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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全文阅读

作者:贼眉鼠眼     传奇纨绔少爷txt下载     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章 小人物

    罗月娘的话吼得很大声,大声得连聋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内容很黄很暴力。

    屋内霎时变得异常安静,方铮和赵俊齐楞楞的看着罗月娘,二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表情不一。方铮只觉得尴尬,毕竟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说出这番话来,让方铮这个名义上的“奸夫”很不好意思。

    赵俊眼睛变得溜圆,英俊无比的脸上乌云密布,面色已经泛上铁青,连脑门都开始发亮。眼中暴射出嗜人的光芒,简直能将人活活杀死。

    罗月娘高举着大砍刀,也楞住了,面色惶急的望向赵俊,却看见赵俊那张铁青得快要吃人的脸,罗月娘不由心里凉了大半截。只感觉天崩地陷,万念俱灰,本来红润无比的俏脸,顿时变作一片惨白。——这在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女人不论表现得多强势,可内心对贞节和名声仍是很看重的,罗月娘怒极之下口不择言说出了那句话,对屋内的三人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震撼。

    屋内气氛很沉默,沉默得可怕。三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是拿眼珠互相盯着,愤怒,委屈,杀气,尴尬……多种情绪在屋内蔓延,令这狭小的屋子变得像个火药库,只消一点小小的火星,便能将整个屋子炸飞,甚至还会在青龙山上空升起蘑菇云……

    方铮沉着脸,默然的看着这一对即将成亲的未婚夫妻,心里却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和一点小小的拆散别人姻缘的愧疚感,——当然,也许还有一点点小得意,不可否认,方铮并不是一个人品高尚的人,心仪的姑娘与她的未婚夫之间产生了一道无法弥合的鸿沟,他确实有点小小的高兴。因为这将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

    现在他只觉得这一切很……荒谬。荒谬得好象三人之间的纠缠情节早已被老天爷安排好了似的,晚上因为赵俊而喝酒,倾诉,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跟罗月娘睡在了一起,接着便是一大早被她追杀,好死不死的,自己却躲进了赵俊养伤的屋子,最后罗月娘破门而入,不管不顾的说出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一切的情节发展得合情合理,却又那么的巧合,就好像方铮和罗月娘偷了情,然后一大早便起床,兴高采烈的去通知她的未婚夫似的……

    方铮觉得,如果他是赵俊的话,此时此刻,他也许会选择一头撞死拉倒,太欺负人了!连装糊涂都没法装下去,哪个男人愿意被人摁住脑袋,硬生生戴上一顶绿帽子?不过方铮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怜悯,所谓一报还一报,如果你小子不绑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既然绑了我,就得付出代价。

    方铮心里非常不厚道的偷笑着,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笑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的言语和动作,甚至连表情都不能有,事情很严重,会死人的。

    三人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罗月娘打破了沉默,她嗫嚅着嘴唇,轻声道:“赵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滚!”赵俊微微垂下头,从齿缝从迸出冰冷的字眼。

    “赵俊,我必须得解释清楚……”罗月娘毫不放弃。

    “滚出去!”赵俊猛然抬头,像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血红的眼珠狠狠盯着罗月娘,目光中的寒意和杀意,令一旁的方铮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罗月娘面色一白,咬了咬牙,恨恨的扔下握在手里的鬼头大刀,似恨似怨的盯了方铮一眼,随即一跺脚,愤愤的跑了出去。

    方铮被她临走时的眼神盯得心头一颤,不由对这位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女子感到了几分心疼,为她,也为自己。

    方铮心中一个声音在反复问着自己:我做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我错在哪里?她跟着赵俊不会有幸福,我把她抢过来,有什么不对?我这是在害她吗?她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在救她?她知不知道赵俊已踏入了朝堂争斗的浑水里,他这种炮灰角色,其实已算是半个死人了?嫁给他这样的人,就算恩恩爱爱,能过多久的好日子?更何况赵俊这厮也不是什么好鸟。

    方铮站在赵俊的面前出神的思考着,见赵俊整个人已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重重的杀机从他眼中暴射而出,直刺向方铮的脸庞。

    方铮笑了笑,他觉得他有资格笑。无论是社会身份,地位,乃至个人的成就,本事,他都比赵俊强,强者永远都有资格在弱者面前笑。

    “赵兄啊,你这样就不对了,她好歹是你的未婚妻啊,你怎能这样对她呢?”方铮假惺惺的劝解道。

    赵俊抬起头,怨毒的盯着方铮,嘶声道:“方铮,你……你好样儿的!***子,你不觉得羞耻么?”

    方铮一楞,我没淫呀……还有,羞耻是个什么东西?

    接着方铮忽然脸色变得通红,忸怩的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瞧了赵俊一眼,腼腆的低声道:“……羞,并快乐着……”

    赵俊闻言差点气得吐血,咬牙阴声道:“你……你,好!我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尝到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从现在开始祈祷,不要落到我的手里,不然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铮嗤笑,怎么每个人说狠话都这几句老套的台词?让我生不如死?做梦去吧!你丫自己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

    方铮表情一整,面色沉静的盯着赵俊,淡淡道:“赵俊,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在这世上,实力代表一切,而你,没这种实力。”

    赵俊闻言,神色愈加愤怒,整个人气得不停的哆嗦,若非他腿上有伤,恐怕早就冲上前来与方铮一决生死了。

    方铮笑了笑,道:“很气愤,对么?但我说的是事实。你只是一颗受人指使的小棋子,不,你连棋子都算不上,你充其量只是一张被人用完就扔的草纸。你别不服气,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绑架我的,不过我告诉你,你的任务应该是杀了我,可如今我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意味着你的任务失败了,你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指使你的人已经放弃你了,甚至……他也许还会杀你灭口!他不会留下你这条线索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你的死,基本已经注定了。”

    见赵俊狂怒的神色已然不见,只是冷笑盯着他,方铮仍淡淡的笑道:“觉得我危言耸听,对么?这就是你们这种小人物的悲哀。你们总以为自己很重要,自己受人重视,却不知道,在你背后那人的眼中,你只是一颗随时可以放弃的弃子,你们这种人卑微得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做到吗?因为我有数百名手下埋伏在这青龙山土匪窝的四周,随时等待我发出的每一道命令,然后坚定不移的执行它。我告诉你,我所拥有的,就是权势!尽管我不喜欢它,但无可否认,有了它,我就比你强大。而且,你背后的人也拥有权势,他同样可以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赵俊仍然怨毒的盯着方铮,冷笑道:“方铮,你别废话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有用的东西,你白费心机了!”

    方铮叹了口气,这家伙如此顽固,真不知他背后的人给了他什么好处,令他如此死心塌地。

    “你现在说还来得及,我承诺保住你的性命。”方铮仍在尽最后的努力。

    “做梦!”赵俊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家伙简直油盐不进,让方铮如同狗咬刺猬般,无从下嘴。

    “你不说没关系,就拜托你高抬贵手,放罗月娘一马可好?你自己找死,别连累她呀!”方铮耐着性子,退而求次。

    赵俊闻言,盯着方铮半晌,然后哈哈大笑:“方铮,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从我嘴里套出秘密,顺便再把我的未婚妻勾引到你怀里,你一举两得,而我,人财两空!打得好算盘啊!哈哈,不过我告诉你,这个女人我本来并不稀罕,可是既然你喜欢她,我还就不放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放手,她是不会毁婚的。这世上的人欠我太多,就算我真的死了,也要拖着她一起上路!方铮,你死心吧!你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包括我的女人!”

    “方铮,识相的就赶紧滚回京城去,实话告诉你,我已将你的行踪秘密告之了上头,他们很快便会派人来杀你……”

    方铮大惊,怎么还有人来杀我啊?老子招谁惹谁了?就这么招人恨呀?

    方铮惊恐道:“谁?谁派人来杀我?你受了伤,这两天门都未出,你怎么传递消息的?”

    幕后到底是谁在主使啊?为何非得干掉我才甘心?我到底得罪谁了?太子?潘党余孽?还是别的大臣?

    不行,我得多调几个功夫好的人来身边护卫,经历过几次生死考验后,少爷我已经变得非常脆弱了……明日便传命令,把杀手哥哥从影子营地调过来,还训练什么新人呀,保护我这个影子的首领才是第一等的大事。

    赵俊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我自有我的办法。方铮,我杀你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并不代表你从此就平安无事了,你若不死,针对你的刺杀就绝不会停止!直到皇……”

    赵俊说到这里,忽然警觉的住了嘴。

    “直到皇什么?什么皇?”方铮眼睛一亮,皇?还是黄?这也许是条线索……

    “没什么,方铮,滚回京城去吧,待在这里,你只能死得更快,回去有那么多人保护你,也许你还能多活几日,奉劝你一句,别待在山上勾引我的未婚妻,色字头上一把刀,若为了个女人而送命,值吗?”赵俊盯着方铮,怨毒得像一条缠上猎物的毒蛇。

    方铮口水都说干,赵俊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到最后还反过来威胁方铮,此时方铮的耐性也耗光了,不由怒道:“妈的!好说歹说,你就是不识抬举,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干嘛这么恨我?我是杀了你爹,还是抢了你老婆啊?”

    见赵俊满眼讥诮的看着他,方铮尴尬的顿了一下,随即道:“咳,……就算我抢了你老婆,可我又没杀你爹,你至于这么恨我吗?”

    赵俊不说话,仍是讥诮的盯着他看。

    方铮被激怒了,老子堂堂朝廷二品大员,跟你陪着客气说这么多,你丫居然还这种态度,太不礼貌了!管你有多少人来杀我,老子先治了你再说!

    心下一横,方铮俯身拾起罗月娘走时扔下的鬼头大刀,龇牙怒道:“赵俊,老子好话说尽,你还是顽固不化,今日不给你点厉害,你丫就不知道何谓王法!妈的!刺杀朝廷命官还这么理直气壮,还有天理吗?太欺负人了!”

    赵俊见方铮手中的大刀寒光闪闪,散发着慑人的冷芒,不由脸色一变,方才的讥诮之色已变成满脸惊恐,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这小子看着一副忠贞不屈的模样,原来也是怕死的。明日便叫温森过来,将他绑到后山去,好好的严刑逼供一番,不信他不招。

    方铮狞笑道:“不干什么,老子给你放点血,让你长长记性,以后跟老子说话别这么没礼貌!”

    “我……我警告你,这是青龙山,不是你作威作福的京城,我是罗月娘的未婚夫……”

    不提未婚夫还好,一提起这话茬儿,方铮气得三尸神暴跳,本打算只吓唬吓唬他的,忽然改变了决定,跟他玩真的。

    方铮二话不说,一脚朝躺在床上赵俊踹去,口里骂道:“狗日的!未婚夫了不起啊?你配得上她吗?你有什么资格娶她?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你凭什么做她的未婚夫?”

    一边骂一边踹,赵俊腿上的骨折还没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好抱住脑袋,大声惨叫着。

    方铮越踹越来气,他觉得这世道太不公了,好不容易主动喜欢上一个女人,老天爷怎么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情敌?像滩甩不掉的烂泥似的,不强大,却足够恶心人,罗月娘摊上这么个未婚夫,也算够倒霉的了。

    气极之下,方铮手中鬼头大刀狠狠的往空中挥舞着,作势要砍赵俊。

    事情偏就那么巧,大刀挥舞之时,正好赵俊的手臂伸出来晃了晃,结果……

    “嗤拉”一声,清清楚楚传入了二人的耳朵。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方铮楞楞的看着手中的刀,又看了看赵俊胳膊上一道狭长见肉的刀口,鲜血,正如喷泉般纷涌出来,一滩一滩的落到床上。

    赵俊也楞楞的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面容迅速的失去了血色,抖索着嘴唇,接着惨叫一声,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方铮,颤声道:“你……你居然真砍我……”

    方铮赶紧将手中的大刀一扔,摊着双手,低着头愧疚的道:“我无意的……”

    赵俊满脸悲愤,望向方铮的目光充满了指责:“你抢我未婚妻,你还用刀砍我……”

    方铮也有点被吓到了,他以前杀过人,不过那是为了保命。挥舞着大刀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砍伤,这还是头一次,虽说是无意的,而且砍的还是个该死的情敌,可他心头仍忍不住有了点愧疚感。

    “……我真是无意的,我好好的挥着刀,你把胳膊凑过来干嘛?这不找砍吗……”方铮咕哝道。

    看着赵俊胳膊上的伤口,方铮关心的道:“……疼吗?很疼吧?我帮你吹吹?”

    赵俊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仍在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伤口很深,几乎入肉见骨,豆大的汗滴从他脸上淌下来,忍住钻心的疼痛,赵俊咬牙道:“你说呢?要不我砍你一刀试试?”

    方铮干干的笑了几声,不着痕迹的将地上的大刀抓在手里,打算待会儿扔出去,不能给他提供报复的工具。

    拍了拍赵俊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方铮安慰道:“别怕,我去给你找点儿金创药,很快就好……”

    说完方铮站起身,朝门外急急走去,边走边头回嘱咐赵俊:“千万要等着啊,我马上就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

    在赵俊咬牙忍痛,又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方铮匆匆的出门找药去了。

    出了门,方铮急走了几步,将大刀扔在路边的草丛里。正要去找土匪们要点金创药,却见胡子脸一脸惶急的朝他走来。

    “怎么了?”方铮问道。

    胡子脸见到方铮,大喜道:“二当家的,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当家的跑下山去了……”

    “她下山干嘛?”方铮惊道,情海生波,一时难以自处,这都可以理解,可……你不能掉头就跑啊,逃避算怎么回事?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胡子脸无辜的道:“我也不知道,对了,当家的好象哭了……”

    “哭了?”方铮大急,不好,这小娘们儿不会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还楞什么呀?走,赶紧下山找她去!”方铮一把扯着胡子脸,往山下走去。

    走在半路上,方铮忽然挠了挠头,咦?我好象忘了什么事情……哎,不管了,先找罗月娘要紧。

    一个时辰过去,土匪窝的一间木屋中传出虚弱至极的大骂声:“方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药呢?”

    ------------以下不算字数--------------

    今天少了点,晚上有点事,嗯,很重要的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醋海生波

    身负为赵俊找金创药重任的方大少爷,早已将这事儿给抛到了九宵云外。他现在的心情很焦急,罗月娘下山不知去了何处,这年代,若女人被人指称不贞,对那女人而言,可真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儿,罗月娘该不会去寻短见了吧?

    怀着焦急的心情,方铮和胡子脸一起下了山,在山下的瓜棚边,方铮与胡子脸分了手,两人分头寻找罗月娘的踪影。

    山下是一片无垠的农田,隆冬时节,田里的作物早已收割,只剩一片光秃秃的禾茬子,万物俱静,间或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不绝。

    方铮无神的看了看这辽阔的田地,大是挠头不已。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找?不知罗月娘躲在哪里,凭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找得到?

    烦恼的揪了揪头发,方铮忽然仰天朝天,大声喊道:“有人吗?给老子滚几个出来!”

    话音方落,从山林里,溪水边,还有小丘陵的山包之后,神奇的冒出十几个人出来。众人急走几步,聚集到方铮面前,单膝下跪,恭声道:“见过方大人!”

    这群人当然便是影子属下,自从方铮失踪后,影子属下将此事引为生平奇耻大辱,身为华朝的特务机关,顶头上司失踪了,追查多日竟找不到他的下落。温森回营后,将影子里面几个管事的头头无差别的骂得狗血淋头,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方铮,他们怎敢再让这位顶头上司离开他们的视线?所以方铮现在无论在什么地方,身边不远处总是隐蔽着他的属下,奉命随时保护他,以及传递方铮发出的命令。

    方铮淡淡的扫了一眼属下们,哼道:“都起来吧,说说,这附近有多少咱们的人手潜伏着?”

    一名管事头头模样的属下恭声道:“禀大人,山上有一百余名手下,山下也有二百余名,在此等候大人的命令。”

    “温森呢?”

    “温大人昨日连夜赶回了京城,向皇上和公主殿下禀告大人平安无事的消息。”

    方铮点了点头,道:“去叫手下们集合,在这附近全力寻找一个人。”

    影子属下忙应道:“是,敢问大人,要找何人?”

    “嗯,找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衣服,长得……嗯,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睫毛弯弯的,嘴巴小小的……销魂,销魂得紧呀……”方铮越说越投入,连神色都变得色眯眯起来。

    影子属下见方铮这副淫荡的模样,互觑几眼后,大家都会意的点了点头。

    那名回话的属下立马心领神会的凑到方铮耳边,悄声淫笑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大人久旷之身,需求较高,属下斗胆,一个女子可能不够,不如多叫几个来,以解大人之需……”

    方铮一楞:“什么多叫几个?啥意思?”

    属下色笑着,朝方铮丢了一个“大家都是男人”的淫荡眼神,挤眉弄眼悄声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而且属下发誓守口如瓶,绝不让长平公主殿下知道。……京城的群芳阁最近新进了几名色艺俱佳的江南女子,属下这就派人,将她们连夜从京城请出来,送到大人的床榻上,以荐大人枕席……”

    见方铮两眼发直,呆楞楞的看着他,属下一怔,接着又赶紧识趣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悄悄塞入方铮手中,同时还淫笑道:“……这是大人要的春药,名曰‘烈女吟’,这可是个好东西呀,嘿嘿,大人当可用此药以增房事之情趣,嘿嘿,嘿嘿……”

    身旁十几名影子属下一脸暧昧的瞧着方铮,异口同声的“嘿嘿”淫笑起来,毛骨悚然的笑声,吓得农田里几只找食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得无影无踪。

    方铮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烈女吟,心头升起一种欲哭无泪的悲哀感。

    老子的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呀?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老子的作风一贯严谨正派,怎会有如此淫荡猥琐的手下?温森平日是怎么教他们的?回了京城,我得在影子里展开一次整风运动,再这样下去,好好的特务机构变成了采花贼的淫窝,皇上还不得砍我的脑袋呀……

    看着淫笑连连的众属下,方铮将脸一板,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怒道:“放屁!你们这群混蛋,思想怎能如此龌龊邪恶?”

    众属下被忽然翻脸的方大人吓得一惊,同时将脸上的表情一收,闭上嘴老老实实挨训。

    方铮却没工夫训他们,罗月娘现在踪影全无,得赶紧派人找呢。

    堂而皇之将手中的烈女吟往怀中一放,方铮板着脸道:“整天就想着跟窑子里的女人干那事儿,你们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等老子回了京城再好好收拾你们!”

    见众属下吓得噤若寒蝉,方铮满意的瞪了他们一眼,正色道:“现在,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全力寻找一个女人,穿着红色衣服,刚从土匪窝里跑下山去的……”

    方才答话的属下惊异的看了方铮一眼,插言道:“大人……您说的红衣女子,是否便是这土匪窝的当家的,名叫罗月娘?”

    方铮闻言大喜:“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告诉我,她如今人在何处?”

    属下恭声道:“自从发现大人的下落后,属下们这两日将青龙山土匪窝的情况摸了个通透,罗月娘是匪首,自然得加倍注意她……”

    “废什么话!赶紧说,她人如今在哪里?”方铮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属下抬起头,朝方铮笑道:“大人勿急,那小娘们儿跑不了!她一离开匪窝,就被咱们兄弟盯上了……”

    方铮闻言大喜,兴奋的搓了搓手,高兴的夸赞道:“不愧是老子的手下,办事真让我省心!……现在她人呢?”

    属下得意的一笑,炫耀似的道:“被咱们影子盯上的人,她还能跑得了?上天入地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不过那小娘们儿武功确实高强,离开匪窝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踪她,于是她便在后山的竹林里,跟咱们的兄弟打了起来……”

    方铮大惊失色:“打……打了起来?”

    属下见方铮脸上变色,急忙陪笑道:“大人别担心,打起来后,兄弟们赶紧叫来了几十个人围住了她,后山僻静之极,她又叫不到帮手,武功再高强也没用,这会儿估计那小娘们儿已经被咱们兄弟群殴致死了……哇哈哈哈哈!”

    “扑通!”

    “大人!方大人!你怎么了?你醒醒!来人,快去叫大夫!大人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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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扬州府。

    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庭院,坐落在运河旁边,庭院之外,栽种着几棵垂柳,时值隆冬,垂柳的枝条早已谢败,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轻轻摆动,显得萧瑟而破败。

    庭院内是一间如同大殿般的大屋子,屋内铺就光滑的大理石,空荡荡的前厅里,一道厚重的珠帘帷幕,将前厅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

    扈云生跪在大厅内,冬日寒冷的季节里,他的额头上却大汗淋漓,他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耷拉着眼皮,脸上的汗水都不敢擦拭,任由它滴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扈云生只是一条狗,是的,在那帷幕之后的人物面前,他就是一条忠心的狗,主人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可是这一次,主人命他咬人,他却没咬到,作为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很明显,他失职了。所以现在他跪在这个前厅里,怀着万分惶恐的心情,等待着主人的惩罚。

    在他的眼里,帷幕之后那位他一直未曾见过的主人,如一座山般高大的存在,主人说的每一句话,下的每一个命令,对他而言,比皇帝的圣旨更有效用。他一直都将主人供若神明,而现在,他心中的那位神明很不高兴。

    “你刚才所说的,属实吗?”帷幕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平静之极,可扈云生却知道,这平静的背后,也许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扈云生将头深深的伏在地上,用恭敬至极的语调,低声道:“是的,主上。赵俊传来的消息,方铮还活着,甚至……莫名其妙做了青龙山那个土匪窝的二当家。”

    “土匪窝的二当家?”帷幕后的声音略略高了些,显示声音的主人此刻是多么的讶异。

    “是的,主上。赵俊传来的消息上说,那晚他正要下手除去方铮时,却不料青龙山的匪首罗月娘将他拦住,保下了方铮的性命。所以方铮没死,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青龙山的土匪窝里。”

    “如此大事,你怎么今日才报?”主人的声音很不满。

    扈云生吓得一激灵,脑袋伏在地板上不敢抬,惶恐回道:“禀主上,那晚之后,赵俊便一直未与属下联系,而且……他还说,原本打算再上青龙山,寻找机会将方铮杀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方铮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赵俊还在半山腰时,方铮便施诡计,弄断了赵俊的右腿,此时赵俊虽然与方铮同处匪窝,无奈腿伤未愈,动弹不得,根本无从下手……”

    扈云生说到这里,脸上的冷汗又不停的开始往外冒。

    有个这样不争气的手下,扈云生也觉得无地自容,更让他惶恐的是,任务没完成,破坏了主人的计划,等待着他的,不知是怎样的处罚。

    “哼!你带出来的好手下!”果然,帷幕后的主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寒恻恻的道。

    扈云生大惧,伏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颤声道:“属下该死!请主上责罚!”

