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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下官     铁血强宋txt下载     铁血强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二章 整顿京师(二)

    一路策马狂追,冲在最前,他马术就那么回事,颠得肠子都快断了,只是怒吼一声:“还谁先来?并肩子上将这厮碎尸万段!”就在这个时候,张七鲁勇他们,都是一怔,原因无他,耳畔呼喊声山呼海啸而起,而万马动地之声,也从外直传而来!

    刚才疾奔追赶之中,心无旁骛,且周遭火势燃动之声乱耳,一众乱军,连由远及近的杨凌大军回师之声都未曾注意,这个时候突然停顿下来,才发现,这呼喊声响动声已然笼罩在汴梁夜空之上,轰轰而鸣,覆盖一切!

    “晋王大军,回师平乱!”杨凌的军马回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大队追回来的乱军甲骑,只是仓皇四顾,在街心涌成一团,四周他们点燃的火势大作,此时此刻,就如他们自己造就了一个烈火地狱,将自家牢牢的困在其间!蔡京也在大队之中,听见了这响彻天地的不详之声,蔡京在马背上就是一晃,紧紧闭上眼睛又睁开,已然全是绝望后的疯狂之色:“抢下新君,我们杀出去!”

    蔡京嘶声大喊之中,张七为首的甲骑仿佛就在慌乱中找到一点主心骨,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蔡京命令,就如这些绝境中的疯狂乱军的救命稻草,一众甲骑,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各挺兵刃,直扑向在火前勒马而立的鲁勇!

    一众甲骑涌上,鲁勇大喝一声,马槊上下翻飞,他本籍雄州,马上本事也是河北大枪的路子,河北辽地贩马途中,鲁勇大枪,也有些名号,这时候将出全身本事,转眼之间,就将两名最先冲上来的甲骑捅下马来!

    可涌来乱军实在太多,马上步下,只是将鲁勇团团围住,鲁勇早已丢了赵桓的马缰,挥舞着马槊乱刺乱打,尽力在身周隔出足够的圈子防止对手抢入,马槊上下翻飞,在火光映照之中锋刃被火光映得犹如一条金龙也似,竭力支撑抵抗,居然还撑持了一小会功夫!

    另外一边,张七已然最先抢过去,抓住赵桓坐骑缰绳,就要扯回头来,没想到赵桓的坐骑不过是蔡京府中养着的辕马而已,宰相府邸马也悠游度日,如何见过这等大火冲天,军汉震耳欲聋的呐喊中的死斗?

    这个时候腿已然软了,只是犟着不肯挪步,张七只扯得满头大汗,和这马较劲,抬头处看着鲁勇犹自在生龙活虎的厮杀,大吼一声:“还不杀了这厮,难道等俺来杀了你们不成?”

    但为军将,不见得你要多能厮杀,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镇得住麾下人马,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服从号令而已,张七今日奉着蔡京前后奔走,发号施令,更兼亲手杀了耿南仲这等大人物,在乱军当中,已然算是有些威名了,听着张七发狠怒吼,一名步下甲士就抢了进去,这甲士原来是扑社中人,最是有一身欺身近前扭打的小手段,这觅隙抢进去,一刀就斲断了鲁勇坐骑马腿,战马惨嘶声中,鲁勇已然倒地,哪怕是倒在地上,鲁勇也一槊探出,将那抢进来的步战甲士咽喉捅了一个对穿!

    可这也是鲁勇最后挣扎了,一众红了眼睛的乱军甲士呐喊抢前,兵刃齐举,就要将鲁勇分尸!在另一侧,终于有人帮张七的忙,斩断将赵桓捆在马上的甲绦皮条,将他扯下马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赵桓到底有多金尊玉贵,只是将他朝张七马上一塞,张七也再顾不得鲁勇死活,掉头便要回转蔡京处,看是不是还有机会杀出城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箭破空而来,这一箭来得是如此之猛,经行途中,那火焰都给撞开了一条通路也似,只是被猛恶风声带得向两边分开,长而锐利的破甲箭镞,正中今夜上蹿下跳那么久的张七咽喉,从后面突出半截,血雨洒下,浇落在张七背后赵桓身上,一直闭目如死人一般的赵佶,就是发出了巨大的尖叫之声!

    虽然眼睛始终紧闭,可赵桓仿佛知道来人到底为何,尖叫声中,就连声求饶:“晋王,孤但乞一命!孤但乞一命!”张七呆呆的坐在马上,这一箭将他颈骨都射断了,再也无幸,他竭尽最后一点气力向羽箭所来方向看去,火焰之中,就见到大队甲士,正朝着这边涌来,这些甲士,披甲铁面,骏马长兵,人不做声,马不嘶鸣,烈火环逼之中,仍如履平地一般,已然迫近了二三十步之内,当先一名甲骑,还保持着张手松开弓弦姿态,就一箭结果了这未来三衙管军张七的性命!

    而那甲骑之侧,一名骑士,身形瘦削挺拔,黑色甲胄,黑色铁面,只是鬓边有白发星星点点,也如其他骑士一般,挺着马槊,当先就朝火焰中撞来!这是晋王,这是杨凌,他来了,大火之中,晋王仍如麾下儿郎一般,挺身而前,这如何能让他不胜,如何能让蔡京等辈不败!

    鲁大郎最后选对了边,俺却选错了……

    这是张七最后一个念头,接着就翻身落马,跌落在尘埃中,他没有看见,在杨凌亲自率领的上百甲骑之后,还有簇拥着的两顶黄罗伞盖,却是赵佶赵楷两代皇帝都被杨凌带出来了,晋王奉两代君王而出,以定京中大乱!

    街心梁木犹自在熊熊燃烧,火焰腾起数尺之高,汤怀终于抢过了杨凌,赶在最前面,一跃而过火苗,就跃入乱军之中,右槊左剑,大开杀戒!在汤怀身后,无数甲骑舍死忘生而前,如何能让晋王抢在俺们前面?眼前不过是一点小火而已,就是万丈深池,也只是一头撞上去!黑云都与晋王直健儿蜂拥而前,对这些乱军就纯属欺负人了,兵刃四下飞舞,就听见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众乱军甲骑,纵然是一样的甲胄,一样的兵刃,还是如割草一般的被纷纷刺落砍翻!

    蔡京在这个时候,已然不则声的掉头而走,只有几名亲信家奴紧紧跟随,而剩下大队乱军,或者掉头乱窜,或者放弃了一切抵抗,下马摘下兜鍪,丢弃兵刃,跪在地上乞命,俺们怎么就迷了心窍,敢于反抗晋王?

    而追随蔡京一路东奔西走而来的多少文臣,这个时候或者筋疲力尽,或者垂头丧气,或者失魂落魄,全在火焰之中坐倒在地,有人不住颤抖,有人哀哀哭嚎,有人磕头如捣蒜,一个个浑身烟灰,披头散发,哪里还有悠游终日的士大夫气度?

    耿南仲也没有追随蔡京再逃,他整整衣衫,就这样昂然立在路中,放声大呼:“晋王,难道你能杀尽天下士大夫么?”

    大队甲士,只是默然从他身边卷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有两骑下马,牵着了赵桓的马,监看着他,耿南仲目光只是紧紧盯着为数骑簇拥而过的杨凌,近前时又大喊了一句:“晋王,你真要杀尽天下士大夫?”

    杨凌策马只是从他身边卷过,还有多少大事情要办,蔡京必须擒拿,乱兵必须搜捕干净,火势要扑灭,汴梁民生要安抚,且城外四厢军马中未曾参与变乱的那些军马要有善后,还有意图赶来汴梁对付自己的胜捷军熙河军两镇,必须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这个时候,哪里有时间和这已然失败了家伙们纠缠?

    杨凌只是挥动马槊,朝后一指:“太上与圣人在后,自去领罪!回头再料理你们!”一声说完,杨凌就策马远去,这个时候大局底定,这些家伙是死走逃亡,杨凌真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看着杨凌不顾而去,耿南仲面红耳赤,转身梗着脖子似乎还要和杨凌叫劲,只求博一个骂贼而死的结果。

    可是看着已然垂头丧气再无抵抗意志的同僚,看着痛哭乞命的乱军,看着源源不绝而过的杨凌麾下虎贲,听着万军奔涌而来直入汴梁城的响动响彻夜空,看着他们一夜作乱而焚烧起来的汴梁,听着满城百姓的哭喊之声,耿南仲突然就失却了全部的气力,只是垂首向两柄黄罗伞盖张处踟蹰行去。

    今夜过后,杨凌再无抗手,外镇纵然有患,对于杨凌而言,秉承中枢名分和足够的实力,已然是轻易可以料理的事情,而又有多少人,再敢于挑战杨凌,这个时候,只有领罪而已,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而耿南仲也心中明白,大宋文臣犯禁,仍保全性命的日子,已然一去不复还了,今夜过后,更不知道有多少文臣,坐谋反罪名而诛,既然如此,若能苟全性命,就看着吧,看杨凌能将这个天下变成何等模样,看他的气数,又能持续多久!

    蔡京带着几名家奴下人,骑在马上,只是在汴梁城中四下乱撞,火头在四处延烧,乱军零散遍布全城,多少文臣辈免冠赤足,一路哭嚎一路挣命,至少在汴梁中枢,原有的统治体系,在杨凌面前已经一败涂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蔡京也看到了杨凌的大队人马,这些人马,源源不绝,无穷无尽的从汴梁各个城门涌进来,或者穿着经制之军的衣甲,或者服色各异,唯一所同,就是这些甲士,都是剽悍善战的精锐之士!无数杨凌军马,在城中纵横驰奔,抓到乱军,凡是在趁火行劫的,都按到就地在火场中砍了脑袋,凡是文臣辈,都丢翻捆了,放在马背后,等着事后问罪料理,这样大队大队的军马,转眼间就将汴梁城四下布满,这样还没有穷尽的时候,仍然还有大队铁骑,不断冲进汴梁城中!

    若说此前杨凌麾下那支新建军马,只是让汴梁中人忌惮而已,而这个时候,看到杨凌麾下如此壮盛阵容,如此如奔涌潮流一般的无尽铁骑,这个时候,只能让人感到,杨凌有足够实力,安定这个已然开始纷乱起来的天下!

    这样的实力,由汴梁中枢开始向外波荡,才能让郡县依附,外镇束手!才能在一开始就镇住胜捷军,让其驻足在黄河北岸,才能在后续动作中,扫平正陆路兼程赶来的熙河军,彻底将这朝局安定下来,一时间让人不敢再起异心,而最后杨凌就能再无掣肘,痛痛快快的和女真鞑子做最后决战!

    到得后来,这些军马每到一处,就引起汴梁百姓的大声欢呼,一开始欢呼声还杂乱得很,到得后来,就是四个字,“为晋王寿!为晋王寿!”杨凌何来这么多的军马?而这些军马,为何又是如此剽悍?怎么就有这么多虎狼之士,甘心为杨凌效命?

    蔡京再没了原来的智计,没了原来公相风采气度,只是糊里糊涂的四下奔走,直到最后不知道在汴梁哪个门的左近,被数百军马拦住去路,几名家奴下人,被从马上扯下来丢翻,无数刀枪环逼着大宋文臣第一人蔡京,这个时候蔡京仍然懵懵懂懂,浑然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等境遇当中,带着这个指挥的军将,是常胜军出身的,没见过蔡京,只是在那些哭嚎乞命的家奴口中,才得知蔡京身份,挠着下巴只是迟疑,直娘贼的俺们倒是摸着一条大鱼,可是看着老头子的模样,怎么会是俺们大宋的宰相?

    此刻蔡京,帽子也掉了,白发散乱,佝偻着腰被捆在马背上,一双老眼茫然四顾,衣衫全是烟火痕迹,哪里还想以前那气度俨然,与杨凌分庭抗礼,一言可决这个帝国命运的老公相?那军将琢磨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先将这老头子弄下来也罢,再去搜捕乱军,捆翻参与乱事的文臣大头巾们,这些可都算是军功!

    儿郎们才割断蔡京腿上甲绦,还没来得及扯他下来,就停住动作,那军将已然满脸激动的转头望向别处,麾下儿郎已然欢呼起来,那军将也跟着振臂高呼!

    “晋王!”数百儿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杨凌已然在大队骑士的簇拥下而来,除了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黑云都和晋王直健儿之外,更有无数从四下汇拢的军马。(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三章 整顿京师(三)

    杨凌也摘下了铁面,只是带着骄傲神色,环顾着这一支从涿州之前的小小队伍,直到壮大到如今程度,威震天下的神策军,数千甲士,簇拥着杨凌,就这样展现在汴梁所有人面前,在这一刻,汴梁中人眼中,不论军民,唯有杨凌!

    蔡京这个时候,才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从噩梦中惊醒,四下环顾一眼,就看到冷然望来的杨凌,蔡京苦笑,自己挣扎着从马上下来,踉跄一下才站稳:“某罪如何?”杨凌抬手,数千健儿顿时就鸦雀无声,杨凌淡淡道:“谋逆大罪,族诛。”

    蔡京满脸苦涩:“可减等否?”

    杨凌语调仍然是淡淡的:“恩出自上。”蔡京何等样人物,刚才糊涂了一阵现在已经清醒过来,顿时就明白了杨凌的意思,文臣辈这次肯定是要被杀得人头滚滚了,但是却不是不教而诛的乱杀,必然还秉承中枢威权而来,走完所有流程,谋反大逆,不砍几百个脑袋如何过得去?

    然后杨凌再借赵恒或者赵佶,减等一些,不至于族诛,这样既打击了政敌,又维护了中枢威权,还不至于让整个大宋统治体系又太大的震荡,杨凌行事,虽然刚勇决绝,可是最后关头,还是有分寸,这人似乎从来不犯糊涂!

    自己不用说就是首恶大逆之一了,纵然亲族能免,也少不了抄家,且自己项上人头是绝对保不住的,既然如此,何苦再到狱中受那般凄凉折磨?

    蔡京举袖掩面,就要纵身跳入身边火场,杨凌举手,示意蔡京身边军士不要拉着,在杨凌冷冷的目光之下,蔡京犹豫半天,还是放下袖子,长叹一声,缓缓拜伏在地,这个时候,就听见皇城方向一声巨响,却是那座代表赵家皇权威严的宣德楼,被烧得垮塌了下来!

    杨凌看也不看背后坍塌的宣德楼一眼,也不看拜伏在地的蔡京。

    大声对身边军将号令:“让李邦彦权宣抚坐镇汴梁,权领开封府尹,我出外几日,将这场乱事首尾收拾干净,等我回来的时候,叫李宣抚将汴梁收拾干净,再重回她本来面目!”

    西京洛阳,以八关拱卫,四下山脉河流,圈起了五百里盆地,姚古的熙河军,自熙河出潼关至洛阳,到蒲津渡,最后发现没有船只渡河,其实船只被杨凌征收一空,用来渡自家军马过黄河了,姚古一计不成,就只能从陆路进发,直抵西京,在西京找着地方官吏大发脾气了一场,就转而领军向东直进,穿过少室山间轩辕关,继续向着汴梁疾疾赶去。

    姚古已然没有多少退路,他此次自关中而出,违背了老种在时西军各家将门共同进退的默契,老种方故,姚古便不顾而去,沿途更勾连了不少地方西军驻军,正守着兄丧的小种气愤如何,已然可以想见。

    东进不胜,再想回头,小种以泾源秦凤两军塞路,姚古只怕连熙河也回不得,且此次毅然率熙河军而来,就是为了博大富贵,姚古本心还是想争姚家在关西第一将门的地位。但是种家根深蒂固,这方面争竞不得,所以必须要得到中枢大力支持,此前看到这个机会,姚古以为必胜,如何肯放过?

    此次而出,虽然有蔡京背书,可蔡京毕竟是东府之长,天下兵马调动,必须要皇帝下诏,西府副署,没有此般程序,如此大军轻动,形同反逆,所以当姚古发现蒲津渡无船,虽然知道事情已然不妙,还是只能冒险而前。

    希望蔡京在中枢稳住局势,而他率领熙河军精锐到来,互相配合之间,也可以和杨凌掰掰腕子,就算是扯破了脸,但杨凌一时间压不下蔡京连同西军,天下郡县强镇自然就能看清楚风色,群起而上,咬也将杨凌那点实力咬得粉碎。

    说到底作为西军将门第二的姚家家主,姚古还是看不起杨凌这等人物的,根基实在太过浅薄,在大宋没有几十年,三代子弟的经营,如何能撑起一个将门世家?如何能称得上有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势力?

    当日不过是老种带着西军主力急着返乡,没有留姚家爷爷在汴梁与你争竞罢了,要不然哪有你这南来子一飞冲天的机会?至于什么鸟神策军,不过都是西军不要的军马和郭药师的余烬杂凑而成,遇上真正的关西精锐拿出全力去对付,且看还能撑持多久。

    更不用说神策军主力还在河东,杨凌在汴梁搅动风雨,不过是靠着汴梁土著编成的新军而已,就算抽调一点军马回来,还拿出了拘刷船只封锁河渡的手段,也不见得就真个能撑持住这个天下皆敌的局面!

    带着五分不可动摇的信心,三分侥幸,还有两分没奈何,姚古只是率领大队疾进,可纵然姚家父子还能咬牙死撑,麾下熙河军实在是顶不住了,熙河所部直面河湟蕃部,做的马市生意最大,加上蕃部的药材皮毛,哪怕是中级军将也是家资富饶。

    青唐诸部这些年来勉强称得上是恭顺,与西夏军马不时还诈尸一下迥然不同,熙河军也多年未经大的战火了,在伐燕战事中,熙河军表现其实比之还打了几场狠仗的环庆军都不如。

    虽然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熙河军能拉出关西诸军中最大的骑军集团出来,支撑着姚古父子做这样千里奔袭,但是这般由关西腹地过潼关,再从潼关到西京,西京穿嵩山至汴梁的远距离行军,这些熙河健儿也实在顶不住了。

    其实就算是换成杨凌的老神策军,甚或是女真精锐,这样的长途奔袭,也是只有叫苦,从蒲津渡一直到轩辕关,一路上稀稀拉拉的丢下了不知道多少关西人马,姚古只得让这些找出各种理由,打死也不愿意再前进半步的麾下人马就地安置,顺便以为退路,到时候万一抵达汴梁不顺利,还能珍珠倒卷帘的扯呼回去,实在不成盘踞西京也行啊。

    等过得轩辕关,出了嵩山连绵山脉,能跟在姚古身边的,不过就两千余骑都瘦脱了形的熙河精锐了,胯下战马也都掉膘严重,走着走着就能倒毙,要不是将留置军马的坐骑带了不少出来以为备用替换,现在姚古以下,当得人人步行而进,那可算是被杨凌折腾了一溜够。

    当入眼之处,都是平野旷地,四下人烟相望,到处是村庄市镇,一片大宋帝国近畿之地繁盛景象的时候,熙河军上下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嵩山,到汴梁就两三日路程了,到时候杀进城去,为老公相撑腰,杨凌要打便打,反正这路是直娘贼的走不得了!

