熠阳的动作,只听见推到天宁的男人发出一声哀嚎,接着狠狠撞到墙壁上,鲜血从他的后脑勺上冒出來。
混乱的局面好像被人触动了启动键一样,一场n对1的混战就这样开始。
许荣荣胆战心惊地拉着天宁退到一边,见刚才的男青年还愣愣又崇拜地看着战熠阳,忙把他也拉了过來,免得被人误伤了,心跟被人吊起來了一样。
她清楚战熠阳的实力,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哪怕是轻微的擦伤,她也不愿意看到战熠阳受。
事实证明,许荣荣这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战熠阳虽然在四年前受了重伤,但是不影响他的实力,他一拳下去,那个人基本上就站不起來了,十几个人,轻轻松松的毫无压力就解决了,连衣服都沒有变脏一点。
天宁的嘴巴张成了“o”形,他一直在听别人说自己的爸爸有多厉害,一直都很崇拜,现在亲眼目睹了爸爸的厉害,那崇拜几乎要爆棚了。
“滚!”战熠阳冷冷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也许是身上的怒气还沒退下去,他看起來分分钟会再把人揍得落花流水。
趴在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沈雅婷的目光也变得怯怯的,战熠阳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警告:“别让我看见你再出现在这里。”
“你……”沈雅婷不可置信地看着战熠阳,“你不是忘了许荣荣?”明明忘了许荣荣,明明不要许荣荣了,可为什么,现在的战熠阳看起來,和四年前那个恨不得造个金屋把许荣荣藏起來的男人,沒有区别?
“轮不到你來过问,滚!”战熠阳冷得人胆子都发颤。
沈雅婷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狼狈地逃走了。
战熠阳看向许荣荣,她护着儿子站在角落,另一手还紧紧攥着那个陌生男人的手臂,看着她,目光柔软却复杂。
他的目光也很复杂,看着许荣荣攥着那男人的手,他竟然觉得……
该死的刺眼。
他不是刚刚才分开他们?
第七十二章 占有YU
“天宁,过來!”
战熠阳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能听出來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熟悉战熠阳的许荣荣更是能听出來战熠阳心情指数很低,但是她无法明白原因,只是松开了天宁的手,说:“去爸爸那边。”
说着,许荣荣看了眼刚才挺身而出帮自己的男青年,朝着他笑了笑:“谢谢你。今天咖啡厅暂时沒有办法营业了,你下次來,我给你免单。”
“你这里……”男人指了指一地的狼藉,“要不要我帮忙整理一下?”
许荣荣摇了摇头,“不麻烦了。谢谢。”
“好吧。”男人终于无奈地笑了笑,离开了。
送走了男人,许荣荣看向战熠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战熠阳的脸色好像……变难看了。
“我带天宁先走了。”
战熠阳牵着天宁的手就要离开,可是天宁“唔唔”地抗议了两声,死死地把战熠阳拉住:“爸爸,不要走,那群坏人再來欺负妈妈怎么办?我们要留在这里保护妈妈!”
许荣荣摸了摸儿子的头,看向战熠阳:“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晚上我再把天宁送回去。”
战熠阳:“……”许荣荣就这么希望他走?
“不可以!”天宁生怕战熠阳会溜走一样死死地拉住战熠阳,“爸爸,你走了坏人就会把妈妈抓走!我不要妈妈被抓走!”
说着,天宁拉着战熠阳往吧台那个房间跑,“妈妈会榨很好喝的果汁和做很好吃的蛋糕,我让妈妈弄给你吃!”
战熠阳就这么……被拉了进去。
儿子人小鬼大,许荣荣也沒有办法,只好进去,问天宁和战熠阳想吃什么。
战熠阳说了句“随便”,天宁噼里啪啦地点了一堆,许荣荣无奈地问:“天宁,你吃得完吗?”
天宁屈着膝盖跪在沙发椅上,双手支着下巴,天真无邪地看着许荣荣:“吃得完!而且你不会收我钱!”
“……”许荣荣被儿子打败了,软下肩膀,去吧台后准备东西了。
咖啡厅的院子一团乱,暂时是不能营业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在外面整理,时不时地往吧台的房间里瞄一眼。
窗边坐着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帅了,那些所谓的人气爆棚的男明星放过來,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俊美,阳刚,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冷,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按着完美男人的模子刻出來的。
窗外,有姑娘的芳心在荡漾。
而窗内,却是一片安静。
天宁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上的魔方,沒有和以往一样一口一个爸爸地缠着战熠阳说话。
战熠阳无聊之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许荣荣。
她站在吧台后,低着头榨果汁,毛衣的袖子挽起了一半,手臂上他给她留下的上的伤疤清晰可见。
看着那个伤疤,战熠阳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一根针刺进了心脏里。
不痛,却……很不舒服。
可是,许荣荣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个伤疤的样子,她炸好了果汁端过來,又去烤蛋糕。
战熠阳不得不承认,许荣荣安安静静地做着某件事情的时候,分外迷人。
她站在吧台后,微微低着头,几缕黑发垂下來,和她白皙洁净的面庞交相辉映,交织出一种安静且干净无暇的美,犹如一只美丽的谍栖息在那里,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战熠阳不禁想,四年前,他爱她吗?
亦琳说,四年前,他爱她。可是,为什么在他的心底,他却感觉这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人?
“成功了!”天宁忽然叫起來,“啪”的一声把一个六面的颜色都统一的魔方放在了桌子上,纯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爸爸,你看,我又成功了!”
战熠阳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最近他听这句话听得实在太多了,魔方已经难不倒天宁,他下次是不是该让他玩点高难度的东西了?
不一会,许荣荣也把蛋糕烤好了,她端过來,天宁毫不犹豫地对着蛋糕下手,不忘一个劲地大赞蛋糕好吃,催促着战熠阳也快点吃。
战熠阳却迟迟沒有拿起小叉子,目光一直停留在许荣荣身上。
许荣荣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自然的,局促地问:“怎么了吗?”
“刚才那些人,是什么人?”战熠阳问。
许荣荣愣了愣,旋即“哦”了声,“以前的朋友。”
战熠阳皱了皱眉:“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带着人來她开的咖啡厅闹事?他怎么记得这种人应该叫“仇人”,而不是“朋友”?
“一时半会说不清。”许荣荣笑得浅淡且勉强,“以后,这些事情……熠阳,你不要再管了。”
她不想再对战熠阳心存任何希冀和幻想、不想再重温被战熠阳保护的滋味,因为……战熠阳已经不属于她了。
他唤醒她四年前的记忆之后,又走去牵另一个女人的手,只会让她……加倍痛苦。
所以,不见,只怀念,是最好的。
战熠阳的唇角浮出讥诮的笑意:“我不管,你可以解决?”
“……”
“还是你认为你拉着的那个男人可以解决?我不这么认为。”战熠阳的语声有些讽刺,听起來更像……
吃醋。
许荣荣摇摇头,战熠阳怎么可能还会因为她吃醋?
疯了,不能再想了。
“不能自己解决,我也会报警。”许荣荣说,“总之,求你,不要再对我好。”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仿佛随时能滴出晶莹的液体,战熠阳看得心底一抽,声音也不自觉地冷硬下去:“我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不想天宁看见不该见到的事情。”
许荣荣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战熠阳,半晌后才“嗯”了一声,眉眼间的失落用尽全力也掩饰不住。
她和战熠阳,俨然已经走上了陌路。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哭了,反而想……笑。
许荣荣回到吧台后,听见战熠阳的手机响了起來,他走到外面去接,许荣荣却隐隐约约能听见他说话。
“嗯,我现在过去。……待会见。……”
从语气上,许荣荣能感觉得出來,是品瑞云。现在除了品瑞云和天宁,他不会对第三个人这么轻柔地说话。
他,又要去找品瑞云了吧?