    良久,帷幕后没发出半点声音。就在扈云生忐忑不安之时,主人清冷的声音又传来。

    “如今京城朝堂之内的情势如何?”

    扈云生心中松了一口气,恭声道:“如今京城朝堂,大臣们仍旧如常。可是局势却异常诡谲,方铮失踪之后,皇上严旨查办了金陵府尹,城卫军副将秦重也被皇上降旨责罚二十廷杖,并罚俸一年,仍居原位留用。”

    “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呢?”

    “方铮失踪,所有矛头全都指向太子,朝中大臣们私下议论,都觉得此事乃太子所为,如今太子虽负监国之职,手握重权,可为人行事却较以前低调了许多,下朝之后闭门不出,不见任何客人,似为此事而避嫌。福王身在吏部,由于根基太浅,尚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如今也是举步维艰……”

    “哈哈哈哈……”帷幕后的主人忽然大笑起来,声音满是讥诮之意:“堂堂国之重器,太子,福王,文武百官,甚至是皇帝,哈哈,离了这个方铮,莫非全都支撑不起来了?天大的笑话!一个泼皮混混般的无赖人物,何德何能,竟能左右我华朝大国之朝局?”

    扈云生闻言不敢作答,老老实实伏在地上,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主人大笑之后,忽然沉声道:“扈云生,你办事不力,错用手下,致使任务失败,回去后自断一指,领五十鞭子。”

    扈云生闻言大喜,恭恭敬敬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道谢不已。

    主人的惩罚已经算很轻了,按照惯例,任务失败的手下,主人通常都是让他从这世上消失,今日主人只断了他一根手指,挨上几鞭子,实在算得上是法外开恩。

    “方铮,哼,你是只杀不死的蟑螂么?扈云生,赵俊杀不死他,你应该杀得死吧?带几个人去青龙山,把方铮的脑袋割下来见我,这次若再失败,你还是自己了断吧,我的手下不养没用的废物!”

    扈云生浑身一颤,赶紧恭声应命。

    “至于那个赵俊,不能让他活着,以免被方铮追查到我身上,你去杀方铮时,顺便也将赵俊做了。这种人连狗都不如,要之何用?还有那个匪首罗月娘,哼!坏了我的大事,委实该死!把他们全都做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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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朝京城,方府内。

    “什么?找到那混蛋了?哈哈!”

    长平高兴得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旁的凤姐,嫣然和小绿也满面欢喜,紧紧抓住彼此的小手,高兴得俏脸都泛上了迷人的潮红。

    长平无视跪在她面前的温森,急匆匆的往府外走去,边走边张望。

    “咦?他人呢?温森,你不是说找到他了吗?他怎么没回来?莫非他先进宫见父皇去了?”

    温森苦着脸,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涩声干笑道:“这个……嘎嘎,这个……方大人说,暂时不能回来,他说……他说绑架他的人如今也在山上,大人要继续追查下去,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之人……”

    闻知方铮并未回京城,众女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黯淡下去,彼此互望几眼,发现大家的眼中尽是失望。

    长平明亮的眸子迅速黯淡了下来,随即嘟起了嘴,不高兴的道:“这事儿他交给你们去办不就得了,他干嘛非得自己去查?你们影子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当官儿时日已久,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他哪是查案呀,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留在山上勾搭那女土匪头子……

    回京之前,已将一切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的温森,心中不断苦笑。当然,这话他打死都不敢跟长平说,否则后果很严重。

    不过温森显然低估了自小在皇宫长大的长平公主,尔虞我诈的事情见多了,长平见温森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不由心中起疑,轻颦黛眉问道:“温森,方铮那个混蛋到底在青龙山上做什么?你老实交代!”

    温森吓了一跳,赶紧苦着脸道:“回公主殿下,方大人真是在查案啊,属下不敢有丝毫隐瞒……”

    长平狐疑的道:“除了查案呢?他还做了什么?”

    温森犹豫道:“……除了查案,方大人……方大人还顺便做了那土匪窝的……呃,二当家……”

    “什么?”此言一出,厅内众女尽皆大惊,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呀?

    长平楞了楞,随即大怒道:“那个不着调的混蛋!好好的高官显爵不做,去做劳什子土匪窝的二当家,他……他疯了么?”

    “温大人,你是说,夫君他在青龙山做了土匪二当家?”嫣然插言问道。

    温森心里叹了口气,恭声道:“禀二夫人,是的。”

    嫣然闻言又是一惊,神色颇为惶急的转头对长平道:“姐姐,糟了!”

    长平怒气未息,闻言奇怪的看了嫣然一眼,道:“什么事糟了?”

    嫣然古怪的看了垂头不语的温森一眼,凑在长平耳边轻声道:“姐姐可还记得,前几日方家商号从京城发往幽州金铺的两车黄金和玉石吗?”

    长平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道:“记得啊,怎么了?”

    嫣然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道:“前日押车的震远镖局还有跟随而去的护院头儿郑仗,联名传来消息,说徐州府附近的官道被断,他们决定改走青龙山,算算日子,也许明天便会走到青龙山脚下了……”

    长平大愕,吃吃的道:“你……你是说……”

    嫣然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肯定的点了点头,抿着唇轻声道:“不错,那两车黄金和玉石,很有可能会被青龙山的二当家,咱们的夫君亲自带人下山抢了去……”

    “…………”众女包括温森在内,尽皆愕然,大厅内久久没人作声。

    片刻之后,长平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扶着额头坐在了椅子上,呻吟般喃喃道:“天呐!这叫什么事儿呀!日子没法过了!老娘这里辛辛苦苦为他打理家事,维持买卖,这个……这个败家子倒好,领着土匪去抢自己家的财物,我……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转头看众女,见大家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连温森都情不自禁的点头,长平见状,不由更加哭笑不得。

    “温森,那个混蛋除了做土匪的二当家,还干了什么?老实说!不然本宫叫父皇把你扔进大牢,治你个诳言不敬之罪!”长平一拍桌子,大喝道。

    方铮留在山上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不由得长平不怀疑他的真正目的。

    温森闻言吓得浑身一抖,颤声道:“公主殿下,真没别的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啊!”

    长平俏目一转,忽然问道:“你说他做了二当家?那他上面应该还有个大当家吧?大当家是谁?”

    温森此时已是满头大汗,闻言更是颤栗不已,心中对长平那天生奇准的女人直觉佩服得五体投地,温森擦了擦汗,结结巴巴的道:“呃……大当家的,咳咳,大当家的……她姓罗……”

    长平见温森的神态,心中立马便知这大当家的非同寻常,闻言微微的眯起眼,冷声道:“嗯,姓罗,然后呢?叫什么名字?是男是女?长相如何?快说!”

    温森心中叹了口气,方大人啊方大人,不是属下不帮你,实在是你的夫人太过厉害,属下隐瞒不下去了,你……你老人家在青龙山上,……自求多福吧!

    “禀公主殿下,那大当家的名叫罗月娘……长得,咳咳,长得很是貌美……”温森老老实实的全交代了。

    “罗月娘?貌美?”长平和众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心中都有数了。

    什么追查绑架案,什么寻找幕后主使,全都是屁话!这个不要脸的混蛋留在山上的主要目的,纯粹就是为了勾搭那个貌美的罗月娘!

    众女表情复杂,有伤心,有失落,也有几分不服气的醋意。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大家在府里为他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他却在山上悠闲的勾搭别的女人,——那个女人真的貌美吗?美到他连家都不想回了,情愿留在那穷山沟里吃土喝风?

    长平面色怔忪了片刻,便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勃然大怒道:“混蛋!该死的混蛋!他怎么不去死!老娘在家里累死累活,日夜担心他的死活,吃不下,睡不着。他却只顾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么?还有那个勾搭人家夫君的狐狸精,太不要脸了……”

    凤姐闻言脸色一窒,长平斜睨了她一眼,哼道:“我又没说你,你是大狐狸精,那个罗月娘是小狐狸精!哼!”

    想着自己在方府日夜操劳,为那个该死的混蛋担心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却为了别的女人不肯回家,想到这里,长平的眼眶忽然红了,豆大的泪珠儿顿时流了满脸,心中委屈得恨不得死去才好。

    非但是她,厅内众女都默然伤神,垂着头不停的抹泪。

    厅内气氛一时陷入低靡。温森尴尬的站在厅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万分为难,唉!早知我就随便派个人来大人府上传讯便是,干嘛非得自己亲自来?贱呐!

    长平越想越不甘心,委屈的脸色也渐渐开始阴沉下来,青龙山的土匪?老娘倒要亲眼看看,你这个女土匪头子,到底生得怎样一副貌美模样,勾引得人家的夫君连家都不想回。

    狠狠擦了一把眼泪,长平走出前厅,朝门外大喝道:“侍卫,集合!”

    温森闻言大惊,结结巴巴道:“公主殿下,您……您要干什么?”

    长平冷冷一哼,没搭理他。

    没过一会儿,三百多名随侍长平的女侍卫便在前院排好了整齐的队列,英姿飒爽的挺胸望着长平。

    温森浑身冒着冷汗,心中不禁哀叹连连,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不顾众人的目光,长平面朝女侍卫们,大声道:“现在就出发,到徐州城外冯仇刀的军营驻地去!”

    众女侍卫齐声应命,排着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开出了方府,杀气腾腾的朝城外走去。

    温森看着这群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母老虎,吓得腿都软了,哭丧着脸,哀声道:“公主殿下……您,您这是要干嘛去呀?”

    长平冷冷一哼:“你没长眼么?当然是去冯仇刀的军营去,他不是有五千士兵驻扎在徐州城外吗?我去叫他出兵。”

    温森两眼发直道:“出……出兵?出兵到哪里?”

    长平眼中闪过几分戾色,阴沉沉的道:“……攻山!剿匪!”

    -------------以下不算字数-------------

    昨晚我喝醉了,今日头疼欲裂,心中除了难受,还有满腔的悲愤,昨晚……唉!昨晚的我,很杯具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英雄救美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啦!”

    皇宫的御书房内,温森气喘吁吁,连滚带爬的冲到皇上面前,跪下大呼道。

    皇上正在看书,见温森一副惶急惊恐的神色,不由皱了皱眉,沉声道:“慌什么!你的顶头上司方铮失踪的那一次,也没见你慌成这样,哼!不成体统!”

    温森吓得脸色一白,赶紧整了整衣裳,面容肃然的拜道:“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找到方铮方大人了!”

    “什么?”皇上闻言惊喜交加,手中的书掉落桌案的一方端砚内亦浑然未觉。

    “再说一次,你找到方铮了?”皇上面带喜色,盯着温森沉声道。

    温森恭声重复道:“皇上,方铮方大人已找到了。蒙天之幸,方大人平安无事。”

    皇上捋了捋长须,眼中喜色怎么也掩饰不住,闻言喃喃道:“不错,蒙天之幸,呵呵,果然是蒙天之幸啊!哈哈!”

    皇上大笑了几声,忽然顿住,疑惑道:“他人呢?怎么还没进宫?莫非先回家了?”

    温森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心中万分为难,果然是父女连心,连问的话都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回皇上的话,呃……方大人暂未回京……”

    “哦?”皇上眉头皱起,沉声道:“他为何不回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麻烦,当然麻烦,您的女婿马上就会遇到大麻烦了。

    温森偷偷抬头瞧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皇上,涩声道:“皇上,方大人说,发现了绑架他的人,此时正在青龙山,方大人的意思,是跟他在一起,从而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温森又照着回答长平公主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

    皇上点了点头,对于方铮入虎穴,得虎子的英勇行为不太相信,闻言思忖了片刻,便冷笑道:“查案?找幕后主使?呵呵,笑话!方铮是什么样的人,朕还不了解吗?只要是危险的事,除非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干的,现在倒主动深入匪窝去找什么幕后主使,哼!朕何时见他如此英勇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森闻言,不由对皇上的准确判断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得简直太对了!一语中的啊!以方大人的性格,说什么查案,果然瞒不了皇上雪亮的眼睛。

    皇上想了一会儿,便将此事揭过不提,方铮此人刁钻得紧,鬼名堂太多,旁人很难猜出他在想什么,还是等他回京后问个清楚比较好。

    皇上皱眉问温森道:“你刚才进门大呼小叫,说什么大事不好,到底是什么事?”

    温森赶紧伏在御书房的红地毯上,声音哆嗦着道:“皇上,长平公主殿下领着几百女侍卫,去了徐州城外冯仇刀将军的驻地了……”

    “宓儿去那里所为何事?”

    “公主殿下说,此去乃是为了请冯将军出兵……呃,攻山,剿匪……”

    “什么?宓儿为何这样做?她疯了不成?方铮还在山上呢!”皇上大惊道。

    谁说不是呢?温森心中满是无奈和担忧,刀兵无眼,若攻山之时,方大人被冯将军的龙武军士兵伤到,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瞧着皇上一脸震惊,温森叹了口气,只得将此事稍稍润色后说了出来,当然,勾搭女土匪一事是绝对不能说的,皇上知道了必定龙颜大怒,下旨砍了方大人也不一定。因此温森只敢说长平急于救方铮出匪窝,故而请冯将军出兵攻山云云。

    “胡闹!简直是胡闹!”皇上气得浓眉一掀,大怒不已。

    “方铮深入匪窝,为的是查出幕后主使,宓儿这一闹,岂不是打乱了方铮的计划?太胡闹了!”尚蒙在鼓中的皇上怒冲冲的道。

    “温森,传朕的旨意给冯仇刀,若宓儿向他调兵,不准他动用一兵一卒!”

    温森擦着汗苦笑道:“呃……皇上,您这道旨意……恐怕行不通啊……”

    “为何?”

    “皇上,长平公主殿下只带了数百侍卫前去,冯仇刀不出一兵一卒的话,恐怕公主殿下仍是不肯罢休,青龙山的山路上致命的机关陷阱太多,凭她那几百号人是绝对攻不下来的,如此一来,冯将军为了保护公主殿下,也不得不出兵了,否则,若公主殿下有何闪失,他冯将军也难辞其疚,皇上,此事,为难的是冯将军呀!”

    皇上闻言,怔怔楞了半晌,最后终于叹了口气:“以宓儿的性子,追也追不回来了,此事倒成了一个解不开死局……唉,罢了,温森,将影子全部调往青龙山,保护宓儿和方铮的安全,其他的事,还是等冯仇刀剿灭了土匪再作安排吧。——还有,绑架方铮的那人不是也在青龙山吗?将他秘密绑赴京城,严加审讯,那个人不能死!朕也很想知道,普天之下,到底谁敢与朕作对!”

    温森磕头领了旨,心中苦涩得跟吞了黄莲似的。

    他的两句话便引得公主殿下醋海翻腾,大怒之下发兵剿匪,方大人若知道了,会不会气得杀了他?还有,刚才为了替方大人开脱,自己在皇上面前隐瞒了公主殿下攻山的真正原因,日后若被皇上查出,不大不小也是一桩欺君之罪……

    温森觉得自己现在处于一种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了。

    不该回京啊,不该回京啊!唉,本官长久奔波,身子不太舒服,此事完结之后,还是告几天病假吧……

    皇上看着温森退出了御书房,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闹心呐!

    这时曹公公小心的走进了御书房,跪禀道:“皇上,寿王和英王两位殿下,今日进京了……”

    皇上闻言一皱眉,沉声道:“他二人不在藩地就藩,回京做什么?不奉诏便私自进京,他们想造反么?”

    曹公公细声道:“老奴只听二位殿下说,藩地气候寒冷,二位殿下多有不适,贵体染恙,故而回京疗养……”

    皇上冷笑:“多有不适?贵体染恙?哼!两人同时病了,这倒巧得很,太子监国,福王入吏部,这当口他们却回来了,怕是得了红眼病吧?”

    曹公公久侍皇上,皇上亦将他视为心腹,所以有些话在他面前说说也无妨。

    曹公公伏在地上,半晌不敢出声。

    “泰王呢?他不会正巧也病了吧?”

    “禀皇上,泰王殿下自除灭潘逆叛党一事后,便出了京城,回藩地去了……”

    皇上面色稍霁,温声道:“还是泰王和福王最识大体啊!朕的这几个皇子……唉!”

    曹公公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皇上……据影子回报,寿王殿下昨日快进京之时,曾派了一批人马前往青龙山,好象是打探什么消息,后来见青龙山四处布满影子的暗桩,寿王殿下的人马不敢轻举妄动,在山下转了一圈,又原路回去了……”

    “寿王一直在兴庆府监军,他派人去青龙山打探什么?那里只有一个土匪窝呀……莫非……”皇上的眉头深深皱起,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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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终于被众影子属下救醒了。

    刚一醒来,方铮便发了狂似的,一脚一个的将影子属下们踹得嗷嗷直叫。

    “老子好不容易看上的美女,被你们这群混蛋杀了!你们都得给她赔命!”

    影子们被踹得叫苦连天,大人哎,您早说那妞您看上了,杀了咱们也不敢这么对她呀……

    一名影子管事头头挨了好几下无影脚,忍痛叫道:“大人!大人慢点动手,此时还来得及救人,大人别浪费时间呀,迟则休矣……”

    方铮一惊,对啊,罗月娘武功高强,纵然打不过影子数十人的围攻,至少抵挡一阵子没问题吧?我得赶紧去救人才是,不能在此浪费时间了。

    “回京后再好好收拾你们!无法无天了!老子的女人都敢杀,温森最近给你们喂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

    方铮掉头便往山上跑去,影子属下臊眉搭眼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心急火燎的飞快赶往后山。

    后山的竹林里,四十多名影子属下蒙着面,正冷冷的与罗月娘对峙着。

    他们已围攻罗月娘半个多时辰了,可罗月娘武功实在太高强,影子被她放倒了不少,大伙儿却仍对她无可奈何,使尽全力也仅只让她身上受了几处轻伤。这未免让影子们觉得有点羞愧,毕竟他们都是刚从杀手哥哥手下训练出来的精英式人才,几十个人围攻一个女子,半个多时辰还没收拾下她,实在太丢影子的面子了,不知方大人和温大人知道后,会怎么责罚他们……

    罗月娘手中长剑撑地,剧烈的喘息着,此刻她衣衫凌乱,手臂和腹部各被人划了一刀,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着,她却没时间去包扎。

    她的心中充满了惊骇和疑惧,面前这群人不声不响的跟踪她,被她发现后,短时间内便召来了一大群帮手围攻她,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自小便在青龙山长大,她想不通,山上何时驻扎了这样一批人马。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若说他们是为了青龙山的地盘,针对山上两百多名土匪弟兄,那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从这群人的身手来看,他们攻击时配合默契,进退之间颇有军伍合击之章法,数十人搭配起来,纵然面对数倍之敌,亦能与之战个不分上下。这样一群人,会稀罕她青龙山这小小的地盘么?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此截杀我?受何人指使?”喘息了一会儿,罗月娘调匀了气息,冷冷问道。

    影子并未答话,为首的一名管事蒙着面,往左右打了个眼色,回答她的,是刀剑齐发。

    罗月娘强打起精神,飞快的用剑一挑,众人又开始了新的一番恶斗。

    方铮和影子属下赶到后山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完了完了!我老婆快被你们打死了!”方铮拍着额头,哭丧着脸小声的叫道。

    影子管事面色赧赧,张开嘴便欲叫众人停手。

    “慢着!闭嘴!”方铮赶紧打断了他。

    “你们停手了,我上去怎么跟她解释?说你们是我的手下,被我派去杀她?老子以后还怎么泡她?”方铮没好气道。

    管事挠了挠头,迟疑道:“那……大人的意思是,……接着杀她?”

    方铮向天翻了翻白眼,有这么一群笨手下,是我的不幸啊!

    “演戏啊!会演戏吗?”方铮瞪着他道。

    见管事一脸茫然的白痴表情,方铮叹了口气。

    “你们待会儿全都上去,跟在场那几十个人暗地打好招呼,做出个要杀她的样子,但不许真的杀她啊!然后呢,嘿嘿,就该我闪亮登场了……”

    管事福至心灵,立马会意道:“啊——属下明白了,然后大人英雄救美,最后咱兄弟们被大人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大人便可赢得美人芳心……大人,高啊!实在是高!”