    于途之中,看到身边这些军将士卒总算是士气高了一点,姚古忙不迭的就跟着鼓劲儿:“此去汴梁,但有所得,不管是杨贼所积财货,还是朝廷赏赐,姚某都一介不取,全部分赏诸君!此次如此辛苦,事定之后,西府枢副位置,姚某是当仁不让,都门禁军自要重建,除了俺们熙河健儿,谁还能操持此事?到时候三衙管军之位,禁军诸军管领,还不是诸君囊中之物?禁军恁大产业,百年所积,从杨贼手中将回来,还不是大家的?”

    经过沿途这般摧磨,姚古的口气终于下来点。本来他的野心,是自己坐镇中枢,子弟来领熙河军,说不得还要重建环庆军,也是姚家子弟管领,这样内有自己坐镇,关西也据半壁江山,说不得将来还要将种家吞并。

    天下强军在手,内则执掌西府,只怕他姚古权势地位,还要超过杨凌,他姚某人自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不过大宋既然开了封一字郡王的先例,姚某人也未尝不可再来一发嘛……

    但是此次奔袭不顺,小种在背后估计也在咬牙切齿,姚古口气已然变成是从此长镇都门,关西保住熙河军也就罢了,自家那个儿子愿意熙河都门之间上千里来回的跑,也就随他,也不知道他这儿子姚平仲,怎么就有一个在路途之中越跑越是开心,别人都疲倦万分,他跑个几千里地浑然不当一回事的奇怪秉性?

    这般鼓动,倒是熙河军将爱听的,自家子弟选几个在熙河留守家业,其余人等入主汴梁禁军,在这天下第一的繁盛地方为贵官,既开枝散叶又好处占尽,这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事?簇拥在姚古身边的熙河军将,顿时纷纷大表忠心,言辞间直没将杨凌当成一回事,自从出轩辕关看到近畿之地安堵如常的时候,这些军将也都放下心来。

    觉得此行又将顺利起来,正在一众军马行进间都快捷了几分的时候,姚平仲突然匆匆就从前面赶了回来,姚古这个爱子,就是个爱跑远路的性子,当熙河军上下都疲惫不堪,挨一步算一步,姚平仲还奔前跑后,适才又点了几个倒霉的军士到前路哨探去了。

    这个时候回转过来,几名军将正要和小姚将军打招呼之际,就见姚平仲脸色铁青,对父亲道:“前面不对!”姚古悚然一惊,招手示意诸军驻足,举目向前而看,春日近畿,天气晴朗,日耀风清,唯有东面隐隐有尘沙卷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姚古呆着脸只是驻足观望,他这两千余骑熙河军将士队伍也拉得老长,怕不散出去有十几二十里路,前面停步,后面还在慢腾腾的赶过来,渐渐就越聚越多,姚古突然打马疾奔,直上路边一略高一些的山丘之上,一众军将也紧紧跟上,转眼间几十名熙河军将簇拥着姚古上得山丘,向东展望,各个脸色煞白。

    东面方向,正有大队骑军,分路向着这里卷来!

    汴梁近畿之地,平野开阔,并无南北向大水道经过,可称一马平川之地。而作为天下第一等繁盛的所在,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处处可以行进。纵然是便于天下资财转运汴梁,可也的确是四战之地,据守极其吃力。

    所以宋时无数次计议迁都,但总因为牵连太多而作罢,这些废话且不必说他,此刻就在这平野之地,无数道路之中,正有无数的骑军,翻卷着各色旗号,向着姚古方向卷来,前路一小队一小队的传骑正飞速的迎回去,正是要回报他们瞻看到的姚古军确切位置。

    除了这些有着完整建制,打着各个指挥旗号的经制军马之外,突在前面的,还有无数轻骑!这些轻骑队形散乱,马上健儿也服色不一,唯一所同就是仿佛是黏在马背上一般,只操短兵而负长弓,敌人不管走向何处,这些散乱轻骑都能追及而上,死死黏住,以弓矢骚扰,等待大队重骑赶上来扫荡!

    姚古和周遭军将,全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万骑奔涌卷动而掀起的烟尘,如天地间一堵巨墙一般向着自家这点军马缓缓压过来,姚古在这一刻就能确认,这是杨凌的军马!

    他怎么就经营出这样庞大的一支骑兵集团,而这支骑兵集团,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汴梁,怎么就又向自己这里席卷而来?

    无数念头,就在姚古胸中涌动。想起杨凌在燕地战事时尽力收揽本地流散汉军,想起杨凌在檀州勾留了好长时间才赶到燕京,想起杨凌在燕地不甚杀戮还尽力招抚流散之民去蓟州安置,那时候西军上下,谁不笑杨凌多事?

    他这等人,朝廷还会放他在燕地么?还不得孤身去往汴梁!再想起杨凌中军轻出,想起黄河上游突然绝迹的船只,想起杨凌一向来的行事举动,在这一刻,姚古就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就是深沉的恐惧,自家怎么敢于如此几年前就着手布局,且行事果决刚烈的枭雄之辈为敌?

    杨凌一定用黄河船只来回转运这些大军,接应燕地他的兵马南下,胜捷军自然已经无能为力。然后平定了汴梁之后,又来转头解决熙河军,如此以快打快,千里转战,正是杨凌伐燕之战中表现出来的特质!

    杨凌……

    不,晋王一定就在这万骑之中!(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四章 整顿京师(四)

    姚平仲喃喃道:“爹爹,该如何是好?”姚古回首看看道路上仍然稀稀拉拉不成队列,已然是筋疲力尽的两千多军马,废然长叹:“掉头跑罢!运气好还能逃入西京,闭门自守!”姚平仲犹自追问:“运气不好呢?”

    姚古呸了一声,恨恨道:“若是运气不好被追及,要是晋王要俺们父子性命,说不得就拼死罢了,要是晋王许诺得活,俺们就只有降了!西军主力尚在,天下未附,晋王在河东又抗女真,他是与胡虏打到底的性子,俺们父子这脑袋,晋王还轻易砍不得,不过夺职编管罢了!”

    这一句话说完,姚古已经拨马就下山而走,不顾辛辛苦苦才赶到汴梁左近,恨不得三步就并作两步回转而去。

    纵然是对落入杨凌掌中之后活命还有很大指望,可是权势地位就全没有了,带出来的熙河精锐,除了尾巴上那点之外,其余都得变成杨凌囊中之物,剩下熙河那点基业,小种面前也守不住,如果能逃走,还是逃走为佳,了不得回去朝小种哭嚎乞求庇护,从此再为种家鞍前马后奔走!

    黎阳津侧,胜捷军营地,自从杨凌燕地军马大举南下事先抢得黎阳津之后,胜捷军已然彻底进退失据,杨凌新练中军与燕地军马这么多,转运回汴梁最多也就七成,船队装运能力也有限,剩下近万军马,就近监视着同样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胜捷军。

    而王禀和李若水,倒也沉得住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了,就地收拢胜捷军人马,在黎阳津附近扎下营盘,但有给养所需,老实不客气的就向附近晋王驻军讨要,晋王这支军马还当真给,汴梁变乱,在三人料想,已然是杨凌必胜之局,唯一担心的就是杨凌会不会行事过猛,让这个大宋天下彻底四分五裂!

    三人几日来,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果然如三人预料,一舟自上游飘然而来,舟上载来宇文虚中,诏谕王禀李若水入京,王禀李若水二话不说,就随天使登舟而去,宇文虚中也一笑跟随,弃了胜捷军就这般走了,而胜捷军上下也似乎知道早有这么一天,只是默送而已,黄河滔滔,夜色如漆,已然深夜,三人仍然久久立在船头,王禀突然开口:“叔通,李大人,想些什么?”

    李若水轻轻道:“若是晋王大开杀戒,此刻就有谋朝篡逆之心,则某做鬼也不放过他。”宇文虚中轻笑一声:“若是晋王仍以大局为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争取到点时间用以集中麾下实力,与已然在云内的女真决战,更要抗很可能也随之南下的宗望所部,那时候又如何?”

    李若水默然,半晌之后才艰难的道:“先战女真!”

    王禀仍然不肯放过宇文虚中,问道:“叔通,你到底如何想?”

    宇文虚中沉吟一下,终于道:“若是没有女真这大敌在侧,则晋王两次在汴梁兴乱之举,不论是怎样获取了好处,最后都是自取灭亡,曹魏篡汉,司马代曹,两晋南朝东晋宋齐梁陈相禅代,北则隋文代宇文氏,莫不是在旧朝就有绝大根基!晋王纵然一时凭借兵强压服中枢,根基不固却是绝症,杀得越多,则异日反弹愈烈!然则异日女真南下,天崩地陷之际,晋王若能千里转战,击破女真卫此社稷,则根基虽不固,功业却补之有余,那时晋王才有深固不摇之势!以杨代赵,未可知也!”

    这番话却是宇文虚中这等智谋之士才能看清,才能说出,对于短暂共经患难的王禀和李若水,已然算得是推心置腹了,王禀喃喃道:“晋王是赌这个么?外有女真强敌,内则总有只盼晋王失败之人,这场战事,晋王就打得赢么?”

    宇文虚中指指头顶天空:“唯有上天,才能查察,我辈沉浮而已,若女真胜,则殉社稷,若晋王胜,为前朝遗民而已,若说学生的打算,就是这般。”

    三人又沉默下来,千疮百孔的大宋,崛起的强人,始终潜流涌动的内争之势,还有比辽人更强大的女真强敌在侧,这天下,究竟会变成何等模样?

    轩辕关外数十里处,杨凌已然临时设下营地,才定汴梁之乱,就闪电一般转袭姚古,席不暇暖,辛苦备尝,终于在轩辕关外追上姚古大队,将其合围,而杨凌就草草扎下营地,只等前面消息传来。

    所谓营地,也不过就是几百名晋王直甲士卫护着杨凌,生起了几堆篝火,连帐幕都未曾设下,而杨凌就在篝火之侧,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等候而已,前面夜色中,突然传来了隐隐的欢呼声,接着就有人马前来,晋王直甲士上前接住,就见着一大队甲士押送着多少熙河军军将而来,姚古姚平仲也在其间,围上姚古军马之后,所有军将士卒都按照杨凌吩咐,只是呐喊:“投降即姚家父子,亦免死罪!”

    来回喊了两三遍之后,已然累得口吐白沫的熙河军将士就投降了,包括姚家父子在内,像是熙河军军将,可以遣下去安置,姚家父子,必须要将来见杨凌,晋王直甲士将姚家父子接过,直送到杨凌面前,甲士低低喝令姚家父子拜见,姚古和姚平仲两人还最后撑持着一点大将气度,姚古上前一步:“晋王,终于见面了,既不欲杀俺们父子,就寻一个富丽所在将俺们编管了就是,这一局算是你赢了!”

    姚古说完,杨凌只是不做声,姚古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再定睛一看,就见杨凌坐在大石之上,已然睡着了,杨凌就穿着寻常军将甲胄,外面披风已然敝旧脏污不堪,脸上如其他军士一般全是黑灰汗迹混成一处,这个时候就坐在大石之上,双手扶着佩剑,下巴就杵在剑柄上,发出微微的鼾声,

    杨凌没有戴头盔,姚古就见这位燕云初见时候不过才二十一二岁的青年,这个时候鬓边头发已经纯然雪白,几根白发散乱下来,为篝火热气带动,微微颤动,汴梁都城,在这几日当中,已然完全平静下来,一场在许多人预料之中的变乱,果然发作了,也如同上一次宫变一般,一夜之间就平息了下来,赵桓再一次被乱军拥立,将父亲逼迫到禁中环攻,这一次多少文臣连老公相都参与了这次乱事,结果晋王杨凌主持平乱,调来多少外镇强军,一举荡平了这场乱事,新君再一次被擒,老公相他们据说也被囚系。

    在城中,在城外,晋王砍了上千颗乱军的脑袋,然后又去扫荡不奉诏书而擅自进军汴梁的西军姚古所部了,汴梁城一夜之间,千余间房舍被火,牵连到乱事中的死伤百姓五六百名,本来这场乱事后来已然完全失控,死伤应该更多。

    特别是蔡京奉太子走后欲烧路堵截追兵,一时间各处烟焰腾天,乱兵到处乱窜,个个都红了眼睛,亏得晋王大军到得及时,军纪森严,四处擒斩抢掠乱兵,并奉率军入城的方宣抚腾的严令,参与救火,这场乱事才迅速的平息下来。

    汴梁中百姓虽然贪安逸了些,好说嘴了些,更瞧不起除了汴梁之外所有地方之人了些,可毕竟是有眼睛的,这场乱事此前就有风声传出,乱军都是那些不愿意奉命赶赴河东出战女真的人马,据说朝中诸公就通过开封府尹一直在对他们进行勾连,所以才最后发作,就是为了扳倒晋王,晋王在其间未必是纯然清白无辜,可将卷起兵乱归结到他头上,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些。

    说实在的,杨凌真是一点都不想这场政争以兵乱收尾,要是能奉赵家两代君王御驾亲征河东,文臣士大夫辈不要拼命扯后腿,杨凌真是说走就走,在女真东路军还未曾南下,西路军却已然深入之际,不趁着这个时候赶紧集中一切力量,先将女真西路军击破,难道真还等着女真两路大军并举么?

    汴梁百姓,第一次感受到了文臣士大夫辈为了政争,也可以做得这般刻毒,都城百姓子女,都远不及他们权势的万一,比起五代时候藩镇兵乱杀戮,也不差似什么了,对于文臣士大夫辈而言,用刀笔就能轻松维持统治,他们自然也懒得吃那份统兵的辛苦,可是一旦需要动刀兵的时候,文臣士大夫辈也毫不会手软!

    反倒是晋王,在这上头还有点节操,一旦乱事稍歇,就立刻安抚城中秩序,救火定乱,收治伤员,给两次政争弄得有些怕了的汴梁百姓,家业都在这里,百余年市民生活也没了种田的本事,只能生在汴梁,死在汴梁。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忍不住就期望,晋王现在实力如此,就稳稳的保护着汴梁也罢,再不要有不开眼之辈跳出来,又卷起一场乱事了!怀着这样的心思,汴梁百姓对于此刻汴梁城中,成千上万犹自在戒严维持秩序,收拾废墟余烬,清扫火场的那么多晋王从外镇调来的军马,表现出了难得的善意。

    在城西南的开封府衙门处,此刻戒备的晋王军马最多,开封府衙数百有编制的做公的,还有那么多依附与做公之人的白役,在勾连乱军当中出力最多,结果自然就是毫不意外的大清洗,杨凌善后,纵然对文臣辈还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于这些地头蛇吏员及做公人还有依附于他们的市井无赖,则是毫无顾忌,放手施为,要是对他们处断还要瞻前顾后,这晋王地位未免就太没趣味了一些。

    这几日中,禁中下诏,以援河东宣抚使李若水权判开封府,更监勾当新君郊祭大典事,主持汴梁城中一应庶务,李若水就在此间坐衙,一边清洗开封府中事,一边主持善后事宜,一边还要收押一应乱事中牵连的人物,同时还得主持操持赵恒郊祭改元诸般事宜,真是忙乱得不可开交。

    而在开封府前,方圆里许范围,也是驻军极多,怕不有上千之数,现在开封府中原来公人不足,作为权宜手段,一时间只能用兵马操持诸般事宜,暂且顶上了,反正此前都中禁军除了不能打仗,什么用场都派得上,这也算是大宋的传统了。

    差不多一都军马,现在就驻于开封府旁保善坊中,原来这坊中有处官产,却被小吏占据,用来开了个赌坊,现在这些小吏公人都被逐出,甚而被收押起来,这都军马就进驻此间,每日忙忙碌碌,给上司号令差遣得满城奔走,或者收拾火场,或者去搜捕罪人,或者给调出去清理通往南郊道路,天黑才能回来。

    开封府一个号令,散驻周围的这些军马就得奔忙得团团乱转,这都军马都是北地汉子,说话大声武气,喉咙个个极壮,有的人说的汉话,却简直让人听不明白,个个高壮结实,面庞漆黑,偶尔歇下来在院中比试两下,自家临时赶制出来的石锁石担,能摆弄得跟风车也似,不少人身上还能隐约感受到血腥气。

    路上撞到,互相对眼,他们下意识就在来人颈项胸腹要害处打量,只是觉得让人身上发毛,这群军汉还个个几乎都是罗圈腿,走路跟钉子砸在路上也似,冬冬作响,也不懂什么享用,汴梁禁军,纵然是每日只寻得三四十文,也知晓去个路边小店寻一杯饮子,一小碟茶食,慢慢的饮了消闲,吃食也是饭毕之后,总要弄两个便宜果子过口,才算是了结。

    这些军汉,却是每日从军中司马处按都建制领来谷米,直娘贼的烧几大甑,一人捧着个比脑袋还大的海碗,压得结实,放开腮帮子简直就朝喉咙里倒也似!佐餐下饭全不讲究,现下到处忙乱,军**应一时未曾理顺,盐豆子就算不错,塞一肚子之后,井中拔上凉水来,咕咚咕咚喝得那叫一个山摇地动!(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五章 整顿京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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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整顿京师(六)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都是削弱地方加强中枢的举动,如果能够成行,当然是好事。

    这样的安排,杨凌大体同意,相信李邦彦也勾兑好了。这些人暂时会在杨凌威势之下相安无事,杨凌点点头就说了一个人名字:“张子能他……”

    李邦彦一笑:“张子能热衷之人,兵乱之后,第一个以重臣身份来拜李某,且为晋王效力之热忱,溢于言表。此刻不得重用,恐寒朝中向义之辈心思。”

    杨凌在心底嘿了一声,自己已经不是读史拍案的后世人了,而是真正权势巅峰之人,李邦彦话里意思很明显,张邦昌是难得主动投效之人,此刻正是要扩充这个势力团体根基的时候。还有得多少挑选不成?怎么样也就是他了。

    如此这般,也只有捏着鼻子用了,且现在自己,怎么会再给他卖国机会?留待将来,能将他打发多远就打发多远便是。

    只不过史书上,张邦昌的伪楚政权实在是迫于无奈而建立,皇家被一网打尽之后,金人就让张邦昌当皇帝,这货没那胆子,死活不干,后来金人要挟,若是张邦昌不做皇帝就将汴梁屠之一空,正是这样的压力之下,他才当的皇帝,张邦昌并没有小说野史上的脚底流脓,在当皇帝之后就封闭宫室,大事小情也是征求群臣的意见之后在做决定,后宫原来老赵家的嫔妃也是不敢染指,甚至有妃子自荐枕席也是拒之不收。

    后来赵构得以起家,也正是因为张邦昌主动将皇位让给赵构,叫做还政于赵,赵构继位之后一直为人所诟病,在北伐一事上不怎么用心,也正是因为他的皇位是张邦昌伪楚皇帝让给他的,而张邦昌又是金人推选出的皇帝,所以就由得位不正一说,此处暂且不表。

    李邦彦见杨凌默许,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王对西府有何安排?”