想着,许荣荣一时间失了神,开水淋到了手背上,她被猛地烫醒了,“嘶”了一声,亟亟放下水壶,把水放到水龙头下去,开冷水,使劲地冲,希望能缓一缓那种灼痛的感觉。
“妈妈!”小天宁跑过來,扒拉着许荣荣的手要看。
“沒事。”许荣荣摸了摸儿子的头,“妈妈不小心弄到了而已。”
天宁还是想看许荣荣的伤口,可这时,战熠阳进來了,他站在门口,“天宁,我们走了。”
“啊……”天宁的声音里满是失望,明显不想这么早就走,“那我们要去哪儿?”
“我带你去吃饭。”战熠阳说。
“妈妈这里也可以……”天宁叫起來,可是他话还沒说完,手就被许荣荣牵了起來。
许荣荣带着天宁走出吧台交给战熠阳,“天宁,今天妈妈这里很乱,做不了饭,你跟爸爸去吃好不好?下次妈妈再给你做。”
战熠阳依然看着许荣荣,他沒想到,许荣荣会帮他说服天宁,她知道他要带着天宁去见谁的不是吗?
天宁最终被许荣荣说服了,乖乖跟着战熠阳走。
许荣荣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外,直到战熠阳的车子开走,她也沒有移动半分。
她知道战熠阳是要带着天宁去见品瑞云,他已经开始尝试着要天宁接受品瑞云了,她……其实是不愿意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和战熠阳之间的缘分已尽,战熠阳要开始他新的人生,天宁必须去适应。
所以,她只能捂着伤口,放手成全。
“荣荣姐!”后面一个在咖啡厅当服务生的年轻的女孩,拍了拍许荣荣的肩膀,“刚才那个大帅哥是天宁爸爸啊?也忒帅了点!他有沒有弟弟什么的……”
许荣荣收拾了一下心情,转回身去笑了笑,“天宁沒有叔叔,只有一个姑姑。”
“啊……”女服务生露出失望的神情,“我还想生个和天宁一样可爱的孩子呢!”
许荣荣笑了笑,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还能对爱情抱着最美好的幻想,真好。
而她,爱过一次,恐怕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荣荣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给我们听听呗!我们取取经,看看能不能遇到同样的极品。”小女生兴致高涨。
“我和他,离婚了。”许荣荣说出她和战熠阳的结局,唇角的微笑里尽是落寞,“所以,你们还是不要走我的路好。”
两个小女孩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她们和店里的顾客一样,都猜测许荣荣是个有故事的人,她们也能看出來,许荣荣身上那种淡然,是经历了太大风浪后,心已死的淡然。但是她们一直不敢问,不过今天他们总算知答案了。
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许荣荣总是听那首《my love》,百听不厌。
她,在怀念她爱过的人。
第七十三章 意外祸事
“我忘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天宁突然叫了起來,瞪大了明亮的双眸看着战熠阳。
“怎么了?”战熠阳偏头看向天宁,小鬼头年龄虽然小,但是却比同龄的小孩要稳重得多,极少有这么一惊一乍的时候。”
“妈妈的手被热水烫到了。”小天宁一脸的纠结懊悔,“我忘了给妈妈吹一下。”
“吹一下?”战熠阳不解。
“吹一下妈妈就不会痛了啊。”小天宁边解释边抬起手,狠狠地在手背上吹了一口气,“就像这样子!以前我和妈妈都是这样的!”
战熠阳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生理上的疼痛靠一口气是无法缓解的,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小天宁的心目中,许荣荣也许重要得无可取代,他真的可以接受品瑞云吗?
如果不能接受,他该怎么办?
车子在战熠阳的担忧中,停在了一家粤菜餐厅的门外,他下了车,带着天宁上楼,服务生领着他走向定好的位置。
品瑞云已经坐在那边等了,看见战熠阳和天宁,亲切地微笑着迎上來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天宁:“这是最新的美国战斗机模型,送给你!”
天宁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品瑞云,沒有接。
“天宁?”战熠阳晃了晃儿子的手。
“我不能要。”天宁眨巴眨巴眼睛,回过神來,说,“妈妈说,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可以要!”就算那是他最爱的战斗机模型。
品瑞云的脸上浮出尴尬,“天宁,阿姨不是陌生人。我们在你家见过面了,忘了吗?”
小天宁歪歪头,目光纯洁得让人让人想狠狠地亲他一口:“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品瑞云已经找不到台词了。
“天宁。”战熠阳蹲下來,和天宁对视着,“这是瑞云阿姨,不是陌生人,跟阿姨问好。”
小天宁将信将疑地看了品瑞云好几眼,“哦”了声,终于还是礼貌地问了好,品瑞云试图來抱他,他灵巧地躲开了,自己爬上了座位。
“熠阳……”品瑞云一脸的无奈,“这个孩子,不喜欢我。”
战熠阳只是说:“慢慢來。”
“你就不能教教他吗?”品瑞云问。
战熠阳:“……”教什么?教天宁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他愿意教,可惜的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算了。”品瑞云叹了口气,“吃饭吧,我会想办法。”
虽然品瑞云说了会自己想办法,但是落座后,战熠阳还是试图让天宁去接受品瑞云,跟他说了不少,暗示他以后要和这位阿姨生活在一起了,沒想到天宁忽然來了一句:
“爸爸,你是在给我找新妈妈吗?你要让这位阿姨当我的新妈妈吗?”
小天宁整个人被触到了暂停键一样,死死盯着战熠阳看,看不出來是要哭还是要笑,严肃得完全不像一个四岁的小孩。
战熠阳沉吟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品瑞云开口了:“天宁,别这样,多一个妈妈,不是更好吗?”
品瑞云自以为这样就能说服天宁。
可,天宁比一般的四岁小孩要聪明得多,而且是个绝对的妈妈控,除了许荣荣,他谁也不会要,品瑞云这一说,他心里产生了抵触,自然再也无法喜欢这个试图取代他最爱的妈妈的阿姨了。
但是当即小天宁沒有哭,也沒有闹,默默地坐好,只是从他微微扁着的嘴巴里,能看出來心情不是很好。
战熠阳也沒有办法,天宁总是要适应的,就算他现在不愿意。
菜都上齐后,品瑞云给天宁夹菜,天宁却跳下椅子:“我要去卫生间。”
战熠阳想陪着天宁去,品瑞云却叫來了服务生带天宁去,说是有话要跟他说。
服务生很喜欢天宁,一路牵着他的手进了卫生间,陪着他解决了问題后出來,天宁忽然看着她说:“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回去找我爸爸的!我知道他在哪里!”
“真乖。”服务生恨不得狠狠地亲天宁一口,恰逢领班叫她去做事了,只能松开了天宁的手,“那好,你乖乖的回去啊,姐姐去忙了。”
“嗯嗯!”天宁笑得比天使还要天使,点了点头,他看着服务生离开后,偷偷溜向了门口,趁着沒人注意,跑出去了。
餐厅内,品瑞云还在和战熠阳说着事情,战熠阳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看见带天宁去卫生间的服务生已经回來工作了,而天宁,还沒有回來了。
不好的预感在战熠阳的心头滋生,他去问服务生,结果服务生比他更加奇怪:“那孩子说他自己回來了呀。”
战熠阳仔细一想,骂了声“该死”。
下一秒,战熠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餐厅内,他甚至來不及和品瑞云说一声。
而这时,天宁已经在酒店外了,正好一辆出租车上有人下來,他走过去问司机:“叔叔,可不可以带我去找我妈妈?”
“呃,小朋友,你妈妈……”
司机的话还沒说完,战熠阳已经追出來,看见天宁,叫了他一声:“天宁!”
结果天宁一听见战熠阳的声音,车也不上了,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不要新妈妈!爸爸,我讨厌你!我要去找我妈妈!”
天宁不用跑两步就是一个路口,车子不停地來來往往,十分危险,战熠阳的心脏跟被人吊起來了一样,“天宁,别跑了!”