    方铮得意至极的笑了笑,英雄救美的桥段虽说狗血了一点,可它管用啊,泡妞靠的不是方法多么出奇,靠的是在正确的时机使用正确的方法,甭管这方法的多么的老套。

    “还楞着干嘛?赶紧开始呀!”方铮不耐烦的催促道。竹林中的厮杀已渐渐白热化,罗月娘身形也有些踉跄不稳了,再这么打下去,没准她真会被影子所杀。

    管事一个激灵,赶紧一招手,众人手执刀剑,加入了战圈。留下方铮一个人,在竹林外面贼头贼脑的张望着。

    围攻罗月娘的四十多名影子见忽然来了援兵,纷纷高兴的大叫了几声。

    罗月娘见强敌又来了外援,不由暗暗叫苦,今日怕是要栽在此地了。刀光剑影中,罗月娘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竟然浮现出方铮那贼兮兮的面容,那个与她睡了一夜,轻薄了她的臭男人,不知今日死去,他是否会为我感到伤心?

    援兵加入战圈后,却不急着动手,反而与围攻罗月娘的影子们暗中通起消息来。

    只听得原本围攻她的影子属下们尽皆忘形的大叫道:“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执行命令!”影子管事低声的叱喝。

    于是,五十多名影子属下啼笑皆非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有气无力的举起手中的刀剑,轻飘飘的朝罗月娘攻去,他们口中喊杀声震天,手上却一丝劲道都没有,看着就像一群风烛残年的老头儿在公园慢腾腾的打太极拳似的,其攻击的招式别说凌厉了,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慢得离谱。

    罗月娘本来满心愁苦疑惧,以为今日即将毙命于此,却没想到敌人援兵来了之后,攻击的力度反而更小了,压力顿减之下,她也来不及细想其中原因,精神一振之后,她的招式便愈加凌厉起来。

    不过影子们也不傻,攻击她的招式和力道虽说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危险性,可面对罗月娘的攻击,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防守起来当真是滴水不漏,这场如同戏台演戏般的打斗就这样一直持续着,整个场景充满了异常诡异的意味。

    方铮观察了半晌,忽然嘿嘿一笑,英雄该上场了。

    于是他从一片茂密的竹林里冒出头来,高举双手,义正严词的大喝道:“呔!这么多大男人,围攻一个弱女子,简直太不要脸,太没羞耻了!当家的别怕!我来救你脱困!”

    说完他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影子的包围圈之外。

    方铮是影子的顶头上司,众人如何不认得他?见他到来,纷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主角终于登场了,再这么打下去,那姑娘没累死,咱们也该累死了,演戏也是件苦力活儿呀。

    见方铮冲了过来,影子们纷纷自动自觉的让开一条道,任由方铮冲到包围圈中,这情形哪像是殊死搏斗呀,简直像夹道欢迎视察搏斗现场的领导似的。

    罗月娘见方铮到来,不由大惊,怒声道:“你怎么来了?你……你有病啊!还不快跑!想找死吗?”

    方铮正气凛然的一挺胸,眼含杀气的扫视着包围着他们的影子属下,沉声道:“当家的,死有轻如鸿毛,亦有重于泰山者,我方……小五是一条堂堂正正的好汉,当家的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生死关头,方铮挺身为她赴死,罗月娘此时也禁不住热泪盈眶,眼红红的看着方铮,感动的道:“二当家的……你……”

    方铮警戒的盯着影子们,面容冷冽的一摆手,大叫道:“当家的,别说了!今日就算为你去死,也是值得的,我只希望当家的别忘了我,今生不能得到你的芳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咱们若有缘,来生再见吧!”

    说完这番深情而肉麻的告白,方铮不待罗月娘作出反应,便怒目圆睁,朝着影子们暴烈的大喝道:“狗杂碎们!来吧!让方五爷来超度你们!”

    影子们被方铮的一番话说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啧啧有声,瞧大人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恶心了!难怪大人年纪轻轻,府里便有了四位国色天香的夫人,大人勾搭女人的本事,委实不小哇!

    见方铮挥舞着双拳,装模作样朝影子们攻来,众影子迎头而上,纷纷大喝一声:“来得好!”双方便你来我往的喂起了招。

    于是,竹林内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只可惜,这场争斗简直就像一部放慢了N倍的电影,众人口中哇呀呀的怪叫着,出手招式看着倒也凌厉,可实际上却连方铮的半片衣角都没沾上,每每快触到方铮的身体时,手下们便意外的变换了攻击的方向,不是朝他肋下滑去,就是往他头侧一拳打空。看起来就像方铮身体外面有一层无形的保护膜似的,任何刀剑拳掌都挨不到他的身子。

    罗月娘的情形也跟方铮差不多,她越打心中越是奇怪,这……这哪像在拼命呀,分明像是一群大人面带无奈的陪着一个小屁孩玩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自打方铮一出现,情势便演变成这样了?

    一群人在竹林里假惺惺的玩得不亦乐乎,若是一直这样倒也还好,按照原计划,过不了多久,方铮便会大展神威,将他们这群人打得落荒而逃,这场戏就可以落幕了,大家也可以赶紧回去洗洗睡觉,该干嘛干嘛去……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竹林的上方是一片怪石,三条人影此刻正躲在怪石之后,冷冷的注视着竹林内的这场闹剧。

    三人身着黑衣,全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他们的眼中露出阴冷残酷的光芒,像三只等待机会便扑上去一口咬断猎物脖子的猎豹。

    “中间那个人,确定便是方铮么?”其中一名蒙面人冷冷的问道,看着场内上窜下跳,打得煞有其事的方铮,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杀意。

    “是的,扈头儿,属下确定是他,他旁边的那名女子,便是土匪头子罗月娘……”旁边的蒙面人恭声道。

    原来问话的蒙面人正是扈云生,领了他主人的命令,星夜赶往青龙山,准备刺杀方铮,罗月娘和赵俊。

    扈云生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兴奋之色,搓了搓手掌,低声道:“真是天助我也!三个目标,眼前便出现了两个,而且正好有人杀他们,场面如此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终于可以不负主上所托了……”

    “头儿,咱们动手吧,他们也都蒙着面,我们混在里面,他们一时也认不出,咱们正好趁机帮他们把方铮和罗月娘杀了,你瞧那群脓包,半天都没收拾下来,无用之极……”

    另一名蒙面人迟疑道:“头儿……他们打得好象……有点奇怪啊。”

    扈云生看了看场中呼呼喝喝的众人,随即摇头,道:“确实有点不对劲,……不过机不可失,场面混乱不明,下去一个人便好,别忘了那个赵俊还在土匪窝里,那里比此处更复杂。”

    其中一名蒙面人道:“头儿,那我下去,你们去杀赵俊吧。”

    扈云生点头道:“好,小心点,方铮此人油滑得紧,别着了他的道,我们进匪窝杀赵俊去。”

    说完扈云生便带着一名蒙面人从怪石后消失,留下的这名蒙面人左右观察了一下场内的形式,忽然身形像一只大鸟般飞起,轻飘飘的落在影子的包围圈之后,落地无声。

    方铮正打得兴高采烈,很久没这样运动过了,众手下陪他练练筋骨,倒也舒坦得紧,就是手臂有些酸累,看来过一会儿本少爷便该大展神威,把他们都打跑,然后一把将罗月娘搂在怀里,用充满男人味儿的大嘴狠狠的亲上她的樱唇,罗月娘娇呼一声,随即便投入他宽广的男人怀抱,从此同结连理,晚上便共赴巫山云雨,你侬我侬,来年给我生个小土匪头子……

    想到这里,方铮浑然忘记此时正在“殊死拼杀”,居然忘形的大笑起来。

    “大人,大人!”混乱的打斗之中,一名影子属下趁机小声提醒方铮。

    “嗯?什么?”方铮一楞。

    “大人,……您该挡住属下这一招了……”属下满头黑线。

    方铮低头一看,却见属下的拳头已经伸到了方铮的胸口,然后便生生止住不动,端的只等着他架臂来挡了。

    方铮长笑一声,朗声道:“来得好!狗贼看招!”

    众影子皆满头黑线……

    就在这时,情势突变,一条黑影斜刺里窜了出来,手举长剑,招式快如闪电般朝方铮劈来。

    一旁拼斗的罗月娘不经意间看到了,不由惊呼道:“小心!”

    众影子本就是抱着陪大人玩闹的心态懒洋洋的喂着招,一时也没注意到这条黑影窜出来攻出如此凌厉的招式。

    方铮就更别提了,他根本毫无武功,再小心也没用,所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嗤拉”一声,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呆呆的目光注视下,只见方铮肋下的衣服被黑衣人的长剑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口子涓涓的流出。

    罗月娘见状大惊,一个箭步扑到方铮身边,神色惶急的连声问道:“你怎样了?”

    方铮只觉得肋一麻一痛,接着下意识用手一摸,发现满手的鲜血,不由也楞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哪个王八蛋敢跟我玩真的?

    方铮一见血便觉得有些头晕,抬头见罗月娘正一脸惶急的看着他,方铮心中不由一暖。这小娘们儿总算有良心,还是挺关心我的。

    事起仓促,蒙面人的那一剑入肉不深,浅浅的划了一道口子,只是鲜血淋漓的,把伤口弄得有点吓人而已。

    众影子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

    蒙面人一击得手,见现场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皆停住不动,一脸古怪的瞧着他,他顿时也懵了,我帮你们刺了一剑,你们应该乘胜追击才是,都停住不动算怎么回事儿呀?

    方铮却怒了,说好了玩玩而已,你丫居然敢把老子弄伤,这是谁的手下?回去得关他一年的禁闭!

    劈手夺过一名属下手里的大刀,方铮怒气冲冲举刀朝蒙面人没头没脑的砍去。

    口中哇哇大叫道:“妈的!混帐乌龟王八蛋!你的教官是谁?敢弄伤老子,不要命了?”

    蒙面人一时也被这忽然变化的情势弄昏了头,忘记自己身负武功,只是举着剑被动的招架着方铮没头没脑的乱劈。一边抵挡,一边还悲愤的朝影子们大呼道:“他已被我弄伤,你们为何还不动手?”

    “动你妈的手!你把老子弄伤了还不够,还要叫他们来弄伤我,想死老子就成全你!回头给你安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方铮边劈边大叫道。

    于是,静谧的竹林内,数十人呆呆的站着不动,目光注视着场内的充满诡异气氛的二人,一个仓惶招架,一个乱劈乱砍,竹林内只听得“叮里当当”的金铁交错之声,像打铁似的,声音传出后山老远。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方铮肋下流着血,不管不顾的哇哇大叫着,劈头乱砍蒙面人,形如疯子一般。蒙面人一时被这诡异的场景搞懵了,忘了自己身负武艺,只是被动消极的用剑招架着方铮的乱披风刀法。他脑子里仍在嗡嗡作响,他不明白,为何大家同仇敌忾,可他一动上手,围攻方铮的人反而却不动了,这帮人难道打算吃现成的?

    影子们都没动,交换着眼神,交头接耳道:“哎,这人谁呀?太有种了!敢弄伤我们大人。”

    “不知道,听着耳生,不太像咱们的人……”

    “哎,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莫非他想行刺大人?”

    “啊?他不会那么笨吧?咱们这儿几十个人,一人一泡尿都能灌死他,他还敢行刺?有病吧?”

    “好象真的是行刺,你没见大人受伤了吗?再说了,咱们刚才演戏围攻大人,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偷混进来,打算浑水摸鱼来着?”

    “有道理!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大人一把?”

    “不用了,你瞧大人如此神勇,刀风如此凌厉,招式如此……咳,莫测。那家伙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小子哎,记住了,要随时将表现的机会留给大人,大人出够了风头,你的前程才有希望。”

    “啊!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俩影子不顾战圈内方大人和蒙面人打得如火如荼,却在一旁互相客气起来。

    站在方铮不远处的罗月娘此时脑子仍处于放空状态。

    今日的这场拼杀,实在是太……诡异了!从头到尾透着不对劲儿。包括现在也是,方铮挥舞着大刀,咬牙切齿的追杀蒙面人,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刚才围攻她和方铮的这帮人怎么全不见动静了?一个个就那么傻站着,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都盯着方铮大施神威,眼中流露出来的兴奋之色,真让人怀疑,方铮若追杀到精彩处时,这帮人没准会鼓掌叫好……

    众人悠闲恬然之态,仿佛刚才围攻她和方铮的不是他们,而是另外一拨人干的,现在他们都成没事人了,罗月娘左看右看,不知是上前主动找他们挑战好,还是密切注意方二当家,别让他追杀别人有所闪失才好,左右为难,一时也没了主意。

    俏目不经意间又朝方铮瞟去,罗月娘不觉有些异样的情愫在心中荡漾萦绕。他……为了救我而受伤,想必他是喜欢我的吧?他若不喜欢我,又怎会在重重包围之中,仍义无返顾的冲到我身边,与我同生共死?以前听别人说,天下男子,皆是薄幸之辈,可他能为了救我而慷慨从容赴死,这样的男子……真是薄幸之辈吗?再说,他……他与我同榻共眠一夜,他还……还那样轻薄于我,女子从一而终,除了嫁他,还能怎样?可是……可是赵俊怎么办?我若毁婚,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责怪我?天呐!真是为难死了!

    想到这里,罗月娘轻颦黛眉,咬着下唇,似怨还喜的瞪着方铮的背影,薄怒轻嗔的娇俏模样,更显几分儿女风情。

    可惜罗月娘这番风情万种的模样方铮并没看见,方铮现在很忙,忙着砍人。

    现在的他满腔悲愤。

    好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生生被这王八蛋搞砸了,他还一直固执的以为这蒙面人是他某个不长眼的手下,所以他一边挥刀使劲劈砍,一边不干不净的大骂着:“狗日的!坏了老子的好事!还把老子弄伤了,你丫长了几个脑袋够我砍的?回了京城,你丫给老子蹲天牢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赔我漂亮媳妇儿!”

    边骂边砍,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直不曾断歇,方铮跟训孙子似的,大骂了半天,仍旧不解气,可他已经太累,实在砍不动了。只好将大刀杵在地上,自己扶着膝盖喘粗气。

    低头一看,见手中的大刀已经被他砍得豁了不少口,有的地方都卷刃儿了,足可见方大人刚才是多么的气愤。

    蒙面人见方铮停下歇息,他也不客气的靠着一棵树干喘气。今儿这事儿实在让他想不通,可是不管这事儿发生得合不合理,他的任务是击杀方铮和罗月娘,现在任务没完成,空手回去,必然是死路一条,自己若想活命,非得杀了这二人不可,哪怕只杀一个,自己回去也能交差呀。

    想到这里,蒙面人眼中凶光大盛,盯着方铮的目光散发出逼人的杀气。随即他身形一晃,飞快的冲到方铮面前,手中的长剑闪电般出手,朝方铮的脖子削去。

    事起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方铮见眼前寒光一闪,心中大惊,下意识的用手臂一挡,蒙面人这凌厉的一剑在方铮的手臂上又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众影子本来见方铮已大占上风,以为那蒙面人的身手也不过如此,因此都放松了警惕,此时蒙面人忽然挥剑反击,大伙儿都楞了,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又反过来了?

    罗月娘见方铮情况危急,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拔足向方铮跑去。众影子如梦初醒,急忙叫骂着纷涌而上。无奈方铮刚才追杀得太过积极,已经离众人很远了。

    方铮也懵了,楞楞的看着自己手臂上新添的一道口子,鲜血不住的往外流淌,此刻他心中不禁欲哭无泪,今儿这什么日子呀?莫非命中注定我今儿有血光之灾?

    抬起悲愤的头颅,方铮用充满指责的目光看着蒙面人,幽怨的凄声道:“……你又砍我!”

    蒙面人见一击未能得手,不由短暂的楞了一下,见众人已快追上来了,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长剑再次击出,朝方铮的胸口闪电般刺去。

    直到这一剑出手,方铮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这人不像是我影子属下啊,招招式式狠辣无比,分明是想要我老命呀!

    想到这里,蒙面人的长剑已然快触及方铮的胸口了。

    不得不庆幸,方铮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又一次救了他。他脑子根本未作丝毫考虑,如同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闪,那一剑便堪堪擦身而过,再次落了空。

    趁着蒙面人收式不及,方铮哇的大叫一声,接着……扭头便跑,冲上前来保护方铮的罗月娘和众影子只看到方铮面色惊恐的朝他们跑来,身后追着那个蒙面人。

    方铮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早叫你们这群王八蛋别跟做贼似的蒙着面,你们就是不听,这下好了,被人混了进来还不知道,老子被你们害死了……”

    一边跑一边喊,很快,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方铮身形化作一道黑烟,跑得没影儿了……

    蒙面人武功高于方铮多多,可若论逃跑功夫,自然比他逊色了许多,方铮身形化烟,闪得没影儿,蒙面人只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陷入了短暂的愕然。

    这……这家伙莫非会轻功?

    众影子也愕然,方大人逃跑不足为奇,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咱们这儿有几十个人保护你,你用得着跑那么远吗?人都没影儿了……

    蒙面人见追方铮是追不上了,只好退而求次,一扭头,见罗月娘怔怔的看着方铮消失的方向,神色中充满了迷惑不解,蒙面人凶性大发,手中长剑一挥,转而朝罗月娘攻去。

    方铮和罗月娘,总得要死一个人,不然自己回去怎么交差?

    罗月娘虽然神色怔忪,可毕竟是练武之人,感觉一阵杀气向她逼来,顿时下意识举剑一挡,“叮”的一声,两人的兵刃相交,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

    众影子面面相觑,今儿这几十个人陪着玩了大半天,他们当然知道罗月娘是方大人的心上人,这会儿方家未来的五夫人跟刺客打起来了,他们也想上前帮忙,可是一想到刚才还跟罗月娘打得你死我活呢,现在冲上去,如果她误会他们是帮刺客对付她的,怎么办?想到这里,众人又不觉为难万分,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只好将拼斗的二人团团围住,伺机而动。

    方铮一溜烟儿已经快跑出后山了,耳旁呼呼的山风吹得他脸颊生疼,跑着跑着,他忽然停了下来,心中渐渐回过味儿了。

    我跑什么?竹林里有几十名手下,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人,刺客要杀我,根本用不着我动手,我为什么要跑?再说了,老子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跑?怪只怪自己太怕死了,遇到危险逃跑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方铮站在山路边发了一会儿楞,接着一咬牙,妈的!为什么每次都是我逃跑?刺客就不能逃跑一回?刚刚好不容易在罗月娘面前建立起来的无畏英勇的形象,我这一跑,岂不是前功尽弃?她以后会怎么看我?万一她以后给我起个“方跑跑”的外号,我是答应呢?还是羞愤自尽?

    不跑了!说什么都不跑了!老子这边人多势众,刺客只有一个人,我应该理直气壮才是。被他吓得落荒而逃,不仅是罗月娘,以后连影子兄弟都不好意思面对了。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干亏本买卖,我这一跑,实在大大亏本儿。

    想到这里,方铮拔腿又朝原路跑了回去,刚才丢了脸,今儿说什么也得把这场子找回来!方铮所存不多的羞耻心,终于被罗月娘激发了出来,——当然,这只是很短暂的。

    方铮赶回竹林的时候,只看到众影子围成一圈,场内,罗月娘正跟刺客缠斗着,罗月娘武功高强,刺客的身手也不低,二人手执长剑,战了个平分秋色。

    方铮见状大急,这妞是我预定下来的老婆,被刺客弄伤了可怎生得了?

    于是方铮大吼一声:“都让开!”

    众影子正兴致勃勃的观看场中二人相斗,忽闻方铮的声音,大家一齐转头,见了方铮涨红了脸,龇牙咧嘴,双目含煞的盯着场地正中,众人不由一楞。——这叫……浪子回头?

    方铮不耐烦的叫道:“让开!都他妈聋了吗?”

    影子们这才回过神,赶紧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看着方铮一个箭步冲进去。

    见罗月娘此时已发鬓散乱,气喘吁吁,仿佛气力不继,方铮心中一急,大喝道:“当家的,闪开!快!”

    罗月娘打斗了一天,本已全身无力,听到方铮的声音不由又惊又喜,闻言二话不说,一个腾挪,便闪到了一边。

    方铮伸手入怀,朝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刺客大叫道:“狗贼,看暗器!”

    说完方铮便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撒向刺客,刺客四周顿时漫天花雨,白茫茫的一片。

    刺客大惊,根本没辨清声音来自何处,只是下意识的将剑慌乱的朝面门一挡。

    可惜这一挡根本无甚用处,白色的粉末仍无法躲闪的撒入了他的眼睛。

    刺客惨叫一声,手中长剑立时撒手,两手慌忙去揉眼睛,谁知越揉越疼,两眼揉得通红仍看不清东西。

    罗月娘见机会难得,仗剑上前,电光火石之间,唰唰唰几剑,将刺客的双手双脚软筋挑断,刺客又是一声惨叫,终于软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方铮打了个冷战,这小娘们儿下手够狠的呀,几下就把好好一个人给废了,以后我若得罪她……恐怕得向长平求助才行。

    见局势已定,方铮心中大安,仰天长笑一声,得意至极的道:“斗勇,我不行,斗智,你不行!哇哈哈哈哈……”

    笑完方铮蹲下身子,揪住刺客的前襟,恶狠狠道:“说!谁派你来刺杀我的?幕后主使是谁?你是不是跟赵俊一伙儿的?说出来,我就饶了你性命……”

    刺客闭着眼睛,由于眼中进了东西,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方铮一楞,怔怔的望着罗月娘道:“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哭什么?”

