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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全文阅读

作者:七星盟主     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txt下载     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 惊天秘密

    司徒燕秋傻笑了一阵儿,便和往常一样,随性的在殿内找了把椅子坐下,差点儿惊掉了一屋子人的眼珠子。

    “给司徒公子上茶。”更耐人寻味的是,皇上对于他这般行径竟是一点儿都不恼怒,甚至还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谢啦。”司徒燕秋因为得知那个惊天秘密,连午膳都没有吃饱。这会子见宫人端上来各式精致的点心,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楚旻宁瞥了他一眼,继续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上勾画着。一时之间,整个殿内除了皇上批阅奏章的纸笔摩擦声,就只剩下司徒燕秋砸吧砸吧吃吃喝喝的声响。

    待司徒燕秋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拍掉手上的碎屑,端起茶碗狼灌了几口之后,还忍不住感慨万千。“这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楚旻宁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抬了抬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宫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高全盛在一旁伺候。“说吧,这么急进宫,究竟所为何事?”

    “还是瞒不过皇上您啊…”司徒燕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楚旻宁没有开口,眼睛却一直盯在他的身上。那仿佛洞悉一切的敏锐,让司徒燕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不自然的道:“我这不是马上就要说了嘛…”

    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变得正经起来。“我和瑾瑜赶了大半日的路,便决定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再进宫。可谁知道,巧了,居然好死不死的让我们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说到这里,司徒燕秋还四下打量了一番,搞得神神秘秘的。“我们在德胜酒楼,碰到了一位您意想不到的熟人。”

    楚旻宁并未如他所愿,露出惊诧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司徒燕秋见这样都没能挑起他的兴致,不由有些挫败的吸了吸鼻子。“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说吧。那个人,对外据说染了急症,死在了西戎。可我看的真真儿的,他的确还活着。而且,似乎怕被人发现,还易了容。”

    “楚昀欢?”说到这个时候,楚旻宁总算是有了些动容。

    “不错,正是他。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个牛鼻子老道。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似乎在谋划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还提到了皇宫二字。”司徒燕秋开玩笑也是有限度的,知道这个严肃的时刻,不能再嬉皮笑脸,故而装作一副很深沉的模样。

    楚旻宁根本没将楚昀欢放在眼里,可前些时日得知宫里有被人操纵的傀儡,他就不得不谨慎一些。“那个老道,可知道什么来历?”

    “这个,倒是没来得及打探。不过,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暗探,让他们紧紧地盯着那两人了。”

    楚旻宁点了点头,总算是露出一抹赞赏的浅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皇上不怪罪我上次没有出席您的大婚,我就谢天谢地了。”司徒燕秋见好就收,轻轻地将上次的事情给揭了过去。

    楚旻宁将最后一本奏折往御案上一扔,搁下了手里的朱笔。“高全盛,什么时辰了?”

    高公公一直在旁边候着呢,见皇上问起,准备的报了个信儿。“回禀陛下,午时一刻了。”

    楚旻宁嗯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司徒,随朕一道去雍和宫用膳吧。”

    司徒燕秋听了这话,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屁颠屁颠儿的跟了上去。“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雍和宫那边儿,跟勤政殿有着诡异的相似之处。

    白瑾瑜不请自来,又从天而降,隐身在暗处的龙卫,更是被惊动了不少,一个个杀神一般的跳出来,着实吓了那些宫女太监一跳。

    白瑾瑜面对那些龙卫,也是面不改色。见门口站着的宫女仍旧吓得回不过神,才开口吩咐了一句。“进去禀报一声,就说白瑾瑜求见娘娘。”

    那宫女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就奔进了内殿。

    谢荣华听到白瑾瑜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抹惊喜。“快些请进来。”

    那进来禀报的宫女面色有些古怪,觉得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好胆色,居然连女刺客都要见。不过,主子吩咐,她不敢不听,于是恭敬地退下,不一会儿便将白瑾瑜给领了进来。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白瑾瑜正要下跪,就被谢荣华给赦免了。“白姐姐好不容易进京一趟,怎么就这般生分了?”

    白瑾瑜虽然也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可谢荣华如今贵为皇后,她不得不遵循着规矩。“多谢娘娘。”

    谢荣华见她如此多礼,也就没再说什么。命宫女奉上了茶盏,这才起了话头。“数月不见,白姐姐愈发明艳动人了。”

    这一声白姐姐,叫得白瑾瑜心肝直颤。不过,当看到谢荣华脸上那真诚的笑意时,白瑾瑜一直忐忑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眼角瞥到谢荣华那巨大的肚子,脸上才闪过一抹惊讶。“娘娘的肚子…”

    “看着是不是挺吓人?”谢荣华笑得一脸温和。“太医们说他长得太好,所以个头比较大。”

    “娘娘肯定很辛苦。”白瑾瑜咽了口口水,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过的。

    谢荣华如今见到人,就会分享她的孕育过程。在白瑾瑜面前,也不例外。当说到孕妇该如何滋补的时候,外头的宫人便进来禀报,说是皇上过来了,谢荣华这才打

    过来了,谢荣华这才打住了。“瞧我,都忘了时辰了。红妆,快命人把饭菜摆上来。”

    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今儿个再多加四道菜两道汤。”

    “是。”红妆福了福身,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楚旻宁便带着司徒燕秋踏进了殿内。

    “给皇后嫂嫂请安。”司徒燕秋本就是个吊儿郎当的,跟谢荣华也算熟稔,所以径直在皇后的后面加了个嫂嫂的称谓,以示亲近。

    不过,他嘴里虽然热情,可一双眼却一直黏在谢荣华身边的白瑾瑜身上。那种热烈的程度,谢荣华不想发觉都难。瞥见白瑾瑜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云,谢荣华心中顿时了然。“哎哟,司徒公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瞧嫂嫂说的,这不是有事儿耽搁了嘛。”司徒燕秋说着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的瞥了一眼对面的白瑾瑜。

    这二人眉来眼去的,楚旻宁没兴趣关心,他的注意力从来都只在谢荣华的身上。毫不避讳的在谢荣华的身边坐下,他照旧抬手摸了摸她硕大的肚子。“他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

    “还不都是老样子,饿了高兴了就踢上两脚,吃饱了就睡。”提到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谢荣华嘴角的弧度就越来越大。

    楚旻宁见她面色红润,并未有任何不适的表情,这才稍稍安心。越是临近生产的时候,他这个即将做父亲的人,反倒是比怀着身孕的谢荣华还要紧张。

    “说起来,我还欠皇上和娘娘一份贺礼呢。”司徒燕秋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玄色的精致荷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红妆忙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碰到两位主子的跟前。

    楚旻宁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完全没想到司徒燕秋这个守财奴,居然会如此的大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应该的。”司徒燕秋一直乐呵呵的傻笑着,想来这次如此的慷慨,也是为了答谢楚旻宁帮着出主意,让他能够赢得美人芳心。

    待宫人们鱼贯而入,将饭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膳食,谢荣华便起身,招呼他们入座。这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

    司徒燕秋和白瑾瑜在宫里呆了个把时辰,便出了宫。

    司徒燕秋在京城的产业颇多,可大都是一些庄园。坐落于青龙大街的司徒祖宅,却是一直空着。虽然一直有人打扫,可因为没有主人,故而府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管家,管家…少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厮见到那辆由远及近的奢华马车,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撒腿就往院子里跑。

    宁管家是司徒老爷跟前的长随,颇受主人的信赖。所以,镇守祖宅的重任,才会落到他的身上。

    听说少爷回来了,宁管家起初还不大相信。可当看门的小厮相容了那金光闪闪的马车之后,宁管家这才撩起衣角,匆匆的迎了出去。

    “宁管家,别来无恙啊?”司徒燕秋从马车上跳下来,动作潇洒。然后又亲自撩起马车上的珠帘,想要伸手去扶里头的白瑾瑜。

    白瑾瑜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推开,然后利落的下了马车。她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干嘛故作娇柔?

    司徒燕秋力求表现,却被甩了脸子,顿时脸色有些僵。好在他平时练就了一副超级无敌的厚脸皮,轻轻松松的收回了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笑着上前跟宁管家介绍道:“这位是白姑娘,要好生的伺候着。”

    听到白这个姓氏,宁管家灵机一闪,顿时了然。“少爷放心,老奴绝对会将白姑娘当成自家主子一样照料。”

    司徒燕秋赞赏的拍了拍宁管家的肩膀,脸上顿时多云转晴。

    那一句将白姑娘当成自家主子的话,的确是取悦了他。

    白瑾瑜以前追着司徒燕秋跑,却还是头一次到白家的祖宅来。看着这古朴却不失温馨的庭院,心中不禁感慨:司徒家果真财大气粗!司徒燕秋的巢穴更是多的数不过来,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少爷,老爷前几日来了信,说是不日将回京了。”宁管家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这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少主子回来了,还带回了指腹为婚的白家姑娘。老爷夫人都离开京城好些年了,突然也要回来了,这不就说明,司徒府马上就要办喜事了么?

    想想司徒家就要后继有人,宁管家恨不得立刻冲到佛堂里去烧柱香。

    司徒燕秋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自家老爹和老娘回京,还是他派人去透露的消息呢。不过脸上却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问道:“爹娘就要回来了?”

    “是啊,据说已经到了济城,还有三五日便到京城了。”宁管家难得露出这样的笑容,就连额头上的褶子都挤成了好几行。

    白瑾瑜听说司徒老爷和夫人要回京,眉头微微皱起。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如何能听不出来里头的含义?想到临行前,父亲的交待,她不由自主的轻咬起了贝齿。

    “别咬了,都要出血了。”司徒燕秋见她羞窘成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心思打趣她,心疼都来不及了。

    见他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用那异常认真的神态说着一本正经的话,白瑾瑜眼神闪烁,竟不敢像往常那样与他对视。

    “瑾瑜,原先我并不知道情为何物

    道情为何物,所以才会一直逃避。如今明白了,才知道能够和心意相通之人厮守一生,是多么难得的事情。我虽不敢保证,能够胜过白伯伯和伯母,但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能够依靠。”下人们已经不知道何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司徒燕秋见机会难得,便上前向她剖白了自己的内心。

    “谁要依靠你了?!”白瑾瑜羞得满脸通红,娇嗔的睨了他一眼。

    本就是倾国倾城之姿,一颦一笑都足以颠倒众生,更何况是双眼含春,声音中带了一丝的撒娇的意味,就更让人情迷意乱,不能自已了。

    司徒燕秋只觉得嗓子发干,心仿佛被羽毛一样的东西挠了那么一下,眼里就只剩下那两片水润粉嫩的唇。

    不过想到白瑾瑜的脾性,他还是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忍住了想要攫取那两片嘴唇的冲动。

    “时辰不早了,我让人带你去后院歇息一下。”司徒燕秋神色极为不自然的撇开头去,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白瑾瑜虽说性情冷了些,却也不完全感情迟钝。方才两人离得那么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特殊的龙涎香的味道,自然也清楚他气息的变化。

    以前爹娘腻在一起的时候,她见的多了,也就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相处。刚才,他身子微微前倾,是想轻薄她的吧?后来生生的后退了两步,想必是知道若是这么做,她肯定会一巴掌拍过去,所以才克制住了。想到之前他的死缠烂打,如今却变得格外恪守礼节,白瑾瑜心里对他又高看了几分。心里对于父亲的提议,也不再那么的抗拒。

    司徒燕秋回京,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毕竟,作为大齐首富家的公子,身价还是蛮可观的。即便他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却也有不少的官宦千金想招他为东床快婿。

    左相府

    “夫人何必唉声叹气的,想必是大姑娘的缘分未到…”杨夫人的陪嫁奶娘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忙好生在一旁劝慰。

    杨夫人如何能不急?嫡长女早已过了议亲的年纪,却一直拖到如今,连带的后面的子女都一并耽搁了!

    “看了几家,蕊儿都不满意。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打理整个左相府,已经让她耗费了不少的心神。更何况,后院之后一直都不太宁静。那些个妖娆的妾室,亦是不安分。又要替女儿的亲事操心,杨夫人揉了揉犯疼的额角,感到身心俱疲力不从心。

    奶娘张了张嘴,斟酌着说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夫人可别生气。”

    杨夫人嗯了一声,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这自古以来,儿女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心疼大姑娘,想要将最好的都给大姑娘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一味的让大姑娘说了算,着实不成体统。再这么继续耗着,大姑娘的年岁大了,就更不好说到好亲事了。”

    “我何尝不想快些将蕊儿的亲事给定下来?可以她那性子,若是不满意,将来嫁过去只会闹腾的更凶,到时候更加难以收场。”杨夫人直到此刻,才暗暗后悔,不该太娇宠了这个嫡长女,以至于让她骄纵的没了边儿。

    奶娘知道大姑娘的要求高,一般的人的确很难入她的眼。既要求人品相貌,又要家世好,还要会吟诗作赋。就这样的标准,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更何况,如今的左相府已呈现凋零之势,那些真正的权贵怕是瞧不上杨家的姑娘。

    只不过,有些话奶娘不便说出口,只能暗暗地在心里着急。“三年一次的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夫人不若在这些颇有才气的学子当中挑选一二?”

    杨夫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眼前一亮。不过高兴之后,脸色有黯淡下来。“这些人的确是学问好,也不乏相貌出众的,可就是家世…”

    “若真有学问,还怕将来没出息?当今圣上可是最惜才的,朝中年轻的官员也比比皆是。”奶娘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杨夫人点了点头,正准备派人去打探打探上京赶考的学子中可有状元之才的,却不想杨玉蕊不经通报,就径直闯了进来。

    “张嬷嬷,你先下去,我有事情要跟母亲商量。”杨玉蕊一进来,便毫不客气的下了令,态度跋扈,一点儿礼数都没有。

    杨夫人有些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杨玉蕊却只顾着撒娇,愣是逼迫杨夫人不得不先让奶娘出去了。

    “娘,听说司徒公子回京了,不若改日请他来府里坐坐?”

    杨玉蕊这话一出口,杨夫人差点儿没惊得摔了手里的茶盏。见女儿说出这种话来,头一次冷下脸来,训斥道:“蕊儿,你是堂堂相府千金,怎可说出这种有伤风化的话来?!”

    杨玉蕊被责备,嘴巴立刻就撅了起来。“娘,这能怪女儿吗?当初,若不是您推了公主府的那门亲事,女儿何必自贬身份妄自菲薄?”

    她这话一说出来,杨夫人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什么叫做我推了公主府的亲事?当初不是你看不上那谢家大公子,说他一介武夫太过粗鲁,将来嫁过去肯定难以琴瑟和鸣…”

    “那时候女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母亲就不能再坚持一下!”杨玉蕊经过一次次的打击,整个人心性都变了,对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母亲,也能横加指责。

    杨夫人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差点儿就让她给气得厥

    她给气得厥过去。原先奶娘劝她不要太娇宠了女儿,以免让人看了笑话。如今,她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了。“好好好,这就是我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几年的乖女儿!”

    杨玉蕊性子高傲,又被娇惯得任性,自恃才华满腹,什么孝道什么规矩,都让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见杨夫人气得不轻,她仍旧没有悔悟的意思,仍旧不依不挠的说道:“要不是你跟爹爱慕虚荣,想让我入宫为妃,我也不会狠心的拒绝了表哥的一片真心。如今,表哥已经娶了妻,我却什么都没捞着,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杨夫人气得心口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奶娘站在门帘外,听到母女俩的争执,气愤不已。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根本没有立场开口,只能在外头急的团团转。

    左相杨大人散朝之后,就直接去了礼部。再有几个月,国丧期满,各种大典以及嫁娶之事就要操办起来,他这个管着礼部的左相自然责无旁贷。

    一直忙活到入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内院。当听说杨夫人气得病倒的消息,他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大踏步的进了杨夫人的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奶娘刚要开口,却被杨玉蕊抢了先。“母亲旧疾复发,已经请过御医了,说只要好好静养,便没事了。”

    杨大人瞥了一眼床榻上,脸色死灰,嘴角微微抽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的正妻,眼神中带了一丝犹豫。又见一旁的奶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的疑问就更深了。尽管后院美妾无数,但是对于杨夫人这位正室,杨大人还是很敬重的。“张妈,你说,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奶娘不顾大姑娘的明示暗示,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杨大人的面前。“老爷,夫人这是气得狠了,得了风疾啊…”

    一听风疾二字,杨大人不由深吸一口冷气,倒退了好几步。

197 早产之兆

    “皇上,西戎平王求见。”高全盛知道帝王政务繁忙,可那位异国的王爷已经到了勤政殿的门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禀报。

    楚旻宁手里的笔微微一顿,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他来干什么?”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高全盛方才已经问过那位平王,只是人家不屑跟他这个太监说,故而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说事态紧急。

    若是以前,他就这么将人给晾在外头了。可那位平王的神色焦急,不像是作假的样子,故而他不敢拖延。

    “让他进来。”楚旻宁心里一直惦记着谢荣华,心神不宁。本想早些处理完这些奏折便去雍和宫的,如今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了。

    高全盛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亲自出去将那位平王给请了进来。

    平王将右手放于左胸口,弯腰行礼。不等楚旻宁开口,便直言不讳的说道:“皇帝陛下,昨日小王的谋士被人在郊外找到,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幸得贵国的神医相助,才堪堪保住一条命。他醒来之后,便向小王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故而小王快马加鞭的进宫,前来禀报。”

    “给平王殿下赐座。”楚旻宁见他态度真诚,于是发了慈悲之心,破例给他赐座。

    平王先是道了声谢,然后接着说道:“小王的那位谋士,因为撞破了一个大秘密,这才被人暗算。说起来,也是小王疏于防范,才让人钻了空子。为皇上带来了麻烦,实在是难以心安。”

    见平王半天说不到正题上去,楚旻宁就不得不插话了。“平王不必介怀,说正事吧。”

    平王面色尴尬了一下,很快便调整了过来。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最后又站起身来,再次施礼赔罪。“那位道长,乃是西戎通缉的要犯。招摇撞骗多年,还背负着人命官司,没想到,他竟会与贵国的皇子相勾结,企图对皇上不利…”

    “那位道长,究竟什么来头?”楚旻宁直接跳过了一些无足轻重的地方,直截了当的问道。

    “此人道号清虚,师从国师阎老,只是后来发现他心术不正,便将其逐出了师门。后来不知怎的,栖身在丹霞观,还做了观主,经常替人做法消灾,在西戎也算是小有名气。”平王知道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将知道的都说了。

    “他法术如何?”

    “正经的法术没学多少,也不知从哪里学了些害人的把戏。虽不怎么高深,但手段太过毒辣,怕是不太容易对付。”平王斟酌着说道,还用眼角偷偷的瞥了一眼看似平静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

    楚旻宁听到这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有劳平王费心。”

    “此妖道害人不浅,还望陛下早些防范。”楚旻宁越是显得平静,平王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让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谦卑了几分。

    楚旻宁的右手有节奏的敲打着龙椅上的扶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王把该说的都说了,又得了一堆赏赐,便出了宫。

    “龙一,派人给西戎皇帝上书,让国师来大齐一趟。”楚旻宁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将那个什么清虚道长交给他们自己人处置。

    算算日子,从西戎到大齐都城,快马加鞭十日便可抵达。距离谢荣华分娩尚半月有余,想必还来得及。

    龙一从暗处走出来,应了一声,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西戎冶都

    “陛下,这大齐的国君也太狂妄了一些吧,居然要亚父亲自前往大齐!”贴身太监瞥见那份国书的内容,不由愤愤的打抱不平。

    慕容宸并不是个没主见的,立刻警告得瞪了那太监一眼,道:“这些话,也是随意能说出口的?!”

    那太监脸色一白,立刻跪伏在地,磕头求饶。

    慕容宸好一会儿才将凌厉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然后吩咐道:“去请国师进宫一趟。”

    太监不敢耽搁,忙跪爬着出去了。

    阎鹫刚闭关出来,虽然上门拜谒者众多,可他依旧很低调,一一回绝,过着清心寡欲的隐居生活。

    听闻陛下召见,阎鹫这才换了身朝服,乘坐一顶软轿抬进了宫。

    “亚父。”尽管已经是帝王之尊,可对于这个居功至伟的功臣兼义父,慕容宸还是十分的敬畏,甚至亲自起身相迎。

    阎鹫哪里敢劳烦一国之君迎接,忙推辞了一番,最后抵不过对方的执拗,只得顺着他的心思,在慕容宸并排左侧坐了下来。

    “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待落座之后,阎鹫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口。

    慕容宸从贴身太监的手里接过那封国书,递到阎鹫的面前。“亚父先看看,再给朕一个答复。”

    阎鹫带着好奇的心态将里头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却没多大的变化。“原来是为了那个叛徒…”

    “虽说亚父身子一直康健,可西戎距离大齐国都千里之遥…”慕容宸并没有拿皇权来逼迫他,而是将决定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阎鹫抬了抬手,面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陛下不必为此烦恼…老朽也许久没出过远门了,正好趁此机会周游列国,权当是出门散心了。”

    听闻阎鹫这意思,是想离开一段时间,慕容宸不禁有些犹豫。虽说阎鹫平日里根本不必上朝,对国事也甚少过问,可如今朝堂并

    少过问,可如今朝堂并不安稳,许多臣子也都是面服心不服,他还需要仰仗这位亚父的威望。若是他这一走,数年不归,那他坐在龙椅上,岂不是如坐针毡?

    似乎是瞧出了他的心思,阎鹫将腰间的一个锦囊取了下来,递了过去。“西戎在陛下的统治改革下,已经初见成效。那些有着不轨之心之辈,也大都清理出了朝堂,不会对陛下构成任何威胁。只要陛下励精图治,我相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西戎必定会再次迎来盛世。”

    “亚父对朕这般有信心?”慕容宸听到这番话,心里稍安,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

    “陛下本就是人中龙凤,真命天子的命格。这西戎的江山,只有在陛下的手中,才能薪火相接,代代相传。”阎鹫身为国师,能预测未来,自然有这个底气说出这番话来。

    慕容宸听到精神一震,心里如暖流流过。“朕,定不负亚父所言。”

    阎鹫本就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去大齐走一趟,出宫之后,就直接让随从赶着马车出了冶都。

    他乃是得道之人,并不看那些身外之物。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时常发生。他不但没有任何的怨言,更是将这行程当做是修炼,心平气和欣然接受。故而,不到半个月,阎鹫和两个随从就低调了进了大齐国都。

    “大齐果真繁华。”尽管开过不少眼界,可对于大齐繁荣似锦的景象,阎鹫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两位随从更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国师,咱们直接去驿站吗?”好不容易将视线收回来,随从将马车停在路边之后,恭敬地回过身来,问了一句。

    阎鹫身为西戎国师,自然是有这个待遇的。

    可阎鹫并不想太过招摇,于是否定了这个提议。“去找一家干净的客栈住下,其他的以后再说。”

    随从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忙上前去打听落脚之处。

    驿站

    “算算日子,国师应该也到京城了吧。你再派人去城门口一趟,千万别错过了。”比起楚旻宁来,平王显得更加心急。

    那个清虚道长可是西戎人,若真的在大齐犯下点儿什么事,怕是会影响到两国的邦交。所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王爷,各个城门口都派了人盯着,肯定不会错过的。”贴身服侍的小厮见主子再一次催促,都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了。

    平王在屋子里踱着步,不见到国师,心里就始终不踏实。“去门口看看,一有消息就立刻禀报。”

    “是。”小厮恭敬的退了出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厮气喘吁吁的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爷…国师大人派人送了手书来…”

    说着,便将一封书信递到了平王殿下的面前。那上头特有的标记,的确是阎鹫本人的印鉴不错。

    平王欣喜之下,忙拆开书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老天保佑,还好赶上了!”感慨了这么一句之后,然后便将那小厮召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换了身衣裳,匆匆的进了宫。

    转眼便过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而随着端午的临近,整个雍和宫都变得严谨起来。平日里爱说笑的小宫女们,也一个个绷着脸,提心吊胆的。

    谢荣华的肚子大的出奇,远远望去,审视吓人。其他人战战兢兢盯着皇后娘娘肚子的时候,谢荣华却没事人一样,仍旧膳后四处溜达,为日后的生产做足了准备。

    “娘娘,外头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湿滑,还是别出去散步了吧。”红绸见谢荣华迈开步子要往外头走,忙上前劝阻道。

    “下雨了?”谢荣华抬眸,脸上带着些许的惊讶。

    “是的…虽说下的不大,来得快去的更快,可地上到底是湿润了。”红绸耐心的解释着,伸手将她搀扶到软榻上坐下。“而且,一会子皇上下朝之后,便要带上官公子和陈姑娘就要过来给您请脉。”

    提到上官玉槿师徒俩,谢荣华总算是想起了这么回事。“嗯,我记得司徒最爱荷叶包饭,你让红妆多准备一些。”

    顿了顿,又吩咐道:“去把箱底那套医书找出来,就当做那位陈姑娘的见面礼吧…”

    红绸知道主子思虑周祥,笑着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库房。

    午时刚过,外头便传来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楚旻宁已经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常服,带着身后的二人步入正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司徒玉槿仍旧是白衣翩翩,呆萌的表情。反观他身边的那位陈姑娘,虽说出身寒微,态度却是不卑不亢,颇有几分风骨。

    谢荣华仔细的端详了这二人一番之后,这才笑着命他们起身。然后,娇嗔的瞥了楚旻宁一眼,道:“皇上过来之前,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膳食。”

    楚旻宁知道她不过是撒娇而已,不是真的生气。在她身侧坐下之后,并不答话,而是让上官玉槿上前,给谢荣华诊脉。

    上官玉槿哦了一声,当真毫不避讳的就上前,轻轻地握住了谢荣华的皓腕。

    楚旻宁没想到这呆子居然明目张胆的就伸出了手,有些不自在的挑了挑眉。可他却是知道,他并非有意侵犯,而是个性使然,只得暂时忍耐下来,打算趁没人的时候再点拨他两句,好叫他明白,

    叫他明白,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陈蓉蓉一直恭顺的低垂着眼眸,眼角的余光却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弯了弯。

    看来,外头的传闻并非全都是夸大其词。皇上对娘娘,还真是一往情深,体贴入微,宠溺无边。

    片刻之后,上官玉槿便收回了手,闷不吭声的回了座。

    “如何?”楚旻宁见他一言不发,心跟着又吊了起来。

    上官玉槿见楚旻宁询问,这才喏喏的开口道:“娘娘一切安好,再有两三日,小皇子就要降生了。”

    “这么快?”楚旻宁知道他医术了得,可仍旧被这个答案给惊到了。“太医院不都说还有十天半个月的么?”

    “小皇子长得结实,又好动,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上官玉槿瞥了一眼谢荣华那巨大无比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虽说他医术高明,能够起死回生。可给孕妇看诊,这还是头一遭呢。想着那个小生命在肚子里一点一点的成长,继而瓜熟蒂落,简直太神奇了!

    谢荣华听他这么一说,释然了。“可不是…都说月份越大,胎儿会越安分。可我肚子里这个,却是越大越好动,夜里想要能睡个好觉都难。”

    上官玉槿听完谢荣华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待他开口,坐在谢荣华下首的陈蓉蓉却突然问道:“娘娘近日散步的时候,耻骨可否有疼痛感?”

    被她这么一问,谢荣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正是。从昨儿个午歇起来之后,走起路来,就隐约牵扯得疼。一阵一阵的,我也没太在意。”

    陈蓉蓉微微颔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此说来,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怕是真的要提前降生了。”

    见帝后变得严正以待,陈蓉蓉便知道自己说的太过严肃,忙安抚道:“如今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提前几日也是正常的。负责接生的嬷嬷还有奶娘随时待命,娘娘不必太过紧张。”

    “你的意思是,皇后随时都可能要发作?”楚旻宁面上不显,可握着谢荣华的手却微微收紧。

    谢荣华感受到他的焦虑,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已经做足了准备,早生晚生又有什么区别?”

    “那这几日就不要四处走动了,安心在屋子里待产。”楚旻宁想想就后怕,万一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发作了呢?他简直不敢想象。

    “知道啦,知道啦,都听皇上的。”谢荣华没想到她生孩子,他居然比她还要重视,嘴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红妆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上前请示道:“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妥当,可否现在传膳?”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时辰。”谢荣华告罪了一声,忙命人加了两个凳子两副碗筷。“上官师徒二人难得入宫一趟,就留下来一起用顿便饭吧。”

    上官玉槿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很自觉的就去桌子旁坐下了。陈蓉蓉见他这般随意,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惊讶。

    这个上官玉槿,还真是够呆的。

    不过,既然谢荣华都发了话,陈蓉蓉若是再推辞就太过矫情了。索性上前帮着扶了谢荣华,一同入了座。

    见到那道荷叶包饭,上官玉槿的筷子果然动的勤了一些。很快的,那一盘子食物就见了底。

    “上官,这荷叶包饭可是管够呢,你慢些吃。”虽说上官玉槿年纪比她大,可性子跟个小孩子没两样,故而谢荣华总把他当弟弟看待。

    上官玉槿抬眸,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谢荣华,看样子似乎是很感激。谢荣华又拿了双公筷,替他夹了一些荤菜,道:“光吃素也不大好,还得吃点儿肉。”

    上官玉槿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食物,然后乖乖的低下头,努力的奋战。

    楚旻宁心里本来还有些吃味的,可看到上官玉槿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心里的那股子郁闷之气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个呆子,哪里知道情为何物?是他想多了。

    用完午膳,楚旻宁就拉着上官玉槿去了雍和宫偏殿的书房之中。谢荣华便在内殿招待陈蓉蓉,顺便将那套医书拿了出来。

    “听闻陈姑娘医术精湛又勤学好问,想必这些古籍姑娘会喜欢。”谢荣华对她的表现可圈可点,甚至带着几分欣赏。

    陈蓉蓉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那套保存完好的医书,脸上果然露出了惊喜之色。“多谢娘娘厚爱。”

    “这些书籍,我留着也不起作用,还不如送给需要的人,让它物尽其用。”谢荣华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暗道自己果然没有送错东西。

    陈蓉蓉捧着那本医书,纤纤十指轻轻地摩挲着封面上那几个烫金的字,对这位皇后娘娘的认知又多了一分。难怪能够独宠后宫,赢得帝王所有的宠爱,光是在为人处世收揽人心这方面,就已经练就得出神入化,很难叫人挑出毛病来。

    两人说了会子话,谢荣华便将话题拉扯到了陈蓉蓉的身上。“陈姑娘这一身精湛的医术,究竟是跟谁学的?”

    陈蓉蓉低垂着眼帘,一直恪守着本分,既没有夸夸其谈,也没有敷衍的意思。“回娘娘的话,民女自小被父母遗弃在荒野,被一位云游四海的高人捡了回去,带在身边抚养长大。说起来惭愧,民女资质愚钝,只在千金一科上略有造诣,所学并未能及师父的十分之一。”

    一。”

    “哦,不知那位高人姓甚名谁?”谢荣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这位陈姑娘的医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却还说不及她师父的十分之一。那位高人的本事,岂不是要逆天了?