可是小天宁的情绪上已经开始抵触战熠阳,不顾一切地跑出了人行道,跳到车行道上,顿时,急促的车喇叭声响了起來……
“叭叭,,”
“天宁!”战熠阳的大脑,瞬间被抽空了,只剩下空白的一片,这种反应,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出现。
“吱,,”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來,随即,天宁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额头和半边脸颊。
战熠阳的眼睛在一瞬间着了火一样变得赤红,他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抱起天宁,双手,微微颤抖……
“天宁……”开了口战熠阳才发现,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别怕,爸爸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站起來,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无力,头上,隐隐作痛。
曾经,他抱着谁,也是这样的心痛和自责?
“爸爸,”小天宁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却还是抓着战熠阳的衣服袖子,“我只要我妈妈……”
战熠阳的眼眶有些热,“好。”
“我不要那个阿姨。”
“好。爸爸答应你。”战熠阳匆匆忙忙抱着天宁上了车,一路上不管红灯绿灯直接就就把车开过去。
这件事,错都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他不顾天宁的感受要他接受品瑞云,天宁不会受伤。
“爸爸……”天宁的眼泪终于流出來了,“我痛……”
“忍一忍。”战熠阳踩下车子的油门,“到了医院就不痛了,很快就到医院了。”
小天宁很坚强,“嗯”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战熠阳果断又加速,只想着争分夺秒地赶到医院,完全忘了一个人,,品瑞云。
品瑞云站在酒店门口,愣愣地看着战熠阳的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的失落,一丁点也不比许荣荣少。
同样的时间,三个人心里都是煎熬。
这个时候,远在红砖路的许荣荣还不知道天宁发生了意外,依然在整理着咖啡厅的残局。
叶子安闻讯赶过來,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沈雅婷塞回监狱里关一辈子。
许荣荣倒是淡然,只是清理着地上的花坛碎片的时候,无意间撞倒了一盆白山茶,“嘭”的一声,又一个花瓶在脚边碎裂了。
她皱皱眉,失神了,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沒什么的。不小心而已……”叶子安走过來,安慰的话还沒说完,许荣荣的手机就响了起來。
电话是梁淑娴打來的,许荣荣接通,听完梁淑娴的话后,全身的力气都别抽干了,手机从掌心中滑落,泪水夺眶而出……
“怎、怎么了?”叶子安扶住许荣荣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荣荣,看着我,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这么巧吧?
眼泪攻占了许荣荣的双眸,她哭着,“天宁……天宁出车祸了。”
叶子安瞪大眼睛,拉着许荣荣往外走,“哪家医院。”
“军区总医院。”
叶子安打开车门把许荣荣推上去,自己也紧接着坐上去,吩咐司机开往军区总院,不管红灯绿灯,不许停,她要他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医院去。
司机能猜到发生了大事了,踩下油门,直奔军区总院。
许荣荣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心中的煎熬和难受已经无法言喻。
天宁还那么小,汽车不知道是他小小的身体的几倍大,战熠阳怎么会让他出车祸?天宁,怎么能承受得起车祸?
“不会有事的。”叶子安握着天宁的手安慰,“战熠阳不会让天宁有事的。”
现在,许荣荣也只能那么希望了,但是……
“叶子,天宁出事的话,我……我会活不下去的。”战熠阳离开了她,还有天宁支撑着她活下去。可是如果失去天宁,她的世界就崩塌了,她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而现在,天宁的情况,未明。
她和战熠阳的未來,同样未明。
第七十四章 斥责
医院。
战家一家人都守在手术室的门外,几个男人还能承受得起这种意外,虽然眉眼间的着急掩饰不住,但至少显得稍为淡定些,梁淑娴急得眉头都皱了起來,只能默默地祈祷天宁不会有事。
如果天宁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许荣荣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了。
“熠阳。”战爷爷考虑了一番,终于还是说了,“你和品小姐的婚事,往后延吧。我不希望天宁再出事了。至少,等到天宁可以完全接受她了再说。”
战熠阳现在满脑子都是天宁的安危,沒來及想太多,只是“嗯”了一声。
如果说天宁这么抵触品瑞云的话,结婚的事情,不用爷爷说,他自己也会往后延。
他已经缺席了孩子的生活四年,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他不希望天宁以后会因为这件事而像他恨战司令一样恨他。
不一会,许荣荣和叶子安赶到了。
许荣荣因为担心,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向战熠阳的,她抓着战熠阳的手,声音和手都是颤抖的:“天宁怎么了?他怎么会被车撞到?你跟他说了什么?”
她知道天宁是什么样的孩子,他从小就懂得要走斑马线,红灯停绿灯行,不可以在马路上乱跑。所以,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天宁不可能会跑去被车撞到。
战熠阳觉得许荣荣有权利知道事实,所以告诉了她全部,他以为听完后许荣荣会生气,会责怪他,至少也会说一句后悔把抚养权给了他。
可是,沒有。
许荣荣只是闭了闭眼,什么都沒说,坐到一边去等着。
他沒看到,许荣荣眼底的绝望。
许荣荣不说,是因为真正的心里话,根本不能说出來。
为了让天宁接受品瑞云,战熠阳甚至让孩子出了车祸,她还能说什么呢?说她和天宁一样不想让战熠阳和品瑞云在一起?
这样的话,理智不允许她说出口。
且,她能感觉到,她对战熠阳的心,好像又死得彻底了一些。这样残忍的事实,终于让她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在战熠阳的心目中,品瑞云已经成了无可取代的那一个。
许荣荣这样不符合逻辑的沉默,最终是让战熠阳的心底对她滋生出來了一股愧疚。
时间在等待的面前,每一毫秒都变成了煎熬,手术室外的众人煎熬了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所有人都围到了医生身边去,见到医生一脸的凝重时,许荣荣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医生,情况怎么样?”梁淑娴问。
“身上有不太严重的擦伤,左手轻微骨折,这些都可以慢慢恢复,但是……”医生顿了顿,叹了口气,“孩子的头部受到的撞击很严重……”
到了后面,医生的声音在许荣荣的脑海里,忽然变成了回音一样的声音,清晰地不停回想,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无情地带走她身上的一点力气……
医生说,天宁的头部受到严重的撞击,视觉神经线被压迫,天宁的视力,很有可能受到影响。
虽然还无法确定,还需要过一两天再做检查二十四个小时后做检查才能知道最后的答案,但是,孩子失明的几率极大。
许荣荣想,她宁愿听到自己得了绝症明天就要死了的消息,也不要天宁会慢慢地看不见这个世界。
天宁有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他那么喜欢到处跑,那么喜欢拆装武器模型,他怎么可以……失去视力?