    杨凌淡淡道:“我将举荐小种为枢密副使,王黼为同知枢密院事,韩良臣加保大军节度留后,岳鹏举加忠正军节度留后,击破女真,我让他们挟此军功进西府。”

    李邦彦忍不住也是有些咋舌,举荐种师中为枢密副使,是题中应有之义,小种入朝那是上佳,就算暂不入朝观望风色,杨凌笼络亲善之意已然表露无遗,王黼坐镇河东,使功不如使过,给他加枢密院差遣坐镇河东转运后勤还是得力的,况且人家也是当过宰相的,地位在那里,可韩世忠和岳飞的官职升得实在丧心病狂,加了节度使还则罢了。

    要是能战胜女真,杨凌还打算让他们进西府,这就是杨凌铁了心准备打造自己这个政治势力的利益共同体了,也是为天下看,追随我杨某人的人马,看其名位富贵何如?这对李邦彦这等早在杨凌利益团体中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而麾下军将士卒,更是激奋。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追随杨凌出力死战,上升通道自然无限!而朝中敌对势力,自然也知道这一手的分量,神策晋阳二军本来就闻战则喜,再终于形成稳固的利益团体,就算是想要挑战,也得再好生掂量一下。

    说不得就得观望一下,等着杨凌麾下强军与女真互相削弱了之后再说,此时此刻,杨凌麾下,才真正成为一个稳固的利益团体。此前宫变虽然杨凌得为晋王,但是前路仍然茫茫,再一次变乱之后。中枢已无抗手,已经证明了杨凌至少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压下去的,追随这样的杨凌。

    三军上下,自然不愁能挟军功而飞黄腾达,三军军将,就是将来的勋贵集团,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纵然有朴素的家国民族意识,却也不能超过时代,朝中皆敌,没有强势人物支撑,与外敌血战之后无功反罪,如何还能指望这支军队一直死战下去?

    杨凌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说及西府人事安排。但是其实对于这个大宋而言,却是惊雷之声!李邦彦欣慰之余,就是惜乎西府人手还单薄一些,要是再有一个得人望有清名的大臣能坐镇便好了,在一瞬间,李邦彦心中就浮现出宗泽这个名字。

    本来他应召入京,就是要入西府的,后来事态发展,宗泽却终不得位,可是在最后关头与蔡京分道扬镳,宗泽最后选择了杨凌,大变之前,宗泽拜访杨凌,痛陈利害,不忍河山分裂,赵家父子两地为王,最后才有在京外,飞马追回秦桧,将至缉拿,准备这一场胜局。

    可宗泽这几日就坐在宅中,遣散从人,大门敞开,只等杨凌甲骑来抓,怎么样也不像是能入西府为杨凌羽翼的样子,世事岂能皆如人意啊,此次宫变之后,已然有不少文臣以各种原因来投,已经是晋王事业大大向前进了一步了。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走过宣德门,直入皇城,李邦彦关于人事上面的安排已然得到了杨凌的首肯,便告辞而去,他急急要得到结果的,也就是这么一个要紧消息而已。其他事情千头万绪,还不知道有多少。

    谈完之后,拱手告辞,几十名甲士接住,飞也似的驰回去了,向来潇洒的方贵公子,现在却是俗务缠身。而今而后,只要杨凌不败事,恐怕再不得闲了,而杨凌直向垂拱殿而去,在皇城中值守的内宦与班直甲士,见到杨凌经过,都行礼如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皇城之中,只能听见杨凌囊囊的脚步声响动而已,似乎这脚步声再大一些,皇城宫墙都要承受不住,轰然崩塌!

    得知杨凌到来的消息之后,这几日在皇城中一直惴惴不安的赵恒,顿时就摆驾垂拱殿,只在殿中历代皇帝会见臣子的偏厢中,忐忑不安的等候,为蔡京一句话就迁延了出河东的事情,一步错则步步错,谁知道杨凌就势引发了兵乱,然后再一举荡平,更将太上迎入禁中几日。

    那几天中,赵恒只是担心突然一夜之间,就有杨凌甲士前来,告诉他太上已然复位,而自己要和太上皇一般下场!

    今日杨凌回来,这折磨总算是到头,只等结果了,听到内宦颤抖嗓音的通传之声,赵恒一下就从座上弹了起来,以君王之尊,居然拱着手微微弯腰,只等杨凌到来!

    赵家皇帝,被杨凌这般反复折腾,实在是半点心气也无了,脚步声响动之间,就见杨凌已经再殿外解下佩剑交给随侍班直——其实也就是杨凌的心腹——昂首而入。

    这段时日折腾,杨凌更消瘦了一些,本来就体型不广,现今更瘦得颧骨都有点突出了,脸上线条,更是分明。原来只是英锐而已,可现今更添了一点莫名的龙骧虎视之概。、

    原来眼神逼人,现今却是威光收敛,更厚重了些,可目光落在谁身上,原来直如利剑加身一般,现在却是只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身上也似!

    赵恒腿一软,居然就想拜倒在地,杨凌却没给他这个机会,郑重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圣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五十七章 整顿京师(完)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对女真战事至重,杨凌必须亲临主持,这个时候,岂能将赵家这两代人放在都中?

    这招牌只能随身而动,且有名义,召集天下勤王军马,汴梁这里,就是个留守转运的中枢罢了,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君王地位可以,但也必须跟着我在战场上走这么一遭!

    说到这里,杨凌也再没必要和赵恒敷衍下去了,又深施一礼:“既然如此,臣请告退。”赵恒在杨凌面前,只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听闻杨凌告退,比什么都开心。

    杨凌仍然恭谨以应,然后就为战战兢兢的内宦恭送出去了,看到杨凌背影远去,赵恒这才一屁股坐到,汗如雨下,摸着自家脖子:“朕这次性命却是保住了!”

    而杨凌步出垂拱殿后,又直出皇城。早有晋王直甲士接住,请杨凌上马,甲士动问一句:“晋王,去何处?”

    杨凌脸上终于露出点放松的笑容,大声道:“回家!”

    ……

    杨凌回府之后不久,一名侍女在门口怯生生的回报:“有将爷回禀,胜捷军之人前来投罪……”

    原来杨凌府邸,他向来会客办事的花厅,在内外院之间独辟一个场所,甲士自然能够随侍,可是此地狭隘,花厅只在内院,甲士到内院门而止,只能通过侍女传话了,而杨凌身边晋王直甲士,谁不是挂着大小使臣的各般阶官,侍女称一声将爷也不为错。

    对于内宅这些侍女而言,要是马小英将她们出而配与这些甲士,还是抢手得很呢,杨凌麾下,一路飞黄腾达,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将来也是贵臣之正室,将来更是地位稳固啊,底下人的小心思,杨凌自然懒得去多想。

    此刻胜捷军中人到来,的确是自己布局中的重要人物,哪怕归家之后懒懒的不想动,这时候也非得亲见不可!他顿时跳了起来,汤盆中水溅得到处都是:“延进外院偏厢,我当亲见!”

    王禀李若水和宇文虚中,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被引入这临时晋王府邸的外院偏厢之中,带着他们前来的,就是即将新鲜出炉的东府中人,至少也是个门下侍郞的张邦昌,王禀等三人登舟而来汴梁,与合围擒下熙河姚家父子的杨凌几乎同时抵达汴梁。

    监看甲士,将他们送至此刻权领都门一应事物的李邦彦处,而张邦昌这几日就很热衷的在李邦彦处帮手,杨凌回返,王禀他们后脚到,对于王禀等人,杨凌别有安排,李邦彦本来准备再辛苦一遭将他们亲自引来,张邦昌却主动讨差,就是为了赶紧亲近一下晋王。

    张邦昌今年四十许人,养得一副好须髯,望之仪态俨然,然则自进士出身踏足宦海以来,虽然历任要职,然则从未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唯一被人记住的,就是上疏取崇宁大观以来瑞应尤殊者增制天子仪仗旗物,一时间为天下所笑。

    张邦昌却怡然自得,好官我自为之,因为溜须拍马,粉饰太平技能实在是满点,赵佶最后一次更易东府中人,张邦昌居然忝为末尾,可此等人,连蔡京都瞧不起,备位东府,蔡京从无一事询之。

    此次对付杨凌的布局,张邦昌也没让他参与其间,更有风声传出,要将他贬斥出京,这也让张邦昌躲过一劫,杨凌定乱之后,张邦昌为上千颗乱兵头颅砍下,蔡京都被囚系入狱的景象吓得破胆,更兼蔡京当初还要将他贬斥出京的仇恨在,一时间觉得杨凌兵强马壮,两代天子在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倒台的,且蔡京西军等联手都被攻败,至少数年之间,晋王地位还是稳稳的,为保权位计,甚而为了更进一步计,牙齿一咬,就算是卖身投靠了。

    一路引王禀李若水宇文虚中到来,张邦昌尽显使相重臣风度,一会儿温言慰勉几句,一会儿又透露几句似是而非的将来朝局安排,一会儿又为晋王颂圣两声,俨然就是将来的晋王腹心大臣。

    王禀等人特别是宇文虚中,如何不知道张邦昌此等人名声,除了感慨他跳船跳得甚快之外,更兼满腹心思,哪里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两句?一路就这样直入到晋王府邸之前,见到这临时晋王府邸如此狭窄寒酸景象,王禀他们都吃了一惊。

    张邦昌更是高声颂圣:“晋王居所茅茨不剪,厨传杨然,身居军国重任竟自奉简薄如此,大宋天下,当有望了!”

    他又转向王禀他们三人,殷殷劝诫:“三位既然得晋王传召,入京登门亲见,可见晋王对三位还有厚望焉,当得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将功赎罪,如此何能不重振而起,做出一番男儿事业来?当得自省才是!”

    王禀李若水都是军汉出身,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和这番话,只有宇文虚中苦笑着拱了拱手,一行人到来,早有晋王直甲士从人群中奋力挤出,迎了上来,张邦昌前自有卫送而来的开封府所暂用甲士分说来人,听得是李邦彦遣来的,晋王直甲士二话不说就赶紧去回禀,不多时候,马上就出来延请一行人等入内。

    张邦昌如此身份,对这些甲士也温言含笑,客气得了不得,一路而入偏厢,踏足这晋王府邸,纵然张邦昌将这府邸寒素景象,夸称得实在太过,王禀李若水他们,还是颇为震惊,杨凌如今地位,可称天下权位有数的三五人而已,可这自奉,着实简薄得很。

    王禀和李若水都是不好奢华之人,在同级别的军将当中都称得上朴素了,可是所居宅邸,服用器物,都比眼前景象还要强上些,他们倒不是觉得上位之人如此品行该是有多了不起,而是深深觉得,到了杨凌如今地位,却还能甘于此等菲薄享用,其人志向之大,就可以想见!

    尤其在这个王朝末世一派奢靡浮华的气象当中,越发的让人觉得醒目!王禀三人前来投罪,倒不是真的惧了杨凌什么,李若水是刚硬汉子,王禀也将性命视若等闲,宇文虚中也是文臣中难得的洒然爽利性子,无非就是不愿意胜捷军在晋王兵锋下全军覆没——且胜捷军对着晋王大军也毫无战心,很有归于晋王麾下的意思——且想亲眼看看,杨凌到底要将他们怎么样,到底要将这个大宋怎么样。

    三人默然在偏厢中而座,一言不发,倒是张邦昌不住翘首延望,只等杨凌的到来,偏厢外脚步声囊囊响动,甲胄之声响亮,就听见有晋王直甲士扬声通传:“晋王至!”

    偏厢房门,顿时为外间守候的甲士推开,就见杨凌已经换了一身锦袍,未曾戴冠,只是将头发束着,就这般飘飘洒洒的过来,看起来既是随意,又是潇洒,不过消瘦的面颊,略微凹进去的眼眶,就能知道杨凌这些时日过得也绝不轻松,张邦昌早就一揖到地:“恭迎晋王!”

    而王禀三人,只默然而起,抱拳而已,杨凌朝他们点点头,就算是答礼过了,既无笑意也无什么肃然之色,就是平实相见而已,顺手再将张邦昌搀扶起来:“子能东府地位至重,如何见本王也行这般大礼?下次不可了。”

    张邦昌挤出一脸笑容:“晋王扶危定难,为大宋支柱,且名爵分明,学生如何不能大礼见之?倒是晋王,看起来清减些了,当善自为国珍摄啊。”

    杨凌一笑,自己以前就算见过张邦昌,也不过点头而已,现今这位倒是这么亲热,这抱大腿技能实在是熟练度修满了,也算是异人了,要不是实在没有慑服臣下的威望,手中也不如刘豫一般有一支起家的军马,说不定伪楚还能支撑个一段时间。

    现下自己麾下文臣辈实在紧缺,说不得还得笼络些个,杨凌招呼诸人坐下,张邦昌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侧,王禀三人也跪坐在下首,杨凌自顾自的在上首踞坐下来,目光扫视诸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亲信晋王直甲士悄然而入,在杨凌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杨凌又是一笑:“我才收复熙河,回转都门,才入家门,各位便至,这饭食还未曾用,内子知道杨某待客,顺便就整治出一席来,这正赶得巧,就共用吧。”

    说话间就有甲士鱼贯而入,布设好席案,设的是杨凌惯常所用的合桌而食的方式,并且设好了椅子,然后抬来食盒,将一样样的菜蔬汁水果子布上,席面并不丰盛,一条河鱼,一道炙羊腿,一道蜜汁猪肩肉,两样菜蔬,四样果子,并没有设酒水,只是有热腾腾的饮子。

    杨凌抬手延客,自己上座,晋王居然以家宴待之,所谓内人,这一席恐怕还是茂德帝姬亲自安排,张邦昌强自按捺欢喜,不仅急急忙忙的就要行礼入席,还殷勤劝客:“正臣,李大人,叔通,尊者赐,不敢辞,便有什么话语,也当晋王饭毕再言,晋王召三位而来,岂能没有措置?只放宽心肠就是,快请上座!”

    张邦昌也看出来,这胜捷军两将,还有一个宇文虚中,虽然号称领罪而来,杨凌恐怕还别有用处,并不会如何降罪,不然设席同食表示亲近做什么?晋王自然不能太纡尊降贵,这等事情,只好他张邦昌急晋王锁机,放下身段做来了。

    王禀三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做如何想了,一两年未曾见杨凌,原来杨凌,现在已然有龙骧虎视之气概,一举一动,深沉有威,只一入席间,这气场就将他们压得死死的,原来本就指望领罪而已,李若水更要领罪前更拼死要问杨凌到底想做什么,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五十八章 安得猛将守四方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斩耶律大石,最后定乱燕地!”

    “燕地我是给大宋打下来了,可是大宋派遣官吏,却只是在河北迁延,送到手都不肯接收。还是我留置了一点人马,在幽州,在蓟州,檀州等地苦心经营,维持燕地对女真防线,监看女真动向。”

    “我率大军回返汴梁,拱手交出兵权,安于此地,只求为大宋一纯臣而已。异日再有北地胡虏入侵之祸,大宋可以用我,率领军马再为大宋御侮!”

    “女真西路完颜宗翰兵马南下云内,晋阳军乃至现在的神策军奋起而战,经营云内,朝中却忌惮晋阳军与我关系,要将我贬斥放逐,将晋阳神策二军互调防地,这也就罢了,还要将瓦解,我也甘心束手而已,唯锥心泣血,只求大宋能全两支大军而已,适逢群臣不安其位,欲逐太上,借拱卫禁军事掀起宫变,太上被隔于禁中之外,际合于我,我又舍死忘生,救出太上与新君,凭借百余临时纠集之义师,平这大宋未有之宫变!”

    “太上遇此父子惨变,心灰意冷,传位新君,并不次超迁于我,如此深恩厚泽,非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能报之?我则迎奉太上与太子,且苦心孤诣,欲纠合大宋军马,北上而战女真与云内,一旦战胜,则转向燕地,逐退女真东路,将燕地经营得有如金汤之固,则厮可无愧退返汴梁,交卸权位,从此为大宋治下一草民而已矣……”

    杨凌说到这里,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几乎怒吼出口:“这几年来,都是我在为大宋东西转战!唯一与将来女真大患死战的,也是我杨凌!只求朝中诸公,不要掣肘而已,我在外死战,他们在汴梁权位,不是如泰山之固?我要奉新君御驾亲征,也是为展布新君威灵,以固新君天家之威。为何朝中诸公,却勾连外镇,趁我发出中军,欲置我于死地?”

    “若是我真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李大人你说,河东河北,谁还来挡住女真?靠西军么?靠你们的胜捷军么?靠都中那些百无一用的禁军么?为什么大宋诸公,就是对为他们血战的人这般薄待?”杨凌一番话,说得满室皆是哑然。

    这一番话自然不尽不实,将杨凌自己夸得太好了一些,且宫变事兵乱事上还有诸多掩饰。燕京,蓟州,檀州不得朝命就擅自留置兵马经营,也是大罪,可是现在谁还能追究到杨凌头上?不翻这些旧账的话,杨凌有一句话说得实在。

    这些年一直在拼命为大宋打仗的,就是他一人而已矣,他要是倒了,谁来抵挡女真?那时候只怕杨凌余部,正和大宋其他军马,正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就真是亡天下之祸!王禀李若水宇文虚中都是聪明人,这点上头,都看得分明,所以胜捷军兵进汴梁之事,也进行得有气无力。

    杨凌北地军马不过万人,一旦南下,马上就止步不前,杨凌一召,他们就束手前来待罪,这个时候,要么就死撑着气节,与杨凌作对到底,要么就是为杨凌效力,在他麾下大战女真,对杨凌要与女真死战,这点三人都是相信的。

    杨凌根基不足,正要靠功业弥补,这功业只能是平灭女真,尽复燕云故地上找,且从南归之始,杨凌就与大宋这些外敌,一直在做不死不休的苦战!