    罗月娘翻了个白眼,心中没好气,你自己将那白色粉末撒进别人眼睛里,别人能不哭么?

    方铮正待继续查问,却见刺客忽然闭着眼诡异的朝他笑了笑,口齿蠕动两下,接着从嘴角流出一缕黑色的血,最后脑袋一垂,竟是断气了。

    方铮大急,使劲拍着他的脸,大叫道:“喂喂喂,过分了啊!我又没把你怎样,干嘛这么想不开呢?……哎,不愿说就算了嘛,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罗月娘站在他身旁淡淡的道:“算了,他已服毒自尽了……”

    方铮悻悻挠了挠头,不解道:“没见他吃毒药呀……”

    罗月娘白了他一眼:“他已预先将毒药藏在口内牙囊之中,一旦行事败落被人所擒,他便咬破口内的牙囊,毒药自然就灌进肚里了……”

    方铮恍然:“原来是这样,哎,这种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你说他吃饭的时候如果一不小心把毒药咬破了,那他死得多冤呐……”

    “…………”

    此间事了,众影子属下却为难了。

    继续跟大人一块演戏,还是闷声不吭的掉头就走?这是个问题。就是不知大人今日玩得尽不尽兴,若他还不满意,说不得,众影子又得举起刀剑,煞有其事的跟方铮拼斗一番。

    一名影子管事趁着罗月娘俯身查验刺客尸体,悄悄将方铮拉到一边,尴尬的笑了笑,低声道:“大人,这个……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还请大人示下。”

    方铮一皱眉:“做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离我远点儿!……以后甭管干啥事,都别蒙着脸了,今天差点被你们害死!”

    影子管事迟疑道:“那……英雄救美,怎么办?”

    方铮没好气道:“还救个屁美啊!事情都闹成这样,老子没兴致了!……对了,派人去山上土匪窝里查看一下,那个叫赵俊的小白脸是不是也被人刺杀了,我估计刺客跟赵俊有关系,他们刺杀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如果他没被刺杀,你们就帮我捅他几刀,就当他被刺杀了……”

    见影子管事满脸愕然的望着他,方铮展颜一笑:“哎呀,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没点幽默感嘛……留着他那条小命,他还有件大秘密没说呢……”

    管事恭谨道:“是。大人,那我们……先走了。大人保重!呃,顺便说一句,那位姑娘好身手,咳咳,大人好眼光!”

    方铮转过头,盯着罗月娘婀娜的背影,色眯眯的笑了,悠然道:“那是当然,老婆月娘,甜到忧伤……”

    影子走后,方铮与罗月娘二人也并肩往土匪窝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行走间不经意的侧头互看一眼,接着二人又飞快的移开眼神,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二人之间紧紧密密的萦绕,蔓延……

    方铮心中不由有些暗喜,嘿,这娘们不敢看我,而且脸红红的,这是什么意思?女人脸红红,心里想老公,莫非这娘们儿的芳心终于被被少爷俘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大胆向她表白,还是再享受一下这男女之间朦胧暧昧的过程,尝一尝恋爱前那患得患失,心中如小鹿乱撞的滋味?

    哎呀!真为难本少爷了!要不我回去直接给她弄点烈女吟喝了拉倒吧?感情这事儿我不在行,可在床上用什么姿势,却是我的强项,我这叫扬长避短……

    正在胡思乱想,罗月娘这时却先开口了,声音一如往常般平淡:“你刚才撒进刺客眼睛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方铮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着头忸怩的道:“是……石灰。”

    “石灰?”罗月娘大愕,“你……你朝他眼里撒石灰?”

    见方铮腼腆的点着头,罗月娘楞了楞,随即扶着额头叹息道:“我青龙山怎会有这样一个二当家,这若被绿林同道知道,岂不会被笑死……唉!”

    方铮赶紧堆上笑脸,谄笑道:“放心,打死我也不说……这是我行走江湖的秘密武器,今日使出,果然威力惊人,呵呵……”

    罗月娘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忽然脸色一正,板着俏脸道:“方小五……姑且叫你方小五吧,你究竟是何人?”

    “啊?”方铮一楞,随即强笑道:“我是你的二当家呀,瞧你年纪轻轻的,记性却不好,真容易忘事儿……”

    罗月娘冷笑道:“我罗月娘虽然不算太聪明,可也不是傻子,方才那群人与你认识吧?看他们对你的态度,你好象还是他们的头头?真难为你了,串通他们一起演了这出戏,实在是有心。”

    方铮大惊失色,靠!这么快就穿帮了?这可怎么解释才好?

    罗月娘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接着道:“今日那刺客明显是冲着你我二人来的,而且他的第一目标是你,那名刺客武功很是不俗,事败又果断的服药自尽,江湖上这样的杀手组织并不多,但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却是豢养了很多这样的死士,而你又来自高官显贵众多的京城,你的手中也掌握着一股不小的力量。——方小五,别把我罗月娘当傻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以下不算字数--------------

    昨晚睡觉着凉,今日一整天身体都不舒服,头重脚轻,跟喝醉了酒似的。

    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告诉大家,我现在很惨……惨惨惨!这么惨还坚持码字,你们应该扔几张票表示一下吧?啥票都行。

    PS:法院传票除外。

第二百二十四章 剿匪

    看着罗月娘沉静的俏脸,方铮心里一阵犹豫。

    我是什么人?我是爱你的男人。——这句不行,太文艺腔,忒酸了。

    我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这句也不行,上进心是有了,可是太虚假,一听就知道在说谎。

    我是影子首领,督察朝中百官,兼京城守备将军,对二品以下朝廷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钦封一等世袭忠勇侯,嗯,还顺便兼职皇帝的二女婿,突厥那档子事就是我摆平的,叫我一声民族英雄还算靠谱儿,潘逆叛乱我立首功,夸我是国之柱石也说得过去……

    这倒是实话,不过以罗月娘和方铮所处的两个不可调和的对立阶级立场来看,方铮如果真说了实话,他的下场绝对比潘尚书好不到哪里去。——潘尚书好象挨了两百七十三刀才死的吧?啧啧,老家伙可真能扛。

    方铮不傻,当然不会说实话。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编瞎话?这小娘们儿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蠢,一般的瞎话恐怕糊弄不了她,得编一个最高级的瞎话出来。

    瞧着罗月娘沉静的俏脸,方铮眼珠子转了转,迟疑了半晌,开口道:“呃……说了也许你不信,其实……我是朝廷的大官儿……”

    “你?朝廷的大官儿?”罗月娘美丽的大眼睛睁得圆圆,显得惊诧无比。

    见方铮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点头,罗月娘惊奇的面容瞬间垮了下来,忽然变得万分不屑:“少糊弄我!给老娘说实话!”

    瞧!这就是女人,实话说得太快,她反而不信了。也许这是每个女人的通病吧?有些女人宁愿活在美丽的谎言里,对她们来说,一辈子都不戳破这个谎言,便已是天大福气了。

    方铮心里松了口气,我说了实话啊,可是你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日后你也怪不着我……

    “呵呵,你不信啊?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人才合你的意呢?”方铮朝罗月娘眨了眨眼,一语双关道。

    罗月娘没有听出方铮话里的深意,闻言想了想,随即摇头道:“我猜不出你是什么人。我想,你在京城一定很有势力,难道你是高官或世家子弟?不过看你的言行,绝不是当官儿的。”

    方铮乐得眉开眼笑,“是吗?难道我天生有一种做二当家的气质?”

    看来土匪这个职业显然比当官儿有前途多了。

    谁知罗月娘嗤笑了一声,道:“……朝廷若有你这样的官员,我华朝还不定得遭多少难呢……”

    方铮的脸瞬间僵硬:“…………”

    这小娘们儿对我的了解还很不够啊!

    罗月娘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愿说出你的身份就算了,本来你在我青龙山上是被我强留下来的,算是半客半主的身份,就算你是朝廷大官,我也不怪你便是。”

    方铮闻言又面带异色的看了她一眼。

    土匪其实还是讲道理的。至少罗月娘是讲道理的,她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随意加害于人,她有高强的武功,但她从不恃强凌弱,从不刻意彰显武力。官府一直强调“侠以武犯禁”,其实还是担心民间的尚武之风盛涨,会威胁到统治阶级的根本,仅以“武”这个字而言,它并不会使民风发生太大的改变,纯朴或为恶,与“武”无关,在乎人心。

    当然,不论哪朝哪代,土匪都是非法组织,这与土匪们历来的死心眼儿有关,非得叫什么山寨,什么帮派,一听就透着一股子邪性儿。——你改个名字叫“城管”,不就合法了嘛……

    二人一路无语,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土匪窝。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匪窝里处处点起了火把,将半边山壁照得通亮。

    刀疤脸见两位当家的回来,顿时大喜,当先迎了上来,神色惶然道:“当家的,不好了!有人偷寨!”

    方铮闻言勃然大怒:“土匪窝招贼,还有王法吗?哪个王八蛋敢偷到咱们头上?偷了什么东西?值钱吗?”

    罗月娘和刀疤脸一脸难看的盯着他,良久不发一语。

    方铮见气氛不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呃……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两人齐点头。

    刀疤脸神色古怪道:“二当家的……呃,偷寨的意思不是别人来偷咱们东西,而是有人偷袭咱们山寨……”

    方铮恍然:“所以简称偷寨?”

    刀疤脸欣喜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那……若是有人偷袭咱们山寨的人,是不是简称偷人?”方铮一副求知欲强烈的模样,举一反三的问道。

    罗月娘和刀疤脸暴寒,互视一眼后,决定无视这位不着调的二当家,二人当方铮透明似的,从他身边飘然而去。

    方铮悻悻的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二人交谈。

    “什么人来偷寨?人截下来了吗?”罗月娘问道。声音很平稳,丝毫不见急躁。

    “偷寨的有两个人,下午时分,兄弟们都在房里睡觉,耍钱,后来胡子脸出来撒尿时,看见两条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着,好象在找什么人似的,后来胡子脸那憨货便大吼了一声,把那两人吓跑了。兄弟们出来再搜时,便不见了二人的踪影。……没隔多久,却听到俊哥儿养伤的房里传来惨叫声,兄弟们赶过去一看,便看见那偷寨的二人正要对俊哥儿下手,幸好陈柱子打小练过几天飞刀,一刀射去,欲害俊哥儿的人手臂中了刀,慌乱之下,丢下俊哥儿就跑了……”

    方铮闻言心中一颤,是了,偷寨的两人跟在后山刺杀我的那人应该是一伙儿的,他们的到来,跟赵俊和我有关,更确切的说,跟绑架我的幕后主使有关。杀我,是为了给主使之人扫平朝堂的障碍,杀赵俊,是为了灭口。

    不行了,匪窝已经越来越危险,本少爷应当赶紧回京才是,回了京城,我可以整天带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安全系数比这里高多了。……唉,可是我又舍不得罗月娘,如果她愿意不做土匪头子,和我一块回京,那就两全其美了。——也不美,至少长平是绝对不会让她进方家门的,这档子事儿可真够烦人的!

    不管怎么说,回京城之前,先得把赵俊那小子做个安排,相信经过这次灭口事件后,基本不用怎么逼问,他就会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自古愿意士为知己者死的人很多,但显然赵俊不是这类人,他身后的大老板也算不上他的知己。

    “哎,刀疤脸,赵俊没事吧?”方铮一脸关心的插嘴问道。

    “没什么大碍,不过脖子处被人划了一道大口子,真悬呐!咱们若晚来一步,他的性命便不保了……”

    你们若晚来一步该多好,老子的情敌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

    方铮不满的咕哝了一句。他决定了,明日便下山回京城,顺便命令影子暗中将赵俊绑走,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审问一番。

    如果赵俊不招,那就太好了,方铮有一百多种方法把这位小白脸情敌治得服服帖帖,比XX片里的小受受更温顺,实在不行就一刀阉了他,把他送进宫洗马桶去,对外就宣称赵俊傍上一蓝眼黄发的洋妞,出国了。——总之,赵俊的人生前景将非常的黯淡无光。

    至于罗月娘那个漂亮小妞,还是等自己回京城与家人团聚,将朝堂之事略作安排后,再上山来泡她吧。

    夜已深沉,罗月娘将匪窝里的守卫做了一番安排后,便径直回房去睡了。

    方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今日发生太多事了,自从自己在京城被人敲了闷棍后,方铮便发现针对他的行动一桩接着一桩,这不由让他苦恼之余,又惧怕万分。到底是谁,非得致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呢?我就这么招人不待见?

    披衣起床,夜寒彻骨。

    罗月娘的大屋子里还亮着灯。

    看着那一盏昏黄的灯光,方铮心头一暖。

    明日便要走了,再上山还不知什么时候,该跟她告个别才是。

    走到屋前,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娇柔而又清冷的声音:“谁?”

    方铮嘿嘿荡笑道:“女施主,这么晚了还不睡,贫僧来给女施主批一八字儿,嘿嘿,算算姻缘……”

    屋内轻声一笑,“你进来吧。”

    方铮一推门,门没锁。

    罗月娘正坐在烛光下喝酒。每次她有心事时便喝酒,方铮对她的这种行为很不以为然,借酒浇愁有什么意思?你可以借酒拿我泄欲啊……

    大马金刀往她旁边一坐,方铮伸手便待拎酒壶,既然喝酒,那就大家一起喝吧,没准喝过之后又跟昨晚似的,睡在一起了……

    罗月娘却抢先劈手夺过酒壶,异常妩媚的朝方铮道:“今儿你不准喝。”

    方铮不满道:“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是你二当家的,喝你口酒怎么了?你顺了我二万多两银票,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哼!然后喝了酒你又装醉,跟我睡在一起,占我的便宜,对吗?”罗月娘斜睨着他,似笑非笑。

    “嘎?……呵呵,怎么可能呢?我像是那种干采花贼勾当的人吗?”方铮一本正经解释道:“不可否认我是个贼,但我是个偷心的贼……”

    烛光下的罗月娘闻言怔怔的望着方铮,喃喃道:“偷心的贼……偷心的贼……”

    罗月娘神色有些异样,望向方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你今日为何要和你的……手下串通演那出戏?是……做给我看的吗?”罗月娘咬了咬下唇,忽然换了话题,平日刚毅肃然的俏脸,此时竟带了几分娇羞。

    重重包围之中,他单枪匹马杀将进来,与我同生共死。说的那番豪言壮语,直撩人家心弦。就算这是演戏,最起码,他心中是在意我的吧?否则,他又何必煞费心神,在我面前演这出戏呢?这个男人,嘻嘻,傻傻的,但傻得可爱……

    想到这里,罗月娘的俏脸不由更多了几分红晕,瞧着方铮的目光水汪汪的,竟是蕴含了丝丝男女情意。

    方铮却想差了。这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意思呀?嘲笑我泡妞的手段拙劣吗?方铮面上有些挂不住,不得不承认,今日竹林围攻的那出戏,简直是有史以来演得最烂的一出戏了!凡是今儿参与演出的群众演员,回去都得关一个月的禁闭!

    “那个……你也可以当作是我瞎胡闹,你知道我这人喜欢开玩笑的,呵呵,见笑了……”方铮老脸微红。

    罗月娘闻言,原本笑吟吟的脸忽然一沉,俏面上的红晕褪去了几分,显得有些苍白,失神的喃喃道:“开玩笑?原来你是开玩笑……”

    方铮见罗月娘脸色忽变,不明所以,赶紧解释道:“是啊,你瞧,我平时就有点不着调,所以做事没个分寸,呵呵,我其实并没恶意的……”

    “没恶意吗?”罗月娘的面色渐渐变冷,两只漂亮的大眼死死盯着方铮,目光中的愤恨之意连瞎子都感受得到,方铮不由一阵莫名其妙,这女人又怎么了?我招她惹她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良久,罗月娘忽然一拍桌子,大喝道:“给老娘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方铮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无措的望着她,道:“当家的,你怎么了?我没惹你呀……”

    “滚!快滚!”罗月娘指着房门大叫道。俏目含泪,泫然欲泣。

    “哎,当家的,你不冷静了啊,喝多了吧……”

    话未说完,罗月娘扯过方铮的衣领,将他掉了个头,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方铮就这样连滚带爬的被轰出了罗月娘的闺房。

    “小娘们儿!臭娘们儿!太没礼貌了!改天非得在你酒里下点烈女吟……”方铮在房门外恨恨的低声咕哝了一句。

    女人果然是一种很难了解的动物,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家四个老婆怎么没你这么多毛病?——哎,这娘们儿该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想了想,方铮还是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当家的,我……我打算明天回京一趟,嗯,过几日就回……”

    “滚!永远都别回来了!”罗月娘在屋内大叫,声音哽咽。

    方铮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转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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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暖阳微微有些刺眼。

    方铮醒来时已是下午,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方铮坐起身来,怔怔的环视着屋内四周,马上就下山了,真有点舍不得这里呀……当然,最主要是舍不得罗月娘。

    穿衣起床,方铮出门走到水井处,却见赵俊腿上打着夹板,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跟个木乃伊似的,正仰面躺在屋外的躺椅上晒太阳。他的脸色有些灰败,神色郁郁,眉头紧锁,还带着几分恐惧和惊悚,看来昨日的刺杀已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方铮冷冷一笑,小王八蛋,老子下山之后,你也别想轻松,老子的属下马上就要把你绑走了。我怎能留你在山上勾搭我未来的老婆?

    方铮没搭理他,径自在水井边洗漱。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山下来买卖了!”胡子脸跑过来兴冲冲的叫道。

    “什么买卖?走,召集兄弟们,下山干一票去!”方铮狠狠一甩手上的水渍,兴奋的大叫道。

    随即方铮又垮下脸,算了,我马上就下山回京城了,以后每天穿朝服,戴官帽,踱官步,斯斯文文走路,小小心心说话……唉,这种啸傲山林,占山为王的好日子再也过不了啦……

    想到这里,方铮心情不由变得万分失落,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方铮觉得老天爷是不是把他穿越错了地方,原本他更适合干山贼,怎么成了纨绔子弟呢?

    胡子脸呵呵笑道:“不用了,当家的已经带着兄弟们干完这一票了,呵呵,二当家的,这回的买卖咱们可是实实在在的赚大了,好大一笔红货呀……”

    方铮一皱眉:“当家的干买卖为何不叫上我?我是二当家的啊,我怎么觉得自己成摆设了……”

    胡子脸憨厚的笑道:“你本来就是摆设啊……”

    方铮俊脸霎时变得黝黑:“…………”

    转头瞧了一眼浑身缠得像只木乃伊,正仰面晒着太阳的赵俊,方铮心底不由有了几许安慰。——我如果是摆设,那赵俊是什么?他岂不成了废物?嗯,如此说来,我还是比他强一点。

    这么一想,方铮心胸开阔了许多,这时山下干买卖的土匪们陆续上来了,每人抬着箱子,吭哧吭哧的走了过来,瞧他们吃力的模样,箱子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方铮一阵大喜,临走还能发一笔,这可是天降横财呀!老天爷叫我发,本少爷不敢不发。

    一个箭步冲上前,方铮迫不及待的掀开一只箱子,见里面黄澄澄,金灿灿,竟然是整整一箱黄金!方铮一呆,赶紧又掀开别的箱子,发现里面不是黄金就是上好的翡翠玉石。

    发了,这回可真真的发了……

    方铮睁圆了眼睛,楞楞的看着眼前十几箱子黄金和玉石,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线晶莹的口水不知不觉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够老子喝多少次花酒啊……

    罗月娘跟在队伍后面上来,见方铮痴痴呆呆盯着箱子的没出息模样,芳心嗔怒,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就回了屋。

    方铮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黄白之物所吸引,哪里留意到她的反应。

    “……你们,你们下山抢银庄了?”方铮使劲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问道。

    “上午打从山下过了两辆马车,呵呵,兄弟们就把他们拦了下来……今儿这趟买卖干得可不轻松,兄弟们被护镖的弄翻了好些个呢,幸好当家的神勇,把他们全都收拾了……”胡子脸呵呵笑道。

    方铮闻言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将箱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金砖使劲往自己怀里塞去,嘴里悠然道:“哪个冤大头这么倒霉,如此贵重的东西全飞了,哈哈,善了个哉的!这下他家要破产了……”

    土匪们这时也都聚集在了一起,嘻嘻哈哈的打开箱子,计过数之后,开始了分脏。

    “你们……你们简直是找死!连京城忠勇侯爷府的货都敢劫!等着吧,官兵很快就会上山来剿灭你们!”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愤恨的叫道。

    忠勇侯爷府?嘿,怎么有点儿耳熟呢?

    方铮一楞,抬头看去,却见数十名镖师护院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集中看押在匪窝东侧的一块空地上,为首的一名汉子三十多岁,被绑得结结实实,一脸的络腮胡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群正在分脏的土匪们。

    这人……好象也有点儿眼熟……

    “啪!”一名土匪上前甩了大汉一个嘴巴子,嗤笑道:“少拿官兵吓老子,老子被吓大的!什么狗屁忠勇侯爷!呸!老子们劫了又如何?他能啃了老子的鸟去?”