家人的安慰,许荣荣都听不见了。现在,她满脑子里只有天宁的眼睛。
天宁被从手术室里送出來,左手手上戴着护腕带,额头上缠着纱布,双眸紧紧闭着,脸颊上有擦伤,许荣荣的心一阵撕裂的痛。
天宁虽然从小就调皮,但是他的肢体很灵活,反应也很快,就连学走路的时候都沒摔倒过几次,这么严重的伤,是第一次受。
许荣荣仿佛感觉到了那一瞬间天宁所承受的痛苦,那种痛也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全身沒有哪个角落不痛。
最后,小天宁被送进了单人儿童病房重症监护病房,医生说,如果二十四小时后,一切可以正常的话,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然后再针对视力做相应的检查和治疗。。
已经是下午,天宁还沒醒,为了不打扰孩子休息,只有许荣荣和战熠阳留了下來,战亦琳和战司令回去联系其他医生了。
事在人为,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天宁的视力受损。
孩子靠眼睛來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倾尽整个战家,他们也要挽回天宁的双眼。
重症病房的家属等候室内病房内,许荣荣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病床旁边,战熠阳就站在旁边,可是她无暇顾及,眼里心里只有天宁,心好像如一潭止水,又好像备受煎熬。
如果,天宁的眼睛真的无法恢复,也许……她再也不会原谅战熠阳了。
战熠阳站在一旁,心里担心的明明就是天宁,可是他的目光却不像许荣荣那样在天宁身上,而是在许荣荣身上,移不开目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荣荣的侧脸,好像能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什么阻拦住了,感觉不舒服至极。
战熠阳想把这种感觉甩出去,可是,办不到。
直到天黑的时候,天宁醒过來。
小天宁是痛醒的,他的眼睛还沒睁开,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用细微的声音叫着:“妈妈……妈妈……”
孩子每叫一声都好像往许荣荣心里插进去一把刀,她痛得鲜血淋漓,冲进病房紧紧握着天宁沒受伤的手:“妈妈在这儿。”
缓缓地,小天宁睁开了眼睛,“妈妈,痛……”
听着儿子微弱的声音,许荣荣终于崩溃了,抱住了儿子:“天宁,对不起。”
她明知道天宁离不开她,明知道他不会接受第二个人当他妈妈。可是,她还是亲手把天宁交给了战熠阳,让他去学着接受品瑞云。
是她忘了,天宁再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但他终究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她沒站在天宁的角度上考虑过,她错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
战熠阳第一时间去叫医生了。
很快地,医生和护士涌进來,要给天宁做检查,许荣荣和战熠阳被迫退出去,在外面煎熬地等候。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和护士出來,告诉许荣荣和战熠阳,除了视力方面暂时不能得到结果外,其他的一切指标都正常,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至于视力,需要等到两天后做检查才能知道结果。
许荣荣感激地看着医生,紧紧跟着天宁进了普通的单人病房。
战熠阳一直跟在后面,愧疚也在侵蚀着他战熠阳的心脏,进了病房后,他走到了天宁的病床边,叫了声天宁的名字,沒想到天宁竟然用抗拒排斥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委委屈屈地说:
“我不要那个阿姨当我的妈妈,!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也许是受伤的原因,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坚定。
“天宁……”战熠阳知道这次是他错了,试图去碰一碰天宁,孩子很敏感地躲开了。
这一瞬间,只有许荣荣注意到,战熠阳的眼里划过了一抹深深的失落。
几乎也是这一瞬间,许荣荣不想再怪战熠阳,她知道,战熠阳也不想事情发展成这样的。但是有一件事,她必须要争取。
“天宁。”许荣荣安抚小天宁的情绪,“爸爸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带你去和那个阿姨吃饭,沒有让你叫那个阿姨妈妈,不要怪爸爸了,好不好?”
天宁扁扁嘴,低着头说:“我不要再看见那个阿姨,我不喜欢她。”他抬头看着战熠阳,好像在说:你不答应我就不原谅你。
从不妥协的战熠阳向四岁的儿子妥协了,蹲在儿子的病床前,“好,我再也不让阿姨去我们家了。你不会再见到她。”
小天宁将信将疑,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战熠阳,点了点头,终于肯让战熠阳碰了。
许荣荣从小就教会天宁如何去原谅别人,所以自小天宁就是个大大方方的孩子,相信了战熠阳,又是一口一个爸爸甜甜地叫,很快忘了不愉快的事情,只是时不时说手上的伤口疼,头也会疼,皱着眉的样子让人疼到了骨子里。
战熠阳心里有愧疚在作祟,几乎想用生命去陪儿子,不忘一边想办法减轻天宁的痛苦。
许荣荣终于放下心來,恰好家里的阿姨把三个人的晚饭送过來,她拿去热了一下,拎回房间,想喂给天宁吃的时候,战熠阳把她手上的碗筷接了过去,说:“我來。”
“还是我……”许荣荣话说到一半,自动收声了。
她想说还是她來比较好,是因为她怕战熠阳不够熟练,可是看他的动作,根本看不出生疏的痕迹來。
或许,在她离开战家的日子里,战熠阳已经掌握了这项技能。他为了成为一个好父亲,付出的,不必她初为人母的时候少。
战熠阳喂天宁吃饭,许荣荣在一旁整理东西,整理好之后天宁也刚好吃完饭,小天宁还十分懂事地让他们也该吃了,许荣荣多少觉得和战熠阳同桌吃饭有些尴尬,看向战熠阳说:
“你先吃吧,我去接点热水给天宁洗脸。”
战熠阳沒说什么,只是才刚坐下,汤还沒來得及喝完,忽然听到卫生间里面传來“嘭”的一声巨响,天宁叫了声“妈妈!”,他起身毫不犹豫地往卫生间冲。
并沒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大事件,只是许荣荣在卫生间里把水打翻了,洗脸盆在地上裂成了两半,而许荣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枪伤的伤口。
战熠阳皱了皱眉:“怎么了?”
许荣荣回过神來,“沒什么。”她缩回了手。
沒什么,只是,以后她不敢随随便便地抱天宁了。
刚才端起一盆水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忽然传來一阵无法忍受的刺痛,抽干了她手上的力气,一盆水就那样从手上滑了下去。她无法想象,如果她手上是抱着天宁,后果会怎样。
就在这时,战熠阳忽然皱着眉说:“这样还叫沒什么?”
第七十五章 请把抚养权给我
许荣荣愣愣地站在卫生间里,云里雾里地看着战熠阳。
他说的“这样”,是哪样?
战熠阳见许荣荣还愣愣的站在卫生间里面,眉头不由得蹙了起來,“还愣着?出來。”
许荣荣不知道战熠阳到底是要闹哪出,愣愣地走出卫生间,忽然被战熠阳拉住手,被他带着往天宁的病房里走,最后被他按在了沙发上。
平常简单到不能再平常简单的动作,许荣荣的心跳,却不争气地失控了。
在战熠阳的身上,她闻到了她所熟悉的、怀念的气息。
曾经,他也是这样,只要她有丁点大的事情,他都当成天大的事情來处理,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娃娃,必须要小心呵护。
而他,霸道且不容置喙地呵护着她,让她哭笑不得,却又时不时用温柔让她心甘情愿地沦陷。
那是四年前的他,四年后,他已经失去了记忆,已经说了不在乎他,她好不容易做到了心如止水,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紧张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地來撩拨她的心弦?
有好几次,许荣荣都想挣开战熠阳的手。可是她的身体却沒有脑海中的想法那么争气,她怀念这样的战熠阳,她无法挣开他。
这一世,永远,只有战熠阳推开她的机会。
她爱得,就是这么卑微。
战熠阳把许荣荣按在沙发上后,转身去按了护士玲。
许荣荣仍然不知道战熠阳要干什么。
倒是护士很快地就进來,问战熠阳有什么需要,战熠阳说:“我要治烫伤的药,大人的。”
“好的,我马上送过來。”
护士退出去,许荣荣也终于知道战熠阳说的“这样”是哪样了。
她的左手今天早上就被烫伤了,不是特别严重,她随便用冷水冲了一下就沒去理会了,去整理凌乱的咖啡厅个,本來以为手上不严重的伤口久而久之就会好,可是刚才在卫生间把水打翻的时候,又有热水溅到了原本就烫伤的手背上,雪上加霜,手背又红了起來,还有脱皮的迹象。
其实,她是打算给天宁洗了脸和手之后就去买药处理一下的,但是沒想到,战熠阳比她还要着急。
战熠阳是关心她,还是……
“战少将。”护士推开病房门进來,“你要的烫伤药和纱布在这儿了。”
说完,护士又离开了病房。
战熠阳的眉头皱了起來,护士沒看见许荣荣手上的伤?不懂得给她处理了再走?
护士确实沒看见许荣荣手上的伤,更何况这里是儿科,护士也不具备给一个大人处理烫伤的意识。
许荣荣一眼看穿了战熠阳的想法,拿起药膏和纱布,“沒关系,我可以自己來。”顿了顿,她又说,“谢谢你。”
说完许荣荣就感觉到了现实的讽刺,曾经,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战熠阳的宠溺,而今,却要客客气气地和她说谢谢……
战熠阳也不喜欢听到许荣荣的那句“谢谢”,眉头皱得更深了,生硬地回了句:“我只是不想让天宁担心你。”
“爸爸。!”天宁忽然出声了,严肃地看着战熠阳,“你为什么不帮妈妈呢?”
“……”
“……”
战熠阳和许荣荣的头皮都硬了,许荣荣更是觉得分外尴尬,笑了笑看向天宁,“妈妈自己可以。”
天宁摆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妈妈,你有那么聪明吗?”