    嗯,这种能耐人,若是能够为我所用,该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可惜,陈蓉蓉接下来的这番话,却是让她的希望落了空。“民女跟随师父身边多年,却也无从知道师父的名讳,还请娘娘见谅。”

    一般的高人嘛,脾气都有些古怪,这一点,谢荣华还是理解的,故而,也没有继续追问。至于陈蓉蓉有没有说假话,谢荣华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娘娘,陈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红绸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回到谢荣华身边伺候。

    “有劳红绸姑娘了。”陈蓉蓉虽然出身乡野,但举手投足所表现出来的气度,却是将京城那些所谓的名门千金都给比了下去。

    红绸哪里当得起她的答谢,忙屈膝还了一礼。“姑娘快别折煞了奴婢,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两人客气了一番,谢荣华便打着呵欠,昏昏欲睡了。

    陈蓉蓉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便寻了个由头,退了出去,不敢耽搁了谢荣华歇息。

    “果真是个聪慧之人。”谢荣华临睡之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愧是神医。

    就在陈蓉蓉入宫的第二天傍晚,谢荣华就突感不适,腹部一阵一阵的抽痛。继而,衣裙被流出的羊水浸湿。

    “哎呀,娘娘这是破水了,快宣太医。”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见到这副情景,忙四处张罗起来。

    红绸见主子脸色煞白,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殿外,拿起哑哨吹了起来。

    须臾,一道矫健的黑影便映入她的眼帘。

    “快,快去通知皇上,娘娘要生了。”红绸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扯着龙一的袖子,急急地催促。

    ------题外话------

    千呼万唤始出来,明儿个包子降生,嗷呜~

198 母子平安

    京城,四方客栈

    “不好,小皇子怕是要提前降世了。”清虚道长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惊慌之下,跑到楚昀欢的房门之前,连门都来不及敲,就径直闯了进去。

    楚昀欢眉头微皱,却还是忍住没有发火,耐着性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贫道观天象,发现皇宫上空彩霞弥漫,如龙在天,怕是那孩子等不及了,要提早降生。”清虚道长一边不停的说着,手里也不停地比划着。

    楚昀欢手里的动作一顿,半藏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捏紧。“以你的法力,能在宫外施法吗?”

    若是以前,清虚道长早就吹嘘上了。可如今身在大齐,又知道楚昀欢不是个好糊弄的,只得实话实说。“这个,距离太远,法力怕是不能发挥到极致,到时候…”

    “行了,我知道了。”楚昀欢打断他的话,不想继续废话。“生孩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你靠近皇城一些。”

    清虚道长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试探的问道:“那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楚昀欢侧过身来,冷冷的盯着他,神色看起来平静,实则寒星点点,如淬了毒一样,幽深而危险。“自然是…一尸两命…”

    听到这个答案,一直以招摇撞骗为生,手上沾染过无数献血的清虚道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楚昀欢却仿佛没瞧见他的失态,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吭声。

    清虚道长不敢催促,只得悻悻的回房等消息。

    楚昀欢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心里也是焦急万分。明明计划的很周全,只要再等一些时日,宫里的内应便会借着出宫采买的名义,将清虚道长混在宫女太监当中带进宫。如此一来,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他的确是没能力与楚旻宁斗,可让他失去最在意的,也算是报了这夺位之仇了,若他真如外界传的那般宠爱谢荣华这位皇后的话。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他算准了一切,却没算到谢荣华居然会提前生产。不过,只要运作得当,计划仍旧可以继续。

    想到这里,楚昀欢便坐不住了,匆匆的易容之后,便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跟上去。”一直负责监视楚昀欢和清虚道长的龙卫,见楚昀欢偷偷出了门,便兵分两路,尾随而去。

    楚昀欢一直都很小心,即便是情况紧急,他仍旧没忘了左躲右藏,兜了很大一个圈子,才来到秦王府的后门。

    轻车熟路的敲响了后门,一个嘴角长着黑痣的婆子便探头探脑的开了门。“齐爷,王爷不在府里。”

    “我不是来找王爷的,还请钱妈妈行个方便,请王妃娘娘身边的黄妈妈出来一见。”楚昀欢从衣袖当中掏出几两碎银子,递到那婆子的面前。

    楚昀欢虽说易了容,却也只是在嘴唇上头贴了两撇山羊胡。身上又穿着上好的绸缎衣裳,戴着生意人最常见的帽子,若忽略掉那双细干白净的双手的话,再加上那做派,活脱脱就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

    见他并不是要见王爷,钱妈妈起初还有些错愕。想着并不是一件难办的差事,于是收下他递过来的银子,忙笑着应了。“那请齐老板在此稍后,我进去传个话。”

    楚昀欢感激的说了几句好话,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不惜自降身份,心性变化还真不一般的大。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极为熟稔。

    龙十三龙十四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果真是够狠的!”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堂堂皇子之尊,居然要假扮士农工商中最为末等的商人,就为了不让人起疑。又卑躬屈膝的讨好一个王府看门的婆子,只为能够顺利的收买心腹。说出去,谁会信呢?”

    “他以为他是勾践,卧薪尝胆就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哼,真是自不量力!”

    “说的没错!任凭他那七十二变的孙猴子,也逃不出主子的五指山!”

    龙十四思忖着,龙十三这比喻真不错。楚昀欢这个败寇,不就是那上蹿下跳专门耍戏给人看的猴子么?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钱妈妈就回来了。“齐爷,黄妈妈正在王妃跟前伺候着,一时走不开。她让老身给您带句话,说正午时分会去金叶茶庄取今年的新茶。”

    楚昀欢琢磨了一阵,明白了黄妈妈的意思,于是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钱妈妈得了银钱,心中欢喜异常。正数着银子呢,就见黄妈妈迎面走了过来。“那位齐老板呢,已经离开了吗?”

    黄妈妈可是王妃身边得脸的红人,在府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钱妈妈堆着笑脸迎上前去,陪着笑说道:“黄妈妈怎么亲自过来了,派个丫头过来不就行了?”

    黄妈妈素来不怎么跟底下的这些人打交道,脸色看起来淡淡的。“你只管应话便是。”

    钱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砸吧砸吧嘴,答道:“按照黄妈妈说的告知了齐爷,齐爷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黄妈妈见人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方才在王妃的屋子里遇到秦王,又好死不死的被他撞见钱妈妈去报信儿,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若是王爷追究起来,她这个王妃身边得力的妈妈怕是也免不得要吃一顿排头。好在王爷没有多问,只是训诫了两句。

    只是训诫了两句。

    想到那人的身份,她心里一直不太安稳。好不容易趁着王妃招待客人偷偷出来一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确认楚昀欢已经离开,黄妈妈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知道了,好好的当值。”

    钱妈妈不断地点头,笑着将黄妈妈送进了后院的月洞门。

    黄妈妈满腹心事的回到秦王妃身边,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说起来,皇后娘娘诞下小皇子也就在这几日了吧?”

    听她提起这个话题,秦王妃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来。“亏得妈妈你提醒,这贺礼得早早备下才是。”

    “王妃,按辈分,您是长辈。皇后娘娘这又是第一胎,难免会心慌。王妃您是过来人,这个时候最是需要您提点的时候…”黄妈妈仔细的斟酌着,试探着秦王妃的心意。

    秦王妃撇了撇嘴,说道:“我是长辈不错,可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哪里轮的上我来操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一份心意嘛…皇上就秦王和宁王两个叔叔,宁王府又一向与公主府走的近,咱们秦王府相对而言,关系就疏远得多。若是王妃能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帮上忙,皇后娘娘肯定会感激不尽的…”黄妈妈知道秦王妃最想得到的就是皇室的认可,毕竟她只是个继室,门第也比不上先秦王妃,可若是能够与皇后娘娘交好,那么日后在京城贵族圈子里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果然不出所料,秦王妃在听了黄妈妈的这一番话之后,神色就有了些许的变化。“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皇后娘娘多亲近?”

    “王妃生养过好几位少爷小姐,是皇室中少有的有福之人。若是能够在一旁指点,皇后娘娘必定受益匪浅。”这一点,黄妈妈倒是没有说错。

    秦王妃自打嫁入秦王府,很快便怀上了胎。而且,她手段也不是一般的厉害,愣是将秦王笼络得死死的,那些个姬妾也被打压的不敢兴风作浪。这些年来,她一共生养了一子两女,这一子,还是秦王唯一的儿子。

    “说的也是…那改明儿递了牌子进宫。”秦王妃说着,又歪倒在迎枕上。

    “择日不如撞日。”黄妈妈一边上前替秦王妃揉捏着肩膀,一边建议。“王妃您忘了,再有几日,您娘家的侄子侄女就要来府上了,到时候怕是挪不出时间来…”

    “你不说,我差点儿给忘了。”秦王妃坐直身子。“也罢,服侍我更衣梳洗,顺便去把库房里头那些个补身子的药材都带上,咱们这就进宫。”

    雍和宫

    “娘娘,秦王妃递了牌子进来。”红妆从小宫女的手里接过那象征身份的玉牌,匆匆的进殿禀报。

    谢荣华精神有些不济,正歪在榻上歇息。听到这个消息,动都懒得动一下。“去问问什么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就直接回绝了吧。”

    “是。”红妆应了一声,然后找了个机灵的丫头出去传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传话的宫女回来了。“红妆姐姐,秦王妃送来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说是来探望皇后娘娘。”

    红妆蹙了蹙眉,回头望了一眼,道:“娘娘身子不太舒坦,怕是快要生了。你再跑一趟,就说娘娘睡下了,还是请王妃娘娘改日再进宫吧。”

    负责跑腿的小宫女不敢多问,便又匆匆的去了宫门口。

    虽说尚未到盛夏,可暑气却不若。因此,一身隆重装扮的秦王妃在内城门口等了几个时辰,身上都开始冒汗了。“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不见有人出来?”

    “王妃稍安勿躁。此去雍和宫,一个来回都得个把时辰呢。”黄妈妈一旁服侍着,眼睛却不时地在随行的人当中偷偷的打量着,待点清了人数之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正午的时候,她故意让赶车的车夫拐了个弯儿,从金叶茶庄门口经过,与楚昀欢暗中交换了消息,拖延了好一会儿才到皇城门口。楚昀欢安插到王府随从中的人一看年纪都不小了,穿着轿夫的衣裳,显得很是突兀。

    有人见他眼生,还忍不住问起。若非她反应的快,说是娘家一个表亲从乡下来投奔她,这才糊弄了过去。

    混进皇宫之后,她又借着给王妃换轿辇的功夫,将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给派了出去,好在没太引人注意。否则,一旦出了事,她怕是吃补了兜着走。

    “黄妈妈,你在看什么呢?”秦王妃发了半天的牢骚却没见黄妈妈安慰几句,顿时觉得有些奇怪。掀开轿帘一看,发现黄妈妈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黄妈妈回过神来,忙挤出一抹笑容,道:“方才奴婢好像遇到了一位故人,这才走了神,还望王妃恕罪。”

    秦王妃知道黄妈妈来她跟前服侍之前,是在宫里当差的,所以并未起疑。“你再去看看,那个传话的宫女回来没?就算是不见,好歹也给个信儿。”

    黄妈妈连连称是,走到内城门口,朝着里头探望。

    片刻之后,便传来了黄妈妈惊喜的声音。“王妃,传话的宫女出来了。”

    “劳王妃久等了。皇后娘娘身子沉,用完午膳之后就歇下了,还请娘娘莫要见怪。”那宫女虽然只是个传话的,可说话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怯场。

    秦王妃心里虽然很是不满,可也不敢表现出来。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很大度的模

    很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道:“那还真是不凑巧…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那本妃改日再来探望。”

    “恭送王妃。”那宫女规矩的行了个礼,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秦王妃转身钻进软轿,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亲自来探望,居然连面儿都没见上。这皇后娘娘的架子,还真够大的。“回府。”

    黄妈妈忙安抚了几句,便亦步亦趋的跟在轿子旁边,朝着宫外走去。

    只是,她们刚走没多远,龙卫就拎着一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男子来到了勤政殿前。“捉到一个小贼,请皇上发落。”

    楚旻宁听到外头的禀报,不悦的蹙了蹙眉。“这等小事,也用得着上报?”

    “皇上,这里头怕是另有隐情。”高全盛知道龙卫不会没事找事,故而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近日来,皇上一直担心着随时都可能临产的皇后娘,弄得心神不宁,整个勤政殿伺候的奴婢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点儿差错。

    楚旻宁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龙一,究竟怎么回事?”

    龙一从外头进来,显然是刚刚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回禀主子,这个小贼不是别人,正是企图加害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的清虚道长。”

    听到这个名号,楚旻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皇城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贼人混进宫来!”

    “皇上息怒,是卑职失职…”负责皇城守卫的御林军副统领忙跪下请罪。

    龙一知道此事并不全是御林军的责任,上前一步,说道:“此人是跟随秦王妃一同进宫的,故而并未严查。”

    “秦王妃?”楚旻宁眯了眯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帝王发怒的征兆。

    “秦王妃带了不少的药材来探望皇后娘娘,娘娘身子不适,便没召见。这会子,应该已经出宫了。”

    “好,很好。秦王妃,秦王…”楚旻宁捏紧了拳头,然后将怒火全都撒在了这个清虚道长的身上。“来人,将他关押到暗部地牢。”

    龙一愣了愣,没想到皇上一开口,就用这么严厉的惩罚。“主子,此人乃是西戎的叛徒…”

    “留着一口气就行了。”对于想要伤害他在意之人的人,楚旻宁是宁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想到那个始作俑者,楚旻宁更是气得青筋突突直往外冒。“那个人,朕不想再见到他。龙一,你亲自去办。”

    楚旻宁说不想再见的人,就只有死人。

    龙一微怔之后,便领命而去。

    在四方客栈等消息的楚昀欢,刚卸下脸上易容的假胡子,就被人破窗而入。尽管他反应够快,可还是快不过龙一。

    干净利落的将楚昀欢拿下之后,龙一便点了他身上的穴位,然后像扛沙包一样,扛着楚昀欢就出了城。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诈死就诈死吧,反正主子也没将你当回事儿。可你偏偏要回来,还在背后谋划了这么一件大事,实在是死有余辜。”龙一将他扔进城外的一处枯井里,将井盖合上之后,又架起一口锅,将里头的铅块烧的滚烫。

    “若不是红绸那丫头不喜欢我身上的血腥味,我早就将你削成人棍丢山坳里喂狗了。这种死法真是便宜你了…”龙一一边往井盖上淋着铅水,一边念叨着。

    手里做着坏事,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却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幅场景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的诡异。

    封完最后一道口子,龙一这才将这些东西毁尸灭迹,处理干净。然后又走到小溪边洗了洗手,望着枯井吐了口口水。“为了你这么个人渣,害我弄得如此狼狈,真是晦气!”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丢弃在枯井里的楚昀欢,尽管尽量的保持着冷静,可枯井之中满是虫蚁,伸手不见五指,他浑身又动弹不得。时间拖得越久,他内心的恐慌也就越来越强烈。

    上一回吐血,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幸运的是,他熬了过来。只是这一次,他会不会有上一次的幸运,就不得而知了。

    龙一回宫之后,就直接去了红绸的屋子。

    这个时辰,皇后娘娘正歇着,红绸不用在跟前服侍,总会呆在屋子里做女红。龙一的突然出现,还是让红绸吓了一跳。

    “你怎么进来了?”红绸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没有旁人,这才稍稍放了心。

    “有没有干净的衣裳,我出了趟城,出了一身的汗,脏死了。”龙一一边嫌恶的脱着衣裳,一边说道。

    红绸见他脱衣裳,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飞快的转过身去。“你…大白天的,脱什么衣裳,快些穿起来!”

    “若是晚上,就可以么?”龙一听出她话里头的漏洞,贼笑着靠近。

    红绸忙急着否认,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落入了一个温热且宽广的怀抱,那双有力的臂膀更是圈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红绸又羞又怒,挣扎道:“你快些放手,若是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

    “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抱一抱怎么了?”龙一厚着脸皮说道。

    “谁是你媳妇儿了!”红绸红着脸,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是不肯承认。

    “上回,娘娘可是答应把你许给我了!”龙一想到这个事实,脸上的笑容就又多了一分。嗯,媳妇儿这个词,他喜欢

    词,他喜欢。

    红绸到底是脸皮薄,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虽说娘娘答应了,可还没成婚呢,你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龙一嘟着嘴抱怨道。“作为皇上的贴身暗卫,每每皇上跟娘娘…我都不能离得太远…我可是个正常的男子,又正值热血的年纪…”

    龙一说的含糊,可红绸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脸色就更加红了。

    只是,还未等龙一有更进一步的亲昵举动,一个小宫女便冒冒失失的朝这边跑来。“红绸姐姐,不好了,娘娘破水了,像是要生了…”

    一听这话,红绸和龙一都愣住了。好在他们的反应够快,迅速的分开,龙一又飞快的隐身到暗处,这才没被人撞破。

    “知道了,去通知稳婆和陈姑娘以及宫里待命的太医。”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遇事还能如此的冷静,着实不易。

    龙一暗暗赞叹了一番,放弃与未婚妻亲热的机会,马不停蹄的朝着勤政殿奔去。

    谢荣华只觉得肚子下沉的厉害,腿间又湿漉漉的,整个人很不舒服。疼痛倒是没有多厉害,可心里的忐忑说没有那是骗人的。

    “娘娘,奴婢扶您去产房躺着吧。”红妆一早就问过那些稳婆关于生产的事情,所以见到这副情景,尚且还有些理智。

    谢荣华点了点头,便将身子的重量放在红妆和其他几个宫女的身上,步履艰难的朝着产房走去。

    只是,还未走多远,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安心的怀抱当中。

    “先不要说话,省些力气。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不会有事的。”楚旻宁的声音尽量轻柔,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心里是如何的惊涛骇浪。

    他没有见过妇人生产,可医书也是研究了不少。知道稍有差错,就会去鬼门关。而且,先前龙卫的汇报,仍旧回荡在耳边。一尸两命,这个词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虽说已经处置了清虚道长和楚昀欢,可他还是不放心,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子初…我不会有事的…”作为他的枕边人,谢荣华自然能够从他紧绷的身子和异常严肃的神情猜出他的心思,于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轻轻地摩挲着。

    只是话音未落,肚腹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就让她惊呼出声。“好痛…”

    “太医,太医…”见她的脸色都白了,楚旻宁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高声唤了起来。

    太医局待命的太医,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额上因为奔跑冒出了无数细密的汗珠,气息也有些接不上。等到了雍和宫的正殿,听见皇帝的召唤,更是不敢耽搁,上气不接下气的上前给谢荣华把脉。

    “皇上,娘娘这是发作了,距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时辰。”其中一位御医说道。

    楚旻宁听见谢荣华不停地哼叫,心顿时就揪了起来。“没见娘娘痛成这个样子吗,还不快想办法止痛!”

    这妇人生产,有哪一个是不痛的?御医们哭笑不得,却不敢明着辩驳。好在这个时候,正在偏殿歇息的陈蓉蓉赶了过来,算是替这些大人们解了围。“皇上,妇人生孩子都是要经历这一番痛楚的。若是使用了镇痛或者麻醉的药物,不但会对胎儿有影响,还有可能导致难产。”

    她说的直接明白,就是不想太过含糊的说辞而耽搁时辰。“产房乃血污之地,还请皇上回避。”

    想着谢荣华还在生死线上徘徊呢,楚旻宁哪里肯走。“你们忙你们的,朕就在这儿守着。”

    接生婆奶娘听到这话,不由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皇上,这…这于礼不合啊…”

    “是啊,皇上…还请皇上到殿外等候…”

    御医们身为男子,也是不能留在产房之中的。若是皇上留下来,他们却在外头候着,实在是大不敬啊!

    谢荣华知道楚旻宁是担心她,可自古以来,就没有男子陪着生产的例子,更何况他还是堂堂天子之尊,于是忍着痛,说道:“子初…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你在外面等消息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我们的孩子,你相信我…”

    楚旻宁紧紧的握着谢荣华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在这为难时刻,我如何能离开你,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

    谢荣华虚弱的笑了笑,再次劝道:“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生孩子的时候,又喊又叫的,实在是不怎么好看…你知道,我最讲究这些的,可不敢让你瞧了去…你只当为了我,出去等,好不好?”

    看她忍的汗水直往下淌,楚旻宁顿时左右为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在外边,只要你唤一声,我就进来。”

    谢荣华努力的挤出一抹安心的笑容,目送着他离开。

    只是,阵痛来的又快又急,让她忍不住再次哭喊出来。不过,为了防止楚旻宁冲进来,她把红绸叫到身边,吩咐道:“把门拴上,别让皇上进来。”

    红绸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谢荣华才将心思全都集中在生孩子这件事上。

    她向来都是要强的,她就不信,会被生孩子这种事情给难倒。谢荣华咬紧牙关,深吸好几口气,按照陈蓉蓉教她的,不断地调整着呼吸,跟随着稳婆们的循循诱导,开始用尽儿。

    屋子外的楚旻宁,一直来回走动着,眼睛不时地瞟向屋子里。

    向屋子里。只要里头有叫喊声,他的眉头就皱一下。待没了声音,他的眉头就皱的更紧。

    “皇上,娘娘身子一向康健,定能顺利诞下小皇子的。”御医们陪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抚这位年轻的帝王,只能挑着好话说道。

    楚旻宁却仍旧皱着眉头,嘴唇也抿得死紧。

    这都进去两个时辰了,他如何能安心?!

    “皇上,有的妇人生产都能生上好几天呢。从阵痛到破水,再到生下孩子,总归是要耗上一些时辰的。小皇子来的这么快,已经算是少见了。”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一定会平安的生下小皇子的…”

    楚旻宁实在是不愿意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都给朕安静些。”

    御医们不敢再吭声,只得乖乖的闭了嘴,退到一旁。

    又过了一个时辰,屋子里仍旧没有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楚旻宁更是心急如焚。“怎么还没有动静?”

    “皇上,皇上…”就在他话音刚落不久,一个中年妇人就抱着个襁褓笑着出来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楚旻宁先是一怔,继而连看都没看那孩子一眼,就撩起衣摆,飞快的冲进了产房。

    “皇上…”身后,又是一阵惊呼声。

    谢荣华刚生产完,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就在她要昏睡过去之前,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扶起。肩膀上,也有些许的湿意。“皇上?”

    “我的娇娇没事,太好了。”看着虚弱却安然的谢荣华,楚旻宁颤抖的双手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谢荣华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做到?”

    楚旻宁却是不说话,用尽了力气将她抱紧。

    “皇上看过咱们的小皇子了吗?”谢荣华见他这副模样,同样心疼不已。于是,转移话题,想要让缓解这种悲伤的情绪。

    楚旻宁整个身子一僵,似乎才想起那刚出世不久的儿子来。

    “皇上不会还没看过他吧?”谢荣华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常,一脸惊讶的问道。

    ------题外话------

    小包子出世了,你们有啥表示啊?

199 国公登门

    被谢荣这么一问,楚旻宁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他方才惦记着谢荣华的安危,根本就没过其他的事情,那个刚出世不久的儿子,自然也被他给忽略了。

    谢荣华美眸瞪了瞪,好半晌才恢复正常。他的脾性,她最是清楚不过了。想到她是他最在乎的那一个,她还有什么不能释然的呢?

    “皇上,产房血污之地,还是先将娘娘送回寝殿吧。”红绸出去打赏了那些稳婆和奶娘,这才回来谢荣华身边伺候。

    楚旻宁回过神来,就要上前抱谢荣华回屋。谢荣华撑着身子拒绝道:“我身上的衣衫早已污秽不堪,还是待我先换身衣裳吧。”

    红绸红妆两个贴身服侍的忙拿了干净的衣裳上前,迅速的帮谢荣华换上,楚旻宁这才弯下腰,将虚弱无力的谢荣华拦腰抱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抱着他的娇娇,他儿子的娘亲回了寝殿。

    谢荣华身子底子算是不错的,可仍旧昏睡了整整八个时辰才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床榻的四个角落里,摆放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幽幽的光亮照的床帐里柔柔暖暖的,显得格外温馨。

    “娘娘,您醒了。”注意到床榻上的动静,负责守夜的红绸忙快步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可是饿了渴了?”

    谢荣华精神好了许多,可身子仍旧酸软无力,缓缓地开口道:“倒杯热茶来。”

    红绸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在外间歇息的楚旻宁听到屋子里的谈话声,一直没怎么睡着的他立刻披衣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内室。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他径直掀开纱帐,在床榻边坐下,眼底是满满的关心。

    谢荣华摇了摇头,努力的想要坐起身来。

    楚旻宁见她很是吃力,忙上前搀扶起她,又找了几个软枕放在她的身后,这才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昏睡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吧。我已经命人给你炖了燕窝红枣羹,吃了再睡。”

    谢荣华点点头,反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咱们的儿子呢?”

    提到那个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外加屎尿不断的臭小子,楚旻宁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吃饱了,让奶娘哄着睡了。”

    “我这个做娘亲的,都还没抱过他呢…”想到这个,谢荣华心里微微泛酸。

    “你身子尚未复原,不能太过劳累。等天亮之后,我再命奶娘将他抱来给你瞧瞧。”楚旻宁见她微撅着嘴,忙好言相劝。

    谢荣华如何不晓得这些道理?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跟奶娘在一起的时辰比她这个亲娘的时辰还要多,就忍不住吃味。可女人坐蓐,本就要精心的养着,受不得半点儿的劳累,否则日后肯定会落下病根儿,到时候可就不美了。为了以后着想,她必须理智的克制心里的嫉妒,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红绸端着茶碗,不敢打搅主子们说话。还是楚旻宁眼尖,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命她上前服侍。

    谢荣华喝了几口热茶,心情平复了些许。不一会儿,红妆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羹进来,尽管谢荣华没什么胃口,可还是强撑着吃了几口才重新躺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楚旻宁突然脱掉脚上的鞋子,掀开被窝钻了进来。

    “子初…”对于他的行径,谢荣华很是诧异。要知道,女人坐蓐的时候,身上要好些时日恶露才会干净。而这些被认为是污秽的东西,男子是应该避开的。可他却毫不犹豫的留了下来,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愧疚。

    楚旻宁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我没有那些忌讳。睡吧,有什么话,等明儿个睡醒了再说。”

    谢荣华听他这么说,只得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竟然是酣然好梦。

    等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谢荣华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还带着余温,却已不见楚旻宁的身影。

    不等她开口询问,红绸便主动上前解释道:“小皇子有些吐奶,便召了陈姑娘过来,太后娘娘和皇上正在偏殿问话呢。”

    “怎么会吐奶的?昨儿个不是还好好儿的吗?”听说儿子有些不好,谢荣华的一颗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若不是身子不便,她早就冲过去探望了。

    “娘娘稍安勿躁,陈姑娘说,并无大碍,兴许是吃得太饱了…”红绸怕主子急出个好歹来,忙温言劝慰道。

    谢荣华仍旧不放心,催促道:“去把小皇子抱过来我瞧瞧。”

    红绸知道主子心里惦记,于是福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皇上太后陈蓉蓉以及一位年轻的少妇走了进来。

    “母后…”谢荣华见到苏太后亲自过来探望,忙要起身行礼。

    苏太后走上前,将她重新按回了床上。“你正坐蓐呢,还讲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养好了身子,才最要紧。”

    “多谢母后体恤。”谢荣华也知道身体的重要,于是不再推辞,乖乖的缩回了被子里。

    陈蓉蓉和那位年轻的少妇则规矩的朝着谢荣华行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参加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起来吧。”谢荣华很是感激陈蓉蓉,在关键时刻,要不是她果断的帮了一把手,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呢。“红绸,给陈姑娘赐座。”

    “是。”红绸应了一声,端了个锦

    绸应了一声,端了个锦凳放到了距离榻前不远的地方。

    陈蓉蓉自然又是一番拜谢,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

    苏太后很自然的在谢荣华身侧的榻上坐下,朝着那位年轻的少妇招了招手,吩咐道:“把小皇子抱过来。”

    那位眉眼低垂的少妇于是加快脚下的步子,将裹在姜黄色襁褓中的小皇子送到了苏太后的手中。

    谢荣华瞥了这个穿着素净的少妇一眼,心想,她应该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给小皇子做奶娘的女子。

    苏太后当着众人的面,接过奶娘手里的襁褓,怜爱的逗弄着,脸上满是笑意,就连眼角的细纹都毫不掩饰的暴露了出来。“瞧瞧小皇子,长得可真是俊俏。这眉眼,像极了皇上。这耳朵鼻子和小嘴儿,倒是跟骄阳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谢荣华只在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匆匆的瞄了一眼,并未看的仔细。况且,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她并没有多少深刻的印象。听太后这么一说,她的注意力便全都在孩子的身上了。看着那粉嫩的一团,她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尤其是那光滑充满弹性的肌肤,软软的、滑滑的,摸着就叫人爱不释手。

    “宝儿,我是娘亲…”谢荣华轻轻地握着小皇子其中一只小手,将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轻柔的唤道。

    苏太后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不由想起当年她诞下那个孩子时的情景。当年,她也是这么哄着他,逗着他吧?

    谢荣华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尽管苏太后只有那么一刻的失神,还是被她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想到楚旻宁的身世,谢荣华不由得对苏太后产生了同情。想到她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慈安宫,想必寂寞的很。于是,她试探着说道:“儿媳年轻不懂事,母后您是过来人,可要帮我多担待一些。”

    苏太后何等的聪明,很快便明白了她的一番苦心,顿时甚感欣慰。如今谢荣华要坐蓐,怕是真的没空照顾孩子。而若是将孩子交给奶娘带,她又不放心,于是就顺着她的意思接话道:“也好。哀家平日闲来无事,你坐蓐子的这段日子,就将小皇子抱去慈安宫抚养。如此一来,你也好安心的调养身子。”

    “多谢母后。”谢荣华目的达成,顿时露出真心的笑容。说着,她又瞥了那位身材玲珑的奶娘一眼,心里暗暗得意。哼,小样儿。就你那点儿心思,还想在本宫面前隐藏,简直自不量力。

    果然,那位娇俏的奶娘在听到太后娘娘的话之后,脸色微微一僵。继而,偷偷的瞥了一眼楚旻宁,希望他能够开口挽留一二。可惜,楚旻宁并未有开口的意思,显然是对太后的话毫无异议。

    苏太后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谢荣华的手,安抚道:“放心,母后一定替你把小皇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将小皇子托付给母后,儿媳自然是再放心不过了。”谢荣华这话,可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发自肺腑。

    婆媳俩说了会子话,谢荣华这才将视线转移到陈蓉蓉的身上,问道:“陈姑娘,方才听说小皇子吐奶,究竟是个什么病症,可要注意些什么?”

    陈蓉蓉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答道:“回禀娘娘,小皇子只是吃得太饱,身子并无大碍。刚生下来的孩子,哼哼唧唧的很正常。一味的喂奶哄,并不是上上之策。”

    听了这话,就连一直没吭声的楚旻宁都皱起了眉头。

    奶娘吓得双腿一软,慌张的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听见小皇子哭,还以为是饿了,这才喂的…”

    谢荣华沉默着。若是贸贸然的换掉奶娘,又怕小皇子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到时候闹腾起来,对身子也不好。于是任由她磕了几个头,才吭声。“行了,你先起来吧。若是以后还不长记性,可就不是撵出宫去这么轻的处罚了。”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奶娘不住的磕头,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皇权的厉害,那点儿不该有的心思,早就被吓得了无踪影。

    苏太后知道谢荣华不宜劳心劳神,于是坐了没多大会儿,就起身回了慈安宫。与她一道离开的,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以及那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的奶娘。

    “怎么会想到把小皇子送去母后那边?”等到屋子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楚旻宁才挪到谢荣华的身边坐下,开口询问。

    以谢荣华对儿子的重视,应该恨不得时刻将儿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对,怎么会来这么一出呢?