    杨凌今日如此对待,就是还要用他们,至少是王禀和李若水两人都会得倚重,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是甘心一生报负,都付诸流水,还是为杨凌效力,与胡虏决战于疆场,成就汉家将军一世威名?只是难免后世有气节之讥?

    李若水呆呆的站着,仿佛未来汴梁城破的惨景,一一在眼前掠过一时间,各样抉择,痛苦的在心间揪成一团,而杨凌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候他的决断,恍惚之中,李若水突然一震,仿佛就看到汴梁陷入火海,而无数大宋子女,就在寒风中哀戚北上的景象!

    而在汴梁火海之中,就有一人,黑甲白发,犹自在浴血苦战,这种感觉莫名而来,却又显得那么的真实,李若水缓缓垂下头来。

    “晋王若欲于女真一决,李某虽一介文儒书生则请效力麾下,若女真为晋王所破,李某归于田下。”

    王禀一直在默然旁观,李若水这般开口,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慨然行礼:“若晋王不罪,则末将也请效力与女真一决,却不知晋王对末将等如何措置?”

    杨凌一摆手:“李大人留守河东,整合胜捷军与我充实的一部之后,直抵太原,而我之檀州军,也听李大人调度,加紧整顿防线。以迎女真东路军,动作要快!而正臣则整合都门乱军余部,还有熙河军,更有新军中军,另立一军为将主,随我出征河东!”

    王禀和李若水不能再放在一处,这是意料中事,胜捷军中也要掺杂杨凌嫡系,也是正常,王禀所立新一军,除了熙河军和乱军余烬之外,更有原来新军中军为骨干掌控,更是应有手段,但是杨凌对两人的重用,仍然极是大度!

    本来是待罪之人,一翻身便为军中重将,且担负方面责任,饶是王禀和李若水仍然满腹心思,这时也不由得深深行礼下来。

    “敢不从晋王所命!”

    张邦昌在旁边笑着敲边鼓:“又得重将效力,谨为晋王贺!”杨凌目光转动,落到神色淡然的宇文虚中身上,王禀李若水,都有厚遇,反倒是宇文虚中不尴不尬,他是蔡京使出之人,和王禀李若水好歹是奉东府号令行事还有点差别。

    连张邦昌都不看他了,只当是宇文虚中怎么样也要领罪了,可宇文虚中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看着桌上菜肴惋惜,似乎没吃饱一般,杨凌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宇文虚中在没有自己的历史上,好歹是靖康惨祸时候的主战最力的大臣之一。

    且后来为南宋出使金国的时候被扣下,强用为金国大臣,后来金国向南宋索要宇文虚中家人,宇文虚中本使人告于秦桧,只说家人全部没于乱世当中,秦桧却将宇文虚中一家百余口全都送到了金国,后来很古怪的全家俱诛,金史说是被人诬告怨望讪谤,杀了之后金国朝廷才后悔。

    后世有人如全祖望等史学大家考证,宇文虚中有密通南宋,传递重要军情,且欲发动金国内乱,挟赵桓南返的企图,事败之后满门抄斩,不管怎么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才了。

    自己已然放过了那么多人,不想大开杀戒,再放过一个,又能如何?

    杨凌淡淡问道:“叔通,你是愿我放归乡里,还是愿意入西府为我赞画?凭你一言而决罢。”

    宇文虚中翻着眼睛想了一阵,行礼下去,起身之后神色如常:“愿为晋王效力。”

    张邦昌顿时又变了脸,亲热行礼:“为叔通兄贺!”

    王禀和李若水对望一眼,心下都是感叹,这宇文虚中还说杨凌胜则为遗民而已,现下却毫不犹豫的投效,这些大头巾辈,真是琢磨不透!

    杨凌又是一摆手:“既然如此,继续吃饭!饭后我们就好好商议一下,河北燕地军事到底如何措置,李大人之任,着实为重!”(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五十九章 雨过天晴战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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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州以南,大队大队的人潮,在泥泞翻浆的道路上艰辛向南而行,云内神策军控制的数州之地,虽然战乱之后人口锐减,且转运了不少老弱进入河东,但是此刻在神策军手中控制的人口亦复不少。

    女真大军突破应州山地,大举席卷南下的消息传来,云内之地百姓,要不就是避乱保坞壁自守,要不就是逃入山里,还有大量人口,要随着神策军的向南退却而跟着走,女真凶残,在这些经历了兵火离乱土地上的人们,知道得最是清楚。

    这个时候,神策军愿意挟他们后退,正是离乱之中最好的消息了,从武州一带组织南下的人口,约有两三万人之多,基本都是青壮,就算还有不多的老弱,这个时候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就算他们勉强跟上,多半在撤退南下途中,要填于沟壑,且拖累大队行程。

    乱世当中,这些无奈的事情,也就变得有些理所当然起来,青壮之人默然上路,而老弱就倚门茫然的看着人们远去,谁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生离死别之概。

    纵然都是青壮,在这样的天候,这样的道路条件下,也向南走得艰难,此刻春雨渐多,道路翻浆极其严重,云内道路又不知道多少年未曾休整了,几万人滚动而过,道路都被碾成了深深的泥潭。

    一辆车子,往往要二三十人拼尽全力连拉带拽,每个人都滚得如同泥猴也似,累得筋疲力尽。在这稀烂的道路两侧,就有原来坞壁中用以自保的那些私军,正骑在瘦马之上,浑身淋得透湿,持着长矛,木然的护卫着这大队人马向南挪动。

    阴沉的雨幕之下,四下里到处都有黑烟升起,却是神策军在撤退过程中,将稍稍大一些的坞壁,连同里面带不走的粮食辎重,全都付之一炬,就算还有坞壁想结寨自守,但是在上万神策军正军,连同薛永他们组建的云内新军七八千的规模下,也毫无抗手能力,只有乖乖从命。

    除了云内百姓艰难南迁之外,还有大宋从河东组织的民夫,现在也正将神策军的粮草辎重装车向南运。

    神策军大队而来,王黼在后方组织了五千以上的精壮民夫随军,千辛万苦的将随军粮草辎重运来,现在又要艰苦十倍的运回去,虽然这些河东民夫看起来健壮结实程度要比身边那些云内面有菜色的百姓好上许多,但是在翻浆道路当中,也同样是累得精疲力竭。

    在道路两侧,每隔十里路,都搭起了棚子,里面烧着大锅的热水,煮着白花花的粮食,谁要是饿了,都能进去喝水吃食,反正还在艰难转运的粮草,都是准备在撤退路上吃光的,吃不光的也要烧掉,越是大度,越是能减轻负担。

    到了河东,反正后面转运的粮草又上来了,这样敞开供应,倒是让这些云内百姓狠狠吃了几顿饱饭,才让他们在这样艰难的道路上撑持下来,在这样默然南撤的大队百姓的四下,都有披甲骑士来去往还,在四下张开警戒,防止女真游骑骚扰。

    在后方还有大队军马,节节设寨断后,女真大军漫出应州之后,这样小规模的接触战每日都在进行,伤亡不断,战没者烧成骨灰带回河东,伤者就躺在车上,加入了这臃肿缓慢的大队中,慢慢向南挨去。

    因为有大队南撤百姓的拖累,所以支援的神策军与薛永云内军马动作也快不了,只是不断的打着艰苦的后卫战,不过这都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云内必须要行坚壁清野之策,决不能让宗翰所部收云内粮食人口,作为更进一步攻略河东的基地,这是晋王的战略!

    神策军精锐,这次没有痛快仗打了,就是和女真大军进行着漫长残酷而且折磨神经的这种后卫战,神策军出了锋锐之外,这次同样表现出了一支强军必备的坚韧,可女真大军表现更是强悍,他们粮食远不如神策军充足,后方就一条漫长的补运道路,且神策军撤退途中,几乎都变成了一片白地,野外无多少掳掠补充,但是女真大军仍然坚韧的死死咬着神策军,不断的施加压力,仿佛不知道疲倦饥饿也似。

    从晨至暮,不断有女真游骑渗透侵扰,不断攻打神策军沿途设立的断后寨栅,若不是道路翻浆大大限制了女真军马的机动能力,恐怕韩世忠所部还要遭遇更大的危险,说不定只能忍痛放弃这些裹挟南下的人口辎重,快速撤回河东沿边军寨了。

    饶是这样,神策军打得这般辛苦,回到河东也是元气损耗不轻,不经一段时间休整,恐难恢复此前锋锐。雨丝之中,就见数十骑泼喇喇而过,溅起满地泥浆,泼洒在经行途中那些云内百姓,河东民夫身上,这些人却连擦拭一下的动作也无,甚而都不看一眼这些骑士去向。现在所有人都疲累得只剩下一个念头,早点活着挨到河东也罢!

    骑士簇拥着的人物,正是韩世忠,他须髯也好久未曾修剪了,乱蓬蓬的若杂草丛生一般。雨水之下,连他的旗号都失却了原来的光鲜神气,饱吸雨水,软软的贴在旗杆之上。

    这一行几十骑掠过长龙也似无穷无尽的南下队伍,直到一处依着道路旁边高处设立的军寨,这军寨是草就而成,除了壕沟挖得极宽极深,沟内如一条泥浆河流一般,寨栅都是草草而设,并没时间砍伐大木,排得坚实高厚。

    夹着道路,这样的军寨足有四五处,寨墙上都设立了弩机,四下交叉,单用弓弩就能将这条要紧的大路封得死死的,沿途之中,这样的军寨前后设立了十余次,留守断后兵力总有二三千人,到了最后再放一把火将这样的寨子烧得精光。

    除了这样断后军寨之外,撤退大队还在两翼张开了更多的游骑守卫,防止女真军马越过军寨骚扰渗透。

    虽然这样的道路条件,哪怕是骑军也难以支撑他们大规模的运动作战,可是游骑骚扰渗透过来,引发撤退大队崩溃混乱,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所以前方后方,神策军以及作为辅助的薛永云内军,都是一样的辛苦。

    好在薛永撤下来的时候,收敛军马,一路上也有三四千的数量,韩世忠这几十骑,溅开泥水直弛至寨前。看到将主到来,守寨军士顿时敞开寨门,而在此寨中主持的卢俊义,早就闻报迎候在寨门口。

    卢俊义也黑瘦不少,唯有眼神依旧仍锐气勃勃,见到韩世忠到来,行礼同样一丝不苟,韩世忠跳下马来,迎向卢俊义,并肩入内,笑骂道:“直娘贼,没打过这般苦的仗!不过俺们辛苦,女真鞑子也松快不到哪儿,背着抱着一般沉,囚攮的看谁耗得过谁!”

    接着又问:“今日女真鞑子动向如何?”卢俊义一边将韩世忠迎向寒酸草就的中军大帐,一边答道:“女真鞑子两日未曾进逼了,也未曾再如以前一般,用部族军和辅兵生口性命来填俺们军寨,现在就缩在北面十余里处,就是用游骑和此间保持接触。”

    韩世忠嗤的一声:“女真鞑子也撑不住了,他们也只是个人!也是要等这春雨停下,道路干硬些,倒是让俺们放心走路!”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入军帐当中,韩世忠挥手就让从人退开去。

    卢俊义也知道韩世忠亲身而来,绝不是只为看看女真鞑子动向而已,定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过他性子磨练得越发沉稳,韩世忠不开口,他就不动问,等从人退出帐外,韩世忠面上就露出了喜色。

    韩世忠搓手道:“晋王已定汴梁!乱军奉太子赵恒作乱,老公相也牵扯其中。最后还有挟废太子走西京,晋王干净利落的将他们都收拾了!两路外镇并进汴梁,胜捷军在黄河北黎阳津止步,南下的蓟州军马不过一万就将那厮鸟钉死了,晋王自将军马去扫荡姚古熙河军,姚古父子成擒领罪!不日新君就要郊祭改元,晋王将奉御驾亲征,出援河东!”

    他嘴咧得更大,越说越是喜不自胜:“俺们在云内苦战,晋王也未曾忘了,俺捞着个节度留后,将来不论为地方重镇,还是管领三衙,甚或进西府,还不是晋王一句话的事情?俺就说了,这些人哪斗得过晋王?晋王几乎就是白身而来,还不平定了燕云?”

    卢俊义勉强一笑,汴梁就要发生杨凌和敌对势力一决,早就在他们这些前线军将的料中,一边苦战,一边在忐忑的等待着汴梁政争的结果,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般血战之余,大家可不要落得一个没下场!

    不过现在,总算是等来了杨凌获胜的消息,传至全军,士气当高振十倍,卢俊义对杨凌拨弄汴梁风云,将两代赵家君王当做玩物的举动,自然有其想法,心下也甚是难过得去,但是杨凌获胜,就要大举进援,与女真大敌做生死一决,同样是他所期望的。

    现今胸中思绪翻腾,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韩世忠知道他这个别扭性子,不过卢俊义也是杨凌提拔起来的,又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就是他的左右手,他老韩还有什么说得?

    当下就改了话题:“马上就将晋王捷报通传全军,女真鞑子在面前也有些疲了,俺们正得加快行军速度,早日退回河东休整,等晋王到来,直娘贼的痛痛快快打一场!宗翰这一路,俺们只是鸟不惧他,踏实分个生死也罢!”

    卢俊义却神色凝重,轻轻道:“春雨也快要停了。”

    韩世忠一窒,春雨既停,道路翻浆就已然结束,当面女真西路军会以更凶猛的姿态扑向河东且不提,那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女真东路军,说不定也要发动了!

    女真两路军纵然有矛盾,但是在西路军直扑河东,说不定还吸引了大宋主力的时候,东路军再不在这个时候出动,未免就将女真东路军那些高层,都当成了白痴看,可是这岂又是他们担心,就能派得上用场的?

    这是杨凌应该操心的事情,既为此刻地位,当然就要将整个天下的存亡重任,负在肩上!他们这些晋王麾下军将,只是听号令踏实打仗就是,外间突然传了低低的骚动之声,韩世忠和卢俊义都出帐看去,就见淅淅沥沥的春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这些时日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金乌跃出云中,向云内大地洒下万千光芒,整个天地,似乎在这一瞬间都通透起来,虽然知道这样天气,对于机动性更强一些的女真军马限制更大一些,自家算是得利一方,但是在雨水泥泞中打滚这么久,看到红日跃出云层,高悬天际,神策军将士,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韩世忠和卢俊义两人,却一时面色凝重,转瞬之间,韩世忠又咧嘴笑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招呼亲卫过来下令:“通传全军,晋王在汴梁扫平乱事,就要奉御驾亲征河东。此前出力将士,皆赏赐有差,俺老韩已经是节度留后了,儿郎们也各个努力,现今晋王亏待不了他的忠勇儿郎!”

    一众亲卫顿时四下传令,变得明亮起来的天地间,欢呼声更大响起,最后汇聚成轰鸣之声,“晋王!晋王!”

    而在帐幕之前,卢俊义仍然容色未曾稍缓,又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春雨,已经停了。”

    红日破云而出,在北面漫山遍野而设的女真大军营地之中,也涌出无数浑身潮湿泥泞,疲惫憔悴的军马,向着头顶阳光大声欢呼!

    这场连绵许久的鸟雨,实在将强悍的女真儿郎折腾得够了,现在总算是等到雨过天晴,迅速南下,迅速南下,打破宋人关隘,杀入南朝疆域,将这些时日的辛苦郁闷,十倍的发泄出来!

    在宗翰大帐之前,宗翰也步出帐外,身边随时的,全是满脸喜色的女真军将,一个个拔刀向日,用女真语不知道大声的呼喊着什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章 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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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翰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向东面望去,“宗望,某吃这般辛苦为前导,料想南朝精兵强将,当向某这里群集,你也该动动了罢?南朝富贵,不比辽人地方,还要繁盛十倍?你还在鸟等什么?”

    ……

    无数女真军马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动之间,一队人马匆匆的回返到这沸腾的大营边缘,这队人马,都是科发索头,穿着脏兮兮的皮袍,矮壮粗野结实,本来浑身已然满是腥膻的味道,这些时日再泥潭当中打滚,更是肮脏狼狈到了极点。

    这支军马,正是女真大将银术可率领的漠南三十姓鞑靼所部的辅军,这些曾经为契丹羁縻的草原部族,正是蒙古前身,若杨凌未至这个时代,后世百年,这些漠南漠北的部族,渐渐就磨合成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在女真汉化之后,再度狂暴的崛起,将毁灭的潮流带向整个文明世界。

    而汉家文明,也第一次真正的亡了天下,不过现在,这些为前辽羁縻甚深的漠南部族,还零散而不成太大的气候,转为女真征服之后,此次南下,也拼凑了二十余家部族,骑士五千余人,契丹当年都对他们封锁铁器供应,这些前蒙古部族战士,虽然马术精熟得让女真都赞叹,更是吃苦耐劳,临阵凶悍,但装备奇差,和完全继承了辽人家业的女真简直没法比。

    更不用说对于面前恨不得被杨凌武装到牙齿的神策军了,这些蒙古部族军,装备最好的也了不得是一身臭烘烘的皮甲,角弓骨箭。作为游骑斥候还勉强够格,真要临阵厮杀,还是差得多。

    原因简单得很,你蒙古部族再强悍不惧生死也只是个人,骨箭射出去,对面的甲都破不了,而对方兵刃箭镞飞来,身上顿时就开一个老大的窟窿,若对方军马有基本的水准,怎么都没法打,且现在部族林立,分裂散乱,也根本谈不上组织性。

    所以此刻这些草原部族,在东亚大地上,还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塞外之地,谁强悍了就依附于谁,指望能跟着分一块腐肉而已。

    直到今后几十年,好大喜功的完颜亮一路将金国都城迁徙到了燕京,汉化程度飞快加深,对塞外胡部的统治震慑削弱,而在完颜亮死后,契丹人在塞外卷起了空前规模的兵乱,那时金世宗完颜熙又大量借用草原部族的兵力参与平息契丹人的举事。

    萧撒八的契丹举义败事之后,草原部族就再也不可复制了,最后这个草原部族再出了一群逆天的强人……

    不过现在,这些草原部族军,还是在女真兵威下惟命是从,战战兢兢,被女真军将呼来换去,如使奴婢,一路南下,不仅要承担哨探斥候的重任,还经常远出为女真军马打草谷,搜山入谷,拼上不少性命打开之后,辛苦获得一点粮秣牲畜,还得给女真军马拿去绝大部分。

    银术可虽然麾下人马好似比原来统领女真本部的时候还要多些,但是实力绝对是不强了,一连藉此失败,麾下人马就被诸部分刮,就是女真本部一个蒲里衍,也能嘲弄于他,宗翰对他基本上也是不闻不问。

    对于此刻女真而言,还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部族体系,银术可失却本部人马拥戴,打了一次又一次的败仗,已然沦为弱者,虽然宗翰还全了他一条性命,但是对于这个弱者,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去关照爱重了,将来是死是活,全凭天命了。

    这队骑士约有四五百骑,好几个部族杂凑而成。冒雨在泥泞当中出外三四天打草谷,这时才得回返。缴获的粮草可怜得很,最多就是二三百石的各色杂粮。缓缓而归的队伍后面还赶着十几头瘦骨嶙峋的羊马。而这一趟丢到的性命也差不多有二三十条了。

    这些骑士一边懒洋洋得策马而回,有人还在撕扯着争夺两件质料做工都不怎么样的女人衣衫,最后干脆滚落在泥潭当中互相饱以老拳,也没什么人去管,银术可就在队列前面,敞着脏兮兮的皮袍子,身上除了泥泞之外,还有浓重的血腥气,带着巨大刀疤的丑脸时时刻刻的扭曲着,让再粗野的蒙古骑士也不敢凑得更前。

    被贬至此,为一蒲里衍就能呼来喝去,银术可却是一声不吭,带着这些杂牌军马哨探斥候打草谷全都亲历而为。

    这次打粮,在山中发现一个凭险而据的小寨子,又是银术可夜里亲自带队,从泥潭中一路爬过去,咬着刀子攀上寨墙,最后杀散巡夜丁壮,打开寨门,才得了这些缴获。虽然率领这支杂胡人马未久,可对于银术可,这些杂胡倒是佩服得很,也算是听命。

    此刻回返,见到满山遍野的女真军马欢呼雀跃,为探头出来的红日而兴奋不已。银术可却是面色沉郁,一声不吭,正就要回返自家那乱七八糟简陋不堪得营地之际,一队数十人的女真军马飞也似的迎了过来,除了这几十名甲骑之外,还有百余步下跟从,衣衫褴褛的苍头弹压等辅军。

    带队的正是希尹麾下一个蒲里衍,喝停银术可他们,靠近之后,那蒲里衍对银术可冷笑一下,就自顾自的大声宣布:“粮草牲畜都交出来!”