“……”许荣荣脸上的笑彻底坍塌了,战天宁小朋友这是……几个意思?他这是伤后吐真言,终于告诉她,在他眼里,她一直很笨了吗?
战熠阳倒是被儿子逗笑了,扬扬唇角,坐到天宁身边去,等着看许荣荣自己怎么折腾。
许荣荣平时虽然看起來沒什么脾气,但她绝对是个有骨气的人,本着绝对不可以让那对父子看不起的想法,拿起消毒水拧开,却忘了手上有伤,一下子过于用力拉紧了皮肤,痛感传來,她痛苦地低下头闷哼了一声……
然后,她不想抬头了。
不用抬头,她的脑海中都可以浮现出天宁和战熠阳的表情,一定是无语又鄙视。
“妈妈……”最终是天宁出声了,他边说话边笑得异常的开心,好像他终于证明了许荣荣有多笨一样因为头上的伤不敢用力说话,声音变得很低,听起來竟然有几分大人一样的无奈意味,“还是让爸爸帮你吧。”
许荣荣囧囧有神地看过去,正好看见天宁用小小的手戳着战熠阳,“爸爸,你去啊。”
“……”战熠阳沒有动,只是眉头微微蹙了起來。他准备和品瑞云结婚,怎么可能会去帮前妻处理伤口。
“爸爸……”天宁使出杀手锏,,撒娇。
“别闹!”战熠阳也有对付天宁的撒娇最好的方法,,低低地喝一声。四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辨别别人的喜怒哀乐的能力,一般看他不高兴了,天宁立刻就会收敛。
可是这一次,天宁沒有收敛。
“爸爸!!”天宁忽然卯足劲叫起來,“妈妈的手受伤了!姑姑受伤了,浩然叔叔都会帮她贴创可贴的!浩然叔叔说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
“……”战熠阳想把陈浩然调到边疆去了。
“爸爸!!!”天宁的声音更大了,可是一用力说话就会牵动头上的伤口,他的眼泪都快要出來了。
战熠阳终于无法忍受了是不忍心看到儿子这么辛苦,走过去拿过许荣荣手上的消毒水,拧开,倒了适量出來浸湿棉花,看也不看许荣荣就说:“手伸出來。”
许荣荣愣愣地把手伸了出去,眼眶莫名地就有些发热。
虽然此刻的战熠阳远不如四年前温柔,依然那么冷漠,但是,他愿意靠近他了。
他知不知道,在他四周的空气,都比别处好很多?
最终,许荣荣还是把那种哭的冲动逼了回去,收拾好心情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四年前,战熠阳这样的温柔她唾手可得,但是四年后,她需要格外珍惜。
战熠阳处理伤口的手法很熟练,和快就消毒完毕,接着给许荣荣涂上了烫伤药膏。
他看起來自然而然,脸上甚至还弥漫着一层许荣荣熟悉的寒意。
但心底的异样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的掌心上,就是许荣荣白皙嫩滑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恰到好处,可是他握在手里却觉得分外的滚烫,有什么,顺着他的手,一直蔓延到了心脏……
心脏那个地方地反,响起异动。
缠上纱布后,战熠阳第一时间松开了许荣荣的手,“伤口不是特别严重。不要碰水,很快就可以好了。”
许荣荣点了点头,“嗯。”
“妈妈,你过來一下!”天宁忽然叫许荣荣。
许荣荣知道天宁想干什么,走过去,坐在床边,主动伸出了受伤的手。
天宁扬起天使一般的笑容,用沒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许荣荣的手,狠狠地往她的手背上吹了一口气,“妈妈,是不是不痛了?”
孩子的眼睛纯澈明亮,仿佛俯瞰着人间的天使,许荣荣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去,她亲呢地蹭了蹭儿子的额头:“嗯,一点都不痛了。”
天宁笑了,清脆干净的笑声,比天籁还要悦耳。
一时间,母子间的气氛,格外温馨,战熠阳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后,渐渐失神了……
这样的画面,他是不是曾经想过?
半晌后,许荣荣和天宁的亲呢游戏结束了,战熠阳终于回过神來,“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陪着天宁。”
许荣荣摇头,声音十分的轻却很笃定,“天宁不舒服的时候要我陪在身边,他半夜会醒,我得在这里陪着他。”否则,战熠阳一个人搞不定。
天宁在一旁点头附和,可怜兮兮地说:“沒错,爸爸,我要妈妈陪着我,你和妈妈一起陪着我吧!”
战熠阳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为难的神色,许荣荣知道他在顾虑品瑞云,又说:“我一个人可以,你回去吧。”
“……”战熠阳不想,孩子生病的时候最需要大人,他无法在这个时候离开天宁。可是,她和许荣荣一起在这里陪着天宁一夜,该怎么和品瑞云解释。
品瑞云……
战熠阳这才猛然想起中午匆匆忙忙把天宁送來了医院,把品瑞云忘在了餐厅了,居然到现在才记起來。
他暂时不和许荣荣再讨论谁留下來的问題,出去,给品瑞云打电话。
可是,品瑞云的电话已经关机。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品瑞云发过去。
,,抱歉。
看着短信发送成功后,他回了病房。
之所以不去找品瑞云,是以为他相信品瑞云,她比一般的女人坚强,不需要他呵护,不需要他安慰,不需要甜言蜜语,他当初愿意和她交往,也是因为她这几点。
呵护和甜言蜜语这些事,他知道他永远也做不來。
一回到病房,天宁就兴奋地问期待地问:“爸爸,你决定和妈妈一起留下來陪我了吗?”
战熠阳不忍心让儿子失望,看了许荣荣一眼,点头。
他已经不介意了,如果许荣荣介意的话,那就让她自己找借口和天宁解释,然后离开吧。
可出乎意料的,许荣荣沒说什么,反而是在那边很有耐心地哄着天宁入睡。
天宁手上的伤口还痛,可是他却很坚强地不哭不闹,只是微皱着眉头,紧紧抓着许荣荣的手,低声哀求:“妈妈,你不要走。”
“嗯。”许荣荣点头,“睡吧,妈妈不会走。”她,再也不会走,再也不会离开天宁了。
天宁知道许荣荣不会骗自己的,放心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睡了过去。
许荣荣怕吵醒天宁,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给天宁盖好被子后起身,蓦地看见战熠阳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心里一跳,走过去问:“我有事想跟你说,能出去一下吗?”
战熠阳不知道许荣荣想说什么,点了点头,跟着许荣荣出去了,两人一直走到医院楼下的花园,许荣荣才停下脚步。
许荣荣转过身,看着战熠阳的双眸,坚定地说:“熠阳,把天宁的抚养权给我吧。”
第一秒,战熠阳愕然。
第二秒,他的眸底瞬间变得阴鸷,山雨欲來……
第七十六章 你没实力和我争抚养权
许荣荣笔直地站着,目光坚定地直视战熠阳的双眸。
无畏无惧,不卑不亢,透出來一股势在必得。
气势方面其实她不是战熠阳的对手,可是此刻,她娇小薄弱的身躯坚定地直面战熠阳,却不会给人她比战熠阳弱一截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从骨子里透出來的那股坚定,要得到天宁的抚养权的坚定。
战熠阳的神情更加阴鸷了,好像一头沉默的猛兽,分分钟会大开杀戒,毁灭眼前的一切。
许荣荣的心底却沒有丝毫的害怕,也沒有退缩的打算。
“熠阳。”她平静地说,“我后悔了,我不该把天宁交给你。我早就应该知道,依照天宁的性格,他是不可能会接受品瑞云的。如果以后你强迫他和品瑞云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孩子还要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所以,把抚养权给我吧。我就在浅水湾,你想什么时候來看天宁都可以。偶尔你想把他接去和你住几天,或者想把天宁带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长期和品瑞云呆在一起。
“而且,你要和品瑞云结婚的不是吗?很快地你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新生的孩子减轻天宁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到时候,天宁对你來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我这一辈子只能有天宁一个孩子,他永远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只有我能保证,我所有的爱,永远只给天宁一个人。
“所以,求你,把天宁的抚养权给我,让他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不想他因为品瑞云,而再受到任何伤害。”
“……”
战熠阳心底蠢蠢欲动的怒气慢慢地平息下去,却有更多的东西在心里不停地翻涌着。
一直以來,他都以为许荣荣是任人戳圆捏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会逆來顺受的。
可是他错了,他才知道,原來许荣荣在她坚持的事情面前,也可以变得这样刚强。
“如果你不答应,”许荣荣看着战熠阳,平静且坚定地继续说,“我会请律师起诉。天宁跟着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可能会失明,就算你是一个集团军的领导者,法官也不会把天宁判给你的。”
“……”战熠阳的目光沉下去,比茫茫夜色还要让人感到压迫,他无论如何也沒想到,许荣荣居然敢说要起诉他。
许荣荣不想再说下去了。
为了不让天宁以后受到伤害,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天宁的抚养权,而战熠阳明显不想放手,那还说什么呢?倒不如着手去找律师。
只是,她和战熠阳,真的要对簿公堂吗?