    谢荣华朝他怀里靠了靠,嘟着嘴说道:“没瞧见那奶娘一双眼睛时刻黏在你的身上嘛,这般三心二意的,还怎么奶小皇子。”

    楚旻宁听到这答案,简直哭笑不得。

    他根本就没留意过那个奶娘好伐,连她长啥样儿都没看清楚过。她这浓浓的醋意,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这般在意自个儿,他心里也是甜滋滋的,不但没有任何不舒服,反而极其享受她的拈酸吃醋。

    “再者,母后一个人在慈安宫,也挺寂寞的。将儿子送去慈安宫,母后也能有个伴儿。”谢荣华收起脸上的醋意,神色变得肃然起来。

    楚旻宁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还是你思虑周祥。”

    “我也是做娘的,自然知道母后心里的苦。”谢荣华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然后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去。

    楚旻宁正等着她的下文呢,突然就没了声音,低头一看,就见谢荣华倚在他的肩头,呼吸均匀绵长,俨然是睡熟了。

    他轻笑出声,轻轻地将她扶到枕头上躺下,又替她盖好被子,这才踏出殿外。

    “皇上,明儿个就是小皇子的洗三礼了,是否邀请皇室宗亲进宫,为小皇子添福气?”高全盛作为宫里的老人,规矩可是清楚的很。眼看着时辰不早了,皇上似乎还没想起这回事儿来,只得顺口提了提。

    楚旻宁挑了挑眉,他的确是忙忘记了。“如今还在先皇的孝期,不宜办的太过隆重。就给皇后娘娘的娘家人,还有几位亲王派发帖子。”

    “那上官公子司徒公子,还有穆世子…”高全盛跟了楚旻宁也有段时间了,知道这几个人跟帝王的关系可是不一般。若是漏掉了,那几位心里怕是会有想法。

    “你想的倒是周到。”楚旻宁难得露出个笑脸,顿时让高全盛受宠若惊。“能够为皇上分忧,这是老奴的本分。”

    楚旻宁没有乘坐轿辇的习惯,而是带着高全盛徒步走到勤政殿。这些天,朝堂上虽然平静,可仍旧有不少的事情要操劳。这便是做皇帝的悲哀,除了万寿节和过年那几日,其余的时光都得贡献给政事。所以,趁着谢荣华睡着的时候,楚旻宁还得挤出几个时辰来看折子。

    “皇上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勤政殿雍和宫两边儿的跑,着实辛苦。不若,命人将奏折送到雍和宫?如此一来,也能省不少事儿。”高全盛建议道。

    楚旻宁摇了摇头,道:“皇后需要静养,朕还是在勤政殿处理政务吧。”

    “皇上说的是。”高全盛见皇上居然为了皇后娘娘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旻宁踏入勤政殿,宫人忙不迭的行礼问安。

    “微臣参见皇上。”今日正好是谢弛豫当值,在殿外碰上,于是规矩的跪下行礼。

    楚旻宁上前两步,亲自搀扶了他起来,道:“不必多礼。”

    “谢皇上。”谢弛豫身为国丈,却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摆国丈的谱儿,一直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敢有任何的逾矩。

    楚旻宁之前就劝过他,私底下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可谢弛豫是个倔脾气,又是再端方不过之人,总是应下之后,下一次还是会这么做。楚旻宁劝了几回,见他仍旧这般行事,只得放弃劝说,随他去了。

    入夜之后,谢弛豫便打马出了宫。

    安宁公主正在准备外孙的洗三礼,见谢二老爷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去。“相公,快来看看,这长命锁可还够得上分量?”

    自打谢荣华诞下皇长子,安宁公主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闲着没事就折腾这些东西,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

    不过,提到这个外孙,谢二老爷也是高兴的很。陪着安宁公主看了看她精挑细选的礼物,甚至还一改平日的严肃,打趣了几句。“就算你送的再不值钱,皇长子也不会嫌弃的。”

    安宁公主听了这话,心里很是熨帖。“那是…那可是我外孙子!”

    想到自己四十岁不到,就做外祖母了,安宁公主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鬓发。“一晃都是做外婆的人了,还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何必妄自菲薄。即便是外祖母,那也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外祖母!”谢二老爷倒是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将安宁公主夸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眯得看不见缝了。

    待锦溪姑姑上了茶水,安宁公主浅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没想到,娇娇排行最小,却是最早嫁人生子的。算算日子,先皇的孝期也快满一年了,洛儿和璃儿的亲事,也要操办起来了。”

    谢二老爷怔了怔,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先皇就已经薨逝近一年。

    见他露出沉思的神情,安宁公主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皇兄一辈子为了大齐的江山操劳,刚过不惑之年就…”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在,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谢二老爷拍了拍爱妻的手,柔声的安抚着。

    谢二老爷纵然是武人出身,又不擅长说甜言蜜语,可这种朴实的话,却比任何哄人的话都管用。安宁公主又是个知足常乐的,听过这番话之后,果然就踏实下来。“相公说的是。咱们家不但平平安安的,两个儿子还说了门好亲事,女儿更是贵为皇后,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见爱妻这么说,谢二老爷的神情也松快了不少。“嗯,这都是夫人的功劳。”

    安宁公主娇嗔的睨了谢二老爷一眼,即便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两人仍旧琴瑟和鸣,恩爱异常。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呢,锦溪姑姑却掀了帘子进来,朝着两位主子屈膝行礼。“驸马、公主,国公爷来了。”

    谢二老爷和安宁公主皆是一愣。

    “这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安宁公主作为公主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锦溪姑姑再次屈膝,答道:“国公爷没说,不过据奴婢猜测,怕是与明日进宫有关。”

    安宁公主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不过,即便是不喜国公府那边儿的人,却也要顾及谢二老爷的感受。“相公,这大晚上的,大伯到内宅来确有不便。不若,命人请去书房吧。”

    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想

    楚,就是想让谢二老爷去处理此事。

    谢二老爷看似粗犷,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早在锦溪姑姑那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明白了大哥的来意。

    奉国公府已经陷入颓势,如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连爵位都保不住。所以,想趁着这次皇长子的洗三礼,拉近与皇上的距离,为国公府的将来某个出路。毕竟,皇后是谢家的女儿,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若能在洗三礼上露个脸,日后也能被皇室宗亲高看几分。

    “也罢,我去书房见见大哥。”谢二老爷知道安宁公主最不耐烦跟长房那边打交道,索性便揽下了这个差事,免得她忧心。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便将谢二老爷送到了门口。

    “明儿个还要进宫,你早些歇着。若是太晚了,我就在书房歇了,不必给我留门。”谢二老爷怕她等,这才提前知会一声。

    安宁公主点了点头,似乎早已习惯了。

    谢二老爷刚到书房,谢大老爷就急急地朝着他走来。“二弟,你可算是来了。”

    “大哥急着找我,可是有事?”谢二老爷故作不知的问道。

    谢大老爷脸色赧然,却不得不厚着脸皮开口。“二弟,听说宫里派人送来帖子,让公主明日进宫参加皇长子洗三礼?”

    谢二老爷嗯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谢大老爷见他不吭声,只得腆着脸,说道:“二弟,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明儿个皇长子的洗三礼,能否…能否让长房的人也跟着去粘粘喜气?”

    谢二老爷一听,果然是为了这个而来,倒也没有明着拒绝。“也不是不可以。”

    谢大老爷心里一喜,正要道谢,可谢二老爷接下来的这番话,却又让他脸上的喜色迅速的褪去。

    “只不过,太夫人和大嫂都病着,流哥儿媳妇又去家庙祈福没有回来。至于另外两个,又都是庶出的身份…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200 洗三之礼(一)

    谢大老爷咬了咬牙,神色忧郁。只不过,他稍微还有些理智,知道此事怪不得二弟。可想到大房与皇家越来越疏远,他的心就上蹿下跳的不得安宁。

    “大哥…上次跟你提过的过继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谢二老爷不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便主动说起了别的。

    谢大老爷支支吾吾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过继一事,还得斟酌斟酌…我又不是没有儿子…大不了,将羽儿和悦儿记到李氏的名下…”

    谢二老爷一听这话,不由失望得摇了摇头。若谢卿羽是个好的,不用大哥说,他这个做叔叔的都会尽力的提携一番,让他能够扛起谢家长房的重担。可此人,虽说有几分小聪明,可到底是被后宅的妇人给惯坏了,言行举止,没有哪一样能够与国公府公子这个身份对的上号。将他记在李氏名下充当嫡子,亏大哥想得出来。

    见弟弟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谢大老爷不由尴尬的笑了笑。“羽儿虽说年幼,可只要好好儿的培养,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大器…”

    “大哥若真觉得他能够扛起家族的重任,为何这般没有底气?”谢二老爷对这个耳根子软的哥哥早已看透,对他的话,十句顶多就能信两句。

    谢大老爷讪讪的笑着,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他一直本分老实,兢兢业业,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弟弟。就算是下一辈的孩子,二房也比长房有出息。原先,他并没觉得这种差异有什么。想着反正都是一家人,二房能够出人头地,长房也能跟着沾沾光。可直到二房搬去公主府,他才明白过来,虽说都是姓谢的,可他却空有一个国公的爵位,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地位还不如二房的两个小辈。就好比如今,皇长子的洗三礼,二房能够堂堂正正的进宫恭贺,长房却是连皇城的门都进不去。

    谢二老爷见他沉默不语,只得叹了口气,推心置腹的跟兄长说心底话。“不是我故意挤兑大哥。若羽哥儿打小培养,或许能够如大哥所愿,撑起国公府的门庭。可他都十七了,心性已定,即便是将国子监的太傅们请来手把手的教导,怕也难给掰回来了。”

    顿了顿,见大老爷仍旧不吭声,谢二老爷才接着说道:“大哥的那位如夫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我心里一清二楚。她能够在国公府有个容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却还一山望着一山高,妄想更多的东西,着实太过贪心了。”

    “二弟,你…你已经知道了…”谢大老爷惊愕的瞪着双眼,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说完整,可见他心里是多么的震撼。

    “大哥将她养在外头这么些年,我如何能不知道?”谢二老爷呷了口茶,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些御史吃饱了没事就喜欢盯着咱们这些勋贵之家,鸡蛋里头都能挑出骨头来。作为谢家人,我是绝对不会拿整个家族冒险的。”

    “那当初将她迎进门,你为何没有阻拦?”谢大老爷额头上冒着冷汗,一惊一乍的,让他心绪不宁。

    “她为大哥生养了一双儿女,我还能说些什么?更何况,大嫂那时候的确是做的有些过了,需要这么个人来给她提个醒儿。”谢二老爷并没有拐弯抹角,不把这些话挑明了,大哥怕是会一直糊涂下去。

    谢大老爷张了张嘴,顿时又陷入了沉默。

    “她的身份虽然极少有人知道,可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寻。若有心之人想要追查,也不是没有曝光的可能的。”

    “那…那该如何是好?”到了这一刻,谢大老爷才真的着急起来,深深地为自己当初做的决定后悔不跌。

    谢二老爷见他急的团团转,脸上并未露出任何同情之色。这些麻烦,都是大哥自找的。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被温柔乡所虏获,做了最糟糕的决定。

    等到谢大老爷六神无主,慌乱的四处徘徊时,谢二老爷才好心的开了口。“大哥放心,我既然知道了她可能带给谢家的灾难,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关于那杜氏,我已经托人在户部做了个假的身份,她过去的那些痕迹,我也悄无声息的抹去了。只要她自己安分一些,不跳出来惹事,谢家就不会受到牵连。”

    谢大老爷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松了口气。“还是二弟你想的周到…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总归是一家人,大哥也不必太客气。只是,日后那杜氏再撺掇些什么,大哥最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否则,以后再闹到我这里,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避而不见了。”谢二老爷不想再为长房收拾烂摊子,故而将话说的很绝。

    谢大老爷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谢二老爷给打断。“大哥不想过继也行,那就好好替羽哥儿张罗一门亲事,挑个明事理的媳妇。性子泼辣一些不打紧,只要能够镇得住他,能将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然后生个大胖孙子,全心全意的培养。这爵位,也就后继有人了。”

    “二弟,你的意思是,从孙子辈当中选人继承爵位?”谢大老爷听到这个建议,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忧愁。

    羽儿还有三年才及冠,即便是媳妇一娶进门就怀上身子,这孙子起码也得四五年后才有啊。

    似乎是瞧出了他心底的疑问,谢二老爷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哥尚不到四十,再纳一房侧室,说不定明年就能再生个儿子。”

    谢大老爷睁大了眼睛,

    谢大老爷睁大了眼睛,心中却暗暗地盘算起这种可能性来。

    经过谢二老爷方才的一番点拨,他也知道杜氏的确有些得寸进尺了。她一个犯官之后,本该充为官婢的,是他见她可怜,便买下她,又想法子替她除了奴籍,这才有了如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独揽了府里的掌家之权不说,还想着将自己的儿子由庶变嫡,将来好继承爵位。而她,也会母凭子贵。到时候,仗着是国公的生母,怕是更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等到李氏病逝,她说不定又会提出将她扶为正室。身为正室,势必少不了跟其他官家夫人打交道。杜家当年在京城也算是高门大户,万一有人不小心认出她来,那国公府岂不是要大祸临头?想到这些,谢大老爷不由脊背发凉。

    “大哥,你回去好好儿想想。”谢二老爷将浑浑噩噩的谢大老爷送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大哥的心肠并不坏,只不过被母亲养废了。所以,他这个做弟弟的,能帮他的会尽量帮。可有些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才行。

    据说,谢大老爷回府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杜氏的屋子里,而是借口有公务要处理,径直去了书房。

    “秋虹,你再去二门看看。”杜氏一直想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出去见见人,也好借着皇后娘娘娘家堂兄堂姐的身份,为他们觅得一门好亲事。可谢大老爷从公主府回来,并没过来她的屋子,她如何能不急?

    秋虹应了一声,便去了前院。一刻钟之后,她才急急地赶回来。“姨娘,老爷说有公事要处理,去书房了。”

    杜氏蹙了蹙眉,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莫非,在公主府那边吃了瘪,没脸过来见她?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于是,吩咐道:“去把小厨房温着的桃花酥端来,再备上一壶酒,我亲自送到书房去。”

    “是,奴婢这就去。”秋虹是杜氏跟前最得力的丫鬟,对杜氏唯命是从。

    只是,主仆一行打着灯笼浩浩荡荡的来到前院时,却发现链接前后院的垂花门已经落了钥。

    杜氏见门被锁,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呵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负责看门的婆子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答道:“回姨娘的话,是老爷刚才让落钥的。说时辰不早了,按照规矩,门该锁上了。”

    杜氏捏紧手里的帕子,差点儿没气得掀了丫鬟手里拎着的食盒。

    秋虹见主子气得不轻,忙在一旁劝道:“姨娘,今儿个天色的确晚了,不若明儿个再来吧?”

    自从少夫人季氏在宫里丢人现眼被打发去家庙之后,府里的中馈便又交回了杜氏这个姨娘的手上。这一次,不同先前的小心翼翼。在太夫人和夫人病了之后,府里又没有其他女主子之后,她的本性便渐渐地露了出来。以前装出来的温柔贤淑,也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计划一再的受阻,她如何能甘心的转身回去歇着,不问个清楚明白,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推开秋虹上前搀扶的手,厉声喝道:“好你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竟然敢阳奉阴违,假传老爷的旨意,该当何罪?!”

    “冤枉啊…这话,的确是老爷亲口所说,没有半分作假啊!”那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老爷出府之前,还说回来之后要去我那儿呢。哼,定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刁奴,故意曲解了老爷的意思,还不快把门打开!”杜氏在府里耀武扬威已久,平日里又以正室的身份自居,声色厉苒起来也颇有几分威严。

    那婆子吓得手一哆嗦,忙跪下来求饶。只是,至始至终不肯承认说了假话。

    杜氏懒得跟她废话,命身边的丫鬟将钥匙拿了,就要去开门。

    谢大老爷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当杜氏被人簇拥着来到垂花门的时候,他已经在附近的假山后躲着呢。

    这不过是一次试探而已,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温婉贤淑的杜氏,竟也有这样跋扈的一面。这还只是国公府的姨娘呢,若是有一日真的将她扶正了,焉知不会是另一个李氏?

    那头,杜氏强行命人开了门,就要往书房闯。谢大老爷知道若是再不拿出点儿威仪来,怕是压制不住她了。于是,沉下脸来,从阴暗处站了出来。“这大半夜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老爷?”杜氏耍过了威风,气势正浓呢。乍一见到谢大老爷,仍旧受不住那嚣张的气焰。若不是秋虹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还鼻孔朝天的摆着夫人的谱儿呢。

    只不过,谢大老爷早已看清了她的本来面目,这会子再也不会被她刻意伪装出来的恭顺柔静所迷惑,冷着脸问道:“这门,是我让人锁的。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杜氏忙堆起笑脸,柔柔的说道:“老爷误会了…妾身是因为担心老爷的身子,这才送了些吃食过来,谁知道那婆子居然没把话说清楚,才让妾身误解了…”

    这一番辩白,在杜氏看来,没有任何的错漏。如今是她掌着府里的中馈,那婆子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聪明的就知道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谢大老爷早就在这里了,更是将她的嚣张跋扈看在了眼里。

    杜氏见谢大老爷没有出言安抚,心里很是诧异。稍稍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这才惊觉谢大老爷脸色很是难看。“老爷…”

    “我之所以将后宅交给你打理,就是看在你平日安分老实,行事还算沉稳。可今日一见,着实是令人失望。”谢大老爷将她攀附上来的手毫不留情的拨开,态度的差距之大,让不少的丫鬟婆子暗暗心惊。

    这究竟是怎么了?老爷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位杜姨娘的么,怎么会突然给她脸色看。

    不等杜氏辩解,谢大老爷又继续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古人诚不欺我!你身为国公府的妾室,眼皮子究竟还是潜了些,难以担起主母的责任。悦儿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一天会嫁人的。明儿个,你就把掌家之权交出来,让她历练一番。将来嫁进婆家,也好多一个傍身的本事。”

    杜氏惊愕的微张着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见她仍旧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谢大老爷的眉头就皱的更深。“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还不赶紧扶你们姨娘回去歇着!”

    那些个丫鬟婆子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去拉杜氏。

    杜氏却一番以前的柔顺,生硬的问道:“为什么?老爷之前不还称赞妾身贤惠,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么,怎么突然就…再说了,悦儿什么都不懂…”

    谢大老爷抬起手,打断她的话,冷冷的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做好你的本分就是。”

    说完,又对那守门的婆子说道:“你做的很好,应该褒奖,明儿个去账房那里领一两银子。”

    守门的婆子受宠若惊,忙跪下来磕头。“谢老爷赏!”

    “另外,派人去知会三夫人一声,请她帮着主持中馈。还有,二姑娘初学管家,还请她多担待一些。”谢大老爷故意对杜氏的错愕震惊视而不见,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丫鬟婆子忙不迭的应下,看向杜氏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般恭敬了。

    直到守门的婆子过来催促,让杜氏赶紧离开,杜氏才中错愕中回过神来。

    “姨娘,不是奴婢以下犯上,实在是府上的规矩便是如此。入夜之后,这通往前院的门就得锁上。这都月上中天了,姨娘还是回去后院歇着吧。明儿个需要交接的事情还很多,若是休息不好,怕是要耽搁正事呢。”那婆子先前无故的吃了一顿排头,这会子寻到了报仇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

    秋虹气愤不已,却不敢替主子抱不平。只能上前软语相劝,搀扶着精神不济的杜氏回了后院。

    三夫人那边听到要她代为掌家的消息,起初很是震惊。不过,想到如今国公府长房的境况,的确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掌家。

    “夫人,您可得想清楚了…这差事,可不是那么好担的。”贴身伺候的妈妈心里很是替主子担忧,只差没把话挑明了。

    三夫人方氏娘家虽然不显,可却是个持家有方之人。三房在国公府一直被忽视,可三房的后院却是一直很太平。尽管过得有些拮据,可夫妻和睦,父慈子孝,三老爷又凭着真本事升了官,比起空有爵位的长房,不知道强多少。

    方氏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可身为谢家的媳妇,又是国公爷的委托,若是冒然拒绝,也不大好。“你这就命人回了个话,就说我顶多帮着管半年。半年之后,我便要带着朗哥儿去任上了。”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回话。”

    方氏一边哄着怀里的宝贝儿子,一边琢磨着。其实,接管国公府的中馈,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的。至少,她能够堂堂正正以国公府当家夫人的身份,与那些世家夫人来往。若是能够替莹姐儿相中一门满意的亲事,那就更好了。

    翌日一大清早,受邀的皇室宗亲便早早的在皇城门口聚集。各式各样华丽的马车扬长而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宫里出了什么事,居然连秦王的车架都出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三姑妈表妹女婿的亲侄子就是在宫里当差的,说是三日前皇后娘娘诞下了皇长子,今儿个正好是第三日。这些王爷公主们,定是进宫参加皇长子的洗三礼的!”

    “皇后娘娘诞下了皇长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啊,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能免赋税三年呢!”

    人们谈到此事的时候,神情激动。顿时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诞下皇长子的消息,甚至有不少的百姓自发的燃放鞭炮,以示庆贺。

201 洗三之礼(二)

    因为要举办皇长子的洗三礼,苏太后早早的就命奶娘抱了孩子过来。谢荣华还在坐蓐子当中,只得再次将洗三礼的庆典交给苏太后来操办。“这次,又要劳烦母后了。”

    “说什么见外的话。这可是我第一个孙子,我帮着操操心,也是应该的。”苏太后一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小糯米团子,一边笑着应道。

    “这小子没吵到母后吧?”谢荣华见苏太后这么宠这个孙子,心里很是高兴。想到儿子的大嗓门儿,不由问了一句。

    苏太后轻笑出声,抱着襁褓来到谢荣华身边坐下。“这小子的声音的确洪亮,不过除了尿了饿了,平时都不怎么哭的。”

    “这么乖?”谢荣华半信半疑的将视线挪到那睡得香甜的儿子身上,感到很不可思议。

    “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将来必定十分孝顺。”苏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孩子的鼻尖,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谢荣华在一旁瞧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要知道,前世楚昀欢将他最心爱的妃子的孩子扔给她的时候,也就是个两三个月大的奶娃子。整天除了吃睡,就是嚎啕大哭,怎么哄都没用。那段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恨不得将那孩子给送回去。好在这辈子,她的亲生儿子不是个爱折腾的。

    “太后娘娘,娘娘,皇室宗亲们都到养心殿聚齐了,皇上派人过来问,洗三仪式是不是可以开始了?”红绸领了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宫女进来禀报。

    苏太后拍了拍脑门儿,暗自懊恼。“瞧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都把咱们皇长子的洗三礼给忘了。”

    “既然皇上派人来问了,那就只有劳烦母后亲自过去一趟了。”谢荣华靠坐在床榻上,依依不舍的将握着儿子小手的五指收回,恭敬地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洗三礼办得风风光光的,绝对不会委屈了他。”苏太后亲自抱着襁褓出了门,连奶娘都甩到了一边。

    养心殿

    “皇后娘娘还真是好福气,一举生下了皇长子。这回,怕是再没人敢提选秀的事情了。”殿内的某个角落,安乐公主有些不满被安排在最末尾,阴阳怪气儿的说道。

    坐在她旁边,一身典雅素净妆扮的安康公主脸色就平和多了。“皇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心隔墙有耳。”

    “哼,她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怕人说么?”安乐公主嘴巴上强硬,可声音却是不自觉的降了几分。

    要知道,楚旻宁这个侄子,可从来没将她们这些姑姑放在眼里。连亲兄弟都能毫不留情的处置,就更别提隔了一辈儿的她们了。

    安康公主没有戳破她,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皇后娘娘正坐蓐呢,也不知道请了谁来主持这洗三礼…”

    安乐公主撇了撇嘴,道:“反正不会轮到咱们。”

    安康公主自然知道这个,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罢了。以皇上对皇后的重视,该不会让安宁皇妹这个岳母来主持吧。故而,当苏太后抱着皇长子踏进养心殿的时候,众人皆露出惊讶的神情,继而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苏太后一向不怎么露面,神情也总是淡淡的。“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重新落座。

    “安乐,到哀家身边来。”苏太后抱着皇长子落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安宁公主唤到身边,然后将怀里的孩子送到她的面前。“你怕是还没见过外孙吧,快来瞧瞧,长得可好了,又能吃能睡。”

    安宁公主与苏太后虽然是姑嫂关系,又是皇后娘娘的生母,身份地位尊贵五匹。可是在人前,还是要顾着君臣之礼的,不敢有半分逾越,就怕被人拿捏住短处,被人妄议。原本就伸着脖子盼着想要见一见外孙,苏太后这么热情的招呼她过去,她也就顺水推舟,从苏太后的怀里接过了姜黄色的襁褓。

    小家伙刚吃饱,尚未入睡,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正四处瞅着,嘴角还不时地吹个泡泡出来,那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果真是长得好。”安宁公主熟练的抱着怀里的婴儿,一点儿都没有紧张无措。

    苏太后脸上亦是满脸笑容,应和道:“可不是…眉眼跟皇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鼻子嘴巴耳朵又跟皇后如出一辙…”

    底下的皇室宗亲们就这么尴尬的坐着,听太后娘娘和安宁公主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题都围绕着刚出世的皇长子。只是,他们纵然也想看看皇长子长嘛样,但太后没有发话,她们也不好凑上前去,只能无聊的在一旁喝茶。

    安乐公主却是个例外,她向来是个没规矩的,所以不等别人邀请,就径直站起身来,走到安宁公主的身边。原本,她还十分的不屑。以为是苏太后和安宁公主爱屋及乌,所以才将这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待看清楚这孩子的面容之后,她眼底的不屑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还带了一丝羡慕嫉妒恨。“哟,长得可是真好!”

    听安乐公主这么一吆喝,其他人也忍不住往跟前凑。

    安宁公主虽然对这个皇姐没多少好感,可有人夸外孙,她也是与有荣焉,对她的敌意也少了一些。“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皇上和皇后皆是人中龙凤,皇长子继承了帝后的良好的优势,自然是不会差的。”

    安乐公主虽觉得这话有些托大,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个事实。

    安康公主只有一个女儿,心里一直盼着生个儿子。可惜未能如愿,驸马就死了。如今见到这个孩子,心也是软的一塌糊涂,当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来,递到了安宁公主的手上。“皇长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皇姐这会子就把东西拿出来了,一会子洗三的时候,空着手可不好看呢。”安乐公主最是爱斤斤计较,就怕她这个头一开,别人都跟着送礼。她进宫的时候,可是只带了往澡盆子里丢的贺礼,若是这时候拿出来,一会子可就要捉襟见肘了。

    安康公主如何不知道她的小气,于是笑着说道:“礼轻情意重,想必皇长子不会介意的。”

    安宁公主瞥了安康公主一眼,觉得她的变化还真是不少。她本就是个冷清的性子,能够出席洗三礼就很不错了。如今,又是送长命锁,又是说恭维话的,着实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安宁公主不知道的是,安康公主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日子过得是何等的艰难。加上女儿又到了议亲的年纪,身份又不高不低的,想要觅得一段良缘,怕是有些困难。故而,才会逼迫着自己改变。

    都说为母则强,便是这个道理。

    “哇…”刚才还颇有兴致四处打量的皇长子,因为身边聚集逗弄的人越来越多,顿时很不适应的放声大哭。

    “哎哟,这是怎么了?可是饿了?”

    “该不会是尿了吧?”

    苏太后听到孙子啼哭,立马走上前,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你们靠得太近,吓到他了,快散开一些,一会子有你们看的机会。”

    众人唏嘘不已,纵然还想逗弄粉嘟嘟的娃娃,却碍于太后娘娘严密的保护,不得不朝后退了几步。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高唱,楚旻宁一身玄色常服踏进养心殿。

    众人忙跪伏在地,规矩的磕头行礼。

    楚旻宁走到苏太后跟前,亲自抱起爱子,轻柔的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之后,这才说了赐了平身。

    “皇上,吉时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给皇长子举办洗三礼了?”苏太后尽管与皇帝平起平坐,可却并没有自持长辈的身份,而是事事以皇帝为先。

    楚旻宁微微颔首,道:“有母后操持,自然是万无一失。”

    众人见帝王对苏太后算不上热情,却带着几分恭敬,心里也开始盘算开来。安乐公主更是忍不住蹙眉,暗道外界的传言并不属实。太后娘娘不经常出席宴会,并不是因为与皇上母子分开太多年而感情生疏,分明是真的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合。瞧瞧皇上的态度就知道,苏太后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可儿,吩咐人去将浴盆端上来。”苏太后使唤惯了的,就是这个贴身宫女。

    可儿应了一声,便命宫人将一个硕大的玉盆抬进了大殿。

    众人看到那个玉盆,不由狠狠地抽了口气。

    乖乖,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那可是世间罕见的暖玉,即便是寒冬,也摸起来温润暖热,居然拿来给皇长子洗澡,是不是太浪费了?

    “啧啧啧…看来,皇上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皇长子啊…”诚王楚昀疏一边浅饮着杯盏里的酒水,一边啧啧出声。

    晋王楚昀鸾只是瞥了一眼,就匆匆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一个小小的暖玉盆算什么!”

    “说的也是…照此下去,皇上怕是要连江山都一并相送了…”楚昀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看到那个糯米团子一样的胖娃娃,他却没有半点儿的厌恶,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楚昀鸾没有吭声,反正谁坐皇位他都不在乎,只要他能继续当个米虫,有吃有喝就足够了。

    不过想到最近母妃的一系列举动,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丢下一切,不管不顾的逃出京城去。

    他不过是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想娶个女人回来管着,这个要求很过分么?想到他的副业,那个大笔大笔赚钱却不能为外人道的路子,万一弄个女人进府,他一不小心说了梦话抖了出来,该如何是好?堂堂亲王,居然是个写小黄书画春宫图的,一旦暴露,还不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所以,这个媳妇儿绝对不能娶!他银子还没挣够呢。

    楚昀疏见他的神色变幻莫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三哥,你没事吧?”

    “没事…”楚昀鸾嘴巴上这么说,脸色却是委屈极了。

    就在这时候,德太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走过来,朝着两位亲王福了福身。“殿下,太妃娘娘让奴婢过来捎个信儿,说是让殿下一会子去锦秀宫一趟。”

    皇长子的洗三礼,几位太妃居然一致的谢辞了,并没有出来凑热闹。想必,也是不想抢了别人的风头。

    楚昀鸾身子一哆嗦,忙哎哟一声,歪在了楚昀疏的肩膀上。“哎哟,肚子疼…五弟,快扶我去太医局…”

    楚昀疏:……

    这病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些?三哥,你连装病都不会!

    楚昀鸾却一直对着他使眼色,楚昀疏近来与他相处的还不错,倒也不妨送他个人情,于是匆匆的跟皇上告了罪,便扶了楚昀鸾出去。

    “晋王这是怎么了?”苏太后虽然不时常露面,可对这些个皇室宗亲却都很熟悉。见到楚昀鸾被人扶出去,不由问了

    ,不由问了一句。

    楚旻宁的视线一直在澡盆中的儿子身上,听到苏太后问起,这才侧过头来,朝着楚昀鸾的方向瞄了一眼。“想必是吃醉了酒,母后不必挂心。”

    苏太后嘴角弯了弯,心里有了数。

    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宫里的确是准备了宴席,却并未备下烈酒,而是以果子酒代替。就那根水差不多的果子酒能把人喝醉了?反正她是不信的。又瞧见晋王身旁站着的丫鬟看着眼熟,似乎是德太妃跟前服侍的,心里顿时了然。

    这小子,怕是在躲着德太妃吧。

    想到这几日,几位太妃有意无意的提及两位亲王的婚事,她瞬间就把这些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不远处的暖玉盆中,宫人正仔细的伺候着皇长子洗澡。四周的皇室宗亲也都笑着站在四周,不停地往盆子里丢些长命锁玉佩之类的物事,差点儿就要把水给溢出来。

    往澡盆子里丢礼物,这也祖上传下来的习俗,寓意赐福。而刚出生三日的皇长子躺在温热的水里,不时地瞄瞄这个,瞧瞧那个,偶尔还伸伸胳膊蹬蹬腿儿,玩的不亦乐乎,一点儿都不似先前那般害怕人群。

    “哎哟,这粉嘟嘟的一身肉,真的好想掐一把!”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真漂亮!”

    “哎呀,又吐泡泡了…”

    几位王妃公主郡主围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那个激动啊,恨不得立刻将这个粉嫩的娃娃给抱回去私藏。就连近来变得沉默不语的魏王,也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盯着那光溜溜的胖娃娃瞧了许久。

    “好了好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快些穿好衣服,免得着凉了。”苏太后见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命宫人将皇长子抱了出来,送到干净的襁褓之中裹了起来。

    “母后,我还没看够呢。”长公主楚善柔尽管已经是待嫁之身,本该在自个儿宫里修身养性的,可仍抵不住巨大的诱惑,死皮赖脸的过来凑热闹。见这么快就把小家伙给抱走了,顿时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

    苏太后对于其他嫔妃所生的子女,均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也不屑于在人前装贤惠。可这位长公主,性子大大咧咧了的,倒是很讨人喜欢。故而,她脸上的笑容不由真诚了几分。“你皇侄人就在宫里,还怕见不着?”