    银术可麾下杂胡们一怔,然后各个面有怒色,原来打粮回返,总能留置个几成,勉强果腹。加上这些杂胡们天生能熬能吃苦,勉强也能混得过去,眼见得军中粮草越来越少,打草谷所得也不得,现下辛苦这么一趟,才搜罗来这么一点。

    银术可还远远绕开大军,不准备将这次所得缴上去了,偏偏坐镇中军管理转运全军粮草辎重的希尹所部,鼻子直这般灵,在大营边上就将他们截住了,这要是全缴上去,再过几天,将什么来吃?

    一众杂胡性子粗野,个个握紧兵刃,但是看着那几十骑披着甲胄,兵刃精利,浑身煞气的女真甲士,又只能垂下头来,不少人的目光,就投向了银术可,一直沉默的银术可,这个时候也只能越众而出,朝那蒲里衍欠了欠身,沉声开口道:“还是照老规矩,给俺们留个三成也罢,不然饿倒了,谁来为宗翰出力?”

    那蒲里衍嗤笑一声:“现在没想到你银术可直把自己当成了这些泥也似的东西!死光散尽,正好省得俺们每年还要出草原去减丁,饿着他们不成,难道饿着俺们女真,你心下就高兴了?干脆你从此也别姓完颜了,没得辱没了这贵重姓氏!”

    完颜一姓,就是女真王的意思,希尹所部,在应州一战,给银术可强压之下参与了惨烈的夺城大战,死伤也有数百,对银术可恨得牙齿痒痒的,以前是没奈何,现今得了机会,哪里还会对银术可客气?

    那蒲里衍手一挥,跟随着女真甲骑的那些苍头弹压,顿时一哄而上,抢夺马上粮草和牵着那些牲畜,而女真甲骑也懒洋洋的上前,看那些杂胡皮袍子中揣着什么看得过眼的东西,一把就抢了过来,要是中意,随手入怀,要是不中意,就抛入泥地,催马就践踏了过去。

    还有女真甲骑看中了某个杂胡胯下的坐骑,就在马上用兵刃比着,让他们将马让出来,一众杂胡气得胡子都根根竖起,可是又不敢反抗,他们二三十个部族菁华被强制随女真南下,能战的精壮基本都在这里了,也不过就四五千骑,比之现在正处于巅峰的女真武力,仍然强弱悬殊已极!

    要是敢于反抗,女真军马绝对毫不手软的将他们屠光,草原部族之间的攻战厮杀,残酷无比,他们这些精壮死光了,部族老弱该怎么办?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银术可,大家都听他的号令,远出哨探,拼命打粮,无一不为。

    现今你总要拿出个法子来,不然看哪个人还听你的号令,纵然勉强应付一下,也绝不会再如此前一般出死力,银术可脸色阴沉,突然就策马向那蒲里衍走过去,马上还欠着身子,似乎要说什么求情的话。

    而那蒲里衍就冷眼看着,等银术可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拒绝,却没想到,银术可凑近之后,突然探手,一把就将他从坐骑上揪了过来,那蒲里衍毫无戒备,在马上也只是懒懒的点着镫,银术可突然而作,一下就落入了他的掌握之中!

    银术可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那蒲里衍被他横担在马上,锋利刀刃就压在他的颈上,冷冷道:“让他们住手!这些粮,俺一粒也不给了,都让俺麾下儿郎将走!俺自与你去寻希尹,要杀要剐,随希尹这厮行事!”

    一众女真甲骑都发出声惊呼,转向银术可这里,兵刃都拔了出来,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是好!银术可神色淡淡的,坐在马上,环视左右,突然大喝一声,如雷之震:“俺在护步达岗冲入契丹大阵的时候,你在哪儿?俺追随宗翰一路追杀契丹皇帝数千里的时候,你在哪儿?俺克名城,破大军的时候,你又鸟在哪儿?俺打了败仗,被宗翰降罪,心服口服,可你这厮鸟,也敢欺到俺的头上?让他们带着粮草走,不然杀你就如杀一条狗!”

    大将落魄,一时间众人皆可摧折,可一旦色变,仍有凛然不可犯之威!那蒲里衍也是见阵不少,不是个没胆色的人,可在银术可突然色变之威下,竟然半点强项的念头都不敢起,最后只是满心思的想着,将这银术可去见希尹,看希尹怎么收拾他!

    蒲里衍嘶声下令:“让这些人走!银术可,你敢随俺去见希尹么?”他一声号令,女真甲骑全都散开,那些蒙古杂胡骑士仍然望向银术可身影,银术可头也不回的挥挥手,那些蒙古杂胡,在马上抚胸欠身行礼,一步三回头的就离开了。

    这时多少人被惊动,四下都朝这里望来,不过在女真大军连绵营地边缘的,多是部族辅从军或驱使的生口辈,看到女真本部军马甲骑旗号在此,也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凑前进来。

    那蒲里衍犹自在嘶声喊叫:“银术可,你敢去见希尹么?”银术可淡淡一笑,收刀入鞘,一把将马上蒲里衍推入脚下泥泞:“希尹算什么鸟,俺哪里不敢见他。”

    见银术可放开蒲里衍,几十名甲骑都涌了上来,各色兵刃对着银术可,更有人想上来将银术可擒下,捆送到希尹面前,看这个小部出身的家伙,还能撑持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都散了!”女真甲骑转头望去,就见一面黑色旗号招展,几十名亲卫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披着大氅的女真重将而来,正是完颜娄室。

    完颜娄室在女真西路军中,厚重有威,战功卓著,虽然此前银术可一路扶摇直上,极得宗翰爱重,却也从来漫不过娄室地位去,希尹比之这名女真军国重将,更要瞠乎其后。

    听到完颜娄室发话,女真甲骑纷纷将兵刃垂下,那蒲里衍还想说什么,娄室只是一挥手:“这里某来料理,你们快走,希尹那里,某自会去说话!”

    娄室如此发话,这蒲里衍还敢多说什么?当下欠身行了一个礼,就灰溜溜的招呼麾下退去了,连在希尹面前告状都不大提得起兴致来,娄室罩着银术可,希尹也只能干瞪眼,银术可看着娄室道来,行了一礼,苦笑道:“却是让娄室你看笑话了。”

    完颜娄室策马走到银术可身边,几十名亲卫散开戒备四下,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完颜娄室皱眉道:“希尹却是过分了些,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寻某就是。”

    银术可摇摇头:“娄室恰巧赶来,不是就为了看俺被小人所****罢?”

    完颜娄室一笑:“果然瞒不过你。”

    他举首向天,看着终于变得晴朗的天幕,还有热力四射的头顶太阳:“天气终于放晴了,大军可以加速南下,不过这仗不好打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一章 西军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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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可术点头,女真大军在和神策军做真面目接触之后,终于也明白一点?32??可术几次败得并非无因,断后守得稳不必说了,军寨中弓弩飞蝗一般招呼过来,女真健儿也要暂避其锋,契丹人百年传言的对南朝军马阵而不战,现在终于明白是什么道理了。

    可马上斥候游骑战,与南朝军马相争,还是压不过他们,这就是让女真人很郁闷的一件事情了,一路追击,一路的斥候游骑战,南朝骑军撒得开收得拢,规模也足堪使用,至少遮护后退道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马既好甲士装备又精,单论损失交换比,女真骑士居然还略略处在下风,这当然有道路泥泞,限制女真大军发挥其集群优势的因素在。

    但是面对这么一支强悍军马,等他们退回河东缘边,依托那么多军寨据守,更掌握骑军为机动应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啃开南人的防线,更不知道要损折多少女真健儿的性命!

    南下直入河东,打到河东最关键的太原府处,从云内出发,基本上就是两条最要紧的通路。一条是沿着滹沱河谷,那边有雁门等险要军寨关隘遮护,另一条就是沿着汾河河谷,哪里也有石岭关等重要军寨关隘据守。

    不用说神策军退回去之后,这两条通路都会被遮护得再严密不过,但是女真西路军,也没有在这两处关隘之前做长久相持的本钱,杨凌着手早早经营云内,转运粮草人口入河东,最后更行坚壁清野之策,就算还能掳掠到一点,如何支撑着这样一支规模上了十万的大军?

    女真东路军虽然也随时可能南下,但是宗望也绝不会为宗翰伸一把手,只怕还恨不得再拖延一阵,让宗翰所部将更多的南朝军马吸引到河东方向,要是宗翰一手推动了攻伐南朝的战事,最后却是阻足于河东之外,东路军却是横扫千军,那可就真是一个大笑话了。

    而宗翰团体,在女真这个权势体系当中,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娄室和银可术都是明白人,一句不好打两人就已然心照,更不用多说什么,银可术淡淡道:“怎么处?”

    娄室哼了一声,指向西南方向:“更撒开一些!你麾下这些人马,能吃苦,能奔袭,更有你亲自坐镇率领。看在西面。能不能打开一个破口出来!俺们只是在正面死战,为你拖住南朝大军主力就是,打开破口,某就说动宗翰,从此而入,绕向太原,而那些当在正面的南朝军马,将不得不回援,俺们就在后面紧紧咬着,一路摧折他们。最后在太原城下,一举将他们覆灭!”

    银可术默然,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女真本部继承辽人家当,攻破正面南人防线都觉得吃力,何况他这几千杂胡轻骑?绕道奔袭破口,背后无所依托,一个不及,就送死有份。

    完颜娄室又加了一句:“某给你调兵刃甲胄来,将你的轻骑装备起来,且再拨两三个直领谋克给你,银可术,你能不能翻身,就看这遭了!”

    银可术猛然抬头看向娄室,心下顿时明白,宗翰定然计议了撒开大队,拉大正面,在南人漫长的河东缘边防线上寻找弱点破口的策略,撒出去的军马,绝对不止他这一支,而宗翰也绝不会对一支部族辅军轻骑寄予厚望,这是娄室关照自己,调拨甲胄兵刃,还遣来自家的心腹谋克,是希望自己能建下功绩,翻身回返宗翰身边!

    自从被贬之后,银可术素常话都懒得说一句,此刻却不知道有多少话语在胸中翻动,娄室却不受他感激,拍拍他肩膀道:“此次战事,成则女真从此扶摇之上,从此为天下之主,败则,银可术你实有大将之才,与南人战,纵然小挫,也为俺们摸清了南朝军马的虚实,一旦挟功回转宗翰身边,将对宗翰大有助益,宗翰这般处断你,你也不要有什么怨言。”

    有些话娄室并未曾说出口,比如女真以少兵灭大国,靠的就是强悍的兵势,攻灭南朝,这威名就不可动摇,大有成为天下共主的可能。

    若是此次战事失败,女真的仓促建立起来的统治,就会动摇!这些未尽之意,银可术如何能不明白?可他现在也不想什么女真一族千秋万代的功业了,他只是想参与这场战事当中,将南朝杀戮成一片尸山血海,让这支神策军在他面前战栗粉碎,他只是感谢,完颜娄室还记得他,还关照他,让他再度有了这么一个临阵的机会!夜色降临,在银可术麾下那些蒙古杂胡骑士的散乱营地当中,这个时候却是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今日银可术与希尹部下破脸,这些蒙古杂胡虽然回返,但一个个都心下惴惴,生怕女真大军突然而至,将他们一举坑了,到时候除了觍颜求饶乞命,还能有什么做的?一些部族长老,已然在商议,是不是在各部中安排一些青壮,偷偷脱队回返草原,给各个部族留下一些种子。

    这还未曾计议停当,银可术就已然回返,跟随在他身边的,不是大队的希尹所部前来问罪。反而是大量的兵刃甲胄,大量的军资器械,甚而还有粮秣牲畜!

    好消息不仅仅是这个,从此这支部族军,就不用承担斥候打草谷之类的辛苦又不讨好的任务,不用在这白地也似的云内诸州打转,而是承担了真正的作战任务,但为先头,直指南朝,寻找薄弱可破口处,一举杀入南朝的花花江山!

    这些蒙古杂胡诸部族追随女真军马而战,除了慑于女真兵威之外,何尝又不是垂涎南朝富庶,想随之南下,借着女真兵威,好好的杀戮抢掠一场?

    现下虽然要与南朝做真面目厮杀,但已然是别立一军,杀入南朝之后,但有所得,也都是自家的!草原上白灾黑灾,部族自相攻杀,时时刻刻都在死人,只要能杀入南朝,就算是要去拼命,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这一切,都是拜银可术所赐,天幸他们有这么一个女真军将率领,不仅能着力维护他们,还能给他们带来兵刃甲胄军资器械,还能带着他们率先撞入南朝的花花江山!

    火光之下,无数科发索头,面目狰狞的草原汉子围着银可术欢呼鼓舞,更有人跪倒在地,向着银可术拔刀刺血,以表决意。

    “长生天在上,小人等追随完颜将军,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全凭完颜将军号令!”而在欢呼声中,银可术面色依旧阴沉,紧紧咬着牙齿,不住向南面黑沉沉夜空而望,这个时候,他用尽全部所能才能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安坐。

    在内心当中,他只恨不得一步就能迈入南朝的花花江山,将眼前所遇到的一切,全都粉碎!

    ……

    泾源军治所渭州城外,一片缟素,招魂旗幡林立,正为种师道大殡成礼,种家家陵,依山傍水而建,墓碑层层叠叠,虽然种家祖籍西京,但是自种世衡起,已然扎根陕西,数代以来,种家男儿不知为大宋战死多少!

    就是种师道,两个儿子种浩种溪,一亡于对西夏阵前,一因军中积劳也早早故去,为种师道扶灵之人,只能是他孙子种彦崇了,今日大殡,多少西军军将纷纷而至,早早就在路旁等候设祭。

    多少曾经跟随老种转战数十年的军汉,带着伤痕残疾,随灵相送,渭州城中,百姓全都在门前设了香案,顶礼沿途而拜,而本路文臣,同样茹素,哭而相送,种家数代,为陕西战死子弟,何止数百。

    老种七十有五而故于榻上,身后哀荣如此,已经算是种家人难得的好归宿了,而种师中也早早拜了老种的遗表上奏以闻,以现今朝廷要笼络边镇的情势来看,老种追封,当极尽优礼,一个郡王,是稳稳跑不掉的。

    这些时日,渭州城中,挤挤挨挨的全是各处赶来至祭的陕西诸路文臣武将,此刻朝局如此波荡,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商议一下西军在当下局势中该如何处,军将们往来奔走,文臣们密密商议,就是小种相公,纵然丧中,也不得不接见了许多部众军将和在陕西的文臣,这样连轴转,加上丧兄哀戚,就算小种身子素来强健,也显得越发的形销骨立了。

    西军此刻局势,着实有些微妙,朝局如此波荡,而晋王一力主导的与女真大战在即,西军何去何从,实在是一个急需要拿出方略的事情,首先是如何应对此时独步汴梁中枢,实际掌握着朝局,近畿之地,河东之地,燕云之地都在他或多或少的掌握中,在河北诸路,杨凌也有其影响力。

    再加上中枢不用说要换上一批至少明面上要附从晋王的文臣辈,此刻实力,已经不是杨凌突然而得晋王那时气象了,那时候天下皆以为杨凌根基浅薄,地位不久,除了起家班底之外,谁也没想着投靠杨凌那一方。

    可是谁能想到,两路外镇夹击,京中东府主持,且说动了杨凌编练新军,联合发起了一场变乱,最后被杨凌连消带打,轻松平息,且还展现了他在燕地经营而出的一支强军。

    整个河北,都在其马蹄之下,更不用说杨凌还收编了熙河军一部和整个胜捷军,此刻拥兵之强,西军恐怕都要瞠乎其后,这里却要说明一下,西军兵力绝对数额很大,但是大宋对西夏战略,因为当时实在缺乏有力的骑兵大集团,只得采用靠国力压人的笨办法。

    陕西诸路面对西夏,每条可以通行军马的山沟都恨不得修上军寨,一点点的平推过去,这个时代也只有大宋,可以使用出这种就是靠国力糊你一脸的豪奢打法,几十年下来,陕西修建的各色军寨何止数百,占用了西军员额的很大部分,能抽调而出的野战军马,也就是十来万的样子,就算多,也多不到哪里去。

    去平江南,去伐燕云,基本上就把训练有素的野战主力抽调空了,所以西军上下才这么急着回返空虚的陕西诸路坐镇,平江南乱事,大败于燕地,西军这些野战主力损耗极重,在没有杨凌的时空,第一次援救汴梁,老种仓促起行,带出来的军马也就一万五千余而已。

    这次熙河军送了七八千精锐过去,西军又进一步削弱,此刻单论野战主力,已经是在杨凌掌握的军马之下,不过这几百上千的军寨,本身的守军,还有多少土兵蕃兵缘边弓箭手强壮,却也给了西军极强的恢复能力。

    连场大败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断送家当之后,仍然能抽调出这些原来守在军寨之中的兵马重新纠合成大军,屡败屡战,最后还能成就吴家兄弟功业,但是这些兵马抽调空了之后,西夏又从本来半死不活中满血复活,夺回横山,号称中兴。

    而这些一次次重新纠合起来的西军毕竟不如以前的老底子,最后也只能上了秦岭,依托着背后四川据守,西军此刻元气未复,杨凌又正在盛时,大家共同的意见是暂时不能和晋王硬来了,暂且敷衍也罢。

    可是西军作为一个团体,自有其团体利益在,就是要继续维持着大宋每年多陕西的巨额投入。多少西军将门,甚而陕西诸路的文臣,都靠在这每年几千万贯的资源投入上吃得盆满钵满。

    杨凌崛起之后,毫无疑问中枢投入,只会向杨凌经营起的势力范围倾斜,西军上下一时间虽然还不敢再和杨凌硬来,但是让他们安心服从此刻汴梁中枢,接受从此地位下降的现实,也是绝不可能!