    众土匪闻言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

    大汉挨了一巴掌,仍不住的冷笑,嘶声道:“你们这群作死的人!老子且看你们能逍遥多久,到时候你们若不乖乖主动把货还给老子,老子就跟你姓!”

    方铮仔细瞧着大汉的模样,细看之后,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郑仗?怎么是你?”

    那大汉估计也没料到土匪窝里还能遇着熟人,愕然抬头一看,顿时大惊,脱口而出道:“少爷?怎么是你?”

    方铮惊喜道:“你怎会在这里?”

    说着他抬头一看,迟疑道:“你……你没在我家干护院,改当镖师了?”

    郑仗仍楞楞的盯着方铮,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失踪许久的方家大少爷,居然出现在土匪窝里,……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郑仗听得方铮询问,终于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少爷……小人还在方府做护院啊……”

    方铮眼皮一跳,指着四周被土匪们劫上来的箱子,沉声道:“这些箱子怎么回事?”

    郑仗张了张嘴,又瞟了一眼兴高采烈分着脏的土匪们,叹了口气,垂下头去。

    方铮心中立马笼罩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吃吃道:“难道……这些都是……都是……”

    郑仗同情的看了一眼方铮,缓缓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方铮脑子顿时如遭雷击,张大了嘴,连心跳都漏了几拍。

    这……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呀!黄金,玉石,原来都是我家的……

    方铮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光着屁股蛋子的散财童子,傻乎乎的一边贱笑,一边将手中的金银珠宝玩命儿似的扔给那群眼睛冒着绿光的土匪们,更可悲的是,散财童子丝毫不以为傻,反以为荣……

    这日子,没法过了!

    接着方铮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满脸悲愤的冲向分脏的土匪们,手舞足蹈的抢着土匪们手里的黄金玉石,口中大叫道:“放下!都他妈的给老子放下!那是我的!全都是我家的!呜呜……”

    土匪们嘻嘻哈哈的躲闪着,胡子脸抽空扭脸笑道:“二当家的,这可是咱们兄弟辛苦劫来的,怎么全变你的了?呵呵,可不许吃独食啊!犯江湖大忌的……”

    郑仗闻言失声惊道:“二当家的?少爷,你怎么成了……”

    方铮此时已欲哭无泪,抢又抢不过,解释又解释不清,真真为难死他了。

    “你们这群土匪!光天化日抢人家东西,还有王法吗?”方铮语带哭腔大声的指责道。

    胡子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多新鲜呐!你不也是土匪吗?你还是咱们二当家呢,这会儿你跟我们说王法?呃……二当家的,你昏头了?”

    “我……”方铮一窒,大哭道:“我上衙门告你们去……”

    众人正在推搡笑闹之时,忽然听到山腰处几声号炮响,众人一楞,正不明所以,只见一名土匪面色惊恐,跌跌撞撞的跑上山来,举目一扫,见土匪们都在,不由惊恐大叫道:“不……不好了!”

    “怎么了?怎么了?”土匪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

    “官兵……山腰下,好多……官兵!官兵来剿我们了!”报信的土匪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

    众人悚然大惊,手忙脚乱的纷纷抽出兵刃,还有的嚷嚷道:“快去禀告当家的,请她定夺……”

    正在这时,山腰处又是一声号炮响,接着众土匪便听到官兵们行路时的盔甲摩擦声,喀拉作响。没过多久,一个低沉的男声隔着匪窝不远处大叫道:“华朝龙武军大将冯仇刀,奉命剿匪!尔等放下兵器,速速投降!”

    山下官兵齐声大喝:“放下兵器,速速投降!”

    声音在冬日静谧萧瑟的山林中回荡,久久不绝。

    接着,非常突兀的,官兵中传来一个娇蛮的女声,声音隐含怒气。

    “女土匪头子呢?方铮那个混蛋呢?在哪里?全都给老娘滚出来!”

    原本正在哀悼家财不保的方铮,闻言浑身吓得一哆嗦,怔怔的望着郑仗,吃吃道:“这……这声音……难道是,是……”

    郑仗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错,少夫人亲自来了……”

    “扑通!”

    方铮软软的栽倒了。——本少爷最近很缺钙呀。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逢

    罡风寒冽,山谷空幽。

    匪窝内外,弥漫着阵阵令人胆寒的杀气。

    土匪们被突如其来的官兵们弄懵了,他们注视着匪窝之外的数千官兵们,表情如同世界末日来临般绝望。

    这不是那些小县衙里不中用的衙役捕快,也不是某州某府城外不成器的驻兵。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彪勇凶悍的华朝正规军队呀,名义上是由华朝的皇帝直接统属的。瞧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列,满面冷冽暴戾,身穿铁甲,手执长枪,山林密处甚至还有千余名弓箭手,正张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数千军队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乱动,仿佛几千根木头桩子似的,可一股子让人窒息欲死的杀气,仍然不由自主的在空气中渐渐散开,蔓延。这些面无表情的士兵们,虽然默不作声,但望向土匪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戏谑和嘲笑,仿佛这群土匪对他们而言,只是一道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菜……

    众土匪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开玩笑!这么几千人别说上前拼杀了,就是那一千多名弓箭手随便射几箭,他们也消受不了呀!江湖汉子都是血性十足,可有血性的人并不是傻子,孰可为孰不可为,他们心里有杆秤。

    眼前的情势,若他们这二百来号人马上前跟几千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正规军队玩命,他们还没那么傻,正如那些士兵们的眼神中包含的意思一样,连土匪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凭自己这二百多号人,确实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罗月娘不知为何还没出来,土匪们群龙无首,正自惶然间,却见方铮双目失神的怔怔看着匪窝外的士兵们,嘴唇不住蠕动,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众土匪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窝蜂涌上前围住方铮,纷纷急道:“二当家的,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呀……”

    “就是,是拼命还是投降,咱们总得有个人施发号令吧?”

    “二当家的,别听他的,咱们都被围得跟王八蛋似的了,拼命?你去拼吧!老子可不干!”

    “…………”

    方铮没理会土匪们七嘴八舌的嚷嚷,他的眼神一片空洞,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嘴里喃喃自语,看起来像个神经病人似的。

    众土匪一见方铮这副模样,顿时心凉了半截。

    “糟了!二当家的被狗官兵吓疯了……”

    “那可怎么办?当家的呢?怎么还不出来?快叫人去请呀!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怎么还不出来?”

    “哎,二当家的嘴巴动了半晌,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别吵,我来听听……”

    一名土匪将耳朵凑到方铮的嘴边,然后直楞着眼,一句一句的翻译。

    “完了完了……大老婆来捉奸了……我这个奸夫得赶紧撒丫子跑路才是……回家安抚好大老婆……再来泡我的小老婆……”

    众土匪齐声摇头嗟叹:“二当家的果然疯了,都语无伦次了……天不佑我青龙山呀!”

    这时,匪窝外传来一声暴喝:“我乃龙武军大将冯仇刀,奉命剿匪,请你们头头出来说话,否则我将率军踏平青龙山!”

    没过多久,一个娇脆泼辣的女声传来:“方铮!你这个古往今来天字第一号大混蛋!还不快些滚出来!好好的官儿不去做,居然跑去当土匪二当家的!你这人还有谱儿没谱儿?”

    再次听到长平的怒喝声,方铮猛的回过神来,嘿,我这大老婆文采比以前强多了,混蛋就混蛋嘛,还“古往今来”,她这是骂阵呢还是斗文呢?

    低头一看,见郑仗仍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方铮赶紧给他松了绑,低声问道:“长平怎么来了?你们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呀?”

    郑仗苦笑道:“少爷,您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呀?怎么好好的却做起了土匪,还……咳咳,还劫了您自家的红货,这若让老爷知道了……唉!”

    方铮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呀!总之,我的人生经历坎坷得超乎你的想象……先说说你吧,这两车红货是怎么回事?长平为何会跟着冯仇刀跑来剿匪?”

    郑仗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今日早上,少夫人派人飞马拦住了这两车红货,说要进山剿匪,要我们先来打个头阵,试试深浅,我当然就遵命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闹半天,是土匪们干完买卖上山,这才将官兵们引上来的,啧啧,罗月娘啊罗月娘,你在我大老婆手下已先输一阵,看来以后你这小老婆是做定了。

    “方铮!混蛋!还不出来,非要老娘进去把你揪出来吗?”长平在外面似乎等得很不耐烦了。

    方铮头皮一麻,依长平任性的脾气,独闯匪窝,力擒老公的事儿,她真有可能干得出来。想想万马军前,一大男人被老婆拧着耳朵提溜出来,老子以后还怎么做人?一头撞死去球!

    方铮一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出去老老实实认罪伏法得了,别惹得长平凶性一起,真下令军队进攻,若将青龙山杀得鸡犬不留,我又怎么对得起罗月娘?

    刚待举步而出,身后罗月娘淡淡的声音传来。

    “谁都别动,我出去与官兵们说。”

    说完罗月娘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她的步伐稳定,神情毅然,丝毫不见慌乱,如同她正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般悠然自若。

    方铮一楞,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她。

    罗月娘扫了他一眼,平淡的道:“你来做什么?回去!他们是来剿匪,你只是我抓来的肉票而已,待会若山被破,你就这样跟官兵说便是,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说完罗月娘眼眶微微一红,随即咬了咬腮帮子,面容又重新变得坚毅,秀美的头颅高高的扬着,一如慷慨赴死的壮士般决然。

    方铮心中感动如泉涌,生死关头,她还惦记着我的安危,她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我?或者说,这是她出自一种江湖义气的本能反应?

    不管怎么说,今日我拼了命也得护住她的周全,抛开我喜欢她这一条不论,她在赵俊的屠刀下救过我一命,此恩不可不报,

    于是方铮仍跟她往外走着,边走边笑眯眯的道:“这可难办了,外面那将军说了,要为首的出来说话,你是大当家,我是二当家,咱们都是为首的,我不出去不合适呀!虽然是二把手,也要保持一定的出镜率嘛……”

    “你……你又不会武功,出去不是找死吗?你打得过外面的千军万马吗?”罗月娘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铮嘿嘿一笑。什么千军万马,老子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外面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除了那位刁蛮的公主老婆大人。

    罗月娘见方铮并不答话,却一脸嬉皮笑脸的继续跟她往外走,她芳心一急,便待将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一掌劈晕了,扔到后面去。

    方铮像是有感应似的,赶紧机警的朝后一跳,离她远了几步,笑道:“慢来慢来!你上次在京城敲了我一回闷棍,我还没找你赔医药费呢,这次你又想敲我闷棍?把我敲傻了你养我啊?”

    “你……”罗月娘见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这家伙仍然毫无正经,仿佛对这数千剿匪的官兵无所谓似的,实在让她又急又怒,瞪了他半晌之后,罗月娘咬着下唇,重重的一跺脚,道:“罢了,待会我自与官兵细说你是无辜的便是……”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寨外走去。

    方铮嘻嘻一笑,可转念一想,长平在外面不知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正等着他去一一享受,方铮的俊脸不由又是一垮。

    做男人难,做公主的男人更难,做娶了公主还想娶土匪的男人,难上加难。这日子,没法过了!

    匪窝住处之外,只有一道山林杏木做的栅栏围着,这道栅栏稀松拉垮的,摇摇晃晃的架势,风一吹就倒似的,与其说是防贼,还不如说是个摆设,用来防君子都不够,更别提外面如狼似虎的数千官兵了。

    栅栏之外便是湖泊,湖泊旁有一块比较大的空地,官兵们手执兵器,排着整齐的队列,以防备的姿势,静静的盯着山寨空荡荡的大门,随时等待将军的一声令下,然后便冲杀进去。

    五千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龙武军,对两百名毫无防备,如同乌合之众的土匪,这场战斗基本没有任何悬念,简直就是冯将军白送给麾下将士的军功啊。士兵们心中甚至轻松的盘算着,怎样活捉匪首,在将军面前立个最大的功劳,为自己的前程铺一条锦绣大道。

    长平和冯仇刀并排站在龙武军的最前排,离山寨大门最近。长平的身后,站着她的三百余名女侍卫,侍卫们将长平拱在最中,隐隐与其他的将士之间辟出了一条隔离带。

    冯仇刀面带苦笑,不时的看一眼脸色阴沉的长平。

    他的心里很苦涩,苦涩的程度比此时的方铮只高不低,他和方铮加起来,简直就是一对苦难深重的亲哥俩儿,可冯仇刀却觉得自己比方铮更冤枉。你方铮野在外面不回家,勾搭别的女子,得罪了公主老婆,这是你自家的事儿,与我冯仇刀有何关系?我招谁惹谁了?我麾下这五千龙武军将士招谁惹谁了?

    冯仇刀这次可以说是被长平裹胁来的。

    昨日长平公主忽然驾临他徐州城外的驻地,二话不说,要求冯仇刀出兵剿匪。冯仇刀当时便楞得半晌没出声儿。

    举凡朝廷用兵征伐,那必须得皇帝亲下圣旨,兵部行文盖印,由专使将命令传至军营,调兵的命令才能生效。如果领兵的将领未奉命令便私自调兵,那就相当于谋反的大罪,是要被诛九族的。冯仇刀一生谨慎,就连上次皇帝被潘逆叛军兵围京城,方铮奉命出京调兵勤王,冯仇刀也必须清清楚楚看过皇上的亲笔调兵命令后,才敢率军进京。

    可长平公主来军营调兵,一没有皇帝圣旨,二没有兵部行文,就这么两眼望天,空口白话,便要冯仇刀拿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作陪?傻子才干呢!所以冯仇刀很理智的拒绝了公主殿下的无理要求。

    长平也不勉强,气哼哼的便领着三百女侍卫出了营,临走丢下一句话:“本宫就靠这三百侍卫,也能剿匪,若本宫在剿匪时战死,麻烦冯将军为本宫收尸便是!”

    “…………”

    若然因为他冯仇刀不施援手,导致公主殿下战死,他和他全家也逃不过一死。所以冯仇刀只好率军来了,来得不甘不愿,幸好他半路上接到了温森传来的皇上圣旨,准他便宜行事,冯仇刀这才放下了心事。

    长平现在站的位置,离土匪山寨的大门只有十余丈,冯仇刀看得有点心惊肉跳,土匪中若有善于射箭的,这十余丈的距离,足够要了公主殿下的命呀。

    “公主殿下,您……能否稍退几步?此处实在太过危险,您若有什么差池,末将万死难赎呀!”冯仇刀苦笑道。

    长平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半步都没动,看了看天色,不耐烦的道:“那个混蛋怎么还不出来?还有那个狐媚子,哼!你去安排好军中神射手,待那狐媚子一出来,你便下令,一箭射死她!不要脸的女人,敢勾引我家夫君!”

    冯仇刀闻言脸色更加苦涩了。昨日温森宣旨后好心告诉他,方铮久不归家,有一部分原因,是方铮看上了这土匪窝里的女土匪头子,他若下令一箭射死她,回头方铮还不得找自己拼命呀?没听到,公主殿下刚才那句话我没听到……

    长平见冯仇刀双目半阖,两脚不丁不八,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长平气得一跺脚,便待发怒。

    正在这时,长平身边的女侍卫统领忽然叫道:“殿下快看!山寨有人出来了!……此人手里摇晃着一块白色的什么东西?”

    长平大喜,凝目望去,却见山寨大门处,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影,战战兢兢的迈着小碎步,如同置身于地雷场似的,走一步便小小心心的观察一下外面凝神戒备的官兵,不时还讨好的朝两侧山林中张弓搭箭的弓箭手鞠个躬,哈个腰什么的。

    他手里还执着一根小小的木杆,木杆之上,一面造型颇为奇特的白色布状物体,正迎着凛冽的寒风,极尽风骚的招展着。

    相隔尚远,认不清相貌,对方虽说只有一人,却也不得不防。如若他是来行刺公主的死士,那便不妙了。

    冯仇刀见状暴喝道:“全军戒备!”

    “唰!”长枪,弓箭齐崭崭的对准了从山寨走出来的这个人,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便是神仙也躲不过去。冷森森令人窒息的杀气,霎时充斥着青龙山的每一处角落。

    此人吓得腿一软,语带哭腔大喊道:“我靠!冯仇刀,冯大将军,你不是吧?小弟客串两天土匪二当家而已,至于这么大罪过吗?”

    “是方老弟!”

    “是那个混蛋!”

    冯仇刀和长平闻言欣喜的同时叫道。

    冯仇刀当即大喝道:“收!”

    数千士兵动作一致的将手中的长枪和弓箭收了起来,杀气腾腾的战场气氛顿时为之一缓。

    只见方铮走在十余丈外,明知士兵已将兵器收了起来,不作防备,他仍跟刚走出来时一样,走一步便左右瞄几眼,像只在狼窝边找草吃的兔子一样,一旦发现情况不对,马上便掉头落荒而逃。这十余丈路走得令外面的数千龙武军将士揪心不已,直恨不得一脚狠狠踹上他的屁股,将他踹飞过来。

    “噗嗤!”长平板着的俏脸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声后,随即又恨恨的咬牙道:“这个混蛋还是一副贪生怕死的德性!也不知他是怎样为父皇立下那泼天的功劳!老天真是不长眼!”

    一旁的冯仇刀和女侍卫统领也展颜笑了,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方铮方大少爷,油腔滑调,贪生怕死,好财恋色,贼眉鼠眼……总之,凡人该有的毛病他好象一样不缺,全体现在他身上了,可他却天生有一种令人感到亲切安全的舒服感,让人一见之下便忍不住与之亲近,明知他一身的毛病,却也不知不觉与他相交至深。

    女侍卫统领笑过之后,忽然疑惑的盯着不远处方铮手里举着的白色布状物体,不解的道:“驸马爷为何举着那面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呀?而且……那面东西好丑……不知是何物……”

    长平凝目望去,细细打量之后,随即俏面变得血红,也不知是羞愤还是气怒。

    “这个……这个不要脸至极的混蛋!”长平咬牙切齿的怒声骂道。

    “怎么了?”侍卫统领好奇的问道。

    长平羞红着脸,恨恨的盯着不远处的方铮,咬着下唇,轻声道:“他……他手里举的,是……亵裤,也就是大裤衩儿,这个该死的混蛋,太不要脸了!”

    女侍卫统领闻言也立马羞红了脸,讷讷道:“是……是驸马爷自己的……那个?”

    长平点了点头,“还是本宫亲自找宫里的尚衣监师傅给他量身做的,我自然认得……这个无耻的人,把贴身的裤衩儿脱下来,当着数千人的面四处招展,他到底在干什么?”

    方铮此刻穿着一身粗布长衫,山风一吹,衣衫的下摆撩起,露出长衫内毛茸茸的两条光大腿,女侍卫俏目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方铮的下身,红着脸轻笑道:“那驸马爷现在里面岂不是……岂不是……”

    长平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混蛋!大冷天的光着屁股蛋子,也不怕冻着……哈哈!”

    方铮现在却是有苦说不出,两军阵前,刀箭无眼,冯仇刀和长平认得他,可别的士兵却不一定认得他,万一他有什么剧烈的动作,士兵们一紧张,岂不是会将他射在……地上?

    他只好学着前世的经验,打面白旗出来,以表示他没有敌意。可找来找去,找不着一样白色的物事,时间又不等人,士兵们随时有可能会冲杀进来。无奈之下,方铮只好脱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白色的物事,——大裤衩儿,以充白旗。不然还能怎么办?罗月娘也许穿着白色的肚兜儿,可方铮敢要她脱下来吗?估计她不答应。

    现在山风一吹,冷风凉飕飕的从长衫的下摆灌了进来,吹得方铮光滑细腻的屁股蛋子上起了一层颗粒状的鸡皮疙瘩。方铮一边走一边打冷战,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后行走江湖,身上除了必备的春药,蒙汗药,石灰粉以外,还得再加一块白布,方便自己随时投降,不然万一下次我穿着红裤衩儿该怎么办?谁能相信我投降的诚意呢?

    方铮已快走到空地中间了,长平终于克制不住对他多日的想念,不顾侍卫的阻拦,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隔着方铮数步之远,定定的,出神的望着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混蛋,看着他那永远带着笑意的双眼,充满阳刚气又有些调皮的往上挑着的眉毛,还有那挺直的鼻梁,时刻抹上一层油光蜜糖似的薄唇……

    这是她的男人,是她为自己挑选的如意郎君,她的夫君并不是盖世英雄,也不是出类拔萃的圣人智者,他有着普通人同样的毛病,好财好色怕死小气……那又如何?这是自己的夫君,不管他对别人如何,只要他待自己好,那便足够。女人的幸福,不是看你如何英雄盖世,也不是看你为国为民如何操心,女人要的幸福很简单,粗茶淡饭都不嫌弃,只要男人的眼睛望着自己时,有那么几许化之不去的深情,此生便不虚为郎披嫁衣。

    多日的思念,多日的担忧,多日的咒骂,还有多日为他流的眼泪。此刻已不重要了。

    我的男人就站在面前,我还等什么?

    长平咬着下唇,俏目溢满了晶莹的泪水,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混蛋将手中的裤衩儿白旗杆朝地上一插,朝长平眨了眨眼,随即张开双手,笑道:“大老婆,多日不见,你漂亮了许多呀,来,老公抱抱……”

    长平欢叫一声,然后冲上前一个虎扑,娇小的身躯便落入方铮宽广的怀抱中,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小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前,眼泪夺眶而出,湿透了他的前襟。

    “混蛋!你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混蛋!”长平哽咽着,不甘心的狠狠捶打着方铮的胸膛。

    “是是是,我是混蛋……”方铮苦着脸,爱怜的抚摸着长平的一头秀发。

    两军阵前,这一对离别多日的夫妻,当着数千官兵和几百土匪的面,肆意的,毫无顾忌的抱在了一起,谁说大丈夫当沙场建功?我有此妻,便已强过立那劳什子泼天的军功!