    楚善柔掩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皇后嫂嫂正坐蓐呢,我怕去的勤了,多有打扰。”

    “皇后的确需要静养。”苏太后抿了口茶水,才继续说道:“所以这一个月,皇长子便养在慈安宫。你若是得了空,尽管过来瞧。”

    扫了下边面露惊讶的众人一眼,补充道:“皇后娘娘静养的这段时日,有什么事都报到慈安宫来。”

    在旁人听来,苏太后这话未免有些歧义。不知情的,怕是以为苏太后是想借着皇后娘娘坐蓐的时候夺了掌管六宫的权力。可与苏太后以及皇后娘娘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太后娘娘心慈,不想皇后坐蓐的时候被打搅而落下病根儿呢。

    苏太后并不是个贪念权势的,否则,也不会离开皇宫这么些年,一直等到皇上大行的时候才出现。新帝继位之后,她更是深居简出,可见并没有争权夺利的野心。

    “有劳母妃费心了。”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楚旻宁,竟也当着众人的面向太后娘娘表示了谢意,那些妄加猜测的人顿时就歇了心思。

    洗三礼本就办的节俭,故而不到两个时辰,皇上和太后一离开,宴席也就散了。

    秦王妃被丫鬟一路搀扶着出了宫,直到坐上了秦王府的马车,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今日秦王府虽然也在邀请之列,但想到昨儿个皇上突然将秦王召入宫中申斥了一番,秦王回府之后又将她狠狠地骂了一顿,又将撺掇她仓促入宫的黄妈妈给处置了,她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齐家治国平天下,秦王连家宅都打理不好,让有心之人混入府里,还险些让贼人害了皇后娘娘和皇长子,这个罪名,可真够大的。

    想到黄妈妈居然敢收取别人的好处,将整个秦王府置于险境,她就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也因为这一次的疏忽,秦王对她有了些怨言,甚至还派了个外院书房的丫鬟到内宅来帮着打理庶务。

    这分明就是对她这个王妃最大的羞辱!

    ------题外话------

    不要嫌弃字数少,先养着,三十一号大结局

202 魏王抉择

    锦秀宫

    “你说什么,晋王已经离宫了?”德太妃正翻看着手上的花名册,想着一会儿儿子来了该如何说服他从中挑选一个王妃,却突然接到宫女的禀报,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娘娘息怒…晋王殿下是喝醉了酒,才让诚王殿下给送出了宫…”宫女干巴巴的解释了这么一句,可精明如德太妃,如何会信这话。

    “这臭小子,肯定是找了借口溜了。”德太妃气得心肝直犯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娘娘…”瑾儿见太妃气得狠了,忙端了杯热茶过来劝道:“先喝口热茶压一压…殿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怕是被娘娘念叨,这才…”

    “皇上的长子都出生了,他却死活不肯娶妻,我如何能不急?”德太妃勉强吃了一口茶,可胸腔处传来的痛楚却没能得到任何缓解。

    瑾儿一见情况不妙,忙命人去请太医。

    德太妃躺在软榻上,脸色很不好。“男大当婚,转眼他都及冠了。我也没逼着他非得娶个高门大户的贵女为妻,只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够有个帮衬着一二的人罢了…”

    “娘娘的苦心,殿下总会明白的…”瑾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耐心的劝着,生怕主子一个想不开,加重了病情。

    纵然不该议论主子的不是,可瑾儿还是觉得晋王着实不孝。为了自己一时的逍遥快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娘娘气得仰倒。

    看着主子那苍白的面容,瑾儿暗暗捏了捏手指,趁着太医给主子诊脉的时候,唤来一个负责传话的宫女,吩咐道:“派人将娘娘吐血昏迷的消息传到王府去,务必让殿下进宫一趟。”

    那宫女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压低声音问道:“瑾儿姐姐,这…怕是不好吧,娘娘明明就没有吐血…若是追究起来…”

    瑾儿瞪了那小宫女一眼,道:“事急从权,若是不说的严重点儿,晋王殿下能信么?再说了,娘娘虽然没吐血,但也差不离了。”

    那小宫女见她这么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迈着轻松的步子就出了锦秀宫。

    这头,楚昀鸾刚回到王府没多久,就见身边的一个长随匆匆忙忙的跑进书房,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怎么了?”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妃娘娘吐血了…”长随因为跑的急,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楚昀鸾皱了皱眉,他前脚刚出宫,母妃后脚就病倒,这会不会又是母妃使的诈?

    “王爷,这次是真的。小的刚才还特地打听过,锦秀宫的确是宣了太医局的梁太医。”长随知道主子不想娶妻,太妃娘娘为此花招百出,装病也不是一两回了,故而行事格外的谨慎。

    只不过,这次的答案却让他很是意外,所以才急着禀报。

    楚昀鸾算不上多孝顺,可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德太妃了。如果请的是太医局其他的御医,他或许还会犹豫。可这位梁太医脾气古怪,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是断然不会亲自出马的。莫非,母妃真的病了?

    这么一想,楚昀鸾忙丢下手里的纸镇,飞快的踏出了屋子。

    宫里,梁太医正龙飞凤舞的写着药方子。一边写着,还一边念叨。“所谓是要三分毒,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妃娘娘这病,若是不放下心结,怕是很难痊愈。”

    他一向直来直去,宫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未有人站出来数落他的不是。

    德太妃对于他精湛的医术也甚为欣赏,打赏自然是不少,言语间也充满了敬意。“都是她们大惊小怪,还劳烦梁老亲自跑一趟。”

    “娘娘这可不是小病。”梁太医摸了摸下巴上的长胡须,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娘忧思多年,早已伤了心脾。若是再不好好静养,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瑾儿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梁太医,您仁心仁术,一定要治好我家娘娘啊!”

    “救死扶伤是老夫的本分,不用姑娘开口我一会救治。只是,娘娘若还是思虑过重的话,怕是神仙也救不了。”梁太医把话说得很透,不想白白浪费。

    德太妃知道这位老太医的性情,不但没有怪罪,还将压箱底的一本千金方的孤本送给了梁太医。“让梁老费心了…”

    梁太医豪言壮语的吼出了那几句话,这会子得了德太妃的赏赐,面上浮现出可疑的红云,神情颇有些尴尬。双手接过赏赐,又叮嘱了伺候的宫女一番,这才拎着药箱子离开。

    梁太医走后不久,就有宫女急急地进来禀报。“娘娘,殿下进宫来看您了。”

    德太妃蹙了蹙眉,扫了一眼略显心虚的瑾儿,道:“是你给晋王府透的信儿?”

    瑾儿眼眸低垂,慌忙跪下请罪。“娘娘恕罪…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对于这个贴身宫女,德太妃一直都十分优待。她也知道瑾儿也是为她着想,想借着此事敲打敲打晋王。可不管晋王如何的不对,那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纵然迫不及待的想要抱孙子,可也不屑用这种手段。

    “派人去拦着晋王,就说本宫身子并无大碍,已经睡下了。”德太妃想都没想,就吩咐道。

    瑾儿怔了怔,轻咬着下唇应了一声。

    只是,不等宫人出去传话,楚昀鸾就径直闯了进来。当看到榻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德太妃时,楚昀鸾心不由得一沉。

    “儿子

    沉。

    “儿子给母妃请安。”楚昀鸾恭敬地跪倒在德太妃的榻前,不再像往常那般敷衍,而是诚心十足。

    德太妃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强硬的一面,心中略感欣慰的同时,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就怕他担惊受怕。“你别听她们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能有什么事?快些起来吧,地上凉,莫要伤了身子。”

    楚昀鸾虽然自我了一些,可也不是什么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德太妃是真病还是装病。他跪着上前两步,伸出手来紧握住德太妃的手,说道:“是儿子不孝,惹得母妃劳心劳神…”

    “你是我儿子,我不为你还能为谁。”德太妃给瑾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楚昀鸾搀扶起来。

    楚昀鸾却做了个手势,阻止了她上前。“母妃之前的提议,儿子应下了。只是,晋王妃的人选,儿子想自己选。”

    见儿子主动松了口,德太妃很是吃惊。“你…你真的想好了?”

    “嗯,儿子已经决定了。”反正迟早都是要娶的,不过是早晚而已。与其到时候被随便塞个女人,还不如自己主动一些,挑个看得还顺眼的。

    楚昀鸾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想明白这件事。身为皇室宗亲,是没有绝对的自由的。人前看着风光无限,实则所受的约束也跟多,是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成婚。好在他如今想透彻了,也就不那么抗拒了。

    德太妃见他的神情是真的没有半点儿勉强,这才放了心。“好,就如你所愿。”

    “那母妃好好儿养身体,千万莫要再操心了。”楚昀鸾拉着德太妃的手又是好一阵叮嘱,在锦绣宫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

    若是以往,怕是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要开溜了。

    送走了晋王殿下,瑾儿脸上也终于绽放出笑容。“娘娘,您这下总该放心了。”

    德太妃满足的点了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霜华殿

    “殿下下学了?”当魏王踏着沉稳的步子踏入正殿,奶娘周氏忙腆着笑迎上前来。经过上次的教训,周氏倒是乖了不少,不再张口闭口的大放厥词。

    楚昀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尽管周氏收敛了不少,可到底还是生出了些许的芥蒂,不失往常那般的热络。

    周氏见主子不吭声,只得将憋在心里的话暂时忍下。她从其他宫女的手上接过衣裳,亲自替楚昀祺换下之后,才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吃些点心?”

    楚昀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总是不经饿。每日除了三餐之外,平时也会吃些零嘴来垫垫肚子。

    “你去准备吧。”楚昀祺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任何的美食也提不起兴致来。

    周氏斟酌了好久,才呐呐开口。“殿下,皇后娘娘的忌日就要到了…”

    楚昀祺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后娘娘好好儿的在雍和宫坐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周氏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告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一心记挂着以前的主子,一时失言…”

    提到王氏,楚昀祺心里不是没有难受的。可王家已经不复存在,父皇在世的时候已经将母后贬为了庶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就算思念亡母,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在无人之处抽泣几声,更别提明目张胆的祭祀了。

    当今的皇上虽然宽厚,不但没有因为王氏一族而牵连了他,甚至还封了他亲王,更是留他在宫里照顾,依旧每日去皇家学堂念书。可他心里却清楚的很,那是因为他一直表现的乖巧顺从,并不曾做出什么忧伤体面的事情。

    若他真的脑子一糊涂,被奶娘蛊惑两句就去祭奠亡母,那才是自寻死路呢。

    羽璃说的没错,昔日亡母最疼的就是他这个儿子,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他。他好好儿的活下去,才是对她最大的孝顺。若是一味的听从奶娘的摆布,那就是作茧自缚,也愧对九泉之下的母亲。

    镇定心神之后,楚昀祺轻蹙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奶娘,你对母后忠心,这份情本王领了。可你如今是本王跟前服侍的,就该听从本王的吩咐,不要让本王再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否则立刻将你逐出宫去。”

    周氏还以为能够借由昔日的王皇后,勾起魏王的仇恨心理。即便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起码也要制造一些乱子来发泄心头之恨。可没想到的是,段段一年的时间,魏王的变化竟如此之大,居然连王皇后是怎么死的都忘了。

    “殿下…”

    楚昀祺扫了一眼这个喜欢兴风作浪倚老卖老的奶娘,心里很是失望。尽管她是奶大他的人,可她却是一门心思扑在替母后报仇之上,根本没想过事后若是查出来,他如何在京城立足。

    “奶娘,我想歇一会儿了,你先出去吧。”即便是宫女端上来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点心,楚昀祺也没什么胃口,倒在榻上就不吭声了。

    周氏暗暗着急,却只能咬了咬牙,低低的应了一声。

    等到退出了霜华殿的主殿,奶娘周氏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想个法子才行。”

    周氏对废后的忠心,那是绝对的。眼看着王氏的忌日就要到了,魏王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她怎么能不急!

    思前想去,周氏沉默了片刻,便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了门。

    慈安宫

    慈安宫

    “太后娘娘,霜华殿的女官羽璃姑娘在殿外求见。”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圆脸宫女规矩的给苏太后行礼请安,禀报道。

    本来太后娘娘因为皇长子,近来都休息不好,她们不该拿这些糟心的事情来烦她老人家,可事急从权,霜华殿那边又不轻易派人过来,故而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进来通禀一声。

    “何事?”苏太后刚在榻上躺下,正准备午歇,就又来了事儿,不由眉头微蹙。

    可儿不过刚刚离开一会儿,见有人进来打搅太后娘娘歇息,不由低声呵斥了几句。“没见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吗?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娘娘醒了之后再说?”

    “可儿姐姐,事情紧急,奴婢也是没办法…”被可儿这么一顿训斥,那个圆脸宫女顿时吓得面色一白,急急的辩解道。

    苏太后本来就没睡着,见二人起了争执,索性从榻上坐起身来。“行了,别怪罪她了。让霜华殿的那位女官进来。”

    霜华殿住着魏王,羽璃更是皇上特别派去照顾魏王的女官,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也不会亲自过来禀报。

    可儿细细一琢磨,顿时也明白了太后娘娘的担忧,这才命人将羽璃给请了进来。

    “奴婢参加太后娘娘,娘娘千岁!”羽璃不疾不徐的走上前,行礼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既不显得卑微又说不出的好看。

    “不愧是皇上调教出来的女官。”苏太后先是赞了一句,才接着问话。“说吧,霜华殿那边出了什么事?”

    羽璃屈膝福了福身,答道:“本来奴婢也不想惊扰了娘娘,可事关重大,却不能不来。魏王殿下身边服侍的,大多是以前废后王氏给的丫鬟婆子。这些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实则心思颇多。魏王殿下年纪尚幼,即便是有太傅教导,怕也经不住这些人时时刻刻在耳边提醒。尤其是最近,奶娘周氏更是不止一次的挑唆生事,撺掇着魏王殿下要去冷宫祭奠废后王氏。魏王殿下虽然拒绝得了一次两次,可若是次数多了,难免会耳根子软。到时候,怕是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你的意思是,让哀家将霜华殿再清理一遍?”苏太后是个聪明的女人,羽璃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奴婢也曾多次劝说殿下,可毕竟人微言轻。太后娘娘作为殿下的嫡母,才是名正言顺。”羽璃虽然只是个女官的身份,可在苏太后面前回话,却不见丝毫的紧张,更是理直气壮的提出要苏太后出手,可见其品性和忠心。

    苏太后有意无意的打量了这个羽璃一眼,然后才说道:“想要将那些人清理出去也得有个借口…那就让她们去闹,她们若是一直没有动作,哀家还抓不住她们的小辫子…”

    羽璃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太后抢了先。“你只要负责保护好魏王殿下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必理会。”

    羽璃听到这里,皱着的眉头才渐渐地平复。“是,奴婢谨遵太后懿旨。”

    苏太后抬了抬手,可儿便自发的上前,领着羽璃出了正殿。等到她再次踏进内殿的时候,苏太后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正望着某处发愣。

    “娘娘?”可儿还以为是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忙唤了她几声。

    苏太后勾了勾嘴角,道了声无碍。“这个羽璃,倒是个忠心的。”

    可儿却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够忠心的。可效忠的对象,似乎有些偏离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苏太后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思绪一下子又飘远。魏王虽然贵为亲王,却无权无势,甚至都没有生母照顾垂怜,自然是惹人心疼的。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却还能咬紧牙关支撑下去,这份坚定也让人很是敬佩。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因为废后王氏的关系而产生怨怼,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多疼惜他几分。

    过了好一会儿,苏太后才开口吩咐道:“你派两个稳妥的人过去给羽璃帮帮手,莫要让那些贼心不死的钻了空子。”

203 如此选妃

    雍和宫

    “实在是无聊透顶…红妆,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谢荣华知道楚旻宁下令,不让人轻易来烦她,可每日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的,着实太闷了。于是找了红妆过来,听她讲讲京城里的八卦解解闷儿也好。

    红妆近来也是无聊的紧,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在宫里四处转悠,收集消息。她的人缘一向不错,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自然有人买账。主子这么一问,她的眼睛顿时就绽放出八卦的光芒来。“娘娘,要说近来京城发生的趣事还真是不少呢…”

    “哦,说几件来听听。”谢荣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没骨头似的靠在软枕上,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红妆想到那些宫女们私下讨论的,不由笑出了声。“娘娘,您是不知道。两位亲王这次不知怎的,一改往日的抵触,突然就答应娶妻了,德太妃和淑太妃高兴的只差去宗庙给先祖们磕头呢。”

    “晋王也是要及冠的人了,是该娶妻了。”想到姑姑每每为了这个表哥的婚事而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谢荣华就让忍不住莞尔。“只是不知道,他瞧中了哪家的姑娘?”

    “听说,晋王妃的人选还没定下来。不过,德太妃答应了晋王殿下,让他自个儿选。”红妆的消息很是灵通,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而且,听说晋王殿下想了个选人的法子,当真是匪夷所思。”

    “想的什么法子?”谢荣华听得入迷,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说起那法子,奴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跟民间比武招亲有异曲同工之妙。”红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捂着肚子笑了很久呢。

    谢荣华稍稍一琢磨,然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莫非,他也弄了个擂台?比试的都是些什么?”

    楚昀鸾这个表哥,她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的,看着书呆子一个,其实私底下是个不羁的性子。而且,想法总是异于常人。这样的性子,怕是不会走寻常路的。

    果不其然,红妆接下来的话,的确是让她大开眼界。

    “虽说不是在闹市摆下擂台,可也差不多。娘娘还记得城外司徒公子名下的那个冰室吗?”红妆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晋王殿下说,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人能够过得了三关,不论出身,只要是家世清白的,他便十里红妆把人给娶回去。”

    “敢放出这种话,想必是胸有成竹了吧。”谢荣华好奇的是,他究竟设了那几个关卡。

    不等她开口询问,红妆就闻弦知雅意,将她心底的疑惑给解答了出来。“晋王殿下设置的几个关卡,并非考教普通的琴棋书画,而是嬉冰、踢毽子和拼图。”

    “呵,这倒是新奇。”谢荣华听到这些个比试项目,眉眼都笑弯了。

    “这些项目听着新奇,前去比试的闺秀也不在少数,但光是嬉冰这一关,就已经让八成的闺秀都望而却步。”红妆嘿嘿一笑,觉得这分明就是晋王殿下在故意为难人。“要知道,这嬉冰的把戏,也就只有官宦人家的千金知道,至于有没有玩过还两说呢。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别说是会玩了,怕是见都没有见过呢。”

    红妆其实也会在冰上走上两步,那还是托了主子的福,还在公主府的时候,跟着主子去司徒公子的听风居住过一段日子,又时常陪着主子练习,这才有资格评论。

    “那也不一定。只要胆子稍微大些的,便能轻轻松松的过了这一关。”谢荣华并不觉得嬉冰有多难,只不过很多人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不敢轻易的尝试罢了。

    起初,她不也觉得很难,不也有了几个时辰就学会了?

    “娘娘猜的果然不错,闯过第一关的人选里头,的确还有几位胆大的民间女子。”红妆看向谢荣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她家主子果然是无所不能。

    “踢毽子应该是这三项当中最简单的,也容易学。”谢荣华顿了顿,才又说道。“这一关,大概是考察这些姑娘家的身子是否康健。”

    嬉冰固然比较难,可不用出太多力气,最主要考察的人的平衡能力。可这踢毽子却是不同,不但要求力气使得巧,还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行。

    “娘娘真是料事如神,纵然许多姑娘都玩过踢毽子的游戏,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能踢到十个就不错了。晋王殿下可是规定了底数的,至少也得五十个。”红妆伸出一个巴掌来,脸上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千金,怕是没料到会是这种折磨人的比试,故而很多无法胜出的闺秀都气得拂袖而去,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这个是在所难免的。若都是她们所擅长的,还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的挑选?”谢荣华接过红绸递过来的热茶浅浅的抿了一口,心中对楚昀鸾又有了新的认识。

    “可不是呢…所以,晋王殿下默默地将那些口出狂言的闺秀的名字记了下来,命人誊写了一份给诚王殿下。”红妆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听到这里,谢荣华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咯咯咯…亏他做得出来…”

    “那些大家闺秀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晋王殿下的意图,一个个气得脸都绿了。奴婢想,这些趾高气昂的大家闺秀,今后怕是没机会嫁入高门了。”

    谢荣华才懒得理会这些闺秀们是否嫁的好呢,她更

    们是否嫁的好呢,她更关心的是最后的结果。究竟是哪位奇女子,能够闯过晋王所设下的层层关卡,斩获晋王妃的头衔。“那最后比试的结果呢,晋王妃的人选可定下了?”

    “说到这个,奴婢就更加觉得奇怪。”

    “哦?”

    “听说,三关全都通过的不止一个。这两位姑娘,不但容貌出众,还都颇有些才华。一个如空谷幽兰,文静可人。另一个如夏日骄阳,活泼娇憨。晋王殿下见到这个结果,顿时就傻眼了。”

    “还真是…”谢荣华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种结果。“那这两位姑娘的身世,可都查清楚了?”

    红妆连连点头,道:“这个奴婢早就问清楚了,一个是罗将军的妹子,芳龄二十都还没许人家。另外一个,则是太师府的庶女,年芳十六。”

    谢荣华眼神闪烁了几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一文一武,一静一动,还真难分伯仲啊。”

    “奴婢依稀记得,这罗程将军乃是皇上的心腹爱将,曾在昔日晋北侯手下卧薪尝胆长达十余载,看似粗犷却心思细腻。在罗将军外出打仗的这些年,家里都是由这位罗姑娘支撑着。想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红妆的记性很是不错,见过的人听过的事,都记忆犹新。

    谢荣华也知道罗程这个人,的确是个粗中有细的。“那位太师府的庶女呢?”

    “听说在府里排行第二,一直被上头的嫡姐打压,平日里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这一次,是伺候范府太夫人去寺庙里上香,回来的途中知道有这么个比试,才偷偷的去参赛的。”因为对方只是个庶女,故而红妆打探的消息并没有太详细。

    嫡庶之间,本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庶女想要在家里立足,除了要乖巧听话,还会被授予各种技艺,将来好嫁个好人家来帮衬着家族。但嫡女往往被娇惯,故而庶女有的才华,嫡女不一定出色。所以,一来二去,隔阂就会悄然的产生。

    太师府的情形,谢荣华也是知道一些的。范太师为人耿直,范夫人却不是个贤妻,只知道一味的打压庶出的子女,恨不得将他们踩在脚底下永远都翻不了身才好。如此一来,庶女想要谋一条出路,也着实不易。

    这太师府的二姑娘,怕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看来,德太妃又有得头疼了。”谢荣华听完这一段,不由摇了摇头,笑了。

    锦秀宫

    德太妃起初听到晋王想出这么个比试的法子来选妻时,差点儿没惊讶的摔了手里上好的骨瓷茶碗。

    可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那晋王殿下有没有说,究竟选中了哪一个?”德太妃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将茶盏轻轻地搁在床头的高几上之后,才开口问道。

    瑾儿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回娘娘的话,殿下说,两个不分伯仲,实在是不好取舍。”

    德太妃皱了皱眉,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就两个都迎进王府。”

    反正这年头,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还是个王爷,按照规制,可以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两个庶妃,以及姬妾无数。

    瑾儿抿嘴笑了笑,道:“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比试的规则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如今有两人取胜,可这晋王妃的位子可只有一个。究竟谁为正妃,谁为侧室,实在是不好确定。”

    德太妃挑了挑眉,便问起了这两位姑娘的身家背景。瑾儿一一答复,很快的,德太妃就有了结论。

    “一个是威远将军府的亲妹,一个是太师府的庶女,这还不好定名分?”德太妃虽然觉得儿子有些胡闹,可人既然选出来了,身世也不算差,更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儿子立马把人娶回来,然后生一堆的孙子孙女给她,她就谢天谢地了。“自然是将军府的那位罗姑娘为正妃,太师府的庶女为侧妃了,这还用得着考虑?”

    “娘娘,话虽如此,可殿下早有话在前,说不论身份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有所偏颇,怕是会惹人闲话。”瑾儿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到时候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德太妃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刚刚松开的眉头顿时又挤到了一起。

    “娘娘,太医说,您不能再操劳了。晋王殿下既然能想出法子来选妃,自然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瑾儿见的德太妃又揉太阳穴了,忙上前劝道。

    德太妃如何不知道要静心,瑾儿媳妇一日不确定,她一日无法真的放下心来。“你派人去打探打探这两位姑娘的品性,宣她们三日后进宫觐见。”

    “娘娘是想亲自考察那两位姑娘?”瑾儿听了这话,不由惊愕的张开了嘴。

    “本宫不指望未来的儿媳妇跟皇后娘娘一样能干,最起码性子要好,得是个贤内助。”德太妃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已看透了那些争强好胜的争斗,她只想儿子的府邸能够宁静一些,不用他太操心。

    “娘娘思虑周全,奴婢敬服。”瑾儿福了福身,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为母则强。

    晋王府

    “王爷,这…该如何收场啊?!”管家一路跟随其后,额头上的皱纹一下子都多了好几条。

    楚昀鸾也正为此事头疼着呢,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

    问谁去?我哪里知道,居然能有人闯关成功?而且,还有两个。”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血压又升高了不少,距离中风不远了。“哎哟,我的主子哎,当初老奴就该阻止您胡来…”

    楚昀鸾突然转过身来,不满的皱起眉头。“你是说,本王这些时日冥思苦想的比试项目,是胡来?”

    “难道不是…”管家壮着胆子反问了一句。

    楚昀鸾哼哼了两声,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计划有哪里不好。“母妃想让本王早些娶妻,不就是眼红太后娘娘已经报上了孙子?所以,本王才想出这个点子,一定要挑选一位身子康健好生养,又识大体的大家闺秀。”

    管家瞪大双眼,完全没料到这跟那些比试项目有什么联系,非得如此大费周折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些官家千金,平日里都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想要证实她们是否身子康健,着实太难了。”楚昀鸾一边翻着手头新鲜出炉的小黄书,里头高难度的合欢姿势甚是引人入胜。嗯,这种程度的姿势,得有个身子脚软康健的王妃才能承受得住啊。

    这样想着,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王爷果然是…”管家一时之间,简直无法形容这位主子。说他书呆子吧,可人家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说他是个精明人吧,可做出来的事往往一鸣惊人的同时又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好在他如此荒唐,都有个限度。

    只是,这种事情若是多几回,他的小心脏可受不了啊。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楚昀鸾头也不抬的将人赶了出去,自个儿却将一双大长腿搁到书桌上,津津有味的欣赏起自己的大作来。

    管家见他这副模样,连连摇着头出去了。

    同样作为亲王的楚昀疏,在听说了这场古怪的选妃比试之后,笑得前俯后仰,只差没当众躺地上打滚了。

    “哈哈哈哈…还以为三哥能想出什么绝妙的法子呢…居然,居然…”楚昀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了。

    “殿下,仪态,仪态…”贴身小厮见主子这般放荡不羁,不由感到头疼。您好歹是堂堂亲王,高贵冷峻的形象还要不要啦!

    楚昀疏捂着肚子,都笑岔气了。“咳咳咳咳…”

    随从无奈,只得端上一杯热茶来递到他的面前。楚昀疏好不容易将笑意给压制下去,询问起这场闹剧的结果。当随从告知答案之后,楚昀疏又大笑了一场。“这…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亏他想的出来…”

    随从摸了摸鼻子,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名单来。“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起码,这些应选的千金里头,也能淘汰一些名不副实的。”

    楚昀疏没想到这个三哥选妃的同时,居然还惦记着他这个弟弟,竟是哭笑不得。“唉,真是难为三哥了…”

    “殿下,晋王殿下都开始选妃了,您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了?”随从在一旁端茶递水,显得十分的殷勤。

    楚昀疏却是勾了勾嘴角,反问道:“难道,你也想让本王弄出这么一个选妃的比试来?”

    随从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敢再吭声。

    “放心吧,本王可没有哗众取宠的喜好。嗯,我的法子就简单多了。”楚昀疏洋洋得意的昂着下巴,似乎已经想到了极好的主意。

    “殿下的意思是?”随从试探的问道。

    楚昀疏单手摩挲着下巴,笑得志得意满。“虽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得讲求缘分不是?或许,咱先卜一卦,看哪天的日子好,本王便乔装出门,碰上的第一个官家千金就娶回来当王妃。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随从心肝儿颤了颤,主子千万不要啊!您这主意比起晋王殿下来还要不靠谱吧?!万一,遇上的是个满脸麻子的,也娶回来?

    “殿下,您三思啊!”随从跪了下来,简直欲哭无泪。

    楚昀疏爽朗的大笑,然后才说道:“放心吧,本王跟你闹着玩儿呢。其实,这王妃的人选,本王已经定下了。只不过,父皇的孝期未满,尚不能上门提亲罢了。”

    随从听了这个答案,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204 瞧上她了

    锦秀宫

    “你说什么,疏儿他已经有意中人了?”淑太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杯子应声而落,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高兴的。

    紫嫣赶紧命人将地上收拾了,柔声安抚道:“娘娘,这是好事啊。殿下终于肯答应娶妻了,说不定明年您就能抱上金孙了呢。”

    淑太妃本就是个不争的性子,很快便平复了性子。“可打听到是哪家的姑娘?”