    这是真真切切的利益之争,最难化解,以前比如和童贯之间的仇怨,无非就是正常权势之争而已,童贯在与不在,朝廷都要花那么多钱给西军,有童贯在无非就是加强些对西军的掌控力罢了。

    但是杨凌崛起,却是实实在在的动了西军这个团体的利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二章 靖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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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军上下,自从老种故去之后,对杨凌的仇视,也是最切的,且极难调?33??,有了这两个基调在,西军军将还有陕西诸路文臣借着老种葬礼奔走联络,得出的结论也就基本上确定了,几乎也在所有人的料中,暂且维持此刻局面,一时间绝不采取对汴梁中枢的敌对之态。

    而杨凌一力主持的对女真战事,西军也绝不贡献力量,只是袖手旁观而已,除非杨凌对西军做出绝大让步,或者干脆就是杨凌在对女真的战事中败亡,那时候西军再出而收拾局面,挽天倾于既倒。

    从此大宋天下,唯有西军这个团体独大,在这样的团体意志下,纵然一些有识之士觉得不妥,觉得万一杨凌战败,这情势不是西军能收拾的,可是军将人言纷纷之下,他们的一点声音,又派得上什么用场?而且局势如此纷乱微妙,一时间静观其变,未尝不是件稳妥的选择,且让杨凌先去折腾就是!

    汴梁两次宫变风潮,终于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不管朝局如何变迁,日子该过的还是要过,瓦舍酒肆茶坊,又恢复开业,街上人流又开始穿梭往来,而汴梁百姓,又开始传递着现今朝局中的八卦,一如平常时分,一切仿佛都是平日景象,所不同的,只有还在重修的宣德楼,还有在汴梁城中渐渐减少的那些北地晋王骑军甲士,提醒着大家这个汴梁,已经不再是往昔那座富贵繁盛几十年如一日的帝国都城了。

    朝廷格局的调整,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表明晋王自更进一步的掌握了权力之后,并没有停下来享受这权势巅峰的地位,而是还在为将来布局,对于这位枭雄人物,汴梁中人就是八卦闲谈中都默契的不如何提他名字。

    现今汴梁,对这位人物,实在是畏多过敬,忠心爱戴更是谈不上,不过连老公相连同外镇兵马加在一起都被晋王干脆利落的收拾了,他们这些小百姓,难道还敢有什么举动不成?既然若此,不如在晋王事上夹紧鸟嘴,安闲度日。谁都以为,经历两次宫变,各方暂时不敢挑战晋王,这安闲日子,应该持续长一点了罢?

    就在这与平日有些不同的汴梁富贵热闹闲逸日子中,一份份代表着朝局调整的诏谕,次第发出,挟制乱军,且勾连外镇,欲奉废太子复位的罪魁耿南仲,已然伏诛,圣人加恩,三族皆流千里,军州编管。

    一应耿南仲党羽,原已追夺出身文字,遇赦不赦,诛其得力腹心党羽张七,本亲坐而流千里,家产抄没,军州编管,其余三十三人,皆流三千里,圣人加恩,家人不坐,若有恩荫,尽皆追夺,且抄其家产入官。

    以上犯官,三代之内,不得应试,另卷入乱事都中朝参官何栗等,京官,选官等一百一十九人,皆免官罢职,追夺出身以来文字,或流三千里,或编管,或刺配为军,或罚为役有差,家人加恩不坐,若有恩荫皆夺,且子侄辈终身不得应试。

    熙河军将主姚古父子,为耿南仲等辈蛊惑,不得诏谕便私自发军。念其无知之辈,且军至西京便恍然而悟,向晋王平乱大军请降,圣人加恩,姚古父子免官罢职,追夺出身以来文字,编管河东路。

    姚家子弟,因为皇宋出力数十年,不无微劳,圣人加恩,或罢职或贬官有差,当得感念天恩,出力以赎前衍,重臣蔡京,深蒙圣恩,执掌中枢数十年,仍参与此次乱事,且与罪首耿南仲沆瀣一气,虽非推立废太子之罪首,仍无可赦,着囚系入狱,以待秋时刑杀当令之际决之。

    蔡京子弟,皆免官夺职,追夺出身以来文字,编管军州,家产抄没入官,蔡家家人,恩荫皆罢,禁锢三代,不得应试。

    原东府诸公,或昧于事机,或********,虽不曾参与乱事,然则未曾事前发摘奸尻,仍难辞其咎,着罚俸降官各自有差,胜捷诸将王禀李若水,一时惑于耿南仲蔡京等辈私传伪诏,兵刺大河,尚幸途中幡然悔悟,举兵投诚,虽则罪深,然不无可恕之因,圣人加恩,王禀着降官三转,罚俸一年,差遣转为副都虞侯使,随征河东,军前戴罪图功。

    李若水降官三转,罚俸一年,差遣转为新建捧日军都虞侯使,着遣戍河东,军前待罪图功。降罪诏书,就这样流水价一般颁发下来,总体而言,还是息事宁人的盘算,然则终于开了大宋亦诛戮文臣的先例,让文臣士大夫辈,面对杨凌现在把持的中枢,不得不多了绝大的忌惮。

    可现在还备位东府的文臣士大夫辈,也不是没有软磨硬抗,比如对于蔡京,本当立决,不待刑杀之时,却给他们硬抗成了囚系待决,谁都知道,一旦是囚系待决,哪怕随便一道加恩下来,蔡京就保住性命了,马上不就是郊祭改元了么?

    东府现今诸公,自然不会是对蔡京有多深感情,他们在东府,可被蔡京压制得够呛,但是这蔡京死活,却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杀耿南仲等几人,还能捏着鼻子认了,要是砍脑袋砍到使相辈头上,他们将来下场如何,这可不能成为成例!

    哪怕拼命拍马屁如张邦昌,在这点上都坚决得很,大有晋王若是一意孤行,他们这些东府诸公就卷堂大散之意。最后杨凌也不得不让步,反正蔡家权势,已然一朝而空,暂时留他一条垂老性命,也就那么回事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稳住中枢,以固威权。蔡京如此,对于武臣辈自然下手更轻,姚古父子,编管而已,姚家子弟,还在熙河,等于是就交给现在执掌西军的小种处置,他想保想留,都只是随他。

    王禀马扩,虽然降官,但仍是重要差遣,反而有被晋王收入麾下,托以腹心的意思,虽然对军将出手温柔,但是对他们的实力,杨凌却半点客气都没有,毫不留情的一口吞下了熙河军的几乎全部骑军精锐,还有一整个胜捷军。

    杨凌实力膨胀之下,已然在开始扩军了,现在的捧日军去其糟粕之后,就是精锐了,罚过之后,自然是论功行赏,白时中为太宰,尚书右仆射,领衔东府,其余东府诸公,大多留任。

    新补入一人,就是今年才三十整岁的李邦彦,为门下侍郎,一跃而得清凉伞,且兼领着东府财计事和开封府尹的重要差遣,谁也不能以东府末班新进之人对待这名新贵。

    种师道追赠清河郡王,开府仪同三司,恩荫子侄及孙辈有差。种师中进位天平军节度使,陕西诸路安抚制置使,韩世忠进位保大军节度留后,河东经略使,领神策军。

    岳飞进位宣武军节度留后,河北经略使,领晋阳军,而杨凌原来都中新军余部,加上吞并的熙河军,燕地随而入卫的地方军马一部,建成虎贲军,歩骑六十一指挥,二万六千余军将正兵,转吴玠为相州团练使,领虎贲军……

    原胜捷军主力,及燕地入卫军马大部,并为胜捷军,歩骑四十五指挥,一万五千余军将正兵,王禀为主,李若水为副,加紧编练武装,转而遣戍河东,除了这上四军之外,还有晋王直领的捧日军,晋王直和黑云直,晋王直和黑云直俱是在这军中选取精锐忠心敢战之辈,充入两直之中,比起此前,规模也大大膨胀,晋王直六百余骑,而黑云都已然到了千骑以上的规模!

    而汤怀则进位殿前司都指挥使,仍领御前诸班直,仍提点皇城司,又加汴梁四壁防御使差遣,班直与四壁防御使辖下军马,亦有三千余军将正兵,且以此为骨干,还可以次第扩充。

    原来上四军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现今上四军为神策晋阳捧日虎贲!杨凌麾下,已然膨胀到了歩骑十五万正军,俱是精兵锐卒,俱能拉出来做野战,这就是杨凌凭借以震慑中枢,威服天下,并与女真做生死决战的本钱!

    至于杨凌,几次辞让了朝廷的加恩殊典,一副恭谨到了万分的模样,仍为一字郡王,仍领西府,唯一多了一个辞让不得的兼领差遣,就是燕云河东河北京畿诸路宣抚制置使!

    京中之人,见到这个差遣,就已然明白,晋王拥驾亲征之举,已然就在眼前。

    大宋宣和七年五月十八,正是礼部选定的皇道吉日,虽然两经变乱,然则此次郊祭,在李邦彦主持下,仍然一丝不苟,一应仪制,全都从丰,正为以固此刻在杨凌掌控下的中枢朝局威权。

    从汴梁至南郊圜丘,道路桥梁递顿憩所,全都整刷一新,仪仗卤簿若有缺少,从速赶制。传自唐时的天子佫车,也做加固粉刷,仪仗之士,尽以班直雄壮充之,若有不足,则从此刻尚在汴梁的捧日,虎贲两军抽调,郊祭当日,天子御道洒扫一新,汴梁百姓香案顶礼,数千甲胄之士拥着天子仪仗,随而向南。而同行文武百官,冠带俨然,次第跟从,涌动之际灿若云霞。

    汉家威仪,于斯方盛,那些随驾而行,从燕地而来的汉家精锐,何尝见过此等场面?身在队列当中,只是头脑一片空白的随班而动而已,如此才知道,晋王带领他们,回归的是怎样一个国家,为之而战的又是怎样一个文明!

    宋时三年一亲郊,本来新君即位,不是必行郊天改元大典,然则赵恒得位实在有些不尴不尬。非得行此盛典以全法统,而这个时候也是固结天下人心的好时候简单一句话,就是撒钱,大宋文臣武将组成的官僚机构,不是每个人都关心汴梁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权臣当道,日常散漫奉职之余,就是关心着是不是能早些磨堪转官,俸禄中能不能钞少铜多,日常公使钱能不能加增一些,能不能早些够着恩荫子弟的门槛。

    南郊祭天,往往就是普赏天下,也是宋时官吏不小的一笔外快,此次为了祭天改元大典,李邦彦一个还兼领着东府财计事,费尽心思,准备了七百余万贯财货,用以遍赏天下,以邀人心。

    虽然这数字比不得宋仁宗时候但凡郊祭一赏就是一千二百万贯以上的水准,却也差堪比拟宋真宗时了,大宋国力这些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从神宗起郊祭赏赐就一路减省下来,赵佶更是个花钱大户,郊祭赏赐的时候不仅数额又做减少,钞的比例还能达到六七成,赵恒即位第一次郊祭,这般大方下来,想必中枢威权能固结不少。

    毕竟对于大多数官吏而言,能按时发工资奖金的老板就是好老板,这七百余万贯赏赐,钞只有三成,还全是新钞,筹措而来,费了相当大功夫,要不是最近抄了一批文臣家当入手,现在到处都需要军费战费的杨凌还真拿不出来。

    蔡京一生宦囊所积,除了不动产之外,单在汴梁,可以变现财货就有二百余万贯之多,数十年执掌中枢,政以贿成,财源广进,豪奢万分,这可真不是开玩笑的,饶是冤大头为现在囚系在天牢中蔡京当了,杨凌随驾在队列当中,仍然是为这一大笔支出心疼得皱眉咬牙,肃杀之气只是森然外放。

    晋王仪仗队列本来就是随驾队伍中煊赫异常的,晋王情绪不好,甲士也都默然,上百晋王直甲士跟着杨凌一起拧眉瞪眼,周遭简直是生人绝迹,没一个人敢于稍稍凑近,杨凌心情虽然不好,但是还得随着将这个流程走完。

    五月十七出禁中,直至圜丘离宫驻跸,赵恒沐浴更衣斋戒,以通上天,五月十八旦时,文武百官也班列而迎,赵恒着绛红纱袍,戴通天冠,独自步上圜丘,钧容直奏雅乐,无数上好香料四下焚烧,群臣舞拜。

    而赵恒诵读翰林学士们挠了无数头皮,穷了多少心思,写出来的骈四俪六的祷文,算是向上天报备,赵恒为大宋新君,以承天命,以抚黎庶,以命四方,改元靖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三章 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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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得欢声笑语,铺满河面,人马欢腾,士气高昂至极,突然之间。从远处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由远及近,这欢呼声越来越高昂,不多一会儿,连滚滚的黄河涛声,都被完全压了下去!

    万千大军之中,就见分出一条道路,百余名晋王直甲士,簇拥着一人疾疾而至。正是杨凌,万千大军只是拼命的向他欢呼致意,正是晋王,平定了燕地,让俺们重回汉家疆域,将俺们带至了这么繁盛的所在,并予大宋上四军身份,若非晋王,俺们现在不知道是哪处沟壑中的枯骨。

    而今日,晋王又来亲送俺们出征,杨凌一身军中打扮,甲胄傍身,意气昂扬,不时向四下挥手致意,每一挥动间,欢呼声就更激越起来,一浪一浪,只是在这黄河渡口前滚动,这种军中雄壮之气,汴梁已经数十年来未曾得见!

    杨凌及身边骑士,就在这样欢呼雀跃的海洋中一直向前,直抵渡口处,渡口馆驿充作指挥虎贲军装船转运的临时行辕,此刻一众军将与转运使臣,早早就出来相迎,行大礼于道左。在这么多人最前面的,自然就是吴玠和吴璘两人,吴玠也还罢了,毕竟跟随杨凌见过世面的,如常行礼而已,吴璘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看起来好似在哆嗦一般,这也怪不得吴璘激动。

    自从归于杨凌麾下之后,吴璘虽然现在本事着实一般,但有一个好处,就是杨凌说什么,就坚决奉行,不打半点折扣,且遇事也沉得下去,总能办得周到踏实,而且运道还算不错,晋阳军和神策军互调防地前后期间,恶战无数,而吴璘也是无役不与,立功颇为不少,偏偏连半点伤都未曾受过,居然积功而得入虎贲军副都虞候的差遣。

    杨凌在檀州经营,吴璘资历已够,放出来为岳飞他们的副手。当时对于吴璘如此年轻能爬到这般高位,已然惊掉了多少老出身老卒的下巴,都道是这厮鸟遇见晋王,晋王太过逆天,连命都能改易过来,吴璘也以为自家到此为止了,安心将这个差遣做好就是。

    每日奔走去联络燕地豪强,搜拢安抚流散汉民,收纳转运而来粮草,主持榷场收税养兵,选拔精壮编练为兵,不管什么差事交给他,都要办到踏实周至而已矣,那时候吴璘已然在蓟州檀州做久居计,谁也没有想到,吴璘运道,还远远未曾至此而止。

    杨凌在云内兴兵,韩世忠,卢俊义,杨再兴,甚至飞狐口的高宠都次第率领精锐往援,居然一举就将吴玠提拔成独当蓟州方面的地位,当消息传来,吴璘直觉得自家似在梦中,当然就是更卖气力已报晋王恩德了。

    燕地虽然辽人丢下家当极多,能战汉民数量也是不少,但是在神策军去河东抽走不少精锐之后,吴玠和吴璘又能编练出五千余骑,辅军称是,更能招揽更多燕地豪强,号令通行,北可越燕山,南可至涿易,可当真是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在杨凌麾下,已经独当方面!

    这段时日,吴玠成了家,娶的是燕地豪强女儿,花骨朵一般的十七岁少女,吴璘跟着喝了好大一顿喜酒,在他领军应召南旋回镇之际,自家嫂嫂已然有孕,兴奋得吴玠跟什么也似,俺终于要成长辈了,吴家世代将门,战死沙场不知好几,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有这两根独苗,自家大哥有了后,哈哈,俺就可以更加放胆厮杀了,老吴家有今日,全是晋王所赐,除了卖尽这一身血肉气力与晋王之外,还有什么说得?

    回师增援杨凌平定汴梁,吴玠统军,行进极速,约束既严,沿途并无半点骚扰,回镇汴梁之后更是奉李邦彦号令,行诸般杂务差遣而毫无怨言,更花大气力参与分遣燕地军马与上四军中,其间做了不知道多少工作。

    如此恭谨奉命且能耐繁钜的军将,李邦彦甚是满意,甚而向杨凌建议能留下他来专任汴梁四壁防御使差遣,并主持源源不绝编练都中禁军的重任,可杨凌总是考虑到吴玠在燕地已有威信人脉,此刻燕地正是用人之际,还是以吴玠领虎贲军,再赶上千里路回返戍卫燕地。

    不过杨凌也未曾亏待吴玠,上四军将主有他一席地位,与韩世忠岳飞这等重将并列,吴玠也愿意回返燕地,在那里经营那么久,早就人熟地熟。

    以大宋重将身份回镇,也算是衣锦,还要讨取家眷送回汴梁,这一则是聪明表示忠诚,二则是也须得让家眷享享福,自家儿子生出来了,却得不能让他再受苦了,如此厚遇,已然让吴玠觉得用性命也还不进,今日晋王更来亲送,这却叫两兄弟如何承担得起?

    杨凌翻身下马,亲手将吴玠掺起来,看着他那张忠厚面庞笑道:“好你个吴璘,当日军中都是常常见面的,我没吃食了,你还知道给我藏一口,怎么这次回了汴梁,召见你两次,都抖得跟鹌鹑一样,现在来送你一程,还是这个鸟样子?”