    数千士兵就这样眼含羡慕的瞧着场内抱在一起的二人,没有一个人喧哗,大家都生怕打扰了这对夫妻的团聚。

    山寨大门后,一双幽怨至极的美目,怔怔的看着方铮和长平拥抱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迷茫,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方小五,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人?

    山风拂过,吹起几片枯黄的树叶。

    方铮忽然推开长平,正色道:“待会儿再抱,我现在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长平眼眶微红,抽着鼻子瓮声道:“什么事儿呀?比我们夫妻团聚还重要么?”

    方铮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当然,非常重要……”

    “到底什么事儿呀?”

    方铮没回答,只是将木杆上的白色裤衩儿取了下来,当着数千士兵的面,毫不脸红的一撩衣衫下摆,露出毛茸茸的大腿,单腿一抬,便朝裤衩儿的裤管里套去……

    数千士兵尽皆愕然,杀气腾腾的战场上,一个穿着平民长衫的年轻人,站在战场中间,旁若无人的……穿裤衩儿?

    谁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这人未免……太不着调了吧?

    长平一见方铮的动作,顿时羞得差点一头昏过去,不顾方铮此时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正与裤衩儿较着劲呢,长平狠狠的一脚踹上方铮的屁股,将他踹得一趔趄,口中大怒道:“你……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方少回京

    数千士兵收起刀枪弓箭,排成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的朝山下走去。

    这次剿匪雷声大,雨点小,大家除了吆喝了两嗓子,端着兵器摆摆样子外,基本什么都没干。倒是看了方大人与公主殿下的一出团圆好戏,下山的路上,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队伍里不时还发出几声善意的轻笑。

    长平和她的侍卫们走在队伍最末。

    女侍卫统领回头瞄了几眼,面带忿忿的向长平禀报道:“殿下……驸马爷和那女土匪说着话呢,您怎么不……”

    长平头都没回,淡淡道:“我知道。不必管他,我们在山下等他便是。”

    “可是他……”

    长平叹了口气,幽然道:“想要收住男人的心,你就不能将他管得太死,否则,这个男人会离你越来越远,迟早会跑了的……这个道理,等你成亲后,自然会明白。”

    女侍卫不甘的再瞄了一眼,终于不说话了。

    山寨大门前。

    方铮和罗月娘对视着。其余的土匪见官兵没有动武,不由暗自庆幸,又见当家的与二当家之间气氛诡异暧昧,于是大伙儿互相打了个眼色,闪人了。

    罗月娘定定的注视着方铮,看着他那副贼头贼脑,眼珠子时刻骨碌的转着,像个随时等着机会偷人钱包的模样,她不由得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感慨。——此人,居然真是朝中二品大臣?罗月娘经常下山踩点,方铮的名号她自然也是听过的。为朝廷献策计退突厥大军,又代表朝廷与突厥使者谈判,为华朝争足了面子,占足了便宜,后来潘文远叛乱,方铮又单枪匹马混出已被叛军攻占的京城,调来勤王大军,扫除了叛乱……

    关于方铮的这些故事早在民间脍炙人口,不少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已将方铮的这些事迹编成了段子,分成了章回,一段一段的说得煞有其事。不谦虚的说,如今华朝之内,没听过方铮名号的百姓,还真不多了。

    在她的印象中,人们所推崇传颂的那个方铮,应该是个满身正气,一脸刚直的少年老成之人,他有着沉稳的外表,有着机智而敏捷的谈吐,有着能洞察一切阴谋的锐利目光,他所在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获得所有人的诚心拜服,他永远都应该是人群中的焦点,永远都应该闪闪发光,而不是……

    而不是百无聊赖的当着一名美貌女子的面挖鼻孔,挖完还搓成球弹出去。——这个肮脏而又顽皮的混蛋!

    罗月娘见方铮这副欠揍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老天瞎眼了!怎能将一个人生成这副德性?还将世间一切高上的荣耀全都加于他的头上,百姓口中争相传颂的英雄如果都是这副模样,多少人对英雄的憧憬会化为飞灰?

    “你……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吗?”罗月娘俏目冒火的瞪着方铮道。

    方铮一楞,收回了挖鼻孔挖得正爽的手指,愕然道:“呃……说什么?要你现在嫁给我,我估计我老婆暂时还不会答应……”

    罗月娘大怒道:“混蛋!谁说要嫁给你了?老娘为什么要嫁给你?”

    方铮猥琐的朝她挤了挤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悄声道:“咱们都一起睡过了,你不嫁我还嫁谁?别说你还想嫁赵俊那小白脸啊,那种没用的东西哪点像男人?”

    罗月娘怒声道:“老娘嫁谁用得着你管么?你是我什么人?”

    方铮闻言脸色一变,眼神忽然间充满了悲伤,就这样凄然望着罗月娘,悲声道:“当家的,难道……难道你还真的要嫁给别人不成?”

    罗月娘哼道:“那当然!”

    方铮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痴痴的看着罗月娘,语气饱含深情道:“……如果爱,请深爱!这一刻,我泪流满面……”

    罗月娘愕然道:“你……你在说什么?”

    方铮没管她,继续深情的吟道:“……虽然我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过:‘当家的,你一定要幸福哦!’,可,你是风一样的女子,粉碎了我优雅的尊严,让我如烟花般寂寞……”

    罗月娘抓狂道:“拜托你说句人话行吗?”

    “……嫁给我好么?当家的,青龙山会有男土匪替我爱你么?”

    眼见罗月娘已呈现暴走的迹象,方铮赶紧将深情的表情一收,嘿嘿笑道:“当家的别介意哈,刚才我在念诗来着……”

    “你那莫名其妙的几句话是诗?”罗月娘满脸鄙夷的嗤道。

    方铮点头道:“当然是诗,不过那是别人写的,诗人外号‘脑残居士’,嗯嗯,是个狠角色……”

    罗月娘手抚额头无力的叹了口气,我就不该跟他提这话茬儿……

    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话到嘴边,罗月娘却一句都说不出口,看着方铮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罗月娘心中如同压了铅块一般沉重。

    他是什么人?是万众瞩目的英雄,是皇帝最重视的臣子,高官厚爵,扈从如云,他也是公主的夫君,这样的人,会在乎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粗鄙不堪的女土匪么?更何况这个女土匪还有未婚夫,他若想要女人,在繁华似锦的京城里,想必勾勾小手指便有成千上万的女子愿意自荐枕席吧?

    那他为何还来招惹我?为何迟迟不肯下山离去?为何阻挡官兵们的剿匪行动?他对我……应该是有意的吧?

    罗月娘一时思绪紊乱,烦恼的咬了咬下唇,瞪着方铮道:“你……你还不滚下山去?莫非还等我送你么?”

    方铮笑了笑,朝她眨着眼道:“我这就走,嘿嘿……”

    “你!你这个……”罗月娘闻言顿时气苦,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说走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天下男子皆是负心薄幸之辈,此言果然不虚。

    方铮还真的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罗月娘满脸幽怨气愤的看着方铮的背影,俏目一红,晶莹的泪珠儿霎时溢满眼眶。

    方铮走了两步,却忽然回过头来,朝罗月娘嘻嘻一笑道:“……对了,当家的,我住的那间房子给我留着,别让别人睡啊。我过些日子会再回来的……”

    罗月娘闻言一怔,幽怨之色忽然完全变作满脸喜悦,那充满怨妇味道的泪珠儿瞬间也不见了踪影,罗月娘朝着方铮呸了一声,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哼声道:“你爱回不回,我才懒得管你!”

    方铮瞧着罗月娘那张充满喜悦的脸孔,心中一暖,嘴一张,便想告诉她,他已派了影子属下在匪窝外潜伏,择机劫走赵俊。

    可转念一想,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堂而皇之的通知她,我要劫走你的未婚夫,这个……是否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方铮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就当是赵俊自己走丢了吧,青龙山这么大,赵俊那家伙智商又那么低,走丢了很正常嘛。——哎,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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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独自走到山脚,长平和官兵们都在等他。

    见方铮下山,长平迎上去,鼻子皱了皱,醋意盎然的道:“缠绵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这么依依不舍的吗?”

    方铮一本正经的道:“胡说!谁说我跟她缠绵来着?我是在向她交代下一阶段青龙山打劫事业的发展方向,给兄弟们谋一个锦绣前程!”

    长平哈哈大笑,轻轻踢了他一脚,嗔道:“你才胡说!土匪的锦绣前程是什么?还是土匪吧?”

    方铮已到,数千官兵便向京城开拔而去。

    路上方铮走到冯仇刀身边,挤眉弄眼的悄声道:“冯大哥,多亏你给我出的主意救场哈,不然这俩婆娘真掐起来,我可收拾不了,小弟这厢谢过了……”

    谁知冯仇刀一翻白眼,瞧也不瞧方铮,嘴里喃喃道:“我什么都没做,这人干嘛要谢我?真奇怪,这人莫非有病?……”

    方铮愕然,看不出冯仇刀这个平素以冷硬铁血闻名的家伙,居然如此蔫儿坏,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徐州府城外时,天色已晚,冯仇刀传令全军就地扎营,待天明再行军。

    徐州知府宋浩闻讯亲自出城迎接,当然,主要是拍方侯爷和公主殿下的马屁,并殷勤的请求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入城歇息,被方铮拒绝。宋知府拗不过方铮的坚持,只好随他去了,不过宋知府为官多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见方铮和公主不肯入城,又命民夫抬来美酒肉食犒军,然后全城大小官员出动,朝着方铮大拍特拍马屁。

    许久不曾享受过被人拍马屁滋味的方铮乐得眉开眼笑,连连夸赞徐州知府懂事,有前途,于是在一片互相吹捧声中,方铮笑眯眯却又不动声色的收下了不少官员送上的贿赂,直恨得一旁的长平牙痒痒,官员们走后,长平便冲上去朝着方铮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直揍得方铮哀叫连连,一想到今晚不大不小发了笔小财,方铮又觉得便是受了这顿拳脚也值,这叫什么?痛,并快乐着……

    第二日官兵开拔的时候,宋知府出来送行,并连声道歉,说前些日子不知被哪里来的贼人挖断了徐州府附近新修的官道,弄得要去京城还得绕一大圈路,宋知府表示会抓紧时间征调民夫抢修官道。

    方铮面色赧赧,随即板着脸吩咐宋知府,不必劳民伤财,官道断便断了,反正有别的路走,绕个圈子而已,有多大关系。

    宋知府满头雾水,又不便询问原由,只得连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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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城时已是入夜时分,冯仇刀命五千龙武军回军营驻扎,又调了数百名士兵护送方铮和长平入城。

    刚到城门口时,便有士兵来报,城门处有人在迎接他们一行。

    方铮赶紧急走几步,却见黑乎乎的城墙吊桥下,一群人静静的站着不动,为首之人身材肥胖,个人微矮。方铮凝目望去,不由大喜,冲上前去大叫道:“胖子!”

    迎接方铮一行的正是福王胖子,听见方铮的声音,胖子顿时一个激灵,随即像只巨大的肉球一般,朝方铮滚了过来。

    两人在吊桥下见了面,胖子见方铮安然无恙,不由小泪纵横,哭得那个委屈劲儿,直叫方铮心中也揪了一把辛酸泪。

    “呜呜……方兄,你可算平安回来了!呜呜……”胖子毫不讲究的用他造价昂贵的王袍衣袖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

    “你若再不回来,我可就没了指望了呀!呜呜……”

    方铮奇怪的笑道:“我离开京城也没几天呀,你表现得这么热情,至于么?”

    胖子一边流眼泪一边拍着大腿叹道:“你是不知道,你失踪之后,朝堂上简直是地龙翻身,鸡犬不宁呀……”

    长平在一边不满的插嘴道:“你们非得站在城门楼子下叙旧么?哥哥,天色已晚,你让我们回家先喘口气儿行吗?公公婆婆可还惦记着他呢。”

    胖子一窒,忙道:“那是应该,方兄,赶紧回家给伯父伯母报个平安,你这一遭可吓坏我们了……不管怎么说,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啊,呵呵,咱们的事儿明日再说也一样。”

    这时胖子身后的一群人见机窜了出来,热情如火的朝方铮和长平施礼,方铮一看,却见这些人都是朝中同僚,听说方侯爷平安回京,特来城门口迎接侯爷和公主大驾。

    方铮一边客气的跟众人打招呼,一边朝城门走去,却发现一名脸色黝黑,面容沉毅的年轻将军站在欢迎他的人群中,见方铮正奇怪的打量着他,这名将军面无表情的朝方铮拱手抱拳,凛然道:“末将秦重,见过方将军!”

    方铮一听有人称他为将军,顿时乐了,虚荣心大大满足,不由笑道:“哎,秦将军认识我?”

    胖子在一旁愕然道:“……你不认识他?”

    方铮挠了挠头,始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位将军,而且他干嘛称自己为将军呢?满朝官员,不是称方大人,便是称方侯爷,被人称方将军倒是头一回。

    胖子见方铮茫然的神色,不禁叹息着摇头道:“悲哀呀!连你自己的属下都不认识,咱们这京城的城防可真够悬的……”

    “秦将军是我的属下?”方铮愕然问道。

    胖子仍在叹气:“秦将军乃京城守备副将,而你,方将军,是父皇任命的京城守备将军,秦将军可不正是你的属下嘛……”

    方铮恍然的一拍额头,嘿!自从接过守备将军的职务以来,自己根本没上过心,所谓守备,更是连京城城防军的营地都没去过,一个手下的将士都不认识,老子这将军当得可真够马虎的。

    再仔细打量了几眼秦重,方铮发现他对自己态度虽说够恭敬,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色,却颇有些不以为然,眼中不时闪过的几分不屑,甚至还有一丝仇视的意味。

    方铮一楞,暗忖道,我没得罪过他吧?这个叫秦重的家伙干嘛这副德性?莫非我无意中调戏过他老婆?不能够呀!本少爷很久没调戏过妇女了……

    接着方铮脑中灵光一闪,哎哟!秦重,他不是太子的心腹将领吗?潘尚书在天牢里给自己提供过一份太子军中势力的名单,其中好象就有秦重的名字。嘿,这倒巧了,他竟鬼使神差成了我的属下……

    人数众多,方铮不及细想,眼神古怪的看了秦重一眼后,方铮便又跟下一位官员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一行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待进城,忽然一辆马车驶出城来,在他们面前停住,方铮和胖子一楞,接着便看见宫里的曹公公皱着眉,揉着腰,哎哟叫唤着从马车里爬了出来。

    方铮愕然道:“哟,这不是曹公公吗?多日不见,您这身子骨儿可愈见硬朗了呀。”

    胖子和众官员也赶紧笑着向曹公公打招呼。

    曹公公恭敬的朝胖子行了礼,这才向方铮笑道:“硬朗什么呀!坐个马车都差点儿把咱家这身老骨头给颠散架喽……”

    随即曹公公一脸喜色的道:“恭喜方侯爷,贺喜方侯爷,侯爷平安无事,实乃我华朝之福呀!日后侯爷必能加官晋爵,此乃福报也。”

    方铮哈哈大笑,接着不动声色的塞了一张银票给他,低声道:“不知公公出宫是为了……”

    曹公公接过银票,老脸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对方铮更是客气了几分,闻言笑道:“奉皇上口谕,方侯爷进京之后,即刻入宫面圣,不得怠慢。”

    方铮一楞,为难的看了长平一眼,讷讷道:“可是……我还没回家呢,总得先拜望一下老父老母再进宫吧……”

    长平在旁边一嘟嘴道:“就是,父皇一点都不体谅人家,都还没入城呢,就急着宣他进宫,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不行吗?”

    曹公公陪笑道:“这个……咱家也是奉的皇上旨意,侯爷就别让咱家为难了,您还没进城便蒙万岁爷宠召,这可是别的大臣求都求之不得的恩典呐,进宫面圣其实也就一会儿的事,用不了多久便出来了……”

    方铮叹了口气道:“得了,进宫吧,谁叫他是我老丈人呢……”

    于是方铮辞别了众位来迎接他的官员,又让长平和胖子先行回府,方铮便上了曹公公的马车入了京城。

    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京城内熟悉的大街小巷,方铮禁不住热泪盈眶。

    老子终于活着回来了!自从上次被罗月娘那小娘们儿敲了闷棍被带出城,不知不觉已有半月,虽说只有半月,如今再踏京城,方铮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此刻感慨良多,一时唏嘘不已。

    曹公公也坐在马车里,笑眯眯的对方铮道:“侯爷这次失踪,可谓历经艰险,不过好在好人自有福报,来日侯爷必将更受皇上恩宠,有的大臣在朝堂之中熬了一辈子,头发胡子都白了,也未必能有侯爷今日之荣耀,侯爷入朝还不到一年,已然是国之柱臣,很是难得呀,正所谓‘沙滩一躺才半载,今日浪打我翻身’,侯爷端的官运亨通呀……”

    方铮喜滋滋的听着曹公公的奉承,乐得眉开眼笑,闻言惊奇道:“哟,看不出曹公公是个文化人呀,居然懂作诗?”

    曹公公矜持的笑了笑:“略懂。”

    方铮咂摸了一会儿,忽然面色一沉,道:“哎,曹公公,不对呀,……你不觉得这句诗是形容王八的吗?”

    “…………”

    --------------以下不算字数----------------

    呃……上面跟罗月娘的一段对话,典自网络某非主流的经典伤感句子,当时看了把我笑得趴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今天实在忍不住了,拿来恶搞一下……咳咳,我又不庄重了。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会儿我正抽着丝呢,病情两日间反复了好几次,实在令人苦不堪言……不过我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码字,看在我如此卖老命的份上,来几张票票吧……

    最近天气不太正常,乍暖乍寒,诸友注意加衣保暖,各位当以本人为反面教材,勿重蹈本人之覆辙,切记切记。

第二百三十一章 求盟

    方铮忙活了半晌才将胖子弄醒转过来,胖子醒来后目光呆滞,望着方铮欲哭无泪。心中的苦涩之情难以言表。

    一位是当朝皇子,王爷之尊,另一位是当朝驸马,二品大员,两人关在房里商量着怎么绑架朝廷命官,勒索赎金。这事儿……用“疯狂”二字已不足以形容它的疯狂了,用“丧心病狂”大概比较靠谱儿……

    胖子可怜巴巴的瞧着方铮,心中充满了辛酸:“方兄……呜呜,咱不玩了行吗?咱们不争这太子了,多大点儿屁事呀,至于逼得当朝王爷和二品大员去绑架勒索吗?我怎么感觉咱们俩已经混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呢?想想就心酸呀!”

    方铮瞪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挺多愁善感的,以后少跟青楼里那帮红牌姑娘学!把你都带坏了,你这模样跟多愁善感扯得上关系吗?人家能四十五度角纯洁的仰望天空,不让眼泪流下,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胖成这样,行吗?崴了脖子算谁的?”

    胖子急道:“这个不说,方兄啊,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呀!绑架户部尚书,这事儿传出去让我父皇知道,别说你玩完,我也别想往外摘,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放心,我已构思好了,这事儿你不用出面,我来办就行。到时候我蒙着脸,不让人认出来不就得了。”

    “可是……城防军日夜巡逻……”

    方铮笑眯眯道:“你忘了?我是京城守备将军,是城防军的总老大,嘿嘿……”

    “可是……朝廷有密探……”

    “你又忘了?我是影子首领,朝廷密探总头头儿,嘿嘿……”

    胖子捂着脸呻吟般叹了口气,下了一个发聋振聩的结论:“……权力给了你犯罪的温床啊!”

    方铮贼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什么犯罪呀,绑几个贪官而已,这是为民除害,以后你当上皇帝了,得给我发一面良好市民的锦旗才是。”

    “…………”

    胖子摇摇晃晃离开了方府,一边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嘴里一边还喃喃念叨着:“我错了,我不该认识你的,我真的错了……”

    方铮笑吟吟的看着胖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早已盘算开了。

    情势不容我待,一定要将胖子扶上太子之位!哪怕倾尽方家之所有,哪怕跟对手拼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胖子扶上去!