    “听殿下的贴身随从阿四那口气,貌似门第还不低。”紫嫣斟酌良久,才应道。天知道这门第虽然不错,可到底是庶子的嫡女,身份着实与殿下不大相配。

    紫嫣的性子,淑太妃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见她语焉不详,便知道定有难言之隐。“说吧,究竟是哪座府上的姑娘。”

    紫嫣见瞒不过去,只得压低声音,凑到淑太妃的身边低语了几句。

    “我当是哪家的呢。”淑太妃听过答案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别家的姑娘,兴许本宫还要仔细斟酌斟酌,可既然是德太妃娘家的侄女,那就好办多了。”

    “娘娘…那位谢三姑娘可是庶出三老爷家的…虽是德太妃娘娘的侄女,可身份上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紫嫣咬了咬下唇,总觉得少主子值得更好的。

    淑太妃却是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可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是疏儿自己瞧上的,自然是不错的。至于门第什么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紫嫣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淑太妃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本宫听说德太妃的娘家人近日要进宫,你派人去打听仔细咯。”

    “是。”紫嫣知道主子虽然性情温婉,可以前可是个泼辣性子,故而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福身行李之后便退了出去。

    德太妃的住所在锦秀宫右侧的偏殿,与淑太妃的寝殿遥遥相对。不消多大会儿工夫,紫嫣就回来了。

    “娘娘,奴婢打听到国公府的三夫人明儿个未时会带着府上的二姑娘三姑娘进宫给德太妃娘娘请安。”

    淑太妃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去翻翻箱子,看可有适合做见面礼的物件儿,挑几样出来。”

    “娘娘这是…”

    “本宫与德太妃娘娘同为先帝嫔妃,她娘家的侄女进了宫,本宫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要见见的。”

    太妃娘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相看相看那位谢三姑娘吧?紫嫣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淑太妃的箱子里,的确是有不少的好东西。一部分是从南疆带过来的嫁妆,大都是上好的药材和银器。还有一部分,是先帝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的赏赐,以玉器为主。她平日里不怎么穿戴,便一股脑儿的命人缩在箱子里,只有要打赏的时候才会挑一些出来。

    紫嫣已经知道了太妃娘娘的心思,于是打起精神来,挑了一支成色还算不错的羊脂玉簪,以及一根赤金的蝴蝶步摇。

    淑太妃瞧了这两样东西一眼,甚是满意。“你做的很好。”

    “这都是奴婢该尽的本分。”紫嫣不敢托大,忙谦恭的低下头去。

    第二日,谢三夫人果真带着府里两个尚未婚配的姑娘进了宫。因为是德太妃和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宫里太监宫女的态度都极为恭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谢悦华吸取上次季氏的教训,不敢太过张扬,可又实在是不想被人看低,尽管穿着素净,可头上却戴了不少的精美华贵的首饰,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倒是不曾进宫的谢三姑娘谢莹华,一身月牙白的撒花襦裙,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乌黑的头发上只戴了一根青葱色的玉簪以及几朵嫩粉色的绢花,看起来比起穿金戴银的谢悦华不知道要高贵典雅多少。

    谢三夫人原本只想带着自家闺女进宫给德太妃请安的,可经不住长房大伯的一再相求,不得已才带上了谢悦华。可看到她那身装扮,谢三夫人就忍不住摇头。回头瞥了自家闺女一眼,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一会子见了德太妃娘娘,一定要谨言慎行…”谢三夫人也懒得理会长房这个庶出的侄女,而是对亲生女儿耳提面命,谆谆教导。

    谢莹华微微颔首,道:“娘,女儿醒得的。”

    不同与宫里的嫔妃,可以用轿子代步,外命妇觐见只能靠双腿。西华门距离锦绣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也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待跟在宫人身后来到锦秀宫,几人的双腿几乎都开始打起颤来。

    谢三夫人和谢莹华还好,毕竟没有佩戴多少首饰。除了脚步虚浮,双腿发软之外,也没什么失仪的地方。可谢悦华就不同了,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首饰都堆在头上脖子上,这一路走下来,发髻弄得歪歪扭扭的不说,还险些跌了几个跟头,实在是狼狈得够呛。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锦绣宫里里外外服侍的宫人不少,看向谢悦华的时候,都不由得露出几分轻蔑来。

    不过对于谢三姑娘,这些人的评价就高多了。“听说那位三姑娘是庶出三房的嫡女,虽说父亲官位不高,可据说政绩不错,他日必定前途无量。而且,也是个懂规矩的,跟那个庶女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谢悦华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在进宫之前,杜姨娘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尽量表现得沉稳一些。若是入了

    得沉稳一些。若是入了这些贵人们的眼,将来也好说门好亲事。只是,一进入这金碧辉煌巍峨雄壮的皇宫,她就将那些叮嘱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着四处打量,根本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谢悦华当真气得要死。她可是堂堂国公之女,这些人不上赶着巴结,居然还让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骑到了头上,简直不可理喻。

    就在她懊恼的准备上前理论一番的时候,一个身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宫女快步迎了上来。“奴婢是德太妃身边的大宫女瑾儿,给三夫人请安了。”

    “姑娘快快请起。”谢三夫人方氏虽然有着诰命在身,却也不敢在太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面前摆出官太太的威风来,忙上前虚扶了一把。

    瑾儿顺势站起身来,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方氏身旁的少女身上。“这便是三姑娘吧,果真是个秒人儿。”

    谢莹华面容平静的欠了欠身,丝毫没有露出骄傲的神色。“姑娘谬赞了。”

    谢悦华见这个宫女只顾着跟三夫人母女寒暄,都把她这个长房的姑娘给忽略了,顿时不高兴的轻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瑾儿匆匆的扫了她一眼,敷衍的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便转身对三夫人方氏说道:“太妃娘娘请三夫人二姑娘三姑娘去内殿坐坐,三夫人里边请。”

    说完,便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方氏忙不迭的道谢,然后深吸一口气,跟在宫人的身后踏进了殿内。只是,不等走到内殿,就听见里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屋子里似乎不止德太妃一人。

    “瑾儿姑娘,太妃娘娘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方氏没怎么结交过权贵,心里顿时慌得不行,忙从手腕上拔下一只翡翠镯子,递到瑾儿的手里。

    瑾儿迟疑了一下,却是没有拒绝,将镯子收起来之后,才笑着答道:“回三夫人的话,这锦秀宫统共就住着三位太妃,而三位太妃交情一向不错,偶尔会聚在一起说说话。三位太妃都是温和慈睦之人,夫人尽管进去便是。”

    听说另外两位太妃也在,三夫人心中不免忐忑。可既然都来了,避着不见倒是显得她小家子气了。于是迅速调整好情绪,又给一旁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见机行事,这才转过门口的那道屏风,低眉顺眼的朝着屋子里边儿走去。

    “娘娘,三夫人和谢家两位姑娘到了。”瑾儿亲自撩起香妃竹帘,将谢三夫人和谢家的两位姑娘迎了进去。

    德太妃正侧着身子跟贤太妃说着长公主楚善柔的备嫁的事宜,听见瑾儿的禀报声,这才打住了话头。

    “给太妃娘娘们请安。”方氏一身正红色的罗裳,虽不是宝相庄严的朝服,却也显得一丝不苟。可见,是个懂规矩的人。

    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姑娘,一个素净清雅,一个珠光宝气,完全两个极端。

    三位太妃将三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之后,又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德太妃才开口赦免了她们的礼。“都是自家人,快些起来。瑾儿,赐座。”

    德太妃一声吩咐,立刻就有机灵的宫女端着几个凳子上前,摆在右侧的下首。

    方氏一行三人连连道谢,然后规规矩矩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只不过,谢悦华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回座的时候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于是惊呼一声,狠狠地摔倒在了大理石的地砖之上。

    “哎哟…”

    方氏听见这惊呼之声,不禁皱了皱眉头。尽管心里很不喜这个侄女,可到底是谢家人,又是跟着她一起进宫的,她再怎么都的帮着遮掩一二。“娘娘恕罪…这丫头头一次进宫,不懂规矩,还望娘娘宽宥一二。”

    德太妃着实看不上这个大哥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可淑太妃和贤太妃两人都在,她也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气,对瑾儿吩咐道:“瞧二姑娘的发髻都松了,快带她下去好好儿的梳洗一番。”

    “娘娘宽厚。”方氏忙奉承了一句,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了地。

    谢悦华心里暗暗庆幸的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可如今她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是不好出来见人,只得乖乖的跟着瑾儿出去了。

    没有了谢悦华这个闹心的庶女,德太妃脸上的笑容柔和不少。“你们也别太拘谨了,免得别人说我这个做姑母的太过严苛。”

    “娘娘说哪里话…”方氏忙接了一句,可到底没多少经验,不敢贸然的开口。

    淑太妃一直很少开口,一双眼睛却直盯着谢莹华瞧。见她看似柔柔弱弱的,谈吐却很是不俗,又是个懂规矩的,心中便有了四五分的喜欢。

    “听说老三在任上干的不错,成绩考评一直是优,想必升迁回京指日可待。”德太妃聊着聊着,便将话题扯到了这事儿上。

    方氏暗暗欣喜的同时,心里又对德太妃多了几分敬重。这位平日里不怎么跟谢家来往的太妃娘娘,实则一直默默地关心着娘家人呢。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想来,是刻意的打听过,语气才这般轻松惬意。

    “这都是托了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福。”方氏谦虚了一句,便规矩的不再开口。

    “那也得老三自己肯上进有本事才行。”德太妃觉得很是熨帖,心中却不免感慨。奉国公府昔日何等的风光,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嫡亲的哥哥唯唯诺诺太过迂腐,以至于碌

    ,以至于碌空有国公的爵位,还不如庶出的弟弟有出息。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又重新换上了笑容,抬了抬手,将谢莹华叫到了自个儿面前。“莹姐儿,过来让姑母好好儿瞧瞧。”

    谢莹华忙镇了镇心神,莲步轻移,来到德太妃的面前。

    德太妃轻轻地握着谢莹华那双青葱般的白净小手,眼里满是慈爱。“莹莹如玉,烁烁其华,这名字起的真是一点儿不错。”

    谢莹华见德太妃当众这般抬举自个儿,面色微微泛红,谦虚的说道:“臣女蒲柳之姿,当不得娘娘的赞誉。”

    德太妃见她并未露出倨傲的神色,心里对这个不曾怎么见过的侄女又多了几分喜爱。“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可读过些什么书?”

    方氏听见这看似寻常的问话,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帕子更是拽得死紧。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德太妃这副架势,似乎是在相看儿媳妇啊。

    可她家的莹华再好,身份却不上不下的,即便是嫁入皇室,顶多也就给个侧妃的名分。她与三老爷琴瑟和鸣多年,最是知道夫妻之间无论如何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她可不想女儿一生郁郁寡欢。

    不只是她,就连谢莹华也隐隐觉得有些别扭。可德太妃既然问了,她不得不作答。“回太妃娘娘的话,臣女素来喜欢女红,字倒是认识几个,却也只学过女则女训。”

    德太妃暗暗点头,心里更加满意。

    淑太妃和贤太妃可都是精明人,哪里看不出德太妃的这点儿把戏。只是,之前不是收到消息,说晋王殿下自个儿想法子挑了两家的闺女么,怎么这会子又突然想起召见娘家人来了?莫非,之前答应晋王自己选妃的事儿,根本做不得数,而是想要从娘家的侄女中选一个亲上加亲?

    德太妃故意对两位姐妹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从头上拔下一根赤金的梅花簪子,径直插到了谢莹华的发髻上。

    “娘娘,这如何使得。”方氏见状,顿时方寸大乱,忙站起身来推辞。

    谢莹华亦是惊愕的抬起眼眸,抬手就要将簪子取下。

    “既然是德太妃给的,三姑娘就好好儿收着。”一直没吭声的淑太妃突然开口插了这么一句。

    方氏和谢莹华只得诚惶诚恐的跪下来谢恩,心里却暗暗着急。

    见德太妃赐了东西,贤太妃和淑太妃自然也不落人后,分别赏了一些东西。尤其是淑太妃,不但赏了一根上好的羊脂玉茉莉花簪子,还顺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不错的翡翠玉镯子,径直给谢莹华戴上了。

    “娘娘…这也太贵重了…臣女…”谢莹华虽然没怎么出过门,可也认得出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连城,哪里敢收。

    淑太妃却是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这些东西,还是你们小姑娘戴着好看。”

    德太妃起初也很是惊讶,不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便冷静下来,跟着劝道:“淑太妃垂爱,莹姐儿就别推辞了,收下吧。”

    谢莹华只得硬着头皮将东西收回,然后跪下来谢恩。

    淑太妃见那只镯子套在了谢莹华的手腕上,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又扩大了几分。贤太妃和淑太妃知道德太妃的娘家人进宫一趟不容易,肯定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于是很识相的站起身来,借口还有其他事情起身告辞。

    德太妃也没有挽留,命宫人将两位太妃送出了门。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方氏又不会刻意的逢迎,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起来。好在德太妃是个好相与的,屏退了屋子里伺候的宫女之后,直截了当的开了口。“这次召你们进宫,一来是想叙一叙骨肉亲情。二来嘛,也是看着府里的姑娘年纪都不小了,想要问一问你们的打算。”

    方氏和谢莹华对视了一眼,忙站起身来回话。“不敢欺瞒娘娘,妾身近来常带着两个小辈出席各种宴会,也是打算从中替她们挑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她故意将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便是向德太妃表明自己的心思。她的女儿,是要嫁去寻常人家做正头娘子的,绝对不会为了攀附权贵而委身为妾。

    ------题外话------

    明天就大结局了,激动吗?

205 完美大结局

    “娘…”出了皇城,回到国公府的马车上,谢莹华便忍不住拉住母亲方氏的手,脸上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方氏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努力的平复着心情。“莹姐儿别担心。娘就算是冒着得罪太妃娘娘的危险,也要替你争一回。”

    “娘,都是女儿不孝,连累了您…”谢莹华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低人一等的心酸和无奈。以前在国公府受到的不公待遇,倒显得微不足道。

    “咱们也别太悲观了…太妃娘娘不也没说什么,或许是我们自个儿想多了。”方氏脸色纵然难看,却一直试图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为母则强,方氏并不后悔。

    谢莹华点点头,将心底的浓浓不安强压制下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娘,我没事,您不用替女儿担心。”

    方氏如何能看不出她是在佯装坚强,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母女二人许久没说话,直到马车外传来谢悦华那满是抱怨的话语和愤愤不平的咒骂。方氏听到那指桑骂槐的谩骂,不由皱起了眉头。正待出去让她闭嘴,却是被谢莹华一把拉住。“她这般无理取闹,分明就是自贬身份,娘何必理会。尽管说教两句是为了她好,可人家未必就肯领情。”

    “可好歹是我带出府的,万一有个差池,怎么向国公爷交代?”三夫人方氏的确不喜欢这个庶出的侄女,可也不能拂了国公爷的面子。“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在外头丢脸,就等于谢家丢脸。”

    谢莹华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谢悦华那性子,可不是说上她几句就会乖乖受教的主儿。而且,有二房的先例在前,她倒是不怕谢悦华破罐子破摔。“娘,长房丢脸的事情何止这一次?可您瞧,二房不也照样风风光光的,无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清者自清,咱们三房还是别去淌长房的浑水。”

    方氏没想到女儿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嘴巴张了张,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娘,再有两个月,咱们就要离开京城去父亲的任上了。您管的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您呐,就多学学二伯母,做个甩手掌柜得了,免得吃力不讨好。”谢莹华跟谢荣华走得近了,这说话的语气和口吻都变得有几分相似。

    方氏惊讶的望着一向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女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女儿总算是长大了,明白事理了。可难过的是,这种成长却是迫于无奈成长起来的。因为她这个无能的母亲,女儿才不能像别家的千金小姐那样撒娇卖乖,小小年纪都要考虑许多事情。

    “娘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想太多也是白费,索性就别再想了。”谢莹华这么一劝,方氏立刻含着泪光点了点头,不想再浪费女儿的一片苦心。

    “夫人,可以启程了么?”马车外,谢悦华见方氏母女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得忿忿的跺了跺脚,一头钻进了后面一辆马车之中。车把式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马车车厢,带着几分敬意询问道。

    方氏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沉声道:“回府。”

    雍和宫

    德太妃宣方氏和谢莹华姐妹俩进宫的消息,自然也毫无意外的传到了谢荣华的耳朵里。谢荣华一直巴巴的数着手指头,觉得这坐蓐的一个月比起往日的一年还要长。听说方氏母女进了宫,不由生出几分向往来。

    因为怕人打搅了她的清净,所以这一个月来,没有任何人敢冒着被皇上申斥的风险往雍和宫递牌子。谢荣华耳根子是清净了,可整日足不出户,脚不沾地的,这种日子也很难熬。“可知道太妃娘娘传召,究竟所为何事?”

    “回娘娘的话,说是太妃娘娘想念娘家人了,故而向太后娘娘求了恩典。”因为红妆出宫办事去了,所以这些普通的宫女只能打探到最浅显的一些消息,并不知道她们私底下都聊了些什么。

    谢荣华单手支着下巴,挥了挥手,让她出去了。“唉,不知道红妆那丫头什么时候能回来…”

    “红妆不过是出宫去公主府送东西,来回顶多三个时辰。”红绸见主子那嘟着嘴的撒娇姿态,忍不住掩嘴笑了。

    谢荣华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腰背都快要麻木的不是自个儿的了。不过提到公主府,她又不免要多问上两句。“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去傅府提亲了?”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闹得满城皆知,红绸自然也是听所了。“可不是呢…傅家虽然败落了,可傅家姑娘蒙皇恩有个贞静乡君的封号,又有着才名在外,那些殷实却没有功名在身的人家自然就打上了主意。”

    谢荣华对傅嫣然没任何的好感,要不是怕她跟大哥藕断丝连的,她才懒得过问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大公子呢,听说了这个消息,可有什么反应?”

    红绸就知道主子的关注点不在那位贞静乡君的身上,早就有所准备,故而主子一问,她就能接得上话。“大公子这些时日跟着老爷在御林军历练,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闲工夫理会这些小事。”

    “你的意思是,大公子尚不知道这个消息?”谢荣华挑了挑眉,神色中带了一丝玩味。

    红绸哪里知道谢荣华心里所想,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您也知道公主的性子,怕是不会主动将这个消息告知大

    主动将这个消息告知大公子的。”

    “这倒是。”谢荣华对母亲的脾性了如指掌,知道她也很不喜这个傅嫣然,肯定不愿意让儿子再为了这个女子而伤神。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谢卿洛虽然已经明确的表明了态度,心中的那一丁点儿怜香惜玉也全都转为了对家人的愧疚。可保不齐有些不要脸的,三番两次的找上门来。于是朝着红绸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公主府

    “这位姑娘,我都说了,我们家大公子在宫里当差尚未回府,你还是改日再来吧。”负责守门的小厮见这个叫红锦的姑娘又来了,额角都一阵突突的跳,恨不得立马将门给关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若真的这么做了,指不定外头怎么编排公主府盛气凌人呢。故而,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着。

    红锦虽然被傅嫣然给送走了,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她的模样并不算出众,又是个乡下丫头出身,没什么擅长的技艺在身,京城的权贵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故而,被牙婆领着去了好几座府邸,都没留下她。

    想到在公主府的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她怎么都无法忘记。所以她前思后想,千方百计想要再重新回到傅嫣然的身边服侍。但傅嫣然自从回到傅府,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根本就见不到人,更别提回到她身边伺候了。

    “必须得想个法子,见到大公子才行…”红锦见看门人不让她进去,只得另想他法。她就不信了,会一直见不到谢大公子。

    只要见到了她,她一定要将姑娘被人求娶的消息透露给他。以他对姑娘的重视,还不冲去傅府阻拦?

    只是,她打着如意算盘,将公主的心思也料准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谢卿洛的决心。所以,当谢卿洛打马回府的那一刻,红锦不要命的上去纠缠,自以为是的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时,谢卿洛的回答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傅姑娘能够觅得良缘,可喜可贺。”

    红锦惊愕的张着嘴,预料中的震惊和冲动都没有见到,见到的只有那一脸的平静和毫无感情的这么一句话。

    “大公子…你…”

    谢卿洛根本就没工夫搭理,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将手里的缰绳往随身小厮手里一丢,就大踏步的踏进了门槛。

    红锦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的追上去。只是,那些守门的无论如何是不敢让她进去的,便飞快的将门给掩上了。

    “大公子…姑娘对您情深一片,难道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嫁给别人?大公子…”红锦的力气再大,也大不过身强力壮的男子,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抬高声音,大声的喊叫起来。

    谢卿洛不悦的蹙起眉头,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来人,将她的嘴堵了,送回傅府。警告他们,若是连个丫鬟都看不好,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直接将她送去官府处置。还有,若是再让本公子见到她,你们的差事就不用当了。”

    守门的小厮战战兢兢的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对那个红锦也是恨透了。

    若因为她而丢了差事,到时候该找谁去伸冤?于是,几个人直接抄起手里的棍子,将人给驱离了朱雀大街。

    红锦还想大喊大叫,却被看门的小厮抢先一步塞了块布团在她的嘴里,并警告道:“你若是再胡言乱语,诋毁大公子的声誉,可别怪我们不客气!诋毁皇亲国戚,那可是重罪。别以为你是傅府的丫鬟,就能为所欲为!”

    “就是。当初大公子就不该救下你家姑娘,也省得被纠缠。”

    几个人合力,将她扭送到傅府,并将谢卿洛的意思转达了一遍。傅府的守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我们府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红锦的丫头,二位是不是弄错了?”

    公主府的小厮皆是一怔,说道:“她不是乡君跟前服侍的吗?否则,又怎么会口口声声替她家主子鸣不平!”

    “咱们府上,真没一个叫红锦的丫鬟。”

    “咱们姑娘身边的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我们都认识,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双方僵持不下,只得通报到傅嫣然那里。

    傅嫣然听到红锦这个名字,眉头就不自觉的蹙了起来。“你说,她是被公主府的人送过来的?”

    “是。”新买来的两个丫鬟都低垂着脑袋,人看起来十分老实。

    傅嫣然如今都不用去证实,也知道那人必定就是跟了她半年的丫鬟红锦。更令人头疼的是,她居然还打着自己的名号去公主府闹事,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来,上次的处罚还是太轻了。若是再纵容下去,怕是要惹出更大的祸事来。“派人去门房传个话,就说她并非傅府的丫鬟。要送官就送官,与我们不相干。”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的福身告退。

    公主府的两个小厮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两个丫鬟从角门走了出来。当听闻这红锦当真不是傅府中人时,他们二人便有些为难。

    “张三,你先在此等候,我这就回去问问大公子的意思。”李顺望了望傅府门口那块不怎么起眼的牌匾,最终决定回去请示。

    张三点了点头,便将红锦拉到一旁的树荫下,一边用衣袖当扇子扇着,一边紧紧地盯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人给跑了。

    红锦僵硬的蹲在地上,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姑

    姑娘居然不认她这个丫鬟,还说要将她送官!那她冒着得罪权贵的危险,为她做的这些,都算什么?!

    “有些人啊,还真是胆大妄为!冒充官家丫鬟也就罢了,还自不量力的想要抹黑我家公子爷,真是不知死活!”张三见李顺许久未回来,嘴巴子闲得厉害,便忍不住数落起蹲在地上闷不吭声的红锦来。“我们大公子,可是皇家公主的嫡长子,当今皇后娘娘的兄长,将来要迎娶的又是常宁侯世子的嫡亲妹妹,他的清白岂是你能够随意玷污的…”

    红锦低垂着头,仍旧浑浑噩噩的,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张三犹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顿时觉得很是无趣,于是悻悻的闭了嘴。刚好此时,李顺便赶着辆马车回来了。

    “大公子有什么吩咐?”张三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迎了上去。

    李顺瞥了地上的红锦一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公子说了,既然不是傅家的丫鬟,那就直接送官府去。”

    听到官府二字,红锦总算是回了神。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嘴里的布团给吐了出来,挣扎着喊道:“不…我不要去官府…”

    就如大人哄小孩的话一样,说豺狼来了,必定会止住啼哭。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官府就像那豺狼一样让人生畏。

    “这可由不得你!”李顺冷冷的啐了一口,喝止了她。

    “姑娘,姑娘救命啊…”到了这会儿,红锦总算是知道害怕了,一个劲儿的嚷嚷着。

    李顺有些不耐烦,重新将布团塞回了红锦的嘴里,又对一旁的张三说道:“还不快跟上,一会儿还得回去当差呢。”

    张三这才上前,忙着李顺一起,将红锦推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京府尹衙门而去。

    这段小插曲,并未引起多大的轰动,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其他的话题之中。只是,傅嫣然却是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虽然谢卿洛早已是她不能肖想之人,可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她嫁给谁,也不再会像以前那般关心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公主府是绝对不可接纳她的。更何况,她脸上还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尽管能够用脂粉遮掩一二,可始终还是留下了痕迹。

    抬手摸了摸那不怎么平整的面部,傅嫣然顿时悲从中来。

    她的这一生,就是为了报仇而活。只可惜,老天爷一直在捉弄她,非但搞错了报仇的对象,还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已经是受了谢卿洛不少的恩惠了。今后,断然没有再去麻烦他的道理。

    “姑娘怎么哭了?”

    “兴许是回到这个空落落的宅子,忍不住想起以前繁荣时的情景了吧…”

    “那咱们要不要去劝劝?”

    “还是不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性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守着吧…”

    两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小声的交谈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忘记刚才发生的这一幕。

    傅嫣然哭过之后,心情渐渐地平复下来。外间伺候的两个丫头见屋子里没了动静,心想着姑娘应该是止住了哭声,这才敲了门进来。

    “姑娘,午膳已经准备妥当,可要端进来?”其中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嫣然的眼眶还有些红肿,可在下人面前却不敢失了主子的威仪,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尽管傅府的下人并不多,可规矩还是慢慢的树立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有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端了装着四个精致小碟的盘子进来。

    将碗筷一一摆放在木桌上之后,丫鬟们便规矩的退了出去。

    傅嫣然的身子刚复原,吃的都比较清淡。桌子上的四菜一汤以素菜为主,唯一带着荤腥的就是一碟粉蒸肉。

    傅嫣然没什么胃口,几道菜都只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碗筷。负责伺候用膳的丫鬟正端着漱口水上前,就见一个穿着葱绿色衣裳的丫头急匆匆的提着裙摆跑了进来。“姑娘,姑娘…沈家又派人上门来了…”

    听到这个名号,傅嫣然原本就没舒展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

    “姑娘,还跟往常一样,打发走吗?”丫鬟见主子久久没有吭声,只得硬着头皮小声的询问道。

    傅嫣然却是轻叹一口气,一改往日的态度,说道:“将人带去敬仁堂,我就在那里见他们。”

    两个丫头惊讶的抬起头来,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敬仁堂位于傅宅前院,乃是招待宾客的地方。如今傅家只有傅嫣然一个主人,自然也是要在这里见客。

    沈家也不是头一次上门提亲了,被傅嫣然拒绝了几次却是越挫越勇,大有她不大点头就誓不罢休的势态。

    “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贞静乡君虽好,可毕竟以前…”邓媒婆做过无数次媒,在冰人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人缘。若不是沈家出的谢媒礼丰厚,她还真不想再次登傅家的门,免得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沈夫人穿金戴银,四十出头了还整日作一副少妇的装扮,脸上的脂粉在笑起来的时候都要皲裂开来。“邓媒婆,沈家给的谢媒礼可不少,你可别在这时候撂挑子啊!”

    邓媒婆拿人手短,这才乖乖的闭了嘴。

    沈夫人见邓媒婆不再吭声,便又端起丫鬟送上的茶饮了几口。“虽说名声不怎么好,可咱们沈家商人出身,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名声,就将就一些吧

    将就一些吧。”

    邓媒婆嘀咕了两声,始终没再开口。

    沈夫人说的高兴了,话匣子就关不住。“贞静乡君虽说娘家人一个都没了,可好歹皇恩浩荡,光凭着这个名头,就比那些小芝麻官的千金强多了。”

    “说起来,我家盛儿也二十五了,好不容易瞧上了这贞静乡君,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卯足了劲儿替他求娶回去。”沈夫人就沈家盛这么一个独生子,自然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邓媒婆漫不经心的听着,心里却暗暗鄙夷。她虽然瞧不上傅嫣然,可人家好歹是官宦千金,又有着乡君的名头,就算是嫁入高门也不是不无可能。听这沈夫人的口气,好像恩赐一般,还真是够狂妄的。

    傅嫣然从雕花门里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仿佛珠宝展示架一样的胖夫人和一个头戴绢花媒婆打扮的妇人,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哎哟,想必这位就是贞静乡君吧?真是个可人儿。”沈夫人见到她出现,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这种审视的目光,让傅嫣然很不自在。

    邓媒婆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忙站出来打圆场。“老婆子我给乡君道喜了!”

    傅嫣然轻描淡写的瞥了邓媒婆一眼,微微欠身,径直来到主位上坐下。“沈夫人,你是真心替令公子求娶我?”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傅嫣然会如此的直接,连个预兆到没有。

    沈夫人怔了怔之后,忙堆起笑脸,道:“自然是诚心诚意的想求娶乡君做儿媳妇了,否则也不会亲自上门来。”

    傅嫣然纵然不喜她的那副嘴脸,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就不由得苦笑。“那好,我应下了。不知道夫人何时派人来下定?”

    没料到这一次傅嫣然居然一口应下,沈夫人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乡君真的同意了这门亲事?”

    “怎么,夫人反悔了么?”傅嫣然见她这副表情,微微垂下眼帘。

    “不不不,妾身只是太过高兴了…。”沈夫人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扯了扯一旁邓媒婆的衣袖,问道:“你是媒人,你说什么时候下定比较合适?”

    邓媒婆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性情过来,忙接话道:“这个…自然得先回去挑个吉日…”

    “日子不用选了,就三日后吧。等到国丧期满,就派花轿上门接人吧。”傅嫣然一口气把要说的话都说完,然后很满意的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沈夫人和邓媒婆。“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沈夫人财大气粗,以为她会在聘礼上做文章,于是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傅嫣然嘴角微微抬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请夫人答应,将来若是有两个以上的子嗣,过继一个给傅家,如何?”

    事关子嗣,傅嫣然如此大咧咧的提出来,确实叫人惊讶。

    “姑娘,您这样,可是要让人看轻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到底是上了年岁见过不少世面的,故而深深地为主子担忧。

    傅嫣然却是面不改色,淡淡的说道:“这辈子还能嫁人,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一味的矜持固然显得品格高贵,可我以前那样的名声…无所谓了,只要傅家后继有人,我也就无憾了…”

    原本,她已经打算在傅家古佛青灯的过一辈子了。只是每每去祠堂跪拜祖先,她都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亲母亲。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的性子早已磨平了,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

    她不求今后能够与相公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最起码,要有当家做主的权力。然后努力调养好身子,生几个儿女,然后再熬到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她也就知足了。

    傅嫣然应下沈家的提亲,也是有诸多考虑的。首先,沈家家境殷实,平日里与官家没什么交集,她也就没那么多的应酬,可以安安心心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其次,那位沈公子,据说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二十有五了,身边只有一个从小服侍的丫鬟伺候,并没有其他的通房侍妾。第三,也是为了杜绝有心之人再闹出什么事端来,连累了谢家大公子甚至是公主府。

    如今,她算是彻底的清醒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莫要强求的好。更何况,谢卿洛马上就要迎娶常宁侯府的大姑娘过门了,那位姑娘又是才名远播性情温良的名门千金,与他再般配不过了。

    想到这里,傅嫣然不禁又想起当初那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少年。他总是闷不吭声的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脉脉的凝视着她。他并不因为她的身份而嫌弃她,甚至还想过帮她赎身,让她从良。只可惜,那时候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再的欺骗他,生生的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

    若是有来世,她一定会早些遇见他。

    公主府

    “她真的答应了沈家的求亲?”安宁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连手里捧着的茶盏都忘了放下。

    锦沫福了福身,上前接过主子手里的杯盏,道:“不仅如此,据说还要求沈家到时候过继一个子嗣到傅家传承香火。”

    “那沈夫人可答应了?”安宁公主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自然是答应的。”锦沫笑着答道。“一个平民百姓,能够迎娶有着封号的官家千金,这是多大的福气。商人

    福气。商人极其子孙后代都是下九流,可都是不能入仕的。若是过继给了傅家,那边是官家之后,将来若是有出息了,沈家面上不也跟着有光?”

    安宁公主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觉得沈家还真是好算计。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儿子的反应。“那洛儿…”

    “公主放心。大公子听说傅姑娘定了亲,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只说知道了,到时候会派人送一份贺礼过去。”锦沫姑姑一直帮公主留意着两位公子的动静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宁公主拍了拍心口,然后双手合十,连连念着阿弥陀佛。“这笔烂账,总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公主,大公子是真的悔悟了,今后也不会再与傅姑娘有任何的瓜葛。您还是多想想给侯府下聘的事情吧,再有几日就该除服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谢荣华终于不用再呆在床上,于是沐浴更衣之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装扮,就带着宫人径直去了慈安宫。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宫人快步进入殿中,禀报道。

    苏太后正逗着孙子玩儿呢,听见宫人的禀报,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这是迫不及待来要回儿子的吧…”

    德太妃几个正好也在,听了太后娘娘的话不由都笑了。“打量着我们都不知道呢!太后娘娘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哪儿能真的怪皇后娘娘。”

    苏太后笑了笑,道:“就知道你们都是人精,根本瞒不过去。”

    “太后娘娘对小辈的爱护,可是天下皆知的。”贤太妃一向低调惯了,却也应景儿的说了这么一句。

    唯有淑太妃,也就是沉默是金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谢荣华踏进内殿的时候,就见苏太后跟几位太妃娘娘有说有笑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弧度,笑着上前见礼。

    “快瞧瞧,皇后娘娘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可见这蓐子坐得不错。”德太妃既是姑母,又是半个婆母,这关心的话语自然是破口而出。

    谢荣华摸了摸有些丰腴的脸颊,说道:“姑母就别打趣我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这腰身粗得以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

    “女人呐,不能太瘦了,还是得养好一些才好。”作为过来人的贤太妃,柔声的安抚道。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淑太妃也适时地补上了一句。“皇后哪里就胖了?我觉着,这样子刚刚好。”

    苏太后见太妃们都关心完了,这才开口道:“快来看看曦儿,可养瘦了?!”