    吴璘嘿嘿直笑,只是说:“那如何能一样,那如何能一样……”

    有些话大庭广众如何能说得出口,只有晋王亲手带出来的那些有黑云都背景的嫡系心腹私下里才会议论,晋王将来说不得要当君上圣人的,这叫人如何还敢和此前军中一般,晋王锅里面的吃食都敢去抢?

    杨凌一笑,招手又让一旁沉静而立的吴璘过来:“你们回镇燕地,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来看一遭,也不想惊动那么多人,不过就想再嘱咐几句话。”

    吴玠和吴璘心下都是暗自道:“你晋王如今身份何等贵重,一旦到来,岂有不惊动全军的?”不过杨凌如此说,真的是有要紧话语再叮嘱交代,此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当先引路,将杨凌恭迎至了馆驿之内,杨凌也不入屋宇之中,就在院内和两人立谈。

    “我就几句话,说完便走,女真东路军动向,总是大患,完颜宗望虽然目前还没有侵宋的明显变化,可是此人不差宗翰才干,你们动作一定要加快,能赶得及回镇燕地,那就最好,要知道过了燕地,鞑子就是一马平川直入大宋腹心,你们要是赶不及,就沿着白沟布防,白沟小险不足凭借,再是不利,就退守黄河,本王的底线就是黄河,无论如何不能让女真大军过河!岳飞虽然有能力,可是现如今在燕地的也就是两万正军不到的兵力,宗望一但南下,防线太长,恐怕他哪点兵力应付不过来,我在河东能不能专心与宗翰决而胜之,大半就是依靠在你们两人身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四章 防御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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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在临行之前军议,杨凌并未曾明说,军心士气可鼓而不可泄,且虎?33??军中,骨干都是燕地出身,要是这做了最坏打算,准备一路糜烂到黄河边上的预备说出来,只怕军心都要骚然。可是如今相别在即,杨凌终于忍不住赶来,又叮嘱了几句。

    对于女真东路军的大举入侵,要做好最坏打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要死死拖住他们,并且维持着虎贲军军心不散,如此实在是重任在肩,吴玠吴璘对望一眼,杨凌目视吴璘,吴璘肃然行礼:“末将自当遵从大哥号令,绝不孟浪行事,燕地失败则战于河北,河北不利则据守黄河,除非末将战死,否则决不让女真鞑子南渡黄河一步!”

    吴玠也行礼道:“大王,末将这个弟弟虽然孟浪了些,可是军事上绝不乱来,末将至于对女真鞑子,其他的俺不敢说,总是舍了性命也要为晋王谨守东面就是。若然不效,也不用晋王论罪了,俺反正早就死在阵前了。”

    杨凌默默的拍拍两人肩膀,虎贲军去后,自己就要率领捧日军拥御驾亲征河东,此去就是连番大战。重压之下,原本这些事情不过去一封书信或者西府号令就能办妥的事情,杨凌还是要在百忙之中,嘴碎的过来叮嘱一句!

    此刻见到两人没有夸口一定能守住河北,而是一副谨慎准备死战的态度,杨凌反倒是稍稍放下一点心来,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默然注视他们少顷,微微欠身:“尽量活着回来见我。”说完这句话,杨凌就转身而出。

    上百晋王直甲士,一直在外等候,见杨凌出,就将他迎上坐骑,万千健儿。见到晋王旋进旋出的身影,又发出了大声的欢呼呐喊,意气昂扬,直冲霄汉。

    杨凌勒马,缓缓回顾这滔滔黄河。还有黄河岸边这些自己几年来苦心聚拢的麾下精锐,马上自己也要统军而上河东,这么多几年来追随于自己麾下的好男儿,再见面时,还能剩下多少,但愿那时,豪杰虽逝,河山依旧!

    ……

    汾河河谷之中,一队人马正不疾不徐的向南而行,此时北地,春光正盛,虽则河东之地山黑而林稀,然则河谷之中野草繁茂,野花点点,汾河水流溅起碎琼乱玉,仍然别有一番景象。河谷两岸,到处都有村庄聚落,此刻正是田间劳作的高峰时候,到处都看到农人身影,在辛苦的伺弄庄稼。

    然则往常田边村妇送饭,儿郎嬉戏的热闹景象,却再不见,这些劳作农人,在田间还不时北望,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石岭关外,正有大队女真军马,正在做叩关之势!

    河东之地,从唐末至宋初,就是战场,多少强藩在这里混战,五代之中几代君王,都崛起至此,而宋立之后,与后汉更是缠战十余年,打得河东几乎变成了一片白地,而与辽人之间缠战,持续时间更长。

    澶渊之后,边界烽烟渐熄,原来在河东缘边设立的密密麻麻的军寨堡垒关隘,也多废弛,可是这一次无数胡虏压来,原来关外大量百姓如云如雨的仓皇涌来,却让这些战乱记忆,一下就回到河东百姓心中!

    这一队人马经过,很是吓了那些在田间劳作的百姓一跳,后来看到这支军马打着神策军旗号,这才放下心来,河东边地,武风素悍,虽然比不得燕地云内那些迭经丧乱的汉儿,可是比中原腹地也强胜不少了。

    这支打着神策军军号的人马,自北面掩护着大批内迁难民退来,就据守关隘,整治防务,也不甚扰民,甲胄精良,兵刃锐利,约束森严,且满是煞气,一看就是强兵模样,有这么一支军马坐镇。这才让他们没有举家逃难,而是还在坚持着田间劳作,不比富室纷纷南下而走,寄于看似更安全的太原府左近安置。

    寻常百姓,不劳作便是不得食,抛家弃业,泰半唯有辗转死于沟壑,他们辛勤劳作,缴纳贡赋,繁衍生息,只求上位之人,能在外敌入侵的时候能给他们一个最为基本的安全保证,而在两宋之交,上位之人,已然堕落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是这些百姓,持戈而起与胡虏战,染得汉家江山一片血红,可最后还是宗泽三声渡河而亡,河朔河东义军被上位者遣散!

    这一队人马,拥着一名未曾披甲,裹着一领敝旧披风的长大汉子,正是新鲜出炉的保大军节度留后,河东经略使,兼领神策军的韩世忠了。

    这一路行来,正是巡视沿着汾河河谷布设的神策军防线,还有诸多军寨的修备情况,另外还要视察一下云内难民安置迁徙的情形,这一路行来,情形还算是不错。

    神策军是晋王杨凌的起家人马,新建上四军中号称第一,现下心气正是最高的时候,如何能让其他军马比了下去,就是韩世忠也觉得节度留后不大够味,想得一个节度使耍耍,督促既严,奔走往来不停。

    神策军上下被催促得发疯也似的整备防线,从北到南,以石岭关,细腰寨,窟谷寨为核心的三道防御体系,将汾河河谷这条通路遮挡得死死的,韩世忠自有信心,女真鞑子要是这样一路硬啃过来,等打到太原,估计得明年去了,且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马。

    晋王带领大军,走着打也把这支女真西路军全部收拾干净了,虽然防御体系还算是满意,女真西路军撒开正面,只是在河东缘边防御体系之前巡梭试探,一时不得叩关而入,可此刻韩世忠脸上,也只是喜忧参半的表情,说起话来,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有以前那副语声响亮,仿佛天下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爽利气度。

    心中所喜,一则就是从云内到河东这场后退作战进行得顺利,将女真鞑子西路大军挡在了河东缘边之外,二则就是自家名位扶摇直上,晋王将神策军老底子交给自家,可见信重,将来只要晋王不倒,他们这批新鲜的军功勋贵,不难成为世家,而心中所忧,则是此次战事,眼看就要波及半个北中国,这是绝大关口,也不知道晋王能不能迈过这一步去!

    女真东路军那边晋王自有安排,那里不是自家的战区,韩世忠也不操那个心,单论河东这里战事,自家据守的宁化军方面,还有卢俊义据守的滹沱河谷那一线,高宠的飞狐口也是至关重要,连接河北河东饿重要关隘,目前已有五千敢战之士,韩世忠都放心得下,可就是紧紧相邻的岢岚军方向,韩世忠却总有隐忧。

    在蔡京短暂用事的时候,对河东也有小动作,做了人事安排,原来供职中枢,官位至徽猷阁待制的折家后人,才兼文武的折彦质迁为龙图阁直学士,河东路安抚副使,出镇府州方面。就是要统合丰府鄜等处的折家兵马,为威胁杨凌掌控的大半个河东的侧背计。

    当时杨凌正要引蛇出洞,就装着对这件事情没有看见,而折彦质就顺利出镇,现今河东,有王黼这个安抚使,负责转运粮草,安抚后方,接济韩世忠大军。

    有韩世忠这个河东经略使,主要掌握河东路军事,应对女真西路军,还有个河东路安抚副使折彦质,统合折家军及西军一部,背后依托陕西,自成体系,所谓折家军,就是从五代一脉传承下来,真正算得上大宋藩镇的丰府鄜一带的军马。

    出身异族,不过已然完全汉化,早期大宋要利用他们对抗北汉,对抗辽国,后来又要利用他们北对辽人西京道,西抗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不时还要西渡黄河,去配合西军在横山进行的战役。

    正因为这独特而重要的地位,折家世世代代统御这河东一角之土,自养军马,自辟僚属,折家数代,为大宋战死子弟不知道凡几,而蔡京将折彦质出外,就是将这支折家军马用上,一旦有事,可以用来牵制杨凌的河东神策军。

    可这布置才做出未久,只怕折彦质还没走到府州呢,一场宫变蔡京就已然倒台,这一招棋没对蔡京派上半点用场。可对折彦质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出身折家,妥妥的将门后人,崇宁年间又中了进士,才兼文武,被目为折家那一代出类拔萃人才,三十岁的时候就以朝请郎为直秘阁参军事,一路被赵佶破格提拔,四十许人就有入东府的资格了。

    受赵佶之恩既深,又是自负倨傲之辈,如何能对杨凌这等权奸之辈心服?一旦回归折家根本重地,就如龙归大海,不管是王黼还是韩世忠,甚至是汴梁的杨凌,渭州的小种,谁也别想能指挥到他。

    如果只是指挥不动,倒也罢了,韩世忠也就指望折家能谨守住河东西面就行,反正最后苦战恶战还是晋王带着俺们打,折家军中,虽然最为能战的折可适已然垂垂老矣,他所统带的那一批精兵强将也多解甲养老。

    而折彦质文臣当得太久,现在军事上依赖的就是府州知州折可求,虽然折可求比之折可适差得太远,且是甚为轻易之辈。但折家军的战斗力多少还有点,若是能踏实打仗,应该坚持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可是当韩世忠迁为河东经略使之后,曾经遣人将了一封极其客气的书信,去送及折彦质,告以当前局势,请折彦质整顿北面防务,可送信人连折彦质衙署都没进得了就被赶了出来,不过听闻折彦质还是下达了整顿防务的号令,至于有多少成效,那就难说得很了。

    折家势力,与韩世忠统合兵马的交界处,就是岢岚军,这岢岚军当初就是折家先祖折御卿为大宋从北汉手里夺下来的,并主持建立岢岚军,设立军寨堡垒,由天洞堡向北更增筑长城,这岢岚军也是属于折家势力范围的,向来不许神策军越过作为边界的岢岚山半步。

    韩世忠也从来不去惹这个麻烦,可是女真鞑子万一在石岭关和雁门关前不逞,转而向西从岢岚军破口,岢岚军内有一条东西向的岚水,河谷之地虽不如汾河河谷滹沱河河谷两条大道那般宽阔,但也足可以通行大军,沿着岚水河谷,一路向东,只要打破由折家军马据守的洪谷寨,就可以进出岚州与宪州之间,截断了神策军退往太原的道路!

    韩世忠面上粗豪,但是思虑却极周密,在匆匆布置了正面防线之后,就赶回来视察这个西面侧翼的弱点,于途而来,都是考虑的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只有将这个口子堵住才好,但神策军就这么多军马,处处皆备则处处皆寡,只有指望晋王率领大军速速赶往河东,抽调一部军马将这口子堵上,就算是折家军敌视自家这一方,可是岢岚军属于他们的地盘,总要能守上一阵罢?再留置点预备军马以应急,应该能撑过万一了。

    等晋王大军到来,至少在河东正面,可以据险而守,女真西路军就一个残破的云内诸州为根据地,粮秣不足,野无所掠,师老兵疲之后,就可从石岭关和雁门关两路出击,与宗翰所部寻求决战,稳稳的攫取一场胜利!

    一路行来,一路思来想去,到了最后韩世忠终于有了点头绪,这才精神一振,举着马鞭遥指前方:“直娘贼,前面就到窟谷寨了,这一路走得甚是辛苦,今夜许你们饮酒!明日都给俺打叠起精神来,好好四下巡视,等从窟谷寨回返,从俺老韩开始,有一个算一个,夹紧了鸟嘴,一滴酒也不许沾!到时候俺也学得岳鹏举,老大军棍不留情面的打!”

    韩世忠身边两将,左为牛皋右为黄文劲,两人一样黑塔般的外形,都是使钝兵刃的骑将、虽然牛皋已然是滑州防御使官位,而屈盖还是个小使臣身份,可两人交情相当不错,好酒更是一般的。(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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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时日,军中酒戒森严,两人都不敢犯禁,听到韩世忠突然开了口子?33??两人都是眼睛发亮,对望一眼,率先越众而出,“将主发话了,还不直娘贼的快走?夹着屁股磨蹭,囚攮的学瓦子里的女娘?天黑前不至窟谷寨,不等将主军棍了,俺们就老大拳头一个个招呼!”

    鄜州以西,地近泽东,沿着东西向的浊轮川两边,多有牧民帐落聚居,随着女真横扫辽人西京道,兵威草原,索取贡赋,抽调强壮为辅军,更征集牧民牛马为南下军粮供应,不少草原牧民,一路迁徙到了此处,人烟一时繁盛起来。

    不过这时,牧民帐落,却是浓烟滚滚,数千折家军将士,纵横驰奔,到处大砍大杀,一路已经摧破了好几个部落,斩杀了数百毫无戒备的杂胡,掳掠了上千头牛马,折家军将士,不论马上步下,人人俱是满载,几名年轻军将飞也似的弛上一个小丘,朝着中军大旗下一名中年汉子下马行礼回禀:“将主,这一次又得了八十二个首级,俱是强壮,没有老弱充数!”

    那中年汉子,正是此代折家统军第一人折可求了,虽然是文臣差遣,但始终惯于军中行事,长手长脚面貌粗粝,再加一个很是阴鹜的鹰钩鼻子,半点也看不出文臣气度在哪里。

    当下他只是手一摆:“首级也还罢了,迁转升官,现下意思不大,无非让俺那侄儿知道俺们没有白走一遭也就罢了,俺那侄儿性子刚烈,也不会向汴梁晋王求子弟迁转,现下就是让俺们折家子弟见见血,这个世道又乱了起来,兵强马壮者有的是前程!直娘贼的等晋王和女真鞑子打得两败俱伤了,凭什么整个河东都不能是俺们折家的?”

    折彦质是折家名将折可适的儿子,论岁数折可求和折彦质差不多,可论辈分折可求却是折彦质叔叔,虽然折彦质官位高崇,但真正领折家兵马的,却是折可求,因为兄长折可适虽然老病,但是仍然尚在,折可求对这个侄儿也算是面上听令,但是真正行事起来,却多半是自行其是。

    折彦质虽然敌视杨凌一方,但是也还知道女真鞑子南来事大,下令河东缘边戒备,整顿防务,且让折可求率领精锐入岢岚军,可折可求却只是着人马谨守丰府鄜等根本之处,自家不去岢岚军,倒是带着数千人马西出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地盘,沿着浊轮川一路攻杀抢掠过来,其时西夏已然半死不活,左厢神勇军司军马都快退到地斤泽以西了,浊轮川根本没有党项牧民,此时全是从草原迁来懵懵懂懂的杂胡,给折可求带领子弟军突然而袭,半点抗手的能力也无,给杀得鬼哭狼嚎四下奔走。

    回禀军情的军将都是折家年轻子弟,多是彦字辈的,听到叔叔将主这么一说,凭首级得功的热切顿时就被泼了一盆凉水,各各有些讪讪的,一个折家年轻军将迟疑一会儿,终于道:“将主,宣抚号令,让俺们备边于北,现下却西来了,这一次缴获不少,是不是该回去了?”

    折可求一瞪眼:“回什么回?女真鞑子和晋王人马打生打死,又关俺们什么事?只要丰府鄜不失就足矣!俺那侄儿和晋王不对付,却总还要撑着名臣气度,命俺们守岢岚军打下手,俺这般行事,正是省得俺那侄儿为难!女真鞑子真要从岢岚军而入,也是奔太原府去,俺们正好到时候抄其后路,到时候有的是仗打!”

    “这个时候不借着这些杂胡练练兵,还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来这么些时日,就吃不得辛苦想要回转了?亏你还姓折!”这一番话顿时就斥得那名年轻军将诺诺而退,谁都知道这位将主其实打的心思就是坐观女真鞑子和晋王军马两败俱伤的盘算,趁势看还能不能扩充折家势力,大家纵然心里有所腹诽,但折可求已然决断,大家还能多说什么?

    折家这一代两名重将,折可适与折可求兄弟两人,折可适已然病得老糊涂了,只是在病塌上辗转,就算调理得宜,也撑不了几年了,折家军中事宜,就是折可求一言而决!看着这些军将诺诺四散而去收拢人马,折可求仍在中军旗号下张一胡床大马金刀的坐下了,拈着颌下几根稀稀拉拉的须髯眯着眼睛自是思量,就坐观成败罢,除了丰府鄜不容有失之外,其余的随晋王和女真鞑子打去!

    若是晋王胜,不妨抄抄后路敲敲边鼓,晋王那时也该元气大伤了,还不得笼络折家?若是晋王败了,那个时候大宋还不得更倚重折家来稳住河东局势?至少在河东一路,折家就当一言而决,地盘也再不止是这偏远荒僻的三州之地!

    要是为晋王谨守岢岚军,河东局势稳定,晋王拥御驾亲征,再带来数万精兵强将,女真不逞而退,河东是晋王的根本要地,他要是顺势吞了折家地盘该如何是好?环庆军,熙河军,胜捷军,都被晋王一口吞吃,凭什么折家就能例外?还是让晋王打得更辛苦一些更好……

    俺那侄儿,还是太过于书生气了些啊……

    折家百年为大宋御侮,战死者不知凡几,可称满门英烈,偏偏两宋之交,就遇到了这么个折可求!