“等一下。”
战熠阳的声音忽然响起來,许荣荣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掉头向战熠阳看回去。
“和瑞云结婚的事情,”战熠阳说,“我已经往后延了。我暂时不会和她结婚。至少,在天宁完全接受她以前不会。”
许荣荣微微错愕,“她不会介意吗?”为了天宁,战熠阳真的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她可以理解。”战熠阳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许荣荣想,理解是能理解,但是品瑞云的心里,总归会不舒服的吧?
“所以,天宁的抚养权,你暂时还沒有必要和我争。”战熠阳的声音沒有起伏,冷冷的有一种警告的意味,“就算你想,你也沒那个实力。”
许荣荣的双手悄然握成了拳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算沒有和你抗衡的实力,我也不会放弃。”
说完,许荣荣强压着心底翻涌的酸涩,转身往回走。
战熠阳的目光落在许荣荣的背影上,她看起來那么瘦小,单薄,连微风细雨都经不起,四年前哪里來的勇气冒死生下天宁?又是哪里來的勇气站出來坚定无比地和他争天宁的抚养权?
这个女人……
在花园里站了许久,战熠阳也回了病房,这时许荣荣已经洗完澡出來了,站在病房里一会看看沙发,一会看看陪护床,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也许是因为顾及到他也在这里过夜,她沐浴后,穿的是一套薄薄的保守卫衣而不是睡衣,但就算这样,她纤细柔美的身体线条,还是被衣物毫无遗漏地勾勒了出來。
战熠阳别开目光,声音里的别扭许荣荣听不出來:“你睡陪护床,我睡沙发。”他知道许荣荣在纠结这个。
“你睡沙发……”许荣荣有些犹豫,“会很不舒服吧?”三个座位的小沙发,根本容不下战熠阳185的海拔身高,所以,,“还是你睡床吧,我睡沙发。”
许荣荣从战熠阳的面前走过去,而战熠阳的视线看下來,正好落在她的颈项上,纤细的,白皙的,光洁莹润的,如一块上好的古玉,泛着一种诱惑人的色调……
战熠阳的心底蓦地翻腾起一股异样的躁动,他眯了眯眼,声音随之冷下去,“不用!你睡床上!”
许荣荣愣了愣,不解地看着战熠阳,她始终无法适应战熠阳用稍重的口气和她说话,但最终也沒说什么,只是躺到床上去了。
战熠阳也在沙发上躺下,许荣荣说得沒错,的确不舒服,格外的不舒服,他……根本无法像以往一样安稳入眠。
许荣荣也沒睡着,她侧卧着,面对着窗户,枕着手臂,茫茫然地看着窗外不知來源的灯光。
寂静铺满了整个房间,似乎连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有病床上的天宁,沉浸在有爸爸妈妈一起陪着的喜悦当中,睡得香甜。
时间缓缓地流逝,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窗外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整座城市度陷入了沉睡,而许荣荣依然在黑夜中睁着眼睛,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看见战熠阳已经睡着了,被子掉在了地上。
她知道其实战熠阳睡觉的时候是很安分的,大概是沙发实在太小了。
许荣荣悄无声息地起床,轻轻地捡起被子,弯腰要盖到战熠阳的身上。
然而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痴痴的目光胶着在了战熠阳的脸上。
战熠阳回來后,别说是像四年前一样亲呢地碰碰他,她连好好看看他的机会都沒有,而现在,似乎就是她这一生最后的机会。
她想他。
缓缓地,许荣荣俯身下去,唇落在了战熠阳菲薄的双唇上。
她倾注在战熠阳身上的爱,从未变过,也永远也不会变。熟睡的他,知道吗?
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战熠阳已经忘了她。
沒有了他的爱,她和那些他的仰慕者已经沒有区别。他要去娶品瑞云了……
沒错,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许荣荣的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她把被子盖到战熠阳身上,给他掖好被角,又重新躺回了陪护床上,望着窗外,等下一个黎明天亮。
她同时也在等待,她人生的下一个黎明天亮。
黑白被不停流逝的时间更迭,人间很容易迎來了全新的一天。
许荣荣在清晨的时候,终于睡了过去,而战熠阳的时差已经调回來,快要七点的时候,他准时睁开了眼睛。
战熠阳睡的沙发正对着陪护床,因此第一个落入他眼帘的,是许荣荣的身影。
她的个子本來就娇小,又是以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蜷缩在被窝里,于是成了小小的一团,战熠阳不禁想,她是不是找不到安全感?
天宁也还在睡觉,战熠阳把动作放得很轻,走到天宁的病床边,才坐下去,沒想到天宁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爸爸,妈妈呢?”小天宁揉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问。
战熠阳抚了抚儿子柔软的黑发,“妈妈还在睡觉。”
小天宁下意识地看向陪护床那边,眼睛顿时微微瞪大了,像是猛地反应过來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突然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说:“爸爸,你带我出去,但是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哦!”
战熠阳不知道天宁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天宁的眼神格外急切,他也只能轻手轻脚地把儿子抱起來,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外面的小客厅。
一到客厅,小天宁就松了口气似的说:“姑姑说,早上起來的时候如果妈妈还在睡觉,就绝对不能把妈妈吵醒!”
战熠阳皱皱眉,“为什么?”
“因为……”天宁费力地想着,“因为妈妈……失……失眠!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打扰妈妈,要让妈妈好好休息!”
战熠阳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天宁的黑发,因为儿子的懂事体贴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在想,,许荣荣为什么会患上失眠症?
“姑姑还说,”天宁又接着说,“妈妈是因为太想你了才会睡不着的。”他忽然笑起來,“爸爸,你回來了,妈妈就不会睡不着了!”
孩子的世界单纯得让人不忍打扰,战熠阳只能笑笑,带着天宁去刷牙。
天宁自己从沙发上下來的时候,忽然用沒受伤的手揉了揉眼睛。一开始战熠阳沒怎么注意,可是他揉完了之后眨一眨,又接着揉。
战熠阳猛地反应过來,拿开天宁的手,焦急不安地看着儿子:“天宁,你怎么了?”
“爸爸,我,”天宁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声音里满是焦急,“前面的东西我看不清楚了。”
许荣荣醒过來,推开病房的门出來,正好听见天宁的话,身体里的力气猛地被抽空了,如果不是扶着门框,也在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第七十七章 第一次拥抱
“天宁,看着爸爸。”
战熠阳紧紧握着小天宁的手,好像要用力地抓住什么一样,第一次把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表现在了神情上。
“别怕。”他安慰着儿子,企图用这样的方法给天宁力量,“爸爸在这儿,看着我。”
天宁的个性到底是遗传战熠阳较多,加上许荣荣从小的教育,他也只是微微慌乱了一下,并沒有哭,且在战熠阳的抚慰下,他很快平静下來,看着战熠阳,几秒后,眼睛微微湿润了:“爸爸,我看不到你长什么样了。”
可以听得出來,小天宁是想哭的,可是他拼命忍住了,只是声音里带了轻微的哭腔,委屈无助得像迷了路的小天使。
战熠阳的心脏好像被人毫无预兆地钉进去一颗钉子一样,尖锐的疼痛迅速地蔓延遍四肢百骸。
他抱了抱天宁,“别怕,爸爸去叫医生,医生來了你就可以看得见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爸爸,好不好?”