    “瞧母后这话说的,我岂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曦儿在母后这里,我是放一百个心。光是这称手的斤两,就不知道比刚生下来的时候重了多少。”谢荣华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抱起,撒娇似的说道,满心满眼的都是感激。

    苏太后凑到谢荣华的跟前,拉起胖孙子的手指,不时地逗弄着。“这孩子是个贴心的,晚上从来都不闹。饿了就哼唧两声,吃饱了就继续睡,真是省心。”

    “那也是母后调教的好。”谢荣华顺势恭维了两句,然后在一旁的榻上坐了下来。

    回到母亲怀里,楚曦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瞧,嘴巴一张一合的,无意识的翕动着,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谢荣华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一边拉着他的小手,一边笑着逗他。“熙儿,我是母后,来,叫声母后听听…”

    苏太后和德太妃几个都被皇后娘娘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

    只是,小家伙安静没多大会儿,就突然瘪了瘪嘴,肆意的大哭起来。谢荣华吓了一跳,然后便有些手足无措。

    “皇后娘娘,皇长子怕是尿湿了,容奴婢先带下去更换尿布。”好不容易见到皇后的奶娘忙钻了出来,匆匆的行礼。

    谢荣华瞥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惊讶。这才过了多久,那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娇俏少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看起来跟个中年妇人一般无二。

    谢荣华脸上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快的叫人捕捉不到。“既然是尿布湿了,那就拿干净的来,本宫亲自给皇长子换。”

    “这…这可使不得…”奶娘惊慌失措的半蹲着身子,极力的想要镇定下来。

    “本宫是皇长子的母亲,想要替他换个尿布,怎么了?”谢荣华见她那副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别的想法。

    哼,敢打他儿子的主意,她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

    奶娘被谢荣华盯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苏太后见到此情景,心中如何不知这里头大有文章,于是发话道:“皇后娘娘都开了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奶娘打了个激灵,忙应了一声,战战兢兢的退下。

    谢荣华没亲自带过孩子,可她自认为脑子不笨,应该一学就会的。可看似简单的活儿,真正的实施起来,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她越是小心翼翼,怕伤到了孩子娇嫩的皮肤,就越是感到局促。

    一个尿布换下来,她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

    苏太后见她亲力亲为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带孩子是个体力活儿,来日方长,别让自己太累了。”

    谢荣华见哼哼唧唧的儿子安静下来,舒服的打了个呵欠就睡着了,脸上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

    将熟睡中的儿子往

    中的儿子往软榻上一放,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这才将视线挪开。而殿内,早已不见了德太妃几人的身影。

    “三位太妃都走了?”

    苏太后喝两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接话道:“她们每日都过来坐坐,没什么事就回锦秀宫去了。”

    想起长公主即将出阁,两位亲王又将纳妃,谢荣华顿时点了点头。“几位太妃算是有的忙了。”

    “可不是…皇家许久没有热闹过了。”苏太后对那些个庶出的皇子公主虽没太深厚的感情,可也不至于厌恶。

    谢荣华见苏太后露出倦容,忙上前亲自替她揉捏起肩膀来。“母后可是他们的嫡母,等到他们成婚,您相当于也多了几个儿子女婿,将来还要更多的孩子叫您祖母。”

    “你呀,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高兴。”

    “您是儿媳的母后,我自然得哄着您了。”谢荣华毫不避讳的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就是料定了太后娘娘不会多想。

    苏太后是个性情豁达之人,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个小事而伤神。静静地享受了片刻儿媳的伺候,苏太后便拉住了她的手,制止她再继续捏下去。“这辈子能够看到子初娶妻生子,我也没有遗憾了。”

    谢荣华听着这话,总觉得透着几分古怪。

    “不瞒你说,我打算等先帝忌日过后就出宫。”苏太后快人快语,儿媳妇都如此坦诚了,她也就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谢荣华大吃一惊,好半晌才开口道:“母后怎么会突然想出宫,是不是在宫里住着不习惯?”

    苏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的一笑。“这皇宫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不管我如何漠视,它都真实的存在着。宫里的日子看似平静,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谢荣华正准备接话,却被苏太后给拦了下来。“并不是你们不孝顺,只是外头的大好河山,我都没有走遍看遍,未免太过遗憾。”

    “那母后今后可还会回来?”谢荣华紧紧地握着苏太后的手,久久都不想松开。

    “或许等我累了倦了,就会回来。或许,我会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了却残生。”苏太后幻想着那种日子,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的就拉大了。

    谢荣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那我找子初要几个龙卫跟着。”

    “这个倒不用,有战狼陪着就好。跟着的人太多,反而不自在。更何况,战狼也是龙卫出身,还是做到首领的人,一身的好本事。况且,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送信给你报平安,这下你该放心了?”

    听苏太后这么一说,谢荣华提着的心渐渐地落回了肚子里。

    陪着苏太后用完晚膳,谢荣华和楚旻宁这才带着打着饱嗝的楚曦回了雍和宫。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自然还有那个跟老妇差不多的奶娘。只是,没有了以前的容貌,这奶娘算是彻底的安分了,连见到楚旻宁时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不出来。

    女为悦己者容,古人诚不欺我!

    谢荣华对此满意极了。

    “曦儿,曦儿…”谢荣华逗弄着熟睡中的儿子,一会儿捏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儿,一会儿扯扯他胖墩墩的小手,玩的不亦乐乎。

    楚旻宁见她这般孩子气,也忍不住莞尔。“这小子平时看着乖巧,起床气可不小。吵醒了他的瞌睡,小心他的哭声掀翻整个屋子!”

    谢荣华眨了眨眼,这混小子居然有这等的本事?!

    楚旻宁勾了勾嘴角,道:“前些时候去母后那里请安,正好碰到他被惊醒。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好几个人都哄不住。”

    谢荣华听得直咋舌,没想到这会儿安静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儿子竟也有这么闹腾的一面,于是渐渐地收起逗弄他的心思,命人将他给抱了下去。

    “子初…一晃咱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谢荣华走到楚旻宁的身旁坐下,心里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楚旻宁反握住她的手,揽紧了她的腰身。“这辈子能与你厮守,何等幸运!”

    谢荣华盈盈的笑着,如慵懒的猫儿般将头耷拉在他的肩上。“这话也该我说才是。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不知道,原来人还能这么活。”

    两人同时拥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些回忆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故而,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不想为了那些痛苦的回忆而影响心情。

    “皇上,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红绸本不想打搅了主子们惬意的时光,可事态紧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楚旻宁身子朝后躺了躺,手却依旧搁在谢荣华的腰上没有移开。而谢荣华也丝毫不介意被别人瞧见他们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的姿态,传了红绸进来。“何事如此惊慌?”

    红绸向来是个沉稳内敛的性子,若不是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如此莽撞的。

    红绸进来之后,朝着两位主子福了福身,然后才开口应答。“回娘娘的话,咸福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七公主有些不好…”

    红绸的脸色十分凝重,斟酌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谢荣华却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并未感到任何的惊讶。七公主并不是个安分的,又被废后王氏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即便是沉寂一时,但绝对不会一直安分下去。

    “这一次,又有什么新花样?”装病装可怜博取同情还是故意寻死要挟退亲?

    红绸抿了抿嘴

    绸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道:“七公主绝食不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腰带结成绳在寝殿内投了环…”

    谢荣华哼了一声,道:“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什么时候是个头!”

    “人死了没?”楚旻宁一般不会过问后宫的这些闲事,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楚福柔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着实不能再放纵下去。若不是她即将嫁入常宁侯府,楚旻宁还真想将她关进冷宫,让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红绸微微垂眸,答道:“救下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太医说,若是今儿个夜里能够醒过来便没事,若是醒不过来…”

    还剩下一口气,意思也就是说还没死。楚旻宁和谢荣华对视一眼,眼底充满了鄙夷。

    “既然没事,那就好好儿派人好好看着。公主出阁的日子不远了,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谢荣华作为后宫之主,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开导。

    红绸应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

    “就知道是个不省心的。幸好,再有月余,她就从皇宫滚蛋了。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就不关咱们的事了。”楚旻宁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戒,显然很不耐烦。

    “所以,她必须好好儿,直到嫁入常宁侯府…”谢荣华抚了抚他的胸口,安抚道。

    咸福宫位于皇宫最西角,是一座独立的宫殿。因为七公主闹了这么一出,整个宫殿都显得格外的凝重。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眉眼低垂,连说话大声一些都会格外的引人注目。

    “阿弥陀佛,好在是醒过来了。”负责照顾七公主的几个嬷嬷一边双手合十的祈祷着,一边将这个没事找事的主子咒骂了无数遍。

    若不是她一再的作死,她们也不会一再的受到牵连。别个宫殿的宫女,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在宫里混的体面不说,例银待遇各方面都要强过她们不知道多少。早知道伺候七公主是个吃不不讨好的差事,她们想尽办法也得推掉。

    “自己作也就罢了,还连累了咱们跟着受罚,她怎么就不坚持一下,死了也赶紧。”贴身服侍的几个宫女是被责罚的最重的几个,心里对楚福柔的恨也是最重的。

    另外一个宫女听到她的抱怨,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急急地说道:“你不要命啦,敢诅咒公主…”

    “哼,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罚多留在宫里一年。本来下个月初三我就能出宫跟家人团聚了,都是因为她…”

    说到家人,刚才还在劝她的那个宫女也沉默了。原本她也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若不是因为王家造反,她们也不会被株连,连个全尸都没有。

    “公主就要出阁了,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陪嫁过去!”免得被她给拖累死!

    两个人双手紧握,做了同样的决定。

    楚福柔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熟悉的床帐,不由紧紧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她怎么就没死,她怎么就没死!她堂堂大齐公主,毫无尊严的被囚禁在宫里不说,还被迫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庶子。活得如此狼狈,还不如死了算了!

    以前假惺惺的寻死,或许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她并未真的想要寻短见。可这一次,她是真的觉着活着没有了希望,所以才一心求死。可老天爷似乎并不垂怜她,连这么个简单的愿望也不让实现。

    屋子里很安静,那些负责看守她的宫女怕是趁着她睡着,偷偷溜出去了。哼,这些吃里扒外狼心狗肺捧高踩地的的混账东西!

    她挣扎着动了动,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一双手脚都被绸缎的丝带紧紧地捆绑在四周的床架子上,根本就无法动弹。

    “混蛋,居然敢这么对我!”楚福柔一边嘶吼着,一边拼命地摇晃着胳膊踢着腿儿,企图摆脱这些束缚。

    只是,她骂了许久,除了喉咙处发出的沙哑的响声,根本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顿时就吓傻了。

    “怎么会这样…”楚福柔在心里默念着,抬起手臂,摸了摸有些红肿的脖颈。“我为什么说不话来…”

    正好此时,两个浣洗宫女进来,瞧见楚福柔的动作,忙放下水盆走了过来。

    “公主,您脖子上有伤,暂时说不出话是正常的。”一个宫女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见她手臂上的绸带没有松开,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可是发了话,若是七公主再有什么闪失,就将她们通通发往宫刑司。那地方,一般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想想就令人胆寒。

    楚福柔不管如何的嘶吼,却始终只能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根本无济于事。

    另一个宫女表情亦是淡淡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敬畏。“太医可是叮嘱了,要让公主好好调养身子。咱们出去吧,莫要打搅公主歇息。”

    说完,就拉着人转身走了出去。

    楚福柔见她们根本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心里又急又恼。嘴巴里发不出声音,她就不停地挥舞手臂蹬着腿脚,不甘的扭动着身躯,即便是绸带勒红了手腕脚踝她也在所不惜。

    “里面好像有动静。”刚踏出寝殿的两个宫女听到身后的响动,不由顿住了脚步。

    “管她呢,有绸带绑着,没事的。”

    两人便说笑着,出去干活儿了。

    楚福柔挣扎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搭理她,只得重新躺下来。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绝不会轻易的放

    会轻易的放弃。“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得逞的…等我养好了身子,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转眼间,就到了金秋时节。随着国丧期满,京城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嫁女儿的娶媳妇的,随处可见的大红花轿遍布大街小巷,显得喜气十足。

    “玉如意可准备妥当了?”

    “快快快,将嫁衣取来…”

    “百年好合的红盖头呢,还不快去找?”

    一大清早,常宁侯府上上下下就人来人往穿梭不停。

    今儿个是大姑娘嫁入公主府的日子,府里上上下下都挂满了红绸子。而一个月前刚进门的继室小窦氏则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府里的奴婢,为大姑娘的出阁忙碌着。

    穆灵越端坐在梳妆铜镜前任人摆布着,心里却隐隐充满了期待。对于常宁侯府,她还真是半点儿都没有留念。若不是侯府里还有一个嫡亲的世子哥哥,她早就想办法离开这个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家了。

    “夫人,夫人,大喜啊…”全福夫人正帮穆灵越梳着头呢,就瞧见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小窦氏虽然才进门不久,却已经在府里有了几分威信。见那丫鬟跌跌撞撞有失体统,不免要呵斥几句。“冒冒失失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丫鬟被训斥,不但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脸上反而洋溢着笑意。“夫人,大喜啊。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的赏赐下来了。”

    小窦氏一听这个消息,惊喜之余,忙吩咐人去摆香案。

    不一会儿,小窦氏便欢欢喜喜的命人抬着几个箱子回来。“出阁之日,还能收到宫里的赏赐,真是皇恩浩荡!”

    “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小窦氏一开口,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尽说些好听的恭维话。

    穆灵越只是稍稍瞥了那些个箱子一眼,当看到那些贵重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各种珍稀布匹等东西时,也不由讶异的张开了嘴。

    谢荣华在这个时候赏赐东西,足以说明对这位未来嫂嫂的重视和喜爱。

    小窦氏心里不无羡慕。

    她与姐姐同为窦府的千金,一个得以嫁入侯府,成为人人羡慕的侯夫人。一个却嫁的平常,结果三十不到就守了寡。

    老天爷何其的不公!

    只是,她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得罪了这个外甥女兼继女,只得收回那艳羡的目光,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此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喜欢你这个未来大嫂的。以后嫁到公主府,必然也能更受公主的爱重。”

    众所周知,公主府的二公子即将迎娶宁王府的芷兰郡主。况且,芷兰郡主打小就跟公主府来往密切,也十分得安宁公主的喜爱。有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弟妹,穆灵越这个长嫂,怕是压力不小。

    穆灵越倒是不担心这个,她相信未来婆婆是个明事理的。只要她做好了份内的事情,相信婆婆也会看得到她的付出和努力。至于芷兰郡主,身份的确是高贵无比。个性娇憨又通情达理,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不过,这些话,她是绝对不会跟小窦氏这个继母兼姨母说的。

    小窦氏见穆灵越闷不吭声,还以为她害羞了呢,于是暗暗地撇了撇嘴,转身和一旁的喜娘商量起了迎亲的一些细节。

    跟着母亲嫁到侯府来的姜绮梦见到那些珍贵的赏赐,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将那些东西都占为己有。

    尽管知道这些赏赐都是要随着长姐陪嫁到公主府的,可她就是不甘心。姨母比母亲的命好也就罢了,为何长姐的命比她的命也要金贵?同样都是窦家的外孙女,长姐能拥有的,她也一样拥有才是!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小窦氏跟前,小声的说道:“娘,您身子最是虚弱,若是能…留下几根补补身子也好…”

    宫里赏赐的东西,还能有不好的?

    只是小窦氏如今在侯府的地位尚未稳固,若是随意的动了这些东西,不但侯爷会看不起他,怕是连宫里的贵人都不会放过她。

    “梦儿,这些东西,不是咱们能动的。你放心,等娘在侯府站稳了脚跟,将来要什么没有?别因为这点东西,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绮梦,不,应该是是穆绮梦才对。见小窦氏都不向着自己,不由嘟起了嘴。小窦氏怕她闹出什么荒唐事来,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命自己跟前伺候的心腹妈妈将她送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穆灵越从镜子中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不有轻蔑的勾了勾。这母女俩还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骨子里都是贪得无厌,自私自利!

    当初说什么绝不改嫁,替王夫守孝。可三年期限一满,不还是半推半就的上了花轿,高高兴兴的做起了侯夫人?以前说不改嫁,怕是瞧不上那些有心续弦人家的门第吧?!

    反正哥哥尚了公主之后,就搬出了侯府住进了公主府,这府里闹成什么样儿,她还真懒得关心。

    公主府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从朱雀大街一直洋洋洒洒的来到常宁侯府门口。看热闹的人们,更是将巷子里堵的水泄不通。

    “真够气派的!不愧是公主府办喜事啊!”

    “常宁侯府近来还真是走运啊,不但迎娶了两位公主进门,还嫁了个女儿到公主府,这下子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难怪侯爷整日笑得合不

    日笑得合不拢嘴,若是我有这样几门姻亲,做梦都会笑醒!”

    “不说了,快看,新郎官儿来了!”

    谢卿洛一身大红的喜袍,坐在高头大马上,真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原本就有着俊逸的相貌,如今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自然越发出众。

    在经过一系列的考验之后,终于将新娘子给盼了出来。谢卿洛看着那一身白子千孙凤纹嫁衣的女子,心情微微激荡。

    “好好照顾我妹妹。”常宁侯世子穆天赐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妹妹终于觅得了一个如意郎君,将来的日子必定无忧。可难过的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就要冠上别家的姓,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来往。

    谢卿洛郑重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大舅哥承诺了一番。“我会善待她,请世子爷放心。”

    然后,穆天赐便弯腰将穆灵越背起,送上了花轿。

    公主府这边,安宁公主夫妇早已换上了喜庆的服饰端坐在厅堂,简直要望穿秋水。

    “锦溪,什么时辰了,花轿怎么还没到?”

    锦溪姑姑听到主子召唤,忙凑上前来,小声的开解。“公主稍安勿躁。从侯府发亲到公主府,最少也得一个时辰呢。”

    “你呀,就是性子急。”谢二老爷心里虽然激动,却不似安宁公主这般急不可耐。

    “这可是我头一个儿媳妇进门,能不急嘛…”安宁公主娇嗔的睨了身旁的夫君一眼,一双眼睛黏在厅堂门口,都收不回来。

    谢二老爷摇着头笑了笑,正待打发人去前头问问,就谢卿璃满脸笑意的跑了进来。“爹、娘,皇上和娘娘到了。”

    “什么?那赶紧的去迎啊…”谢二老爷夫妇没想到帝后居然悄无声息的驾临,忙站起身来要去迎驾。

    谢卿璃却是赶在之前将二老给拦下,笑着说道:“皇上和娘娘说了,不想劳师动众,是微服出的宫,爹娘还是在这儿坐着吧。”

    谢二老爷夫妇对视了一眼,不好再强求。安宁公主却是个藏不住话的,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惊动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是不是你这个臭小子进宫去说了些什么?”

    “冤枉啊…”谢卿璃离开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竖着指头说道:“我发誓,我绝对没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说过,是娘娘自个儿要出宫的…”

    对于谢荣华这个女儿,谢二老爷还是有所了解的。她看似骄纵任性,实则是个重情义。尤其是对自家人,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看重。如今她大哥成亲,她这个做妹妹的不好将公主府推向刀尖浪头,所以才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偷偷来府上吧。

    想到这里,谢二老爷便对儿子吩咐道:“既然是娘娘的一番心意,那你就替为父好好招待他们。”

    “老爷,这怕是不妥吧…”安宁公主虽然是公主之尊,又是皇后娘娘的生母,可也知道规矩不能废。“帝后尽管是微服出巡,可君臣有别。就算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接驾,也该恭恭敬敬的出去将人给请进来才是。”

    谢二老爷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抚道:“前头不知道聚集了多少的宾客,皇上和娘娘都不愿意惊扰了他人,那就按照圣意去办吧…”

    君臣是有别,可皇上都发话了,若是背其道而行之,反而是不美。

    安宁公主好半天才转过弯儿来,这才踏踏实实的在椅子里坐下。

    公主之子成婚,前来恭贺的除了朝中的文武大臣,还有不少的皇室宗亲,作为即将成为姻亲的宁王和宁王妃自然也在宾客的名单之列。

    “若我猜得不错,皇上和皇后怕是微服出宫了。”宁王不动声色的端坐在椅子里,眼睛虽然看着前方,却不自觉的压低头颅,对着身侧的宁王妃说了这么一句。

    宁王妃正怀着身子,肚子虽然还不大显,从宽松的穿着来看,应该也有四五个月的身子了。听到宁王的话,宁王妃不由怔了怔。“看来,帝后挺看重骨肉亲情。”

    说到这个,宁王妃不由暗暗猜想:等到她的芷兰嫁入公主府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般的礼遇。

    宁王似乎看出了宁王妃的担忧,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轻轻地握住了宁王妃的手。“安宁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她绝对会一碗水端平,不会让咱们的女儿受半点儿委屈的。”

    宁王妃这是关心则乱,有些胡思乱想了。

    “瞧我…安宁不但是芷兰未来的婆母,还是嫡亲的姑母,自然是不会亏待了咱们的兰儿的…”宁王妃之所以会多思,也是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如今被宁王爷这么一劝,心里的疙瘩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鞭炮声,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都被吸引了过去。

    能够面见圣颜凤颜的人本就不多,而且这些爱看热闹的都是各个府邸的小辈儿,忍不住帝后来也属正常。故而谢荣华和楚旻宁穿着便服,混迹在宾客当中,并不怎么扎眼。抛却了尊贵的身份,他们也就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夫妇。

    “子初,当初咱们成婚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么?”谢荣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询问着身旁的人,脸上满是看热闹的兴奋。

    楚旻宁坐姿笔挺,脸上的神情在瞥见谢荣华娇憨的面容之后突然就变得柔和下来。“嗯,一样的热闹。”

    大婚当日,被册封为太子。来贺的宾客不管是真心,

    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带着笑容,奉上丰厚的贺礼,那场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都不太记得了…”谢荣华嘟了嘟嘴,说道。当时因为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瞧不见。又被轿子颠得晕乎乎的,只知道被人搀扶着过了几道门,然后就是拜天地。至于有没有跨火盆,其他的事情早已变得模糊。

    楚旻宁一边静静地观礼,一边在她耳边轻轻地述说。她是怎么下的轿,怎么跨过的火盆,又是怎么被扶着进的厅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任何的小细节都说的很详细。就仿佛,那场婚礼就在眼前。

    谢荣华一边听着他动听的嗓音,一边看着自家兄长迎娶嫂嫂,心里格外的甜蜜。嗯,果然嫁对了人,不管做什么都能甜到骨子里去呢。

    成亲的步骤也就是那么几样,怎么都变不出花儿来。随着那声送入洞房的高唱,谢荣华也将手里剩余的瓜子磕了个干净,然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嗯,差不多了,我去洞房瞧瞧大嫂。”

    楚旻宁身为男子,是不能跟着去的,于是也跟着起身离座,朝着前院书房的方向而去。这个时候,应该很少有人在那里才是,所以他不怕被人撞见。

    洞房里,一对新人正喝完交杯酒。能够出现在新房里的,大都是公主府这边的女眷。故而谢荣华一出现,就被人认了出来。谢荣华却是将手指放在双唇之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些贵夫人和名门千金忙躬身行礼,却不敢打断了正在进行的闹洞房。

    谢荣华满意的站在人群之中,笑盈盈的看着大嫂穆灵越在喜娘的伺候下吃了几个半生不熟的饺子。当喜娘问生不生的时候,她娇羞的说了句生。然后,整个新房里顿时便被欢乐的笑声给笼罩,显得喜气十足。

    谢卿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灵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若不是一旁有人轻咳了两声,他怕是要一直这样呆呆的看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难怪新郎官儿看得眼睛都直了,新娘子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谢荣华这会子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拍着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请皇后娘娘安。”那些一直不敢开口的夫人们闺秀们这才跪地行礼。其他人见到这幅场景,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慌忙的跟着下跪行礼。

    谢卿洛和穆灵越正要起身,却被上前一步的谢荣华给按了回去。“好了,大家都起来吧。本宫今日微服私访,就不要行大礼了。”

    众人这才忙着谢恩,站起身来。

    谢荣华牵着穆灵越的手,仔细的端详着。“今日是大哥大嫂的新婚之喜,我没什么好说的,只盼着你们能够举案齐眉,早生贵子,为谢家开枝散叶。”

    穆灵越和谢卿洛的脸上同时一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皇后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些贵夫人哪里还敢说些别的,都跟着附和。

    “好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大家也别拘着。”谢荣华知道大哥脸皮薄,原本还想多闹一会儿的,顿时也歇了心思。

    只是,她这一走,其他人也不敢越过皇后娘去,只得悻悻的离开。

    谢卿洛本就不是个会哄人的,却也被安宁公主一再的叮嘱,要心疼媳妇。于是,转过身来对穆灵越说道:“前头还有宾客要招呼,你若是累了,就先沐浴更衣歇息一会儿。我已经命厨房做了些吃食,一会儿让她们送过来。”

    穆灵越出嫁之前,可是将这个夫君打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他是个嘴笨的呆木头。如今却能想到这样周到,着实不容易了,故而冲他露出一抹笑容。“妾身多谢夫君怜惜。”

    这一声夫君,叫的谢卿洛心麻酥酥的,耳根子都不知不觉的染上了害羞的红色。

    见他急急地踏出洞房之后,穆灵越总算是松了口气。“佩儿,伺候我更衣。”

    回到宫里,已经是入夜时分。

    谢荣华拖着疲惫的身躯,赖在楚旻宁的身上不肯下来。“我走不动了,你负责抱我回宫!”

    娇妻都下了令了,楚旻宁自然是言听计从。屏退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他顺势将谢荣华拦腰抱起。

    宫里巡逻的侍卫见到帝后如此大胆豪放的做派,似乎早已习惯。一个个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假装没瞧见似的走过。

    “皇上将这些侍卫训练的不错啊。”谢荣华高兴的揽着他的脖子,狠狠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楚旻宁双手轻轻地在她的腰臀上摩挲着,警告得捏了捏。“一会儿回宫了收拾你。”

    谢荣华咯咯的笑着,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公主府长子成婚的这一日,雍和宫里也点满了喜气十足的蜡烛。待宫人都退下之后,谢荣便肆无忌惮的将楚旻宁扑倒在了床榻上。

    “不是说要收拾我的么…”她抬起手指,轻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挑衅意味十足。

    楚旻宁的呼吸变得沉重,一双眸子也渐渐地染上了**。“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可别求饶。”

    说完,就化被动为主动,翻身将谢荣华压在了身下。自打谢荣华进入孕期的最后两个月,楚旻宁就一直隐忍着,没有再碰她一根手指头。好不容易等孩子生下来,她又要坐蓐,如此一来,他是整整三个月没有跟她有过亲密的举动了。

    一头饿坏的狼,看到美味珍馐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嗯,肯的饱餐一顿。所

    餐一顿。所以,当屋子里床榻摇得嘎吱嘎吱响,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停歇的意思,外间伺候的红绸红妆都觉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来将耳朵堵上。

    翌日,谢荣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若不是太后娘娘出宫了她不用去请安,怕是又要被取笑。

    “娘娘,再有几日七公主就要出宫了。”红绸一边伺候着主子穿衣,一边好意的提醒着。纵然那位公主十分的不讨喜,可毕竟有着公主的名号,若是怠慢了,对娘娘的名声可是大有影响。

    谢荣华怔了怔,总算是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该如何筹备,宫里早有旧例。按照规矩来,总不会错的。”

    “礼部那边儿可拟出了章程?”谢荣华洗了把脸,又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脸,这才问道。

    红绸应了一声,说道:“礼部早已将折子呈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的意思跟娘娘一样,按照规制来就行了,不必有其他的添加。”

    谢荣华满意的嗯了一声,果然是夫唱妇随,连想法都完全一样。

    七公主楚福柔出嫁的这一日,相比起长公主楚善柔出嫁,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长公主乃是贤太妃所出,虽比不上皇室嫡出的公主,却因为占了一个长字,再加上苏太后带头添了不少的嫁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免,于是也跟着卯足了劲儿的添置。于是,这嫁妆上头,长公主就比七公主要多了一半不止。

    “你们这样对我,迟早是要后悔的!”楚福柔被灌了昏睡的药送上花轿之前,模模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还以为嫁入侯府,凭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就能一举掌握掌家大权。可谁知道一个不孝的名头压下来,就将她压制的死死地,无法动弹。任她哭闹也好,撒泼也罢,都无济于事。小窦氏心机可比她深多了,又最是会装腔作势。挤出几滴眼泪,在侯爷面前哭诉一番,然后以退为进,说要将掌家权交出去,却是比强取豪夺要有用多了。

    侯爷虽然是个糊涂的,可也不会让一个庶子的媳妇越过嫡妻去,自然是站在小窦氏这一边的。

    如此一来,常宁侯府就热闹了。

    长公主府

    楚善柔听着丫鬟絮絮叨叨的说着侯府的那些是是非非,不耐烦的打断道:“除了楚福柔那个没脑子的,你们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奴婢们不也是怕公主您憋在府里无聊,这才当成笑话说给您解闷儿嘛…”长公主跟前的几个老人都知道公主的脾性,不喜欢太过拘束,故而言谈举止之间也都是随性的很。

    楚善柔极为不雅的掏了掏耳朵,说道:“就算是要听笑话,也不必专挑她的事儿说。京城里就没别的戏码上演了?”

    “自然是有的。”贴身服侍的若琴笑盈盈的上前,说道。“近来京城最热门的话题,恐怕要数第一皇商司徒公子和神医上官公子了。”

    “哦?”楚善柔听到是这两个人的消息,一双美目顿时睁得更大了。“快,说来听听。”

    若琴福了福身,说道:“司徒公子和上官公子,那可是名门闺秀眼中的佳婿之选。可偏偏这二位,一个自诩风流,惹来桃花无数;一个脑子不开窍,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掩嘴笑了。

    “可不是…听说那位司徒公子是打小定了亲的,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人长得跟天仙似的…”若琴事无巨细的讲述着,长公主也听得认真。

    当说起司徒燕秋娶亲那一日闹出的笑话时,长公主都笑得前俯后仰起不来身了。“这个司徒燕秋,活该被修理。”

    “那位白姑娘长得是美,性子也够彪悍,却心细如尘。一语道破了那上门认亲女子的把戏,当场就把人捉了送往了府尹衙门。”若琴讲的眉飞色舞,显然对白瑾瑜充满了崇拜。女子能活得如此潇洒,巾帼不让须眉的确是不容易。

    长公主轻哼了一声,道:“好在她是个明白人,否则就凭司徒燕秋那个脑子,不知道被人坑了多少回了!”

    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是情商实在是不敢恭维。

    “可不是…当时司徒老爷和司徒夫人听说有个女子抱着孩子上门,都慌得六神无主了。要不是白姑娘力挽狂澜,这婚礼怕是举行不下去呢。”

    “如此一来,司徒公子定会对白姑娘死心塌地,今后再也不敢在外头拈花惹草了。”

    “白姑娘的鞭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司徒公子肯定被管的死死的!”

    长公主虽然没见过白瑾瑜,可听完她的事迹,顿时起了结交的心思。只不过,她如今怀着个豆芽大小的身子,被全府上下看得死死的,根本就无法迈出府门一门。想一想,还是算了。等到日后坐稳了胎,再出去溜达吧。

    “不说他了,来说说上官玉槿那个榆木疙瘩,他又惹出什么事来了?”楚善柔换了个姿势,继续听故事。

    “公主怕是不知道吧,上官公子跟他的那个女徒弟的事情,正闹得满城风雨呢。”若琴刚说完这一句,就有人把话给接了过去。

    “可不是呢…他们有着师徒的名分,本该恪守礼数。可上官公子偏偏就死脑筋的瞧上他那女徒弟了,还扬言要将她娶回去。于是,一些好事之人便跳出来指责,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很难听就是了。”

    “一代神医,却毁

    神医,却毁在一个女子手上,实在是一大憾事。”

    长公主听得直皱眉,似乎对她们的看法很不认同。“师徒相互爱慕怎么了?不过是个名分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公主,自古以来,可从未有人逾越过这道鸿沟…”

    “是啊,这可是犯了大忌讳的,有悖人伦…”

    “这是大逆不道啊…”

    楚善柔却是哼了一声,道:“说是师徒,他们可曾当着众人的面磕头拜师?可曾焚香祭告先师?不过人云亦云而已。就算是真的师徒,解除师徒的名分不就行了?”