    他和胖子都很清楚,现在京城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已经暗潮涌动,各方势力粉墨登场,虎视耽耽。自从皇上将他和胖子推上高位那天起,他二人已不可避免的成为各方势力瞩目的焦点,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若是退了,可是有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呀!甭管最后是太子登基,还是别的皇子成为储君,毫无疑问,方铮和胖子都会成为被清洗的对象。

    形势已将胖子和方铮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帮胖子扫除对手,让他当上太子,他和方家才能继续享有圣眷,甚至会比以往更荣耀,方家才有可能在刀光剑影的皇权争斗中生存下去,开枝散叶。

    只是,这太子之位是那么好争的吗?他和胖子俩毛头小子,在朝堂上没人脉,没基础,手中握着诺大的权力,却像座空中楼阁,建造得再华丽,终有一天,在大臣们嘲笑的目光中,也必将轰然崩塌,片瓦不存。

    方铮想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日子怎么过呀?干脆拉了家人和胖子,咱们上山当土匪去吧,好歹我在青龙山也是二当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岂不比现在尔虞我诈的生活惬意得多?不过估计老爹老娘和老婆们不会答应,胖子更会宁死不从……

    正在胡思乱想,下人来报,太子殿下来访。

    方铮一惊,太子来干嘛?他以国之储君的身份,纡尊降贵登臣子的门,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方铮不敢怠慢,赶紧穿好官服,急匆匆走到前厅。

    来到前厅一看,却见太子正站在前厅内,仰头欣赏着悬挂于前厅内的牡丹富贵图,神态典雅悠闲之极。

    方铮又瞄了一眼四周,发现太子空手而来,不由咂摸咂摸嘴,心中老大不乐意。

    咱们不是礼仪之邦吗?礼仪之邦上门做客怎么不带礼物呢?以前太子来的时候挺客气的呀,今儿却空手而来,实在太不礼貌了……

    方铮急走几步,上前跪拜道:“微臣方铮,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驾到,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太子未叫平身,而是主动走上前来,伸手将方铮扶了起来,然后抓着方铮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微笑道:“方大人不必多礼,这次孤来得仓促,做了一回不请自来的恶客,还望方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方铮的手被太子抓得紧紧的,浑身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这古代人什么毛病呀!俩大男人动不动就手拉着手,恶不恶心?好好说话不行吗?拉着手就显得关系亲热了?老子刚才还跟胖子在商量怎么推你下台呢……

    抽出手又不太礼貌,方铮只好反过手来紧紧抓住太子的手,语含深情的哽咽道:“太子殿下亲自莅临微臣寒舍,微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呐!……微臣此番被贼人所绑票,囹圄之中,微臣无时无不刻不在思念着殿下,想到未能报答殿下对微臣的宏恩,微臣心中遗憾之情,无以复加……”

    方铮边说边轻轻抚摩着太子那双洁白秀气的手,如同摸着情人的纤手一般深情而专注,态度暧昧之极。

    这下轮到太子恶寒了,于是太子赶紧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呵呵干笑道:“方大人真是……真是,热情啊,呵呵,方大人的心意,孤心领了,心领了,咳咳……”

    说完太子赶紧在前厅的宾位上坐了下来,隐隐与方铮隔开了几步距离。

    方铮心里得意的一笑,瞧,这样说话多好,干嘛非得手拉着手?自找恶心是吧?

    太子落座之后,目注方铮,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方大人这次遇险,孤心中甚是挂念,孤也曾向父皇几次上疏,请父皇增派军队,搜寻方大人的下落,如今蒙天之幸,方大人吉人天相,终于平安归来,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方铮笑道:“太子殿下有心了,微臣感激不尽。”

    太子喟叹道:“说来你我虽同殿为臣,可一直来往甚少,不过孤对大人你向来颇为看重,如今父皇龙体多恙,你我同为臣子,当摒弃前嫌,共辅朝政才是,方大人以为然否?”

    方铮闻言纳闷儿了,前嫌?我跟你没前嫌呀。说句实在话,方铮与太子之间从认识一直到现在,两方从未起过直接冲突,不过暗里勾心斗角却是避免不了,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印象,便决定两人是敌是友。很遗憾,太子和方铮第一眼便互相没看上,以至于后来的朝党之争,潘逆谋反,包括现在夺嫡争位,都一直在暗中对立较劲儿。

    方铮定了定神,随即笑道:“殿下言重了,微臣是皇上的臣子,将来也是殿下的臣子,臣子哪敢与殿下有什么前嫌呀。若是以前微臣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殿下宽宏大量,莫与微臣计较,微臣这里给殿下赔罪了。”

    方铮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不卑不亢,倒是把太子弄得楞了一下。

    “方大人多礼了,呵呵。”太子依然微笑,眼中闪过几分复杂难明的色彩。

    “方大人昨晚回京,可已知道寿王和英王也回了京?”

    哎哟!太阴险了!这家伙在试探我。

    方铮抬起头,目光一片茫然,装傻道:“寿王和英王?不知道啊,微臣昨晚回京便进了宫,回家就睡觉了,睡到刚刚才起来,敢问太子殿下,这寿王和英王……呃,他们回京做什么?”

    太子闻言两眼盯着方铮看了许久,忽然展颜笑道:“没什么,孤只是随口一提,方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孤今日前来,除了探望方大人,为大人压惊外,还有一事想向方大人言明。”

    方铮一楞,赶紧恭声道:“殿下请讲,微臣洗耳恭听。”

    太子沉吟了片刻,神色肃然,正色道:“孤与方大人相识日久,也就不用再跟你拐弯抹角了。孤与大人虽然未曾深交,可孤向来对大人都是颇为看重的。如今大人和福王身居高位,朝堂之内嫉妒中伤二位者,大有人在。孤现今奉旨监国,每日收到的奏本,其中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弹劾大人和福王的……”

    方铮心中一动,太子今儿这口气,好象要跟我摊牌呀,现在局势未明,他摊牌未免也太早了点儿吧?

    太子吁了口气,继续道:“……那些奏章并不能说明什么,可从另一面又恰恰说明,大人与福王,如今在朝中的人缘确实不算太好,孤实话实说,还望大人莫怪。”

    方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孤今日再说句直言,方大人,你与福王到底所谋为何?圣人云:‘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孤做太子已十年,这十年来,孤无时无刻不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言每行,不敢逾矩半分,孤在尽自己所能,努力做好每一个角色,对父皇,对皇弟皇妹,对文武大臣,对平民百姓……孤力求做到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满意。孤做了这么多事,自问已对得起天下人,可是,为何仍然还有那么多人反对孤,直欲将孤推下太子之位而后快呢?”

    太子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夹杂了些许的激动,说完这一番话后,太子住了口,急促的呼吸了几下。

    方铮被太子忽如其来的这番话弄懵了,这……这什么意思呀?发牢骚?还是煽情?你跟我说这个干嘛?咱俩不是同一国的呀。你想掏心窝子也犯不着跟我掏呀,你去跟胖子说效果不是好得多吗?

    太子见方铮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并没开口说一句话,不由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微笑表情,温和的道:“孤刚才失态了,请方大人见谅。不过,孤刚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方大人,你我素未结怨,原本可以做朋友的,孤与福王也可以做一对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如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寿王和英王进京后,不思侍奉父皇于左右,反而四处活动,结交大臣,孤便不说你们也应知道,此二人来意不善,所针对者,首先是孤这太子,其次,便是入主吏部的福王了,唇亡而齿寒的道理方大人肯定懂,你我若能摒弃前嫌联手以抗,他二人本事再大也翻不了天……”

    见方铮仍一副要死不活,垂头不语的模样,太子加重了语气道:“若方大人愿意的话,孤愿在此发誓,从此以国士待大人,哪怕孤将来即位,此诺亦永不改变!福王,永远还是福王,永远都是那个主宰吏部的福王。”

    方铮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太子今儿是来请求结盟的。绕那么大一圈子,原来就为了这事儿呀。真服了这帮古代人!

    太子这番话等于是间接给方铮和胖子的未来许了愿,只要他们答应联手,胖子还是福王,方铮也能继续在朝堂风光下去。

    可惜的是,对太子的这番话,方铮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潘尚书叛乱,太子强压神策军按兵不动,打算来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人心思之歹毒,算谋之深沉,实在很可怕,这样的人许出的诺言,比放一个屁的价值高不了多少。方铮用屁股想都知道,一旦结盟后将寿王和英王赶出京城,太子接下来便会翻脸,狠狠的收拾他和胖子。所谓无毒不丈夫,事关九五之位,一个轻飘飘的诺言算个屁啊!

    可是,该怎么回绝太子呢?既不能答应,又不能过分得罪了他,否则太子将来肯定会给自己小鞋穿,那就大大头疼了。

    方铮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正在思考怎么措辞呢,这时长平从后堂穿了出来,柔声道:“夫君,新宅那边来了工头,询问回廊园林修成什么样式,恐怕此事还得你来拿主意……”

    哎哟!好老婆,来得实在太合适了!

    方铮恨不得当场抱起长平狠狠吧唧她一口。

    长平说完话后,才看到太子,忙向太子行福礼,娇声道:“宓儿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微笑的瞧着长平,温声道:“久不见宓儿,没想到初为人妇后,性子却比以前柔和了许多,好,父皇见到了,想必高兴得紧。”

    长平文静的抿嘴一笑,没有说话。二人虽说是亲兄妹,但毕竟不是一母所生,自小便一直生疏得很。

    太子微笑道:“方大人有事,孤便不打扰了,方才与大人说的那番话,还望大人三思,孤静候佳音。”

    说完太子点头朝长平笑了笑,便起身告辞。

    方铮忙殷勤的虚扶着太子,用非常狗腿的语气道:“哎呀,太子殿下,您这就走啦?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微臣招待不周,实在惭愧呀,太子殿下您慢点儿,前面有一坑,小心崴着脚……”

    直到将太子送出门,方铮还眼巴巴的瞅着太子,目光中充满了幽怨和不舍,还有几分殷切的期盼之意,亮晶晶水汪汪的目光,直看得太子头皮一阵发麻,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个不着调的家伙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

    太子登上车辇走后,方铮还依依不舍巴望着。

    忽然感觉后腿弯被人轻轻的踢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长平正一脸薄怒的瞪着他。

    “你还打算站在门口变成望夫石是怎么着?马屁也拍得太过分了吧?”长平气啾啾的道。

    方铮闻言脸一垮,语带哭腔道:“我那是拍马屁吗?我那是等好处呢……”

    “什么好处?太子来咱们家,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会看不出?”

    方铮哭丧着脸道:“就算黄鼠狼给鸡拜年,它上门也得提点儿礼物呀!有空着手上门拜年的黄鼠狼吗?你们娘家的太子哥哥实在太不懂礼貌了,十万八万的意思一下也好呀……唉,白费劲招待了……”

    原来这家伙一副殷勤狗腿的模样,是为了等太子给他送银票呀,此人之无耻,委实世间罕有。

    长平气得笑了,小拳头轻轻砸了方铮两下,笑道:“你至于么?公公是华朝首富,你这纨绔子弟倒像个叫花子似的,跟在太子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等着要好处,真是丢死人了……”

    方铮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把我的私房钱给挖跑了,你以为我乐意像个叫花子似的讨好处?——哎,我说你至少得退给我一点儿吧?十箱黄金都让你吞了,吃独食可是江湖大忌,做土匪的都明白不赶尽杀绝的道理,你不会这么不仗义吧?”

    长平一听他说做土匪就来了火,闻言冷冷一哼道:“对不起,本宫是公主,不是那劳什子土匪,不懂什么江湖道义,你找错人了!”

    方铮立马惊觉说错话了,由于罗月娘的关系,土匪这个词儿已成了方家的敏感词汇,见长平满腹怒气的怨妇模样,方铮赶紧陪笑哄她,半晌才安抚得长平怒气平息。

    “太子今日登门要跟你联手,你可别胡乱答应。”长平担心的道:“虽说都是皇家同宗兄妹,可我从小便对他多少有些了解,太子为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与他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可得想清楚才是,莫将咱方家引进绝路。”

    方铮眨了眨眼,笑道:“所以你刚才躲在后面偷听?然后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及时跑出来打岔?”

    长平娇俏的皱了皱鼻子,哼道:“我还不是怕你这糊涂蛋一时头脑发热,啥事都不想便答应了他,从此以后就埋下祸患了。”

    “老婆如此善解人意,如花解语,能娶到你,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呐……”方铮毫不吝啬的送上马屁。

    长平被拍得两眼发亮,不禁有些飘飘然,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

    方铮赶紧不失时机的道:“老婆大人如此善解人意,不如今晚把凤姐,嫣然,小绿都叫上,咱们来个一龙戏四凤,岂不美哉妙哉……”

    话未说完,长平便狠狠一脚将方铮踹飞,怒吼道:“你个色胚!混蛋!今晚罚你去跟小五睡,谁都不准碰!”

    “…………”

    方铮垂头丧气一瘸一拐的往小院里走去,小五迎了上来,殷勤的笑道:“少爷,我来扶您……”

    方铮没好气的道:“少来!现在扶我有什么用?刚才我挨打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挺身而出呀?”

    小五缩了缩脖子,陪笑道:“这个……是您和少夫人的私事,小的怎敢跑出来找抽呀……”

    方铮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往前走了几步,方铮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小五道:“对了,以后你就别叫小五了,改个名儿,叫……叫小六儿吧。”

    方铮想到自己在青龙山用的假名方小五,江湖人称“玉面飞龙”五爷,小五再叫这个名字,未免有点可惜了这个诨号,干脆让小五把名字改改得了。

    小五楞在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方铮的背影消失不见了,这才如梦初醒,嘴角一撇,哭出声来:“少爷,为什么呀?小五做得好好的,干嘛又给我降了一辈儿?小六儿,小六儿,我怎么听着跟太监似的?少爷该不会在暗示我什么吧?少爷!少爷!”

    小五抹着委屈的眼泪,颠颠儿的追了上去。

    方铮回了小院,在房里转了一圈,本打算找小绿,顺便吃一吃她久违的鲜嫩小豆腐,结果左找右找没找着,方铮失望的叹了口气,心有不甘的出了房门。

    一出门,却见小五蹲在院子中间,抱头流泪,哭得那个伤心哟,直教方铮看得不落忍。

    方铮走上前,脚尖轻轻踢了踢他,不耐烦道:“哎,我说你至于吗?不就一个破名字吗?你再取个好听点儿的不就得了?哭什么呢?没出息劲儿!”

    小五眼泪仍哗哗的往下流,咬着牙费力的道:“……刚才小的追您,没留神脚下,滑了一跤,绊倒,撞到下面了……”

    “…………”

    方铮楞了半晌,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你丫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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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回了府,刚跨进门槛,范瑞便迎上前来,问道:“殿下去方府,可有收获?”

    太子脸色郁卒的摇摇头。

    范瑞一见太子神色,便知他此行无功,犹豫了一下,嘴张了张,又合上。

    太子瞧见了,淡然道:“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范瑞恭声道:“在下只是想不通,寿王和英王进京,虽说四处活动,结交大臣,可毕竟他们没有名份,殿下是否太过重视他们了?有必要主动请求与方铮和福王联手吗?”

    太子神色郑重的点头道:“先生是不知道寿王和英王的厉害之处啊!此二人一进京便四处散播谣言,说当年孤并非正宫所出,乃是宫中某个宫女与禁军某个将领私通后所生,本来平日这种谣言倒也没什么,听了一笑而过便是,可最近父皇正有易储之意,这个时候,谣言就显得可怕之极了。——孤昨日翻看了大臣们的奏折,发现有几个言官已公然上奏父皇,请另立太子,如若父皇真的来个顺水推舟……”

    说到这里,太子忽然脸色变得有点白,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范瑞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太子不惜纡尊降贵,主动登方家的门,请求结盟,原来太子的处境已经艰难到如此地步了。

    范瑞略一思索,沉吟道:“殿下,其实朝臣们的反应倒是可以不计,他们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墙头草一般,根本无足轻重,关键的人物,是方铮和福王,若能引得寿王和英王对他二人生了嫌隙,结了怨仇,那么……殿下便可以坐山观虎斗,从容的准备一切了……”

    太子喜道:“先生可有办法令这两方结仇么?”

    范瑞笑道:“离间,嫁祸而已,不足为奇。”

    太子目注范瑞半晌,忽然笑了笑:“我得先生,如得半壁江山矣。”

    如此有份量的褒奖,令范瑞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赶紧躬下身去,恭声道:“在下愿为殿下效死命,以报殿下知遇。”

第二百三十二章 萧怀远登门

    下午时分,温森上门了,他依照方铮的命令,暗中将匪窝里的赵俊劫了出来。

    秘密派人把他押送回影子营地后,温森连夜对他用刑,那小子果真是个脓包,半个时辰后便吃罪不住,全都招了。

    “招了?”方铮有点惊愕,甚至有点失望:“他怎么就招了呢?”

    温森满头大汗,合着你希望他不招才好,对吧?

    方铮恨恨的拍了拍大腿,骂道:“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方铮一把扯住温森的前襟,咬牙道:“说!”

    温森大惊,结结巴巴道:“大……大人,你要属下……说什么呀?”

    方铮脸孔带着几分狰狞,恶声道:“说!…………你有没有对他使美人计?”

    温森闻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有这么个不着调的顶头上司,是他的悲哀呀。

    见温森擦着冷汗,指天画地发誓说没有,方铮这才放了心,笑眯眯的道:“这就对了,有美人计也不能对他使呀,以后想使美人计,先让我试试……”

    “…………”

    二人乘着马车,身后跟着大群侍卫,到了城西郊外的影子营地。

    营地经过近半年的修建,已经竣工。它依山而驻,傍水而邻,鉴于影子这个特务机构的隐蔽性,营地四周戒备森严,若无方铮和温森亲手签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赵俊被关在营地自建的牢房里,牢房刚刚修成,赵俊很幸运的成为影子营地的第一个犯人。不过影子属下也没怎么虐待他,只是把他的手脚拷住,关押在一间小小的监房中。

    看到方铮走进来,衣衫褴褛的赵俊失神的双眼亮了一下,接着手脚并用的爬上前,哭嚎道:“方大人,方大人!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样对你,我是受人指使,逼于无奈呀……方大人,饶我一命吧!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说完赵俊不停的朝方铮磕头,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看上去恶心极了。

    方铮嫌恶的捂了捂鼻子,对温森道:“他怎么成了这副德性了?你到底对他动了什么刑?我怎么觉得他好象被几十个大汉强暴了似的……”

    温森陪笑道:“大人,是这小子太过脓包,咱们只是扇了他几耳光,然后把准备用在他身上的刑具摆了出来,他就当场吓得尿裤子了,根本没怎么逼他,他自己就招了。”

    方铮啧啧有声道:“还以为这小子嘴有多硬呢,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估计他那话儿跟他的嘴似的,中看不中用,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女人跟了他,得倒霉一辈子……”

    温森大声夸赞:“大人目光如炬,一语中的!若论坚硬伟岸,赵俊哪能跟大人相比?别说他了,将咱们整个华朝的男人来回数上一遍,大人之雄壮,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呀……”

    方铮被夸得眉开眼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哪里哪里,普通雄壮而已,除了雄壮,我还有很多优点,比如持久……”

    华朝特务机构的两大头目,在一间小小的监牢里嘿嘿奸笑,猥琐的笑声吓得一旁磕头的赵俊打了冷战,下体又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意……

    方铮笑眯眯的道:“听说你招了?”

    赵俊忙不迭点头:“招了,我全都招了……大人,饶命啊!”

    “混蛋!”方铮勃然变色,大怒道:“……你为何要招?”

    “啊?”赵俊傻眼了,为何要招?不是你们要我招的吗?

    方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痛心道:“骨气!骨气啊!小赵同志!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出一点儿宁死不屈的意志?你就不能多扛一会儿?你一大男人臊不臊得慌?扇你两耳光你就吓得什么都招了,简直太不要脸了……”

    方铮越说越气,口沫横飞的独自在监牢里骂了赵俊大半天。温森擦着满脑门的冷汗,半句话都不敢回,只不停的陪笑。

    赵俊已经被骂得人生价值观完全紊乱了,待到方铮骂声稍作停顿时,赵俊瞅了个空档,怯怯的插嘴道:“方大人,……那我到底招还是不招?您给拿个主意吧……”

    方铮一楞,接着非常鄙夷的“呸”了一口,大声道:“招!当然要招!不招我把你下面那玩意儿切下来喂狗去!反正留着也没用。”

    赵俊吓得一哆嗦,赶紧道:“有用,有用的……”

    方铮斜睨了他一眼,阴声道:“还敢顶嘴?老子把它切下来,不就没用了么……”

    见赵俊噤若寒蝉的模样,方铮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说吧,你要取我性命,是受何人主使?”

    赵俊嗫嚅着嘴唇,半晌,才低声道:“我只认识上面的一个人,此人姓扈,名云生……”

    “扈云生?”方铮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印象,看了看温森,见他一个劲儿的摇头,显然对这个名字也感到很陌生。

    “扈云生是做什么的?一般在哪里活动?”

    赵俊舔了舔干枯开裂的嘴唇,沙哑道:“他是京杭人士,对外的身份,是走南闯北的皮货商人,我于三年前认识他,那时我科考落榜,正是万念俱灰之时,后来在小酒肆喝酒解愁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告诉我,有办法让我勿需科考,便能当官儿,他说他认识手眼通天的人物,只要我愿为他效命,他便能保我做个七品官吏……”

    “他有没有说他认识的那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是谁?”方铮盯着赵俊的眼睛,沉声问道。

    赵俊摇摇头:“三年来,我为他在京城打探,甚至暗中行刺过不少人,可他从不告诉我,他后面的人物是谁,而且每次有任务,都是他主动找到我,但我想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你貌似不会武功吧?就你这货色,还敢行刺别人?能成功吗?”方铮狐疑的皱起了眉。

    赵俊讨好的笑道:“大人目光如炬,我虽不会武功,可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功夫我当然比不过人家,不过若将人引到暗处,再趁其不备,狠狠敲他一闷棍,神仙也难防呀……”

    “…………”

    方铮闻言满头黑线,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脑勺儿,——这家伙说得太他妈有道理了!