“嗯。”天宁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战熠阳松开天宁的时候才发现许荣荣站在门口,双眸里满是茫然、无措和恐慌,他走过去,握了握许荣荣的手,声音也不像以往那样冰冷了,“别慌,先看着天宁。我很快回來。”
说完,战熠阳疾步离开了病房,许荣荣好像这才醒过神來似的,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抱住了天宁,眼泪不停地滑落下來。
“妈妈。”小天宁的视线虽然模糊,但是他太熟悉许荣荣了,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她,声音里隐藏着一些不太明显的恐惧。
“不会有事的。”许荣荣紧紧抱着儿子,“天宁,你别怕。”
“……嗯。”沉默了片刻,小天宁的口吻忽然肯定起來,“我不怕,爸爸说医生叔叔來了我就可以看见了。”
许荣荣哽咽着点了点头,战熠阳很快带着几个医生和护士回來了,小天宁被送去接受检查,途中,许荣荣只是听见医生说,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按照他们的判断,天宁的视力是应该慢慢消失的,不会一下子突然看不清了,而且,也不该來得这么快。
言下之意就是,情况比他们预想中还要更加糟糕,那一刹那,许荣荣仿佛看到了天地在自己的眼前崩裂……
进行检查的时候家属不能陪同,许荣荣和战熠阳被拦在门外,许荣荣无助地扶着门框,再也无力站稳,蹲到了地上……
为什么?
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战熠阳忘记了她,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对她而言已经够残忍了,她也不去怨天尤人。
可为什么连她仅有的儿子也不放过,天宁还那么小,他怎么可以失去视力?
战熠阳看着许荣荣孤独无助的身影缩成一团,手微微伸出去了一下,又缩回來,犹豫了几秒,他还是再次伸出手去把许荣荣拉了起來。
许荣荣迅速整理一下情绪,站起來后看着战熠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挣开了他的手,逼着眼泪倒流回肚子里。
战熠阳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战熠阳,不能给她坚实的肩膀和胸膛依靠,她不能在他面前哭。现在天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做的,也绝对不是哭。
“我沒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
战熠阳看着变得空荡荡的掌心,再看看许荣荣明明那么害怕和无助,却还是说自己沒事的神情,蓦地觉得,心底的疼痛好像变得更加尖锐了。
“我不会让天宁失明。”他坚定地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他的视力复原。”
“……”许荣荣点了点头,她也不会放弃。她已经失去了战熠阳,等同于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天宁是让她活下去的支柱,如果天宁出事,她……无法想象她该怎么熬过以后的每一天。
一个多小时后,天宁的检查全部做完了,医生出來,许荣荣上去问情况,医生说:“从初步的检查结果來看,孩子的视力是保不住了。虽然我们会尽力,但是,两位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检查分析的结果,明天早上就能拿到了。”
许荣荣的呼吸道像是忽然被堵住了一样,一口气都透不过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次,战熠阳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扶住了许荣荣。
许荣荣心中怆然,战熠阳的手,曾经给了她无数的宠爱和爱护,有他牵着,她就可以无忧无虑。
可现在,就算是这双手也救不了她。
战熠阳心底的痛不必许荣荣少,但是眼前的事实不允许他去舔伤口,他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挽救天宁的视力,否则,他这一生都将愧对天宁。
很快地,小天宁被送出來,检查已经让他已经再度睡着了,他还不知道他被最残酷的故事选中了,安心地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让人心如刀割。
许荣荣跑过去,紧紧握着天宁的手,看着他紧闭的双眸想,孩子醒过來的时候,她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眼前一切模糊一片的事情?
她忽然开始恨自己,那天,天宁明明不肯走的,她为什么要把他交给战熠阳?
她不怪战熠阳,就像她手腕上的子弹一样,从不怪他。
因为爱,也许,她永远无法怪罪战熠阳。
天宁很快被送回病房,为了不打扰到他的休息,战熠阳和许荣荣都在外面的小会客厅里,战熠阳坐在沙发上,声音低低的,能听出來他很自责,“对不起,沒有照顾好天宁,是我的错。”
许荣荣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已经沒用了,等结果出來吧。”她还心存侥幸,希望结果出來的时候,能改变当前的局势情况。
战熠阳当然不会坐着干等,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开始着手准备联系最权威的专家,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出去,最后一个是打给一个勤务兵的,交代完了该交代的事情后,看了许荣荣一眼,又补上一句:“送份早餐到医院來。”
许荣荣恍恍惚惚地坐在沙发上,根本沒听见战熠阳说了什么,半个多小时后,敲门声响起來她也反应不过來,最后是战熠阳去开了门。
再回來的时候,战熠阳的手上拎着一碗打包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两个茶叶蛋,一杯豆浆,他通通放到许荣荣面前,“吃了。”
“……”天宁的事情已经塞满了许荣荣的脑子,她根本无暇接收其他信息,半晌后才猛地反应过來,看了看战熠阳,又看了看面前的东西,“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战熠阳说,“天宁醒了还要你照顾,你不吃东西,哪里來的精力?”
“……”许荣荣根本沒胃口。
“吃吧。”战熠阳的声音语气稍为柔了一点,“天宁会担心你。”
想起天宁,许荣荣的心脏又是一阵揪紧,为了可以好好照顾天宁,她“嗯”了一声,端起皮蛋瘦肉粥,喝下去两口,脑海中忽然出现出天宁第一次自己拿着小调羹吃饭的样子,,
他动作不太熟练却很认真地舀了一调羹的粥,送到自己嘴里,喝完了一碗粥后就开心得大叫:“妈妈我学会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喂我吃饭了!”
天宁很爱探索未知的东西,每每弄懂了什么或者学会了什么都会异常兴奋,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绽放出夺目的异彩,可如果他看不见了,他还能这样吗?他的眼睛会不会失去光彩?
许荣荣的心脏被人堵住了一样,眼眶迅速发红,她放下手里的一次性塑料碗,说了声“我出去一下”就匆匆走出了病房。
战熠阳并沒有错过刚才许荣荣起身的时候,她眼眶里的那抹红,又看了看她的粥,根本沒喝下去几口,皱了皱眉,起身跟出去。
走廊上已经沒有许荣荣的身影,战熠阳看了看走廊的两边,最终向着尽头那个方向走去。
在走廊尽头拐个弯,就是洗手间和盥洗室了, 战熠阳走过去,果然看见了许荣荣。
她在盥洗室里,扶着盥洗台的边缘,泣不成声。
战熠阳看不到许荣荣的脸,他面对的是她的侧身,而她一头黑且直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但他也知道,许荣荣很难过。
可她为什么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反而是要躲到这里來,哭得这样肝肠寸断?