    “可即便如此,也是会被人诟病,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若琴想了想,说道。

    “世俗还真可怕!”楚善柔吸了吸鼻子,很快便平复下来。她就不信,上官玉槿那个呆子决定的事情还能更改。“上官玉槿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就是这个问题!”若琴好不容易将话题拉回了正题上,顿时又口若悬河。“上官公子行事本就是一根筋,决定的事情断然没有悔改的意思。既然放出了话,他还真打算娶陈姑娘进门了,连日子都订好了。”

    “上官家数百年的名声,他还真是舍得…”楚善柔虽然啧啧有声,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可神情却是充满了膜拜。

    有担当!这才是真的男子汉啊!

    “说来也奇怪,事情闹得这么大,上官家族若是真的在乎家族的声誉,肯定早蹦出来阻止了。”丫鬟们纷纷拧眉,显然对此十分的不解。

    “这就是你们对上官家的一知半解了。”驸马爷穆天赐不声不响的踏进门槛,突然插话,顿时惊了一屋子的人。

    “给驸马爷请安。”丫鬟们回过神来,忙纷纷屈膝行礼。

    穆天赐少年老成,平日里不苟言笑,故而给人端方严厉之感,可他又是个不屑跟女子计较的性子,故而对于丫头们议论之事,他半点儿都没有责备的意思,还颇有兴致的跟她们解说了起来。

    “你回来啦?”楚善柔见到他进屋,不慌不忙的从榻上坐起身来。脚尚未落地,就被穆天赐给按了回去。“你是双身子的人了,安心的躺着。”

    楚善柔看似跟以前没多大的区别,仍旧大大咧咧的,可在穆天赐面前偶尔露出的娇态,却是无法忽视的。

    顺势躺靠在迎枕上后,楚善柔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听驸马的口气,似乎对上官家极为熟悉?”

    穆天赐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水,轻轻地吹了吹,顿了顿才说道:“以前听说过一些,后来跟上官公子相识,故而了解的比别人多那么一些。”

    楚善柔听他这么一说,一双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那你跟我说说,上官家究竟是什么样儿的?”

    “上官一族能人异士辈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抵得上千军万马,所以在各国都有着非同凡响的地位。可这样一个庞大且荣耀的家族,内部异常的和睦,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公主可知道缘由?”穆天赐知道楚善柔最是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之事,因而故意吊足了她的胃口。

    果然,楚善柔被他这么一问,好奇的性子就被吊了起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嘛…”

    穆天赐的手腕被她温热的手掌拽住,忍不住低垂眼眸瞥了那纤细柔嫩的手指一眼,挑起嘴角说道:“上官家族,有着几条匪夷所思的家规。其一,便是凡族中男子,皆只能娶一妻,不得纳妾。”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家规…不过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会有庶子出生…”楚善柔眼睛闪闪发亮的同时,又不免有新的疑惑。“那若是正室无法生养呢,也不能纳妾?”

    “即便是无法生养,也只能从族里挑选可造之材过继。”穆天赐替她解惑。

    “难怪百年家族能够如此牢固。”楚善柔感慨了一句,心里依稀向往。想着自己怀了身孕之后,母妃就一直明示暗示,让她从陪嫁丫头中挑选一两个姿容一般老实容易掌控的给驸马做通房,她心里就一直堵得慌。

    尽管她一直将自己当成是男儿身,可到底是嫁了人,就该学着母妃做个贤妻。只是这个贤字,真正的诠释起来,居然是这么难。

    好在穆天赐并不贪恋女色,她试探的问过一次被他拒绝之后,她便故意忽略了这个问题,不愿意再提起。

    “没有庶子,兄弟姊妹一母同胞,自然就更团结一心。”对此,穆天赐也是颇有感触。然后,他突然握住楚善柔放在薄毯上的手,说道:“你放心,我这辈子绝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庶子。”

    这变相的不纳妾承诺,让楚善柔心里一软,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屋子里的丫鬟,大都是楚善柔的陪嫁。听到驸马爷的承诺,也都很是替主子感到高兴。或许,大齐还会再出一对安宁公主和谢二老爷这样的佳偶呢!

    楚善柔不是那种矫揉造作之人,脸颊微微红了红之后,便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不是说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家规么,除了这个不纳妾,还有什么?”

    穆天赐缓缓地松开她的手,饮了一口茶水后,继续说道:“其二,只要不做出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干什么都行。”

    “这也太宽松了些吧?那若是吃喝嫖赌呢?”楚善柔一好奇起来,就一发不可收。

    “京城的世家子弟当中,这种酒囊饭袋还少吗,不也能包容?所

    能包容?所以,这点儿小毛病,根本无伤大雅。”穆天赐答道。

    “所以,上官玉槿闹着要娶他的女徒弟,上官家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直到这一刻,楚善柔才总算明白了上官家是有多么的奇葩。“啧啧啧,还真是够宽厚的。”

    看来,是类似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不少,所以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第三条,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一条——上官家族子弟不得入仕。”穆天赐对这一条家规怎么都无法理解。

    上官家既然人才辈出,就该好好的替朝廷效力才对。可偏偏要大隐隐于市,图自个儿的逍遥快活!

    他不知道的是,各国虽然对上官家族颇为敬重,可更多的是深深地忌惮。一旦上官家掺和到政事中来,凭着他们的本事,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难保到时候不会生出异心来颠覆整个朝廷,甚至改朝换代都是有可能的。

    “上官家都不过问了,想必这场风波很快便能过去。上官玉槿脑子虽然不会拐弯,却也有呆愣的妙处。”楚善柔如是评价道。

    “其实,最大的问题不在他身上,而在于那位陈姑娘。”穆天赐将最新的消息带回来,毫不吝啬的与她一道分享。

    楚善柔一双水润的眸子眨呀眨呀,一副愿闻其详的虚心模样。

    “上官玉槿固然身份贵重,被众多大家闺秀视为佳婿人选。可这位陈姑娘也是个有趣之人,她似乎根本没打算跟他有师徒之外的名分。”说到这里,一向不苟言笑的穆天赐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三年之后

    雍和宫

    “母后,母后…”楚曦迈着小短腿儿从外头跑进来,根本不顾身后众多服侍的宫人胆战心惊的急切,径直闯进了内殿。

    谢荣华好不容易将宝贝女儿哄睡着了,听见长子的呼喊声,忙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许吵妹妹睡觉。”

    楚曦愣了愣,然后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挪到谢荣华的跟前,踮起脚尖望了望摇篮里睡的正香的婴孩儿,糯糯的小声问道:“那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醒?”

    谢荣华满是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耐着性子答道:“才刚睡着,最早也得一个时辰之后。”

    “还要这么久啊…为什么我每次过来,妹妹都在睡觉?”楚曦眨着那清澈干净的眼眸,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

    谢荣华被这个小家伙呆萌的表情给逗乐了,说道:“你妹妹还小,平日里大部分时间不是吃就是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真的?”小家伙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上下舞动着,别提有多讨人喜欢了。

    “母后怎么会骗你?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跟她一样,大多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睡觉的。”谢荣华将他小小的身躯抱上自己的膝头,与他一道注视着摇篮中熟睡的女儿。

    楚旻宁下朝来到雍和宫,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犹如美好画卷般的场景。脚下的步子顿了片刻,便大步走到母子三人的身边。“明旭又来看明月了?”

    听到父皇的声音,楚曦忙从谢荣华的膝头上滑了下来,飞奔着朝楚旻宁身边奔去。

    “这臭小子…”谢荣华忍不住对儿子的见异思迁感到恼火,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才是陪伴他最长时间的那一个好吗?可只要楚旻宁一出现,他就黏了上去,早将她这个母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楚旻宁弯腰,将长子抱起,然后在摇篮旁的榻上坐了下来。“先生教的字都认完了?”

    楚曦缩了缩脖子,很是心虚的模样。“这个…先生说可以休息两个时辰…”

    楚曦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八个月便能行走,一岁开始会说些简单的词汇,故而楚旻宁在他两岁的时候就从大学士当中挑选了一个颇有才学且知道变通的人给皇长子启蒙。

    楚旻宁虽然极为疼爱几个孩子,但也同样要求严苛。于是随手从榻边的案几上拿了一本古籍,又随手翻了几页,送到楚曦的面前。“将这几页念给父皇听听。”

    楚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想向谢荣华求救来着。可谢荣华并不会干涉楚旻宁教导儿子,所以早就将头偏向了一旁。不得已,楚曦才奶声奶气的念了起来。“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磕磕巴巴的念了好一会儿,楚曦才将楚旻宁指定的那几页给念完。然后,就一脸小心翼翼的偷瞄着楚旻宁,生怕被训斥。

    “坐就要有个坐相,这般畏畏缩缩,成何体统?!”楚旻宁几乎是将这个儿子当成接班人来培养的,故而稍有不对之处就会严厉的指出来,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楚曦心里虽然害怕,可还是倔强的忍住眼泪,挺直了脊背。

    谢荣华见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说道:“好了好了,平日里应付那些文武大臣们还没有应付够么,回了雍和宫就该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才是。”

    谢荣华开了口,楚旻宁自然是要给几分面子的。于是,对正襟危坐的楚曦说道:“既然你母后替你求情,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日后定要更加勤奋刻苦,不得有半分懈怠。”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楚曦忙应了一声,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谢荣华趁着女儿睡着的工夫,命人传了膳食。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旁,静静地用饭。楚曦正

    饭。楚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谢荣华便一个劲儿的往他的碗里夹菜。

    “母后,碗里都堆不下了。”楚曦看着那高高的一堆食物,忍不住撅着嘴说道。

    “多吃一些,就能长高长壮。”谢荣华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笑着哄道。“不是说要快些长大,好保护母后和妹妹么?连这点儿东西都吃不下,其他的就更别提了。”

    想到自己的豪言壮语,楚曦便认命的埋头苦吃,不想做个食言之人。

    楚旻宁看着妻子高杆的手法,不由勾了勾嘴角。虽说他是个严父,可从不过问日常生活的细节。比如这用膳,就由谢荣华做主。该吃些什么,吃多少,都由她说了算。尽管比不得军国大事,但他并不认为这些细节都不重要,反而觉得很多事情能够从细节上凸显出大局来。

    用膳食,都讲究食不言,所以除了谢荣华偶尔替楚曦夹菜时说上几句,就只剩下碗筷触碰的声响。

    “母后,吃不下了。”楚曦勉勉强强的将碗里的饭菜全都扒到嘴里,揉了揉有些撑的肚子,说道。

    谢荣华虽然希望他能够多吃一些,可吃太饱也对身子无益。于是,命宫女端来漱口水,让楚曦漱了漱口,便让人带他出去消食了。

    饭后一碗茶,是谢荣华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当清甜的茶水入了口,再多的烦恼也烟消云散杳无踪影。

    “近来可是有很多烦心事?”见爱妻露出淡淡的倦容,楚旻宁顿时心疼不已,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问道。

    谢荣华嘴角扯出一朵笑容,道:“宫里的事情倒是不多。只是近来各大世家的红白事不少,各种赏赐抚慰是少不了的。”

    楚旻宁宠妻,那是天下人皆知。可谢荣华也不愿意永远在他的羽翼呵护之下,这些小事自然是要替他分担。

    楚旻宁点点头,柔声安抚道:“等忙完了这阵子,咱们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京郊的别院避暑。”

    “马上就到一年一度的秋闱了,你当真走得开?”去不去避暑,谢荣华倒是不介意。反正有他的地方,她就能呆得住,也不一定非得出宫去。

    “秋闱自有内阁和大学士们去操心。”楚旻宁并不是一个**的皇帝,并不事必躬亲。诸如此类的事情,由文武大臣们商议着作出决定,他只要看个结果就成。“如若什么事都要我拿主意,那朝廷为何要花那么多的俸禄供养着一群废物?!”

    谢荣华亲手替他理了理肩膀处的褶皱,闻言笑道:“嗯,这是皇上御臣下有术。”

    两人并没有兴趣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楚旻宁瞥了一眼软榻旁的桌子,见上头堆了不少的册子,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呢。”谢荣华随手拿起一本册子,将里头的内容展示给楚旻宁看。“这个说的是长公主府诞下了次子,准备摆满月酒。”

    然后,又随手抽出一个册子。“这个说的是宁王妃的五十整寿…”

    “这个是晋王妃喜获麟儿的请安折子。”

    “这个是太皇太后的忌日…”

    楚旻宁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低沉的嗓音依旧让人沉醉不已。“再辛苦一阵子,等曦儿满十周岁,我就把皇位传给他。然后,我可以抛下一切,带你去领略大齐的大好河山。”

    他知道,谢荣华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做一回寻常人,看遍大齐的山山水水。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曦儿又是个争气的,相信再有个几年就能独当一面。加上,他已经培养了不少的心腹朝臣。有他们的辅佐,他便能悠闲的陪着他的娇娇去踏遍千山万水,徜徉在秀丽的山河之间。

    谢荣华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约定呢,心下顿时感动不已。“嗯,我都听你的。”

    深秋之后,便迎来了寒冬。

    这一年,比起往年来,似乎要格外的冷。好在之前钦天监推算出了这一点,提前做足了准备,囤积了充足的物资,这才没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因为天气森寒,地龙早早的烧了起来。雍和宫外面寒风瑟瑟,殿内却暖洋洋的,温暖如春。

    “明月,你慢着点儿。”谢荣华见到正在练习翻身的长女楚筱都已经滚到了床榻的边缘,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楚筱却是一个劲儿的流着口水,咯咯咯的笑着,丝毫没意识到危险。

    谢荣华很珍惜与几个子女的相处,故而闲暇的时候与几个孩子玩耍,并不假手于人。奶娘宫女都只能远远地盯着,不能上前。

    谢荣华大步走到软榻边,将穿得像个圆滚滚球状物的女儿重新塞回床榻的内侧,这才松了口气。

    “你呀你,怎么比你兄长还皮。”谢荣华一边拿着帕子给女儿擦着口水,一边小声的嘟囔着。原本以为姑娘家会比较安静,可谁知道,女儿居然比儿子小时候还要好动。

    楚筱只知道憨憨的笑,哪里听得懂母亲的话。

    谢荣华叹了口气,正待逗上几回,就见红绸挺着个大肚子,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自从红妆红绸各自成亲之后,依旧夫唱妇随在宫里当差,即便是怀着身子,也时常过来请安。“娘娘,奴婢求娘娘一个恩典。”

    对于这个伺候了她多年的心腹丫鬟,谢荣华简直当成妹妹来疼的。见她这幅模样,忙命人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干嘛跪来跪去的,忘了你都快要做娘了!”

    红绸想到红妆难产的情形,不由面色发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子。“娘娘,这都一天一夜了,红妆还是没能将孩子生下来。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奴婢实在是不得已才求到娘娘这里。”

    “难产?”谢荣华听到这里,眉头不自觉的就拢到了一起。“那些太医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娘娘,红妆跟奴婢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还望娘娘给个恩典,请上官夫人进宫一趟,救救他们母子吧。”红绸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来人,速速去上官府,请上官夫人进宫一趟。”谢荣华一边冷静的吩咐,一边扶了红绸起身,并命人端了碗姜茶过来。“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这般莽撞。外头那么冷,过来也不批件厚氅,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你们俩陪伴我多年,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有事。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红绸喝了小半碗的姜茶,身子暖和起来的同时心也是一暖。“多谢娘娘。”

    谢荣华按了按她的肩膀,不想她太过担忧红妆,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就这么出来了,就不担心秦哥儿?”

    提到自己熬了好几个时辰才生下来的长子龙秦,红绸才露出一抹笑容。“娘娘赏赐的几个宫女和嬷嬷都是得力的,有她们看着秦哥儿,我也放心。”

    谢荣华笑着点了点头,瞥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眼。“瞧你这怀相,这一胎想必又是个带把儿的。”

    “奴婢倒是想生个姑娘,姑娘贴心。”红绸低头,摸了摸肚子,嘴巴上这么说,可不管是儿子是女儿,她一样都喜欢。

    因为,这是她和龙一一起孕育的骨血。

    两人在这边小声的说着话,一直在软榻上等着谢荣华回去的楚筱见母亲迟迟不回来,突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谢荣华被吓了一跳,忙赶过去安抚道:“明月,明月,这是怎么了?”

    楚筱只顾着掉眼泪,抽抽噎噎的,不管谢荣华怎么哄都无济于事。那哭声很嘹亮,几乎都要将整个雍和宫的屋顶都给掀了。

    “娘娘,小公主这是在跟您撒娇呢…”比较有经验的奶娘将刚才这一幕看在眼里,忙站出来解释道。“娘娘方才只顾着跟红绸姑娘说话,小公主这才急了…”

    谢荣华听到这个说法,简直哭笑不得。“这丫头,脾气还真不小!”

    谢荣华摇了摇头,然后将女儿搂到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好一会儿才将她哄得不哭了。抽抽噎噎的小萝卜头趴在谢荣华的怀里一动不动,刚哭过的眸子水润润的,晶莹剔透,天真无邪,怎么看都是个小可怜。

    红绸见到这一幕,心中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生个姑娘。

    如今已是上官夫人的陈蓉蓉接到宫里来的消息,便丢下手边的事情,匆匆的上了宫里备下的马车。

    赶到宫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的情况很不好。”陈蓉蓉仔细的替红妆检查了一番,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红妆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看起来毫无血色。即便是寒冷的冬天,她整个身躯也跟泡在水里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上官夫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你还是节省点儿力气,用在生产上吧。”陈蓉蓉并没有理会她的请求,而是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套纯白的衣裳换上,又套了一层布手套在双手之上,然后绕到床位,接替了稳婆的位子。“情况是十分不好,可我又没说没得救。”

    说完,便专心致志的替红妆接生。

    一盏茶时辰之后,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沉寂的天空。光是听那豪迈的哭声就知道,这个孩子绝对是个身子康健的。

    “太好了,生了,生了…”一直在外头等候消息的红绸听到婴孩儿啼哭声,顿时喜极而泣。

    龙五更是不顾宫女们的阻拦,径直冲到了屋子里。

    “恭喜龙侍卫,是个千金。”陈蓉蓉刚成亲不久,还未有子嗣,甚为医者,不知道为多少妇人接生过,故而对生命存在着十足的敬畏。所以,每次迎来一个新的生命,她都会亲自抱出去给孩子的亲人。

    龙五看着那软软的小小的一团,都有些手足无措。

    陈蓉蓉见他那呆愣的模样,于是将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往他的怀里一塞,然后让他左臂托住后脑勺,右手托住臀部。“第一次抱孩子都是这样的,不要担心会弄疼她。”

    龙五感受着怀里那个轻的不像话的孩子,眼眶微微泛红。不过,他出神也就是短短片刻。等回过神来,将襁褓往奶娘怀里一塞,就转身进了内室。

    红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早已昏睡了过去。瞧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以及娇软无力的疲态,他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

    在他看来,娶妻生子,那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只有到了此时,他才真正的明白,红妆之于他,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陈蓉蓉替红妆接生完孩子,就被请去了雍和宫。

    谢荣华本来也想过来瞧瞧红妆和孩子的,奈何还没踏出殿门,就一阵体力不支险些晕倒。宫人们忙将她扶回内殿,又火速请了太医过来诊治,这才得知,在生下小女儿半年之后,她竟又有了身孕。

    谢荣华躺在床榻上,不禁有些唏嘘。“还说等天气暖和了就出宫踏青呢,这下子怕是又要泡汤了。”

    皇后

    皇后娘娘三年生了两个孩子,如今又怀上了龙胎,当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公主府

    “听说皇后娘娘又有了身孕?”谢卿洛刚当值回府,听见下人们个个面带喜色,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个好消息,故而回到内院的时候,忍不住对妻子穆灵越提了提。

    穆灵越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的盘起,虽然有着世子夫人的诰命在身却依旧简朴的很。头上除了一根样式简单的蝴蝶步摇,就只有几朵起点缀作用的珠花。看起来清新雅致,别有一番风情。

    “世子爷回来了?”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穆灵越忙站起身来相迎。如今的谢二老爷已经辞去了御林军统领一职,于是皇上封了一个长乐侯的爵位给他。谢卿洛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世子。

    “妾身也是刚听说,当真是可喜可贺。”她知道,只要是关于家人的,他都格外的在意。所以,只要是他想要听的话,她都会说给他听。更何况,她对皇后娘娘也十分的敬重,这想法也是真心实意的。

    果不其然,谢卿洛在听了她的这番话之后,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近来那些臣子又有些蠢蠢欲动,想借着皇家子嗣单薄为由,再次提起选妃之事。哼,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他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别看谢卿洛是个端方之人,可在这方面却是一条筋的固执。或许是从小所受的熏陶,亦或是对这个妹妹百般的疼爱,说起这番话来,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后娘娘再次有了身孕,那些人的如意盘算怕是要落空了。”穆灵越亲手奉上一杯香茗,然后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看着一旁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账册,谢卿洛心里顿时泛起了无数的涟漪。若不是有穆灵越这个贤内助,帮着母亲将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父亲如何能够轻松自在的在家做个富贵翁,他又如何能放下一切包袱为朝廷做事。更别提二弟和二弟妹,完全撒手不管府里的事务,只知道四处游玩没个正行了。

    “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谢卿洛忽然有感而发,将心底话说了出来。

    穆灵越微微一怔,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夫君居然会说出这种感性的话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灵儿…”谢卿洛只有在床帏之内,动情之下才会唤出这个称呼。

    穆灵越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心里也是感慨颇多。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做好了心防,除非他对她动心才将一颗真心交付。她以为,她需要至少花个四五年的时间,才能将他的心收服。却不曾料到,成婚三年就做到了。

    “灵儿…我…”谢卿洛有满肚子的话想对穆灵越说,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穆灵越反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夫君想说什么,妾身都知道。妾身不求夫君能封妻荫子,只要一心一意的待妾身就足够了。”

    谢卿洛看着她沉静而明艳的面容,突然觉得很满足。

    娶到如此贤妻,夫复何求?!

    “夫人,夫人,小公子醒了。”佩儿从外头进来,立刻就有丫鬟替她打起帘子。

    佩儿跟着穆灵越陪嫁到公主府的第二年,就让主子除了奴籍,嫁给了公主府管家的儿子,一年前生下了长子。如今回到穆灵越的身边当差,帮着穆灵越照顾公主的第一个孙子、谢卿洛的长子——谢常恩。

    “快些抱过来。”穆灵越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个儿子,自然看得心肝宝贝一般。

    佩儿如今梳着妇人的发髻,身材也比以前丰满了不少。也正因为身子康健,奶水又多,才将谢家嫡长孙养的白白胖胖。

    “恩儿,恩儿…”穆灵越径直将儿子抱入怀中,逗弄着。

    谢卿洛一直坚持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故而从前都只是远远的看着。不过今儿个看到穆灵越抱着小家伙逗乐的模样,他顿时觉得有些心痒难耐,有种想要抱一抱的冲动。

    穆灵越心里一直有个遗憾,觉得夫君跟儿子太过生疏。皇上都没这些忌讳,他倒是跟个老学究似的。

    眼角偷偷瞄到了他的异样,穆灵越灵机一动,走到他的面前。“夫君,听母亲说起恩儿跟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真的?”

    谢卿洛看着那粉嫩的肉团子,心里好像有什么融化了一般,暖暖的。纵然没有吭声,可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告诉她,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

    于是,穆灵越借口有事情要处理,便将跟着手指的小家伙直接往他的怀里一塞,道:“夫君,帮着照看恩儿一会儿。妾身忽然记起母亲说明儿个要进宫,还有很多事没梳理清楚呢…”

    说完也不管谢卿洛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就拉着佩儿一起钻进了隔壁的书房之中。

    谢卿洛刚抱着谢常恩的时候还有些紧张,生怕将怀里的肉团子给摔了。不过当看到他一个劲儿的瞅着自己,还不时地露出腼腆的笑容时,谢卿洛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抱着他的手臂也更加轻柔起来。

    “恩哥儿,我是爹爹。”谢卿洛一本正经的教着儿子叫人,却没想到他一个四五个月大的奶娃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开口讲话的。

    躲在屏风后头看着这一幕的穆灵越眼眶渐渐地湿润,用了很大的劲儿才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给逼了回去。

    佩儿却是没忍住,一下子就泪流满面,心里很是替主子高兴。“夫人,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是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怀抱着爱子的谢卿洛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竟然会有这般惊人的效果,惹得好些人都红了眼眶。

    陶华院中的安宁公主得到消息,亦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这个傻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公主,大公子能够想明白,您该高兴才是。”锦溪忙取了帕子来,替安宁公主抹去脸上的泪痕。

    “我这是喜极而泣。”安宁公主一边流泪一边开怀的大笑。

    穆灵越这个儿媳妇,她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满意。她这个疼儿子如命的人,有时候还会觉得儿媳妇受了莫大的委屈,暗暗地替她抱不平。如今,看到儿子媳妇琴瑟和鸣,她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之所以说是放下一半,那是因为安宁公主还有一件心事。

    前后脚嫁入公主府的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如愿的让她抱上了孙子,可二儿媳妇芷兰郡主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请过无数的名医看过,都说芷兰郡主的身子没问题。就这样等了两年,仍旧是没有好消息传来,安宁公主就有些坐不住了。

    “该不会是儿子的问题吧?”安宁公主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不会一味的将责任推到儿媳妇的身上。

    后来请了上官玉槿来一诊脉,果真问题出在儿子谢卿璃的身上。原因据说很奇葩,是早些年习武的时候太过劳累,伤了身子。要好好的调养几年,才能有望怀上子嗣。

    所以,打那以后,安宁公主就强迫儿子在府里静养,连演武场都不让去了。于是,实在是憋得慌的谢卿璃,便带着芷兰郡主满京城里跑,美其名曰——散心。

    安宁公主也不能将他的腿给拴着,只得由他们去了。这边正叹着气呢,在京城某个酒楼里正准备大快朵颐的芷兰郡主见着满桌子的荤腥突然就感到一阵恶心,毫无预兆的就吐了出来。

    “兰儿,兰儿…你怎么了?”谢卿璃见她吐得昏天暗地,还以为是有人在酒水里动了手脚,顿时操起家伙就要找店家理论。

    好在一旁有个怀着身子的妇人看的真切,说了一句公道话,这才免了一场风波。

    谢卿璃得知媳妇儿怀上了身子,高兴的跟个二百五似的,一路傻笑着抱起芷兰郡主就直奔公主府。

    全文完

    ------题外话------

    备注一下:楚曦的小字明旭,楚筱的小字明月,他们还有一个弟弟,估计会叫楚昭,字明日。

番外之儿女绕膝

    长宁十年,盛夏七月,骄阳似火。午后的时光,雍和宫内一如既往的热闹。除了在勤政殿帮着皇帝料理国事的皇长子殿下,其他几位小殿下都聚齐了,围绕在皇后娘娘谢荣华的膝前,或追逐嬉戏,或自娱自乐,极其的温馨。

    “母后,明月皇姐又抢我的花冠了。”年龄最小的三公主楚昕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儿,摇晃着谢荣华的衣衫,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十分的惹人怜爱。

    谢荣华瞥了一眼性子比较闹的长女,忍不住扶额。这都多大了,还跟妹妹抢东西,实在是太没个正行了!

    “明月,你是长姐,也不知道让这些妹妹。”

    楚筱被母亲指责,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愧疚,反倒是一脸笑意的凑上前来,拧了拧妹妹那肥嘟嘟的脸蛋儿,取笑道:“明媚,你也太娇气了些吧。不就是借你的东西玩一下么,用得着每次都跟母后告状么,这样很不好哦。”

    楚昕却哼了一声,继续跟谢荣华撒娇。“母后您瞧,皇姐又欺负我!”

    谢荣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偏向谁,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谢荣华头疼的同时,忍不住打量了一眼端坐在软榻上,独自捧着本定国策看的津津有味的二女儿楚姣,心中顿时十分欣慰。这些个子女当中,总算有个跟她比较像的。可唯一一点儿让人有些受不了的是,才六岁的她,看这种深奥难懂的书,也太早了些吧?!

    至于另外几个孩子,长子性子越发沉稳,做事也一板一眼的,挑不出什么错处来。长女一向聪慧敏捷,不过爱闹爱玩了一些,在正式的场合却显得极为稳妥,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来。故而,她也不需要一天到晚的叮嘱这个叮嘱那个。偶尔弄出点儿小闹剧,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次子楚昭是个沉闷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口说话,像足了之前的楚旻宁。嗯,安静的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三子楚曜机灵活泼,特别爱恶作剧。是几个孩子当中闯祸次数最多的一个,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一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连兄长的话都听不进去。不过好在还有楚旻宁能够压制得住他,这才让她少操很多的心。此刻在屋子里到处跑,一会儿去扯二妹的发辫,一会儿偷藏了三妹的玩具的那一个就是了。

    小女儿楚昕的确是太过娇气了些。因为是幺女,所以被楚旻宁宠得太过头了,动不动就哭闹不说,还喜欢整天粘着她。就好比现在,就腻在她的膝上抱着她的脖子不肯下来。或许,她该趁此机会,让她独立了。

    “娘娘,皇长子殿下过来给您请安了。”正在为难的时候,红绸从外头掀帘子进来,笑着禀报。

    谢荣华眼睛顿时一亮,忙命人请了进来。皇长子楚曦可是这些弟弟妹妹的克星啊,有他就好办了。

    别看楚曦平日里待弟弟妹妹十分的亲和,可若真的板起脸来,就连最嚣张的楚曜也要惧怕三分。而且,他还有一项很特别的本事,那就是很能讲道理,口若悬河,能够不重复絮絮叨叨的说上好几个时辰。所以,这些弟弟妹妹最怕听他讲道理,故而在他面前表现的尤其乖巧。

    果然,一听说长兄来了,刚才还在闹腾的几个孩子立刻就安静下来。

    “儿子给母后请安。”楚曦踏进内殿,便径直朝着谢荣华走去,并撩起衣袍下跪行礼,一举手一投足皆是优雅高贵。

    谢荣华抬手示意他起身,道:“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母后这里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母后慈爱,但礼不可废。过来请安能有多累,只是儿子的一点孝心罢了。”尽管只有九岁,楚曦就已成熟稳重得像个大人,还隐隐带了丝未来帝王的威仪。

    谢荣华看着这个早慧的儿子,心里不是没有心疼的。他一出生,肩上就注定要背负着重大的责任。不但不能向弟弟妹妹一样轻松的玩耍,还需要学习帝王制衡之术,小小年纪,就压制住了天性,被迫成长起来,实在是难为他了。“过来让母后瞧瞧…平日里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清瘦了?”

    楚曦感受到了谢荣华浓浓的关爱,心里微微一暖,可脸上仍旧是那副恬淡的表情。“儿子最近跟着师傅学武呢,身子结实了不少,哪里就清瘦了?”