    在没有杨凌的那个时空中,不要说什么兵败被围折可求才投降女真,自从降后,折可求便为女真说降犹自在苦战的自家袍泽,为与另一个大汉奸刘豫争位,卖力的为向导,为走狗,进攻曾经百年与折家并肩作战的西军,手上鲜血无数,折家百年声名,正因此辈,毁于一旦!

    ……

    汴梁城中,人心浮动,不为他事,就为明日之中,晋王就要拥御驾亲征河东,有宋以来,御驾亲征之事不少,太祖不必说了,后世传言一条枪棒打服四百军州,南征北战少有败绩,就是太宗,也曾亲征平灭北汉,高粱河一战也是撑到最后,以皇帝之尊,负创坐驴车逃归,其是时也,唐时至五代传承下来的汉家余烈,尚且可贾。

    然后再传至真宗,辽人南下,就吓得真宗差点迁都走避,多亏寇准脱颖而出,强以真宗亲征河北,稳住军心人心,最后缔结了澶渊之盟,真宗以来,历代帝王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如何还有这分胆勇血色,敢于御驾亲征?就算群臣之中,也再无一个寇准公!

    时值末世,一切都渐渐有崩塌景象,百物腾贵,江南民乱,边关兵火不绝,就是汴梁这个安乐窝,也经历了两次兵乱,天家威权,为之重挫,都门人心,为之惶惶,可一旦晋王拥御驾亲征消息确定,却莫名的鼓起了人心。

    不管怎么样,这至少是一个敢做事敢任责的晋王,且御驾亲征之事,已是近百年未逢之盛典,恭逢其间,幸何如之?汴梁是一个爱热闹的城市,特别在经历了两次兵火离乱之后,更需要这样的大热闹来转移注意力。

    近日以来,汴梁百姓都欢喜鼓舞,准备香案,在御驾亲征之际夹道顶礼,而瓦舍女郎也在排演雅乐,学唱岑参边塞诗,准备到时候两旁道中,娇声漫唱,以壮大军行色,市井浮浪子弟,在两次兵乱中侥幸得脱,未曾掉了脑袋或者编管到几千里之外的,这个时候又佩刀悬剑的出没在平康巷里,口口声声要投军随征,博一个甚鸟功名富贵出来。

    可恨此刻陆放翁与辛稼轩一个才出生,一个还负十来岁,不然他们此刻若有铁马秋风大散关或八百里分麾下炙的名篇出来,还怕不一时间汴梁全城传唱?

    多少前禁军,前拱卫禁军遣散之人,这个时候都被募而为随军民夫丁壮,准备跟随出征,转运物资辎重,连日也在与家人殷殷告别,准备行囊,晋王威势,文臣辈可能才受到教训,他们这些前禁军军汉可是领教够了。

    晋王一声有召,谁还敢抗命不从,蛊惑生乱,死也不去河东?好在这次只是随军转运,不必亲临前敌,而且晋王对这些征发转运强壮也是要给直的,好歹心下能放得下些,此次亲征之事,局中之人,在这些时日当中也各怀心思。

    赵恒作为最大的招牌,这些时日只是过得糊里糊涂,且喜新君地位已然名正言顺,又惧此次被杨凌强挟御驾亲征,也不知道安危如何,于途当中,辛苦不辛苦,一旦兵败,不知道还有没有先祖运气,有一辆驴车恰好等着,让他能安返汴梁。

    而一旦杨凌兵胜,威权更甚,自家这个皇帝不知道还能坐多长远,而忠义之士,如何来保住这赵家至尊地位,种种桩桩念头揉在一处,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麾下除了一些被杨凌吓破胆子的内宦之外,实无一个得用之人,最后也只得心一横,赵家对天下深仁厚泽垂百余年,想必皇天庇佑,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女真鞑子就自行退去。

    更有甚者杨贼又在军伍之中突然暴毙了呢?而赵佶都要被杨凌迎养至河东,从此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说不得就要终老于河东之地了,就算是哪一天杨凌甲士突然送上白绫和鸩酒,除了领教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太上赵佶,也无奈得很,赵恒在蔡京蛊惑下死赖着不肯御驾亲征,最后还趁势卷动起一场变乱,可杨凌在平灭变乱之后,还是奉立着赵恒,赵佶更是在兵乱之夜以为杨凌要弑君,丢光了颜面,连懿肃贵妃和柔福帝姬对他都不甚搭理,现今赵佶身边,除了一些宫娥内宦之外,就剩下一个已然垂垂老矣的梁师成了。

    去往河东,赵佶也就默然领受,再无什么声响,而都门中人,仍然有人潜藏在黑暗中,等候着杨凌离开汴梁的时候到来,且等着他战事不利的消息,纵然这些人物在杨凌威势之下一时潜藏爪牙,但真有了那个机会,仍然会毫不留情的扑向杨凌狠狠撕咬!

    真正的有识之士,虽只有寥寥几人,却在担忧着一旦晋王不能胜,女真大军铺天盖地而来,那时候这个大宋,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李邦彦在前院偏厢之中,坐着杨凌府邸惯常用的椅子,捧着一盏炒青冲泡的茶水,意态闲暇的慢慢饮着,在他身旁,坐着一名白须老者,只是沉默的在想着自家心思,正是宗泽,本来其他事情,完全犯不着现在忙得团团转的李邦彦跑上这么一遭。

    不过今夜黄昏,宗泽突然来李邦彦处投罪,这个老者,李邦彦此前只是略略听闻过其名,也不大放在心上,不过在知道蔡京有这么一个明白人物之后,说及于杨凌听,杨凌却大是动容,就叮嘱李邦彦,看能不能将这等人物招揽至麾下,此人既能任事,且又知兵,且立身刚正,如此多的大人物如此看好这位六十多犹沉沦下僚的宗泽,特别是杨凌万分看重,李邦彦也顿时留上了心。

    小种说他要来汴梁投罪,李邦彦也就一直恭候,今日才遇到真人,若是平常时候,李邦彦少不得就要留客,慢慢浸润攀谈,动问这宗老先生志向意趣,为晋王招揽才好有的放矢,可是明日晋王就要拥御驾亲征出河东,这个时候李邦彦也顾不得了,就要劝宗泽连夜来晋王府邸中投见。

    本来以为宗老先生要展示风骨,多少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风尘仆仆的宗泽却是一说便动,所以才在今夜,李邦彦和宗泽突然而至晋王府邸,要是知道晋王和历史是正在温存的时候,今夜有可能得世子,打死李邦彦也不会走这么一遭。

    等候功夫只有不多一会儿,就听见甲士通传之声,李邦彦和宗泽一起起立,躬身行礼,靴声囊囊之间,杨凌已然大步而入,往常李邦彦和杨凌是见惯了的,今夜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杨凌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似乎更锋锐了,也更沉稳了些,只有目光,依然那么逼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百六十六章 老骥伏枥

    杨凌和李邦彦点头示意,就转向那个像花岗岩一般沉默的老头子,宗泽宗汝霖,在没有自己出现的那个时空,靖康之前,宗泽都默默无闻,可汉家历史上总有这般人物,每当天崩地陷之际,就脱颖而出,存亡续绝,鼓起汉家士气!

    靖康元年,在巴州监酒税的宗泽,为御史大夫陈过庭所鉴,为钦宗赵桓所召,奏对三策,坚决主张抗金,若只是如此,宗泽不过是个只能放嘴炮的清流罢了,但是在后来,他却证明了自己能做的远比说的多!

    女真大军第二次南下,宗泽被任为磁州知州,在别人都不敢赴河北死地之际,他就带着几十名军卒上任,整修城防,招募强壮,短时间内整练出一支军马,当女真围困真定之际,宗泽被授为河北义兵总管,就带着自己仓促练出的民军,义无反顾的北上应援,真定陷落,宗泽退保磁州,斩女真军数百,迫得女真军马绕城而过,一时大捷,名震河朔!

    女真二次合围开封,那时钦宗命在外赵构为兵马大元帅,宗泽为副,勤王救援开封,赵构在大名府设立元帅府,宗泽与之会合,几次催促出兵救援开封,赵构只漫应之,最后只畀予宗泽数千兵马,让他去救援十余万女真大军合围下的开封!

    宗泽率几千军马起行,一路与女真军战十三次,摧锋破锐,直进澶州,彼时兵不过二千,而女真军马也愈来愈厚,换常人就此驻足已经算是忠勤了,可宗泽还在挥兵指向汴梁!又战南华,战韦城,战卫南,步步是血,步步向南!

    可那时,汴梁终于陷落,靖康奇耻,终不是宗泽孤军所能挽回,赵构在应天府即位,宗泽被解除兵权,辗转于襄阳府和青州等任上,当女真撤出已然成废墟的汴梁,回返黄河以北,中原故地,一片纷乱之际,宗泽终于被任为知开封府,以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头子,赤手空拳,指望他能规复旧都。

    可宗泽在这任上,终于成为了民族记忆中最为璀璨的存在之一,他轻身赴任,收拢招抚河朔义军,重新营建汴梁,准备迎赵构还都,可赵构却南向过江而去,只是加宗泽为东京留守,其后数年,宗泽仍然在招揽义军,厉兵秣马,并数次击败女真南下人马,其实河朔之间,士饱马腾,宗泽心中念念,就是北渡黄河,光复旧土,甚而直捣黄龙!

    对在江南安居的赵构,宗泽连上二十四道《乞回銮疏》!

    让赵家天子回返旧都,主持北伐,成就中兴伟业!人臣至此,夫复何言?可宗泽终于没有等来赵构,等来的却是郭荀等用来牵制掣肘他的人物,忧愤之下,宗泽声背痈而故,亡故之前,三呼渡河。

    宗泽故后,杜充等辈接任,招抚义军散尽,最后汴梁又告陷落,宗泽一生事业,终化流水,只有那三声渡河,仍光照千古,只要汉家文明仍存,终凛凛而有生气,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宗泽,正如白沟河南,自己穿越之初,站在面前的是岳飞一般!

    杨凌一时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宗泽,而宗泽则神色不动,默然少顷行礼下去:“下官宗泽,见过晋王,此来正为领罪。”

    杨凌突然大笑,疾疾上前,一把抓住宗泽胳膊,怎么也不让行礼下去:“汝霖兄何来之迟?我盼汝霖兄到来,如大旱之望云霓!”

    时事已定,就让我带着这些英雄豪杰,于这个不一样的靖康年间,再战一场,偏厢之中,李邦彦有些讶然的看着杨凌如此热情之态,又转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宗泽,实在不知道为何这个宗老头子这般得人看重,也实在是因为李邦彦和宗泽还没来得及更深入的打交道。

    这个时候,正好冷眼旁观,看看这宗某人对晋王如此热诚是怎样应对,其间也能观察出此人立身如何,意趣如何,对杨凌如此热情相对,宗泽心中也是一惊,不过他性子甚为深沉,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下官正来领罪。”

    杨凌一摆手:“这些话不必说了,我对汝霖兄久矣延颈相望,今日才得见尊范,若说有罪,则罪在汝霖兄不告而至,若然汝霖兄早早垂告归期,则我如何不迎出数十里去?”

    杨凌这态度,真是让人侧目,毕竟已经是如此地位,经过两次兵乱仍然屹立不摇,且还维持住了中枢的威权地位,则这晋王身份,不管对杨凌多么痛恨的人,也只能承认,更不用说杨凌重建了上四军,现在拥胜兵十余万!

    如果说以前杨凌就算是礼贤下士朝臣也不见得稀罕,则现在杨凌就算崖岸自高,也自有朝臣贴上来殷勤趋奉,而对宗泽如此态度,让朝臣们看见,只怕要跌落一地的下巴,宗泽心中也自讶然。

    不过老头子六十余岁的年纪,心志早就磨砺得坚毅绝伦,对杨凌这般态度,也没有顿时受宠若惊,从而卑躬屈膝,“下官有罪,罪在不曾苦劝蔡相和耿太师先生发动此等政争,其时以燕云之地为大宋藩屏,为宋戍边,大可将封燕云为大王属地,圣人在内,为晋王援应,则大宋如何不可安?而下官终奔赴西军,为蔡相行事,大失正人立身本分,如何罪不深之?”

    “还请晋王将下官囚系在狱,或明正典刑,或流配编管,则下官心方得安。”老头子一番话硬邦邦的说出来,让李邦彦在旁边都忍不住微微摇头,这话未免也说得太直了一些,宗泽所说的以燕云为杨凌藩国,使之之国,在当初汴梁朝臣商议如何应对杨凌的策略中也是一种,不过属于比较微弱的呼声罢了。

    燕云之地已然残破,使杨凌戍之,一则可以让他在前线为大宋抵挡崛起的女真,二则可以让他离开汴梁中枢,对大宋朝廷,实则是两利的事情,就算杨凌盘踞燕云,形同化外,反正大宋也已经百余年未曾掌控燕云十六州,其实没多大差别,不过这点微弱的呼声很快就被淹没了。

    第一是蔡京等年老成精之人,如何不料到杨凌怎么会轻易放弃已然到手的中枢掌控之权?

    第二就是杨凌是真正动摇了士大夫对大宋统治的人,必须除之而后快,不然杨凌拥兵称乱,最后还得封强藩,以后军镇,岂不都是要拥兵自立?那不是重演五代故事?文臣士大夫岂不是又要沦为武将驱使的奴婢?

    第三耿南仲蔡京等刚硬之辈,如何还容得杨凌分藩立国?且当时外引西军,内则杨凌新军已然被勾连,不是没有可趁之机,所以蔡京等辈就毅然动手了,现在回想起来,宗泽所说策略,也许才是对的,至少中枢反对杨凌之辈,不会像此刻一般,近乎被一网打尽!

    宗泽直接就将他当初对杨凌的谋划说出来,让偏厢之中,一时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杨凌目光凝聚,定定的看着宗泽,而宗泽就毫不退让的迎着杨凌目光,半晌之后,杨凌才淡淡道:“既然如此,则罚汝霖兄军中效力赎罪,随我出征河东如何?暂在我幕府中白身从事。”

    宗泽神色不动,躬身行礼:“女真南侵事急,下官敢不领罪从命。”李邦彦在旁边松了一口气,心下摇头,宗老头子外表刚严,不下耿南仲太师等辈,但是心思灵活,却远过于他们!

    他是明白人,知道女真南侵事大,身为有抱负之人,如何不想在这场国战中出力?但是又不是巴巴的来投效杨凌,而是想领一个罪为河东军前效力的名义,最好什么官职差遣都不要,既守住了立身本分,又有了为国出力之实,这样的人,才称得上人才!

    李邦彦才赞叹完,宗泽又直起身来,肃然道:“晋王领军与女真而决,诚国之幸事,然则尚请晋王请圣人将燕云十六州为藩国,若破女真,则晋王诏告天下,将之于国!如此天下心安,豪杰之士,将望风景从,罪官仅此一言,还请晋王垂纳!”

    几十年沉沦下僚的历练,自然磨砺出宗泽灵活的手腕,不然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他如何能安抚收拢数十万的河朔义军?如何能让京西河东西军一部,皆愿奉其号令?

    可是宗泽同样是有自己坚持的人,不然又岂会又臭又硬的连向赵构上二十四封《乞回銮疏》?最后更是忧愤而亡?与女真战,乃国战也,杨凌独领军抗之,宗泽岂能在陕西冷眼观之?如何能不赶来为国出力?

    然则既为宋臣,也必须坚持杨凌此辈,不能长居中枢,最好让他有多远走多远!哪怕杨凌一见面就如此礼贤下士,一副看重到了万分的姿态,真正投效,想必宰执辈也是意料中事,可是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岂能如此行事?

    杨凌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宗泽前来投效,愿在军中效力,自然是大好的事情,不过还坚持要让自己离开中枢,退而就藩,这却已经是件自己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一路与贼老天斗过来,到得此步,就算将来自己想要急流勇退,麾下这已然成型的团体也不会让自己退这一步,且只要稍有退意,就是粉身碎骨之祸!

    不过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击败女真!天知道自己能不能越过这绝大的关口,天知道大宋能不能在女真铁骑的狂暴潮流中幸存下来!对宗泽这番直通通的话糊了一脸,杨凌也只能选择装没听见,含笑点头:“汝霖兄所言,我自然会深思之,汝霖兄一路而来辛苦,今夜就由李兄安置一下,一应行缠,都由李兄预备罢,明日就要大军出征,于途之中,当得有与汝霖兄细细商谈的时候,既如此,我就不留客了。”

    杨凌这句话说出,谁还敢在晋王府邸多耽搁?就是亲厚如李邦彦,以前和杨凌举止随意,言笑不禁,现下都要略守上下本分,再没有以前在杨凌别业中可以赖着不走,一壶酒几样小菜就可以谈笑终宵的事情发生了。

    当下李邦彦和宗泽两人,就行礼如仪告退,出得门脸寒酸的晋王府邸,自然有车马接上,坐在车内,听着车轮粼粼之声,李邦彦沉默一阵,才对着宗泽道:“汝霖啊汝霖,莫怪李某交浅言深,晋王如此看重,当是异数,大宋一朝,唯晋王是实心任事之人,抗强寇而除积弊,当洗刷这百余年来衰靡之气,为何汝霖兄就不能实心为晋王任事么?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汝霖兄沉沦下僚数十年,已然白首,才有展布胸中抱负机会,如何就不握在手中呢?”

    宗泽坐得端正,淡淡道:“宋祚未衰。”

    今日宗泽,每一句话似乎都要噎得人喘不过气来,直白得让人摇头,李邦彦也只能一笑,靠在马车板壁上,还是要看天命么?正好这靖康年,眼见就是潮流卷荡之年,却不知道气运的剧烈变动之下,天命到底谁属!

    ……

    岢岚军范围,在北缘边之处,有岚谷县,而岚谷县北设有宁远寨,为控扼缘边交通要道的重要军寨,这条道路,也是行商千百年来,踏出的一条通路,并不算宽广,但勉强还是能让军马通行,蜿蜒在群山之间。

    而宁远寨东依岢岚山,正正控扼住这条道路,岢岚军是河东一个穷荒所在,不比丰府鄜三州有与西夏回易之利,且能得到朝中大量资源倾注,虽然份属折家军驻守范围,不过折家子弟,没多少愿意来这个地方苦熬,虽然折彦质下令要加强岢岚军防务,不过折可求带着折家精锐子弟军去浊轮川扫荡南迁来的草原部族。

    其余精兵强将,也多用于加强丰府鄜三州防务,岢岚军还是一切如旧,守备军马,零星散漫,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紧迫感,这也不能完全怪主事者,毕竟命令已经下达了,几十上百年的惯性,岂是人力一朝一夕能够挽回的,又有多少人敢如杨凌一般行那铁血手段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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