不知道是不是许荣荣的痛叠加到了他身上,战熠阳忽然觉得,钉着钉子的心脏好像猛地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胸口处翻腾……
他的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许荣荣,在许荣荣身边站定,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扳过來面对着他。
看见战熠阳,许荣荣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全涌出來,哭声更加不受控制了,晶莹的液体不断地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小脸上挂满了泪痕……
每一道泪痕,战熠阳都可以理解和明白,那是许荣荣的伤痛。
但是他不明白,在他心底翻涌的是什么。
他也來不及想明白,手上的力道忽然就开始不受控制,很顺手地把许荣荣搂进了怀里……
那一刹那,一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从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去,稍纵即逝,他來不及捕捉……
第七十八章 只是一瞬间
有那么一刹那,许荣荣是真的忘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她靠在战熠阳的胸口,肆无忌惮地依靠他,把一切都交给他,简单快乐地或者。他的胸膛坚实且温暖,是她这一生最好的避风港。
此刻,她闭上眼睛重温。
沒有变。
战熠阳的胸膛依然宽阔坚实,能让她莫名地安心,能抚慰她每一寸灵魂;他的身上仍然有那种淡淡的,让她迷恋的味道;他环着她的双臂依然是有力的,仿佛可以稳稳地牵着她走完在人间的旅程。
他果然还是四年前的战熠阳,只是,他再也不是她的战熠阳。
许荣荣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上下的眼睑之间滑出來,打湿了战熠阳的胸口。
战熠阳的怀抱,她等了四年才等到。可是,他已经不再爱她。这个拥抱,只是安慰,纯粹的安慰,她知道。
一想到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又來提醒许荣荣,,天宁也许将永久地活在黑暗里,再也看不见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她的心脏好像正在被人一点一点地剜掉,她痛得埋头在战熠阳的胸口,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抓着战熠阳衣服,像一只在原始森林中迷了路的无助小兽在向战熠阳求助。
这个拥抱,是战熠阳纯粹的安慰也好,真心的疼惜也好。现在,她需要战熠阳的怀抱,比四年前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还要需要,而他來了,她已经满足了。
战熠阳的胸口被许荣荣的眼泪灼得滚烫,可是她抓着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之后不肯放手一样,眼泪丝毫沒有停下來的迹象,他竟然……
不忍心推开她。
或者说,他不忍心看着她在他面前忍得那么辛苦,却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人泣不成声。
不忍心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无论如何,这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天宁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的女人。
他对她,还是有感激的。
尽情地哭了一通后,许荣荣好受了不少,哭声渐渐小下去,但是情绪太激动,额头和太阳穴的地方一阵一阵地发麻,她依然无法从痛苦的深渊中抽身出來。
战熠阳终于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天宁的眼睛,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国内的医生沒有办法,我会联系国外的医院。天宁不会就这样看不见的,你不用太担心。”
许荣荣抬起头,看着战熠阳。
他的眼底是一片她熟悉的坚定和势在必得,她知道,他说到,就会做到。
无论如何,许荣荣还是相信战熠阳的,她千疮百孔的心,因为这个承诺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抚慰,人也回到了现实中來。
她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嗯”了声,缓缓离开了战熠阳的怀抱。
她还是知道的,战熠阳的怀抱,已经不属于她,她不能太贪恋,这样已经改满足了。毕竟她对于战熠阳而言,不过是一个被他的记忆抛弃的前妻。
战熠阳的目光也不着痕迹地停留在许荣荣的脸上,她的一双明眸已经哭得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看起來就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
他诧异于自己的这个想法,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最后,脑袋中猛地划过什么,手突然缩回來,悄然握成了拳头。
许荣荣沒察觉到战熠阳细微的动作,脸上还是湿湿的难受,手下意识地又要去擦脸,这时,面前多了张纸巾,是战熠阳递过來的,她接过來,“谢谢。”
“不用。”战熠阳的声音又恢复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冷硬,“把脸洗一洗,尽快回病房,天宁快要醒了。”
说完,战熠阳转身就毫不留恋地走了,连背影都透出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许荣荣愣愣地看着战熠阳的背影,茫茫然地想,刚才战熠阳的怀抱,是不是她太怀念和需要了,所以而产生了幻觉?
如果不是幻觉,那为什么咄嗟之间,战熠阳又是一脸的漠然。
这个问題,只有战熠阳知道答案。
,,因为他握成拳头的手还沒有松开。
刚才,看着许荣荣脸上的泪痕,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泪了。
对品瑞云他都沒做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对只是前妻的许荣荣做?
幸好,最后理智把他的手拉了回來。
可关于这种冲动,他无论如何找不到解释,那一刻,脸也就冷了下去。
他不能再被许荣荣的眼泪影响了。
回到了病房,战熠阳才发现爷爷和战司令,还有许荣荣的家人,全都來了,他们已经跟医生了解到了天宁的情况,神色都很沉重,见他回來,问许荣荣去了哪里,他只是说她出去了一下。
“荣荣肯定很难过。”梁淑娴说,“熠阳,现在我们怎么安慰荣荣都沒有用了,你尽量……”
“不用。”战熠阳知道梁淑娴想说什么,冷着声音打断了她,“天宁的视力,我无论如何会想办法治好。”所以,安慰许荣荣什么的,也就沒必要做了。
“……”梁淑娴语塞,何惠兰自嘲地苦笑。
这时候,病房内忽然传來天宁的声音,战熠阳的反应最快,箭步冲进病房内,把天宁抱了起來。
天宁的视力已经变得很模糊,他害怕孩子会感到不安和恐惧,企图用他熟悉的怀抱给他安全感。
“爸爸,”天宁努力地睁着眼睛,努力地看眼前的东西,“我还是看不到。”
战熠阳把小天宁抱紧了几分,“别怕,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你手上和额头上的伤好了,就可以看到了。”
“真的吗?”小天宁揉了揉眼睛,将信将疑。
“真的。”战熠阳亲了亲儿子的额头,“爸爸跟你保证。”
“嗯!”小天宁是绝对信任战熠阳的,点点头,终于笑了。
众人哄了小天宁一会儿,许荣荣就回來了,小天宁高高兴兴地告诉许荣荣,等他手上的伤好了就又可以看见她了。
许荣荣笑红了眼眶,“沒错。所以,天宁,不要害怕,好吗?”
“我不害怕!”小天宁信誓旦旦地表示,“我是男子汉!”
“……”
许荣荣抱紧了儿子,把眼泪逼回去。
她这一生,沒伤害过任何人。但愿,命运别來伤害她什么过错都沒有的孩子。
这一天,格外的冗长。
也许是早上睡够了的缘故,到了晚上,天宁迟迟睡不着,缠着战熠阳给他讲故事。
战熠阳一脸难色,“天宁,爸爸……不会讲故事。”
天宁不解,“爸爸,你那么厉害,怎么会不会讲故事呢?妈妈都会讲!”在他心目中,战熠阳就是无所不能的。
“……”
许荣荣虽然被天宁在无意间又打击了一次,但还是不忍心看战熠阳为难,她知道确实是不会讲故事的人,但是天宁又很想听战熠阳给他讲故事,她只好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在网上搜篇故事,让战熠阳给天宁照读。
战熠阳对天宁有愧疚,看天宁一脸期待,他也只能接受了许荣荣的建议,躺到天宁的床上,一手拿着许荣荣的手机,一手搂着天宁靠在他怀里,开始念。
一开始的时候,战熠阳是别扭的,可是天宁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干净美好,带着一抹期待,奇迹般一点一点地消除了他的不自在,他的声音慢慢地带上了感情,变得自然……
许荣荣坐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看着病床上的父子,笑了笑,掀开被子,躺进去,听着战熠阳的声音入睡。
意外的,她很快就入睡了,且沒有轻易就醒过來。
而战熠阳以为天宁听着听着就会睡着的,可是……他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听完了故事,居然认认真真地和他讨论争辩故事的结局,艰难地表达他心目中的结局,坚信他的结局才是大家喜欢的。
小家伙说起來也不无道理,战熠阳无奈之下看了眼许荣荣,想让许荣荣來应付,这才发现,许荣荣睡着了。
不过……这就是最好的应付天宁的方法。
“妈妈睡着了。”战熠阳放下手机,“我们明天再说,不要吵到妈妈睡觉,好不好?”
绝对体贴妈妈的妈妈控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说了声“爸爸,晚安”就乖乖闭上了眼睛,睡觉。
“晚安。”战熠阳就跟完成了一次重大任务一样浑身轻松,给天宁盖好了被子,看着他入睡,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后,拨了拨他额角的黑发。
这么美好的一个小生命,他怎么能让他从此活在黑暗里。
检查结果明天就出來了,无论如何,他会让天宁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色彩。
夜格外的漫长,这个晚上,换战熠阳辗转难眠。
第二天,战熠阳和许荣荣几乎是同时醒來的,天宁还沒醒,他们匆匆洗漱后,让看护看着天宁,去拿检查结果。
一路上,许荣荣异常的忐忑,双手紧紧地握着,从化验室拿到了结果后,自己不敢看,也看不懂,辗转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天宁的未來,就在那张检查报告上,等着医生來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