    楚曦学武的事情,谢荣华也是知道的。学武固然能够强身健体,可他的课业也不少,太累的话,可是对身子无益。不过,这些话她不会跟儿子提及。她只要说服楚旻宁,让他去提醒一二即可。

    于是,她转移话题,说道:“你好些时日没过来,弟弟妹妹们也不敢去勤政殿打搅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也顺便陪弟弟妹妹们说说话。”

    楚曦心里纵然还放不下太傅布置下来的任务,却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他先是将目光转移到那个正准备偷偷溜出殿外的三弟,叫住了他。“明礼,听说你最近学了千字文,过来背给我听听。”

    “大哥…”楚曜顿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心虚的唤了一声。

    见他这副模样,楚曦就知道他肯定是偷懒了。不等他开口训诫,长公主楚筱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哥,你就别为难咱们了。大哥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快。咱们几个都资质平平,哪儿能跟你比。”

    “就是就是…”楚曜人小鬼大,见长姐都这么说了,忙跟着附和。

    了,忙跟着附和。

    楚曦皱了皱眉,并不这么认为。“天赋固然难得,可后天的勤奋更加重要。我记得三弟一个月前就开始学千字文了吧?”

    楚曜听兄长这么一提,脸顿时红得像番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哥,你记错了。”一直窝在谢荣华怀里的楚昕突然吭声,奶声奶气的说道。“三哥年初就开始习千字文了…”

    楚曜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事儿呢,被小妹揭穿,脸色更加难堪,瞪了这个看似无辜的小妹一眼,跺脚道:“我本来就不喜欢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将来要上战场当将军,才不要学这些没用的…”

    “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想当将军。你以为行军打仗,就全靠一身蛮力?”楚曦冷着脸对这个弟弟说教,丝毫没有轻轻揭过的意思。

    谢荣华眼看着又要闹僵,忙从中打断道:“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明旭,你牵着明媚去殿门口迎一迎你父皇。”

    “明月,你去外间看看,饭菜可摆上了?”

    “明礼,你帮明媚把散落在地上的玩具收拾收拾,免得一会儿磕着碰着。”

    “**,别一直盯着书瞧,多下地走动走动。”

    “明日,你…”谢荣华将几个孩子都点了一遍,最后落到次子身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楚昭不用谢荣华交待,很自觉的放下手头的事情,安安静静的出去了。

    望着他那孤寂的背影,谢荣华心里很是担忧。

    晚上,几个孩子都睡下之后,谢荣华才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的疲惫,懒懒的窝到柔软光滑的软榻上摆出个大字。

    十年,她一口气生下了六个孩子。每个孩子之间只间隔一岁,所以如今连最小的女儿也四岁了。

    “岁月还真是不饶人啊…”纵然有精心的保养,可触摸到眼角的细纹,谢荣华还是忍不住感慨万千。

    穿着一身单薄中衣回到寝殿的楚旻宁,刚好将她这幽怨的嘟嚷声听了进去。侧身往榻上一坐,将鞋子踢到一边,他倾身将谢荣华圈进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抚着:“是不是等不及想出宫了?”

    谢荣华怔了怔,根本没想起过这一茬儿。

    当初,她的确是很想离开这个金丝牢笼,与楚旻宁携手游走天下,徜徉在秀丽的山水之间。可是随着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世,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几个孩子,这个小小心愿早已不知道抛到了哪里。

    “明旭已经十岁了,该教的也都教过了,近来也一直跟着我处理朝政,几位内阁大臣都觉得他的表现可圈可点。等开年之后,我就将皇位传给他。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出宫,去完成你的心愿了。”楚旻宁轻吻着她的乌发,即便是腻歪在一起快十年了,他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够。

    几个孩子在身边,的确是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他这个夫君,都要排到几个孩子之后了。楚旻宁心里小小的吃味,巴不得丢下几个孩子,和谢荣华出去二人世界呢。

    只是,谢荣华却始终放不下那几个小萝卜头。“可孩子们都还小,咱们真能丢下她们不管?”

    “明旭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十分听他的话。有他在,他们会没事的。”楚旻宁的眸色不知不觉的加深,一双手也不知何时伸进了她的肚兜之下,薄唇也欺压上来,堵住了她欲说还休的嘴。每次两个人意见相左时,他都会用这种另类的方式来解决。

    嗯,或许明天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番外之妖孽之死

    “国师,皇宫上方的怨气果真很重。”跟随者国师阎鹫一同前往大齐国都的仆人抬头望了望那巍峨的皇城,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跟随国师多年,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阎鹫盘腿坐在马车里,静静地打坐,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的说道:“世人皆羡慕皇族的权势,可背后鲜为人知的痛,又有谁知道?为了那张龙椅,骨肉相残弑兄杀父的例子比比皆是。能坐上那龙椅的,有几个双手是干净的?这皇宫里头,怨气自然重了。”

    仆从受教的点了点头,道:“国师心怀天下,奴佩服。”

    “这些沽名钓誉的话就别说了…既然是干这一行的,就不能放任妖孽作祟…”阎鹫倒是没那些小心思,争名逐利什么的。他身为法师,自然是要以天下苍生为重。铲除妖孽,更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阎鹫的到来,在楚旻宁的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待见了礼之后,阎鹫不由抬眸打量了那位年轻的帝王一眼,心里忍不住赞叹:果真是真龙的化身,那威仪,那气势,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一次,就要有劳阎国师了。”楚旻宁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希望能够消除隐患。

    阎鹫谦虚了两句,说道:“愧不敢当。只是,在下有个小小的请求,望皇帝陛下恩准。”

    楚旻宁自然不可能让人白出力气,于是道:“国师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阎鹫斟酌了一番,便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当说到楚旻宁的命理早该在二十岁的时候终结之时,一旁伺候的高全盛还忍不住偷偷捏了把冷汗。这位西戎的国师,还真是够大胆的,居然敢诅咒皇上!

    楚旻宁却是面色平静的听完,不见任何的愤怒之色。“不愧是高人,一眼就看得明了。”

    重生的这个秘密对于楚旻宁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既然他都能够重活一世,自然就有高人能够窥探到天机,所以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国师所求,便是希望朕给你答复?”

    “当然不止这个。”阎鹫也不会拐弯抹角,直接将意图明说了。“鄙人观测到雍和宫里头,除了那作恶的厉鬼,还有两个修道的小鬼儿。她们既然能够在雍和宫徘徊,想必与皇后娘娘有莫大的关系。”

    “你想要那两个小鬼?”楚旻宁眉头抖了抖,这个他可不能擅自做主。

    “皇后娘娘若是能够割爱,鄙人感激不尽。”修道之人都想得道成仙,所以在发现那两只小鬼之后,他便想将她们二人收服,为他所用。

    “此事还得问过皇后。”楚旻宁知道那两只小鬼是谢荣华养的宠物,宝贝程度不亚于她的那两个心腹丫鬟。

    阎鹫怔了怔,没想到这位处事果决的年轻帝王,居然如此的宠爱皇后,连这种事情都要问过皇后才能做出决策。

    阎鹫并不是个啰嗦之人,也知道楚旻宁不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故而并没有强求他答应下来,而是决定先铲除那作祟的妖孽。

    纵然晴空万里,可雍和宫的上空却阴云笼罩,可见那妖孽手段不低。

    “妖孽,还不速速就擒!”阎鹫盘腿坐在庭院之中,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洪亮。

    化作一团乌云隐约可见人形的厉鬼被激怒,冲着阎鹫就扑了过来。可阎鹫的法力可不是一般的强,根本不畏惧这点儿邪灵,衣袍一挥,拂尘一送,就将那团黑色的东西给击落在地。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总算是现出了原型。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鬼,模样有几分清丽,可惜面目狰狞,故而看起来十分的凶悍。

    “臭道士,为何要阻拦我的好事!”那女鬼尖声高喊着,头发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四处飞散,形容可怖。

    阎鹫依旧面无表情的打着坐,丝毫没有畏惧。“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为何要这般执着,一再的造孽?”

    女鬼被掀了底细,怒意更深。“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那你就该知道:哪一个穿越女不是风风光光出人头地,为何到了我这里就行不通?我的要求又不高,不过是想过上好日子,不被人欺负罢了,为何连这点儿小小的心愿也实现不了?!这一切,都是他们害的。我若是不报复回去,我就不叫如意!”

    阎鹫见她仍旧执迷不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妄念罢了。你所谓的小要求,早已超脱了寻常人的所愿。人活一世,哪能事事都顺心。你却将这种不顺,强加到别人的身上,着实是过分了。”

    “过分?哈哈哈哈…”如意放肆的大笑着,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若不是他们改了运道,我早已成为人上人。”

    如意还时时刻刻的惦记着那本年鉴,她坚信历史是不会造假的。

    阎鹫见她仍旧没有觉悟,也懒得跟她理论了,直接动手将她困住,然后掐起手指,念起了咒语。

    如意不甘心就这样灰飞烟灭,挣扎怒吼着,想要冲破他所设的结界。可惜,没有了清虚道长的相助,她就只是一个傀儡而已,根本抵不过阎鹫的一根手指头。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艳阳越来越烈,如意感到头一阵眩晕。再然后,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炸裂开来。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一缕灵魂,不会再有痛觉。可是飞灰湮灭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被烈日灼烧的痛苦。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错误。或许,她

    就是个错误。或许,她是不该奢望穿越女主那样高高在上的生活。

    “娘娘,那位西戎的国师还真有两下子。”晚上的时候,芊芊和胭脂从乾坤袋里钻出来,一脸欣喜地跟谢荣华报喜。

    谢荣华却是一脸不舍得看着眼前这两个跟了她许久的小鬼儿,久久没有吭声。

    芊芊向来是个敏感之人,最先察觉了谢荣华的异常,问道:“娘娘是不是有话对我们姐妹二人说?”

    “那位国师,想必你们也见识到了他的本事。他之前跟皇上提过,想跟本宫讨要你们两个…”谢荣华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们二人。不管她们选择跟谁,她会尊重她们的选择。

    话音刚落,芊芊和胭脂二人的脸色均是一白。

    “娘娘…娘娘是嫌弃我们了?”

    “若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娘娘指出来,千万别赶我们走啊!”

    芊芊和胭脂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神色皆十分的激动。

    谢荣华抬了抬手,道:“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不过是将他的请求说出来而已…说起来,这位国师的确是个有本领的,若是跟了他,或许你们的修道之路能够更加顺畅…我不过是不想阻碍了你们的前程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芊芊和胭脂二人才收起了脸上的悲切,一脸坚决的说道:“娘娘,我们二人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只要娘娘不嫌弃我二人,我们愿意一直追随娘娘!”

    “你们可都想好了?”谢荣华对于她们的答案甚为满意,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对于用惯了的两个帮手,她可是很不舍啊。

    芊芊和胭脂重重的点头,没有半点儿犹豫。

    “嗯,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派人去回了西戎国师。”谢荣华并不怕阎鹫翻脸不认人。哼,她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其实,阎鹫也并没有奢望谢荣华一定会答应。故而,当宫里派人传来消息,委婉的说到皇后娘娘的不舍时,他也就释然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珍惜主仆情谊,老朽也不会强求。”

    心里纵然有着遗憾,可收服了那妖孽,他的法术又精进了一层,也算是对他有所补偿了。他不是个得陇望蜀之辈,很容易满足的。

    阎王殿

    “小黑小白…”阎君一时兴起,朝着黑白二使招了招手,不过在称谓上却学起了谢荣华,令二人面色十分的窘迫。

    “阎君大人有何吩咐。”小黑沉着脸,却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听说谢太后身边养了两个法力高强的小鬼儿?”阎君乃是地府的主宰,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黑白二使对视一眼,然后跪下来请罪。“阎君大人,这都是卑职的失职…”

    阎君挥了挥手,才不想听这些废话。她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公务,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地府正是用人之际,你们二人速去人间一趟,跟谢太后商量商量,将那两个小鬼儿借来用用…”

    让他们二人去见那个难缠的太后娘娘,那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自我了断呢。

    “怎么,翅膀硬了,本君还支使不动你们了?”阎君看似平静,但只要稍稍一挑眉,就令人招架不住。

    黑白二使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不情不愿的去了谢荣华身边。

    “想借胭脂和芊芊,那我有什么好处?!”谢荣华再次见到黑白二使,甚是亲切,故而忍不住跟他们开开玩笑。

    黑白二使哭笑不得,说道:“那娘娘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嗯,容我想想…”谢荣华假装做出思考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如,你们去跟阎君说,将本宫所出的几位皇子公主的寿命增加一倍,如何?”

    黑白二使听了这个条件,差点儿没晕过去。

    人的阳寿都是命中设定好的,怎么能说改就改。而且,谢太后的几个子女本就是高寿之人,若是再多活一倍的时间,岂不是要被人当成妖怪?

    “娘娘…”黑白二使哭丧着脸,只差没跪下来哀求了。

    谢荣华也知道这个要求的确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于是只得稍作修改。“嗯,那就加个二十年吧,这样总可以了吧?”

    无奈,黑白二使只得重回地府,去找阎君商量。

    阎君倒是没有觉得为难,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答应了。能用二十年的寿命换来两个得力帮手,这笔买卖划算啊!

    尽管胭脂和芊芊不忍离开,可是想到是在阎君手下做事,将来娘娘百年之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于是便乖乖的跟着黑白二使去了地府。

    五十年后的某一天,谢荣华虽然一直无病无灾,可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这时候的她,早已白发苍苍,额上的皱纹都能写出好几个川字来。楚旻宁看起来也没好多少,脸上的褶皱同样多的下人。

    夫妻二人同躺在一个软榻上,面前跪着楚曦兄弟姐妹六个,身后还有好些孙子重孙辈的。一时之间,整个殿内都充满了悲切的氛围,个个都露出不舍的神情。

    “父皇、母后…”楚曦继承皇位已经四十年了,可在谢荣华夫妇二人的面前,仍旧哭的像个孩子。

    “人纵然有一死,你们哭什么?”谢荣华努力的支撑着身子,双手却被楚旻宁紧握着。

    “母后,明月舍不得您…”长公主楚筱亦是做奶奶的人了,可在这个时刻,仍旧是哭成了个泪人,完全没了往日的泼辣刁蛮。

    谢荣华拍了拍她的手背,吃力的勾了勾嘴角。“母后也舍不得你们…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也要看开些…”

    说完,她侧过头去,反握住楚旻宁的手。“老头子,你说,下辈子咱们还能做夫妻吗?”

    “能。”楚旻宁的回答虽然简洁却掷地有声。

    谢荣华满足的笑了。

    谢荣华再次侧过头来的时候,便看见一红一绿两个熟悉的身影。“你们来啦?看来哀家是时候去见阎君了。”

    这一红一绿不是别人,正是阎君新提拔上来的勾魂使者——芊芊和胭脂。

    “娘娘…我们来接您了…”芊芊和胭脂恭敬地立于一旁,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是复杂。既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又有着些许的遗憾,总之,很纠结。

    谢荣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握紧了楚旻宁的手。二人相视一笑,显然对生死早已看透,并没有任何的惧怕。

    跪在榻前的子孙们对谢荣华自言自语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老人家上了年纪的毛病罢了,不足为奇。

    一刻钟之后,太上皇和太后崩于慈安宫,享年八十一(七十六)岁。

番外之另一种结局

    谢荣华再次睁开眼,发现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只是,在她的印象当中,慈安宫的摆设却不是这样的。

    揉着犯疼的额角,谢荣华支撑着爬起来,总算是将周围的一切看清了。“好熟悉…究竟是哪儿呢…”

    “醒了?”就在她迷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从一旁传来,引起了她的注意。视线渐渐地清晰,谢荣华总算是认出了眼前一身红衣的妙曼女子。“阎君?这里是地府?”

    “总算是想起来了…”阎君眯着眼走上前,摇曳的身姿端的是无限妖娆。

    “这么说来,我已经死了。”谢荣华突然想起来这么回事来,不由苦笑了笑。

    阎君却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端起桌上的杯盏浅抿了一口才好意的提醒道:“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荣华怔了怔,没有反应过来。

    “那边有镜子。”阎君朝着床榻的右侧望了望,示意她看过去。

    谢荣华将信将疑的转过头去,然后,她在那明亮的铜镜中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不应该是满脸皱纹的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阎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你没有看错,这的确是你上一世刚过世不久的样子。”

    “为什么?”谢荣华不解的蹙了蹙眉,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阎君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直接的公布了答案。“也就是说,你这一世经历的那些,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

    “不可能…”谢荣华听到这个答案,一时之间真的难以接受。

    “其实,以前承诺你的那些,那都是骗你的。”阎君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食言而感到羞耻,反而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就算是地府的主宰,也不可能逆天行事。否则,我这个位子也就做到头了。”

    “你…不,我不相信!”谢荣华飞快的从榻上下来,冲到阎君的跟前。

    阎君吓得拍了拍狂跳的胸口,哎哟一声。“瞧你这慌乱的样子,哪里还有那个高冷太后的样子!”

    谢荣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高冷不高冷啊,她只想问个清楚明白。她不相信那只是个梦境,她与楚旻宁一起经历的那些是这么的真实,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唉…果然女人一旦沾染了情情爱爱的,就容易变成傻子…”阎君一脸同情的看着谢荣华,觉得这样的她实在是太陌生了。她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她,聪明骄傲,目空一切,而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失落伤神。

    谢荣华跌坐回床榻之上,双眼微闭,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是梦一场呢?

    她紧紧地拽着身下的床单,指头都泛白了。

    她的子初,她的孩子们,莫非真的都是一场空?

    阎君见她这副沮丧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情情爱爱的,还真是麻烦…不过,你也别太伤心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谢荣华没搭理她,依旧低垂着眼眸不吭声。

    阎君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自说自话起来。“告诉你哦,因为我这些年在地府的表现良好,天庭有意提拔,不日我就要去天庭上任了。虽说没什么实权,可好歹比在地府暗无天日的处理公务要来得好…”

    “滚!给我滚出去!”谢荣华突然抬起头来,朝着阎君吼道。

    阎君不满的嘟了嘟嘴,站起身来。临走前,却丢下一个更大的炸弹。“我升官去了天庭,这地府也总要有个人管…嗯,新上任的阎君想必你很熟,你不用担心…”

    谢荣华这会儿哪里还听得下去,抓起床上的瓷枕就扔了出去。“滚!”

    阎君跳起脚来,躲过了出其不意飞来的枕头,大步溜走了。

    谢荣华也不知道在床榻上静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变得麻木,她才渐渐地回过神来。“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阎君不是说新上任的阎君跟她很熟么?她总能想出办法,让这位新来的阎君帮她回到过去。对,就这样。

    于是,谢荣华站起身来就朝着阎王殿跑去。

    黑白二使见到这位太后娘娘,顿时觉得头嗡嗡的直犯疼。

    “小黑,小白,新来的阎君呢?”谢荣华匆匆而来,根本就没时间跟他们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黑白二使对视一眼,道:“尚未来殿报到。”

    谢荣华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眉头蹙得老高。“那你们可知道她的底细?”

    黑白二使均是摇头。

    “历任阎君的底细都只有天庭的上神清楚,小的并不知。”黑无常站出来答道。

    谢荣华捏紧了拳头,正要发怒,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朝着大殿款步而来。谢荣华下意识的转身,那人的容貌便清晰的映入她的眼帘。

    “子初…”谢荣华喃喃的念着。

    一身白衣的楚旻宁却冷着脸,似乎并不认识她。他直接越过谢荣华,缓缓地沿着台阶而上,径直在阎君的宝座上坐了下来。“黑白二使,阎王殿可是随意能进的么?”

    黑白二使低下头去,脸色肃然。

    谢荣华见楚旻宁如此陌生的样子,心里狠狠地一痛。这还是那个宠她如命,疼她入骨的皇帝夫君么?

    楚旻宁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油然而生。眼前这个女子,他并不认识,可却觉得莫名的熟

    识,可却觉得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让一向自律的他都无法掌控,故而让他很是不安。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大殿?”

    谢荣华听见他熟悉的嗓音,心里头的那点儿不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他不认识自己又如何,就算一切都是她虚幻出来的又如何?既然他是真实存在的,那她就能再一次将他的心虏获,将假的变成真实!

    想到这里,谢荣华的底气不由变得充足。“阎君大人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谢娇娇啊!”

    听到这个答案,楚旻宁不由得皱起眉头。“未过门的妻子,本君怎么不知道!”

    “你这个负心汉!”谢荣华一边说着,一边踏上台阶,凑到楚旻宁的跟前,径直往他的膝上一坐。“你忘了,你明明说过要娶我过门的!”

    谢荣华嘟着嘴,眼神娇媚,那模样别提多可人了。

    楚旻宁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理智却还在的,不会轻易地被她糊弄过去。将她轻轻地拎起,从自己的膝上移开,冷静的说道:“你不用拿这些来糊弄本君,识相的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否则本君可就不客气了!”

    “那你想对我怎么不客气啊?”谢荣华娇软无力的往他的怀里蹭,好像没长骨头似的,看的黑白二使都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艾玛,娘娘您太开放了!

    谢荣华丝毫不以为耻,反正这些对她来说,都已是家常便饭。即便那是个梦境,他们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所以做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尴尬。

    倒是楚旻宁,脸皮比较薄,被谢荣华这么一轻薄,脸颊就忍不住烧了起来。可是她八爪鱼一般的手臂缠绕着他的脖颈,他怎么解都解不开。“男女授受不亲,你还不放手!”

    “我们本就是夫妻,早就不清不楚了!”谢荣华狡诈的笑了笑,一张红艳艳的小嘴儿就朝着他的嘴角亲吻过去。

    楚旻宁心里很是着急,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双手却不听使唤,并没有及时的将她拉开,以至于让谢荣华得了逞。

    那柔软香甜的触感,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却绝对不排斥。两个人亲昵的拥抱在一起,双唇更是黏在一块儿,好一会儿才分开。

    楚旻宁疑惑了。

    莫非,他们上辈子真的是夫妻?

    “咳咳…阎君,您要不要先看看生死簿?”掌管地府生死簿的判官抱着一堆的册子进来,见到这荒唐的一幕,险些没有摔个狗啃屎。

    楚旻宁正了正色,尴尬的站起身来。“先放下,本君得了空再看。”

    “是…”判官将高高的一堆册子往桌上一放,灰溜溜的遁了。

    黑白二使也勾肩搭背,说了声天气还不错,也大步的离开了大殿。

    见所有人都走了,谢荣华嘴角的笑意更深。“夫君…”

    这一声夫君,让楚旻宁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知廉耻!他在心里暗暗地说道。

    可是,为何这个称呼,他听起来却十分的享受?

    唉,先不管了,先将她打发离开再说。

    “你…”

    “你以前都是叫人家娇娇的…”谢荣华不满他这么称呼她,纠正道。

    “谢娇娇…你…”

    “夫君,你叫我?”谢荣华听到这娇娇二字,顿时满足的盈盈一笑,上前勾住他的臂弯。

    楚旻宁一边将她的手拉扯下来,一边严肃的说道:“你正经一些…”

    “夫妻之间,哪里需要正经…”谢荣华却死缠着他不放。

    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谢荣华就不信了,凭着她的聪明智慧,会搞不定一个一板一眼的男人?

    哎呀,其实在地府做一对鸳鸯也挺不错的!没有那些凡俗的困扰,她可以一心一意慢慢儿的征服他的心。嗯,或许,还能生出一窝小鬼儿来呢!

    ------题外话------

    番外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你们自己YY去!

番外 鬼王夫妇的日常

        这几日,地府不太安生。

    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阎君,近来因为谢娘娘的离家出走而心绪不宁,脸色越发的黑沉了。

    黑白无常垂手而立,汇报起谢荣华行踪的时候,亦是战战兢兢。“王,娘娘说地府太无趣了…前几日听说未来社会男女地位隐隐有颠倒之势,便想去查探一番…”

    阎君嗯了一声,貌似不在乎,可任谁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些许隐隐的忧伤来。或许,是他做得不够好,让她渐渐地有了倦怠之意?

    他忽然顿住手里的笔,抬起头来。

    他有多久没有踏出过地府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如今身在何处?”阎君仿佛想通了某些事情,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

    “娘娘正在某医院的产房门口,似乎想要投胎到某个怀着身孕的妇人的肚子里。”黑无常偷偷的瞄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的答道。

    听完他的话,阎君的眉头不自觉的又皱了皱眉。“速速带本君过去。”

    黑无常不敢忤逆主上的意思,可若是主子也跟着去投胎,那这偌大的地府该由谁来打理?

    “去把判官叫来!本君不在的这些日子,地府的一切事物都由他代劳。”在地府默默地奉献了这么多年,他也该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黑白无常领命,各自分头行事。

    临江市,仁安医院产房里

    谢荣华正一脸好奇的旁观着女人生孩子。周围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应,反而让她看戏的兴趣越发浓厚。

    “原来,现代的女人是这么生孩子的…”看着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谢荣华暗暗羡慕。

    想当年,她临盆的时候,那叫一个惊险。可是看看现在的女人,只要躺在那台子上睡上一觉,孩子就出生了,多省事儿啊。而且,难产的几率也大大降低了。

    谢荣华不得不佩服现代的高科技,心中更加向往现代的生活。

    在地府里游荡了几千年,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国度里生存?她相信,凭着她的聪敏机智,她依旧可以成为人上人!

    “娇娇…”她正在兴头上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谢荣华身子僵了僵,待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从容不迫。

    “你怎么来了?”她莲步轻移,款款的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适度的欣喜,亲昵的挽上他的胳膊。这个时代的夫妻,似乎都喜欢这样表现对对方的喜欢。

    楚旻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满是宠溺的说道:“对不起,这段时日事务繁忙,冷落了你…”

    谢荣华是个见好就收的,见他都如此低声下气的给她赔礼道歉了,便没再小心眼儿的计较。她指着产房里刚刚出生的婴儿,道:“这孩子是早产,气息微弱,怕是活不了多久。不如,我附身在她身上,代替她过完这一世?”

    楚旻宁微微蹙眉,道:“她阳寿未尽,你附身在她身上,会扰乱她的人生。”

    “怕什么,不还有你嘛…”谢荣华倒是想的周到。

    她的夫君是堂堂的阎君,鬼王大人。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对于她的称赞,楚旻宁总是无法抵抗,很快就心软了。“娇娇为何偏偏选中她?”

    “因为这个产妇是个大美人,她的女儿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谢荣华听他话里有松动的意思,更加迫不及待起来。“而且,我打听过了,这仁安医院可是只有富贵人家才能进的来的医馆,想必这妇人的身份地位也不低,所以投胎到她女儿身上,肯定衣食无忧。”

    她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楚旻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她的选择标准竟然是这样!

    他向来对她疼爱有加,自然不会看着她一个人去这个陌生的世界。“那好,我便陪你在这世上走一遭。”

    “你…也要投胎?”谢荣华听了他的话,不由两眼放光。

    楚旻宁宠溺的揽她入怀。“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这小姑娘长得这般漂亮,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他的娇娇怎么能被其他男人觊觎?所以,他得时时刻刻的盯着她,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谢荣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那你要投胎到哪户人家?”

    楚旻宁动用自己的能力,很快在这家医院的三楼找到了合适的替身。不过,既然她这么爱玩,他现在就告诉了她岂不是很无趣?

    “暂时保密。”他说道。

    谢荣华眨了眨眼,这个男人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不过,她喜欢!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她伸手跟他打了勾勾,愉快的朝着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走去。

    两天后,产妇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

    她看着怀里乖巧的女儿,不禁有些担心。“祁哥,咱们的女儿怎么都没听她哭过,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萧靖祁知道女人生孩子之后容易患得患失,产后忧郁,于是耐心的安抚道:“怎么会呢?刚生下来的时候,可是哭的很大声。她只是比别的孩子懂事,不想吵得你无法休息。”

    “真的,没骗我?”女人被他这么一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你瞧…她饿了的时候还是会哼哼两声的…”男人如珍似宝的将谢荣华抱在怀里,眼里尽是疼爱。

    女人这才破涕为笑,将宝贝女儿抢回来。“真乖…不愧是我荣锦宁的女儿!”

    “对了,老公,咱们给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啊?”荣锦宁一边逗着怀里的不苟言笑的女儿,一边问道。

    这个萧靖祁早就琢磨好了。“咱们的宝贝,自然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孩儿,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如,就叫萧荣华吧。你瞧,既包含了我们俩的姓氏,又有着特殊意义,如何?”

    “萧荣华…好像还不错…”荣锦宁一遍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很不错。

    谢荣华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怔了一下。

    她前世就叫荣华,没想到这一世还是叫荣华。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于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谢荣华投胎到这一世的萧荣华身上,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三岁的时候,萧荣华被送去了幼儿园。只是,早慧的她,着实不愿意跟那些幼稚的小孩子一起玩耍,于是她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不过,她倒是不在乎这个,她巴不得耳根子清净。

    这一天,幼儿园转来了一个新孩子。

    那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名字叫做越麟。他长得很好看,用现代人的叫法,叫正太或者小鲜肉。明朗立体的五官,高冷的眼神,无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不过,他性子很清冷,跟萧荣华的高傲不同,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孤僻。不愿意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一句,跟个哑巴似的。为此,幼儿园的老师们伤透了脑筋。

    可是,萧荣华偏偏对他十分感兴趣。

    “越麟,我们交个朋友吧。”萧荣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的面前,朝他伸出手。

    很多孩子都关注着萧家小公主的一举一动,见她竟然主动跟那个新来的漂亮男孩儿说话,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还有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越麟,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

    然而,让大家跌破眼镜的是,越麟居然抬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放学后,我请你喝奶茶吧。”萧荣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扬起灿烂的笑脸说道。

    他没有吭声,却也没有拒绝。

    萧荣华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哼,她就知道,他逃不过她的火眼晶晶。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某一天,他忽然想起来问道。

    萧荣华倨傲的仰着下巴,说道:“你那张面瘫脸,附身在任何人身上都一样。”

    越麟:……

    于是,两个人一路从幼儿园,念到了高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的外貌越来越出众,烦恼越来越多。

    某一天,萧荣华为了躲避那些烦人的爱慕者,不得不跑到越麟的班级来。她气喘吁吁的躲到他的书桌下,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越麟面不改色却面不改色的将她扶起,将她抱于自己的腿上,大胆的宣告着所有权。“我越麟的女人,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那些爱慕者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们…”

    越麟霸气的宣告,让萧荣华很是受用。她将自己依偎进他的怀里,双手顺势环上他的脖子,啵的一声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纵然心有不甘,可对手是越麟,那些爱慕者也不得不打了退堂鼓。谁叫人家是首富家的公子,又兼任学生会主席呢!而且,俊男美女,怎么看怎么登对,那画面美好得,简直不容亵渎。

    萧荣华在他的怀里笑得灿烂。

    真好!

    不管在任何时空,她,永远都只属于他。

    五年之后,越麟迎娶萧荣华。据说,那一场盛世婚礼,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待嫁的女孩儿。

    这一世,他们携手共度了百余岁,夫妻恩爱,儿孙满堂,无疾而终。

    ------题外话------

    咳咳,时隔这么久才补上一个番外,亲们轻拍。

    小七开新文了——《纨绔王爷恶王妃》

    番外里,女主父母的名字,就是这本书里的男女主角!

    看过之后,记得放入书架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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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阎君喊您投胎啦介绍:
本文宅斗+一对一甜宠+男女主身心干净双重生
腹黑冷峻型男主VS霸气无节操型女主
【无厘头简介】
昭圣太后是大齐历史上的传奇女人。她出身高贵,聪慧机敏,杀伐果断。一路从皇子妃到太子妃、皇后、皇太后,一生可谓风光无限。然而生前杀孽太重无法投胎,只得与阎君定下契约,顶替那些阳寿未尽却意外丧命的人重生。原以为已经厌倦了各种争斗,可谁知道太后娘娘居然还上了瘾,身份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乐不思蜀了。黑白无常两护卫无奈的翻白眼:太后娘娘,阎君大人喊您投胎啦!!!【正常版简介】
琴棋书画,不会!
柴米油盐,不通!
诗词歌赋,不屑!
阎君大人表示很忧桑。什么都不会,居然贵为一国太后,权势滔天,一呼百应,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后娘娘嗤笑一声,镇定如初!
诗词歌赋能当饭吃?
柴米油盐要她操心?
琴棋书画安邦定国?
既然于她无用,何必费那些个心神去学!
前一世,她虽地位尊崇,却孤枕难眠
这一世,她决定换个活法,为己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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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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