    方铮叹了口气,难怪赵俊上面的人在青龙山灭他的口失败以后,便不再继续行动,原来赵俊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人家早算准了,再怎么逼供都白搭,问也是白问。

    揉了揉脸,方铮转头看着温森,却发现他也是一脸的苦涩。绑票一案的线索,仿佛到赵俊这里就完全掐断了,若想追查出幕后主使之人,难如登天。

    他们明显是一个结构严密的组织,这个组织里的上下级之间都是单向纵向联系,就算其中一人被抓,也套问不出什么情报。方铮暗暗感到心冷,结构严密,行事残酷冷血,我什么时候招惹到他们了?或者说,我在朝堂中的地位挡了某人的路,所以必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赵俊,你提供的情报,说句实话,很没有价值。”方铮冷冷的道:“若你只知道这些,那就对不住了,你这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我只好把你就地正法了。行刺并且绑架朝廷命官,本来就是死罪,现在把你杀了也不为过。”

    赵俊闻言大惊,他现在早已不复青龙山时的嚣张模样,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还有嚣张的资本?他最怕的就是方铮发现他已没了利用价值,一刀把他砍了。毕竟他与方铮除了谋害与被谋害的关系外,两人还互为情敌,以方铮的秉性,很难说他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赵俊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身子不住的抖索着,面色苍白的大叫道:“大人!方大人!别杀我!别杀我!我还知道一个情报,求大人饶我一命!”

    方铮和温森眼睛一亮,大喝道:“赶紧说!”

    赵俊满面惊恐,呼吸急促的道:“大人,……我有一次见到扈云生时,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我依稀听到他说‘扬州’,‘主子’云云……”

    说完赵俊磕头如捣蒜,边哭边道:“大人,知道的我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说了!求大人饶我一命啊……”

    方铮眼睛一亮,扬州,那个幕后主使之人莫非跟扬州府有什么瓜葛?莫非那人就住在扬州?可扬州那么大,人海茫茫,这年头又没有照片,从哪里找起呢?还有什么“主子”,这些关键词合起来,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方铮心中渐渐成了形。

    方铮对温森道:“赶紧吩咐下去,派几个得力的影子老弟兄,连夜赶赴扬州,着手调查,顺便叫赵俊把扈云生的相貌说一说,一定要把他背后的那个人挖出来!”

    温森忙恭声应命,转身出去安排了。

    瞧着惴惴不安的赵俊,方铮笑眯眯的道:“赵兄,公事说完了,接下来咱们说说私事儿……”

    赵俊此时生怕方铮把他杀了,一了百了,闻言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私事?”

    方铮笑得如天官赐福般和善:“私事嘛,就是你的那位未婚妻,罗月娘姑娘……”

    赵俊猛然抬头,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我的!”

    “嗯?”方铮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你的?瞧你这熊包样儿,你配得上她吗?什么你的?你不就挂了个未婚夫的名头吗?又跟她没有夫妻之实,她不是个物件儿,也不是件东西,凭什么说是你的?听你说话就知道,你丫绝不是个尊重妇女同胞的主儿,你哪点配得上她?”

    赵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了,现在人在屋檐下,能不能保得住命还两说呢,自己吃了豹子胆,敢跟方铮抢女人?真是活腻味儿了。

    赵俊赶忙陪笑改口道:“您的,她是大人您的……”

    方铮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拍了拍赵俊的肩,笑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你果然是个俊杰!明儿你就写一封退婚书交给我,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目前你就暂时在这里住着,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就放了你,然后给你买座大宅子,再在青楼买两个色艺俱佳的清倌人送给你,只要你下次见罗月娘时,别说是我逼你退的婚就行,怎么样,成交吗?”

    赵俊原本对罗月娘还算有几分感情,可感情这东西不能抵命呀!他的小命现在还死死掐在方铮手里呢,他又怎敢不答应?再说罗月娘惯来表现得很强势,赵俊与她相处,向来颇多不合,今日受了方铮威胁,与她退婚,赵俊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很大的不舍,反而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方铮见赵俊答应退婚,心下不由大喜,满意的拍着赵俊的肩道:“不错不错,赵兄如此上道,我感到很欣慰。你放心,不出意外的话,你一定能活到八十岁,妻妾成群,享齐人之福,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哇哈哈哈哈!”

    说完方铮大笑着走出了监牢,只剩赵俊面色苍白的呆立在监牢中,不停的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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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牢房,方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坦的叹了口气,接着他的心情却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

    逼着赵俊退婚,这事儿……是不是干得有点不厚道?虽说赵俊那种人并不是什么好鸟,但他毕竟是罗月娘的未婚夫,他们双方父母在世时许下的婚事,如今就凭自己一句话,赵俊说放弃就放弃,这小子心里难道不记恨?赵俊记恨倒是小事,方铮现在最担心的是,罗月娘若知道是他逼着赵俊退婚,不知会有何反应?——可以想象,她绝对不会夸他办事得力就是了。

    奇怪啊,别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怎么就干得那么有声有色,而且还风生水起,兴高采烈。为何轮到自己就显得特别心虚?莫非是因为本少爷良心过剩?这对立志做一个纨绔少爷的方铮来说,可不是个好现象。——退婚就退婚,是本少爷逼的又怎么样?对这种封建婚姻,就应该一板砖把它拍翻在地,再狠狠踏上一只脚,让它永远翻不得身!除去了封建的枷锁,才能呼吸自由的空气,本少爷这是在做善事呀!

    从心虚到理直气壮,方铮的心路历程只经过了短短的一瞬间便完全转变过来了。

    拂了拂系得宽松的文士方巾,方铮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大摇大摆的便往营地的辕门外走去。今日帮罗月娘退了婚,如此善举,正该晚上与胖子去秦淮河的画舫喝顿花酒,以示表彰,——话说,画舫上貌似也有很多不幸的少女少妇等待方某人去拯救呢……

    方铮回到家时已快入夜了。孙管家在门口等他,见方铮回来,孙管家迎上前去,言道有客在府里前厅等他。

    方铮不由一楞,自己前天才回京城,奉旨在家休息,这两日连早朝都没去上,谁这么不识趣,登门来打扰自己?

    绕过福字琉璃照壁,穿过草木层叠的前院,方铮来到了前厅。抬眼一望,却见坐在前厅里悠闲喝着茶的,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萧怀远,这小子仿若在自己家一般随便,坐没坐相的半瘫在太师椅上,还翘着个二郎腿,脚尖一踮一踮的,瞧他这模样哪像个客人呀,分明是个来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方铮一见他这副德性便气不打一处来,有你这样上门做客的吗?你的老板太子殿下来我家,都是斯文有礼,言语温和,你丫上我家来倒充起了二大爷,现在的年轻人实在太不懂礼貌了!

    站在前厅黄梨木雕造的门槛外,方铮扭头喝道:“来人呀!关门,放大黄!咬死这人少爷我有赏!”

    萧怀远听见方铮的声音,不由面上一喜,但听清他话里的内容后,又转喜为惊,失色道:“方兄!别冲动!是我,小弟是萧怀远呀!”

    方铮看都不看他一眼,拗着脑袋绷着脸道:“胡说!萧兄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他怎么会像个收保护费的痞子似的?来人呀!放大黄……”

    萧怀远朝方铮正儿八经作了一揖,苦笑道:“方兄,小弟错了,小弟不该在贵府仪态失礼,特向方兄赔罪,望方兄海涵。”

    方铮这才转过头来,像是刚认出萧怀远一般,满脸惊喜道:“哎呀!这不是萧兄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说话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哎呀,误会了,实在是误会了呀。来人啊,大黄暂时不用放出来了……”

    萧怀远愕然道:“敢问方兄,大黄是哪位兄台?”

    方铮一本正经道:“大黄乃小弟之至交,与萧兄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萧怀远有点心神不属,闻言敷衍的拱了拱手道:“如此小弟当好好结识一番才是……”

    正说着呢,大黄耷拉着长舌头,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了。

    方铮赶紧热情的介绍:“萧兄,这位兄台便是大黄,你们哥俩儿好好亲近亲近……”

    萧怀远楞了楞,随即尴尬的朝大黄拱手道:“呃……幸会,幸会……”

    大黄高傲的睨了萧怀远一眼,然后扭过头,以一种优越感十足的姿势,傲然的跑远了。

    方铮瞧着尴尬不已的萧怀远,脸上满是坏笑。——以后给这家伙取个外号,叫“狗不理”得了,非常的贴切呀。

    方铮坐到前厅主位上,端过丫鬟刚奉上的清茗,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接着斜斜的瞟了瞟萧怀远,冷不丁开口问道:“来送礼?”

    “啊?”萧怀远闻言大愕,一时竟楞住了。

    方铮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两眼失神的望着屋顶,嘴里喃喃道:“真是世风日下啊!登门不送礼也就罢了,还装耳背……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萧怀远苦笑道:“方兄,你已富可敌国,用不着在小弟身上刮油水了吧?小弟在太子府办差,每月才三两碎银的月俸,你又何必为难小弟呢?”

    方铮一提银子就牙疼,闻言捂着腮帮子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谁说我富可敌国?我现在比叫花子还穷呢,唉!最近缺钱缺得很严重呀……”

    随即方铮面色一变,板着脸道:“既然不是来送礼,你来我家干嘛?”

    对皇上,对太子,对朝廷的官员,方铮没办法只能笑脸相迎,可是对萧怀远,他觉得没必要跟他太过客气,有的人属于蹬鼻子就上脸的那种类型,萧怀远就是这一类。

    萧怀远闻言,神情立马正经起来,正色道:“方兄,你可知你现在已经……”

    方铮冷冷的打断道:“……危在旦夕了是吧?又是这句老套的词儿,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儿的?我说你这人到底是干嘛的?咱俩认识也有小半年了吧?你一直表现得鬼鬼祟祟,却又经常莫名其妙的告诉我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报,好象天上地下的事儿你都知道,都知道你就敞开了说呀,偏偏像个做半掩门买卖的寡妇似的,脱一半留一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萧怀远楞住了,半晌才吃吃道:“呃……方兄,我的身份实在……不能说,小弟有难处呀……”

    “咱俩如此深厚的交情,你也不能说吗?”

    萧怀远闻言机警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凑在方铮耳边悄声道:“那你能保守秘密吗?”

    方铮两眼一亮,这小子终于肯说出他的身份了!

    方铮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能能!当然能!快说快说!”

    萧怀远朝他笑了笑,然后在他耳边神秘的道:“……我也能。”

    方铮:“…………”

    良久。

    “……来人啊!关门,放大黄!”

    “啊!方兄息怒,小弟错了……”

    “…………”

    “…………”

    方铮板着脸道:“好,你的身份我不问,我就问你,上回我被人绑票的事儿,你事先知不知道?为何不早点提醒我?”

    萧怀远叫冤道:“哎呀!可冤死小弟了!这事儿我上哪儿事先知道去?”

    方铮眼珠转了转,接着换上一副笑脸,道:“萧兄既然对京城的官场和民间了如指掌,何不告诉小弟,绑我的幕后主使,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小弟感激不尽。”

    萧怀远摇头正色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方兄,我早就说过,我对你并无敌意,从某种立场上来说,我甚至是你的一大助力……我若事先知道有人要害你,肯定会告诉你的。”

    方铮未置可否的笑了笑,淡然道:“好吧,这事儿咱们先不说了。你来我家,肯定不是慰问我这么简单。开门见山吧,你莅临寒舍,到底有何贵干?”

    萧怀远压低了声音,凑在方铮耳边道:“我今日想跟你谈谈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王爷。方兄,此事可比追查绑架你的幕后主使重要得多啊……”

    -------------以下不算字数-------------

    全身放松的玩了几天,呃……心玩野了,今儿坐在电脑前半天静不下心来,嗯,状态需要慢慢调整……

    再次祝大家过年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置身事外

    方铮对萧怀远的印象一直很模糊,他觉得萧怀远太神秘,前世从小说或电视里看过,举凡神秘人物,到最后答案揭晓的时候,他们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是大隐大善之辈,属于那种一出手便定乾坤的关键性人物。这种人的结局也早被安排好,不是死到最后,就是笑到最后,反正挺极端的。

    所以对这种人,尽管从直觉上认为他值得相信,但最好也得提防着点儿。

    方铮斜眼看着萧怀远,忽然拿起了腔调道:“你跟我谈太子和其他几位王爷?萧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只是太子府里办差的,我呢,也只是个混吃等死的闲官儿,太子和几位王爷如何,咱们没必要私下去谈论吧?”

    萧怀远眨眨眼,笑道:“方兄,你真不想听吗?这对你可是很重要的哦……”

    方铮扶着额头道:“不想!我现在听到那什么朝廷啊,国事啊,争权夺利啊之类的话题就犯头疼,唉……我是不是病了?赶明儿我得瞧瞧大夫去……”

    萧怀远闻言楞了一下,接着轻松的笑道:“既然方兄不想听,小弟也不勉强,这个……小弟便不打扰方兄了,告辞。”

    说完萧怀远起身便走,方铮扶着额头,斜睨着眼,看着萧怀远往外走,越走他的脚步就放得越慢,似乎在等着方铮叫住他。

    方铮心中冷笑,这家伙脑子里怎么还有如此狗血的桥段?他以为只要往外走,自己就一定会叫住他吗?欲擒故纵的把戏老子上辈子就玩腻了,你丫这会儿不是在我面前现眼吗?

    方铮看都没看萧怀远,径自打了个呵欠,随即端起红木茶几上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状似悠闲之极。

    萧怀远走了两步便停下来,转身满脸无奈的瞧着方铮,叹气道:“方兄,我好意来为你细说现今京城的局势,对你并无恶意啊。”

    方铮淡然笑道:“你得先告诉我,什么原因让你上赶着跑到我家来为我分析局势,我家世代经商,信奉的是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谁也不会干。你来为我分析局势,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萧怀远呆楞了半晌,苦笑道:“方兄,我有我的……”

    “苦衷是吧?不能说是吧?理解,完全能理解。我从认识你那天起,你就左一个苦衷,右一个难处,好象这世上就你一人藏的秘密最多,一副苦大愁深的模样,萧兄,说实话我真同情你,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看着萧怀远一副有苦难言的无奈模样,方铮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且说说,我且听听。虽然你一直表现得神神秘秘,不像个好人,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你。”

    萧怀远辩解道:“我是个好人……”

    “有你这样藏头露尾的好人吗?”方铮白了他一眼。

    萧怀远似乎懒得跟方铮争辩,直接进入正题,道:“方兄应该知道寿王和英王两位王爷进京了吧?”

    “知道。那又如何?”

    “方兄也当明白,这两位王爷此时进京,必然来意不善吧?”

    “嗯,我也明白。”

    萧怀远叹了口气,道:“如此,你和福王二人处境就不妙了啊。”

    方铮一怔,道:“此话怎讲?”

    萧怀远双目半阖,压低了声音道:“寿王和英王以养病为由,一进京便四处活动,暗地结交朝中官员,并四处放出谣言,说太子并非皇上之亲骨肉,眼下已有不少言官上奏皇上,请求废太子,另立储君……”

    方铮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这些关我什么事?皇室夺嫡争位,自古便有,我一个闲散官儿,管得了吗?”

    萧怀远没理他,继续道:“……现在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却是皇上的态度。他将言官们请求废太子的奏折留中不发,亦不批阅,同时仍旧让太子监国理政。按说这态度应该算是支持太子了吧。可皇上对两位王爷未奉诏便私自进京的事儿不理不问,对他们在京城四处活动,结交官员,妄图推翻太子的举动也置若罔闻。不少大臣都猜不透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兄,你还是没告诉我,这些关我什么事?”

    萧怀远盯着方铮,笑道:“方兄与福王既是昔日同窗,想必情谊深厚,必然同进同退,守望相护。如此巨大的机会摆在眼前,莫非福王殿下无意问鼎神器?”

    方铮闻言两眼睁得溜圆,手颤抖的指着萧怀远,失色道:“你……你……你莫非想要我煽动福王殿下推翻太子?萧兄,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怎敢说出口?”

    萧怀远一楞,似乎没想到方铮居然如此不要脸,摆在台面上的事他却惺惺作态,做出一副忠臣直子的模样,实在令萧怀远有些错愕,他还是深深低估了方铮脸皮的厚度啊。

    “方兄,此处并无外人,你又何必如此小心?此事本是心照不宣,我只不过是照实说出来而已……”萧怀远发现自从进了这方府,他流露得最多的表情就是苦笑了。

    方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萧兄,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寿王和英王虽说目前还未直接针对福王和你,但我想,他们既然有意问鼎太子之位,那么他们与你和福王为敌是迟早的事,如今横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障碍,就是太子和福王,只有推翻太子和福王,他二人才有机会竟逐太子之位,这一点,相信方兄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吧?”

    “那又如何?”

    “自古位高权重者,如同一棵大树一般,有粗壮的枝干,有茂密的树叶,更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如此才能受得风吹雨打。方兄,如今你在朝堂身居二品高位,手握重权,福王殿下入主吏部,号令百官。敢问方兄,你与福王在朝中有根基么?有倚靠么?有人脉么?”

    方铮老老实实摇头道:“没有。”

    萧怀远笑了,笑容里夹杂几分莫名的意味:“方兄,没有根基的重权高位,非但不能给你带来荣耀,反而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使你成为一个活靶子,处处受人掣肘,处处被人谋害攻击,你年未及弱冠,便已是朝廷二品大员,如此春风得意的少年臣子,怎能不招人嫉恨?前些日子你被人绑架,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方铮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沉默了良久,才沉声道:“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能怎么办?辞官吗?皇上肯定不准,而且福王此时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更不能轻离。退让吗?前狼后虎,我若退了,敌人难道就会放过我?一退而再退,我要退到何时?”

    “所以我刚才说过,你与福王如今已是危在旦夕,寿王和英王刚回京便将矛头直指太子,可太子在京城和朝堂经营多年,其权其势,盘根错节,叶大根深,岂是两位常年居于藩地的王爷轻易撼动得了的?两位王爷若发现扳倒太子无望,他们肯定便会掉转头来,直接针对相对弱势的你和福王,那时太子必然会松一口气,乐得坐山观虎斗,说不定还会嫌你们斗得不够热闹,暗地里煽风点火也未可知……”

    方铮闻言表情变得苦涩起来,闷闷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我虽无意参入这场争斗,可问题是我如今身不由己,已然被牵扯进来了,除了硬着头皮与他们周旋,还能怎么办?”

    萧怀远目注方铮,嘴角露出几分奇怪的笑意,悠然道:“方兄,你想过没有,不论是太子,还是寿王,或是英王,他们陷入争斗而不暇,可他们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是说……”

    萧怀远笑了笑:“朝堂中争权夺利,大肆结党,互相倾轧,他们深陷其中,无暇他顾。可他们却忘了,决定太子人选的,不是朝臣,不是百姓,也不是他们自己,而是皇上,皇上说要谁做太子,那他的话就是圣旨,不管谁不服,都不能反对,而太子和那两位王爷,却恰恰忘了这一点……”

    方铮泄气道:“他们怎么会忘?据我所知,太子和那两位王爷时常进宫请安,在皇上面前嘘寒问暖,做得比亲儿子更像亲儿子,相比之下,福王却显得木讷多了……”

    萧怀远笑道:“非也非也,方兄,太子和两位王爷只做了表面,事实上,皇上并不糊涂,他们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再谦和,再孝顺,可他们私下里的所做所为,相信皇上一定知道。同室操戈,手足相残,本就是皇上最不愿看到的,相对他们在皇上面前表现出的恭顺,反而更显得他们人品之卑劣,皇上心中愈发忌惮。相比之下,福王虽然表现得木讷,可他私下并未深陷于皇子夺嫡的争斗中,皇上必然也是知道的,如此,小弟大胆揣测圣意,可能皇上对福王愈发喜爱才是。”

    萧怀远说着抬眼望着方铮,微笑道:“……福王殿下若有意问鼎神器,只需一直保持置身事外的立场,国之储君的位子,相信不会很难,方兄,帝王之胸怀,乃容纳天下,包藏宇内,目光之长远,心计之深沉,常人所难及,太子,两位王爷,包括你我和福王,所做所为,都远远不及皇上之万一,自以为妙计得售者,其实一切都被皇上暗里看穿了,不如以拙掩巧,以愚藏智,无为,自有无为的妙处……”

    方铮似有所悟,点了点头,盯着萧怀远道:“萧兄,你跟我说句实话,这番话,是你自己的见地,还是有人要你转告我的?”

    萧怀远笑道:“有些是别人要我转告的,还有些,呵呵,是我以个人的身份告诉你的,方兄你也别问那人是谁,总之他对你没有恶意。”

    顿了顿,萧怀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最近……你和福王小心一点。或许有心之人,会挑拨起你和太子或者你和两位王爷之间的冲突,你尽量避开,莫要中了别人计……”

    说着萧怀远喟叹道:“既已深陷局中,若想置身事外,谈何容易!”

    方铮也叹了口气:“是啊,四平八稳做我的富家少爷多好,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陷入如此艰难凶险的境地,你说我上哪儿说理去……”

    萧怀远站起身,笑道:“绝峰登顶,自然能看到常人所不能及的风景,这也是身处高位者的好处,世上才会有这么多的人热衷于追逐名利权势。方兄,若无它事,小弟这就告辞了,小弟方才所言,还望方兄三思。”

    方铮急忙站起身叫道:“哎,等会儿,你这就走啦?”

    萧怀远愕然道:“方兄还有什么问题吗?”

    方铮一本正经道:“有,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方兄尽管道来。”

    方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清咳两声,表情充满了期盼,两眼冒着小星星道:“我问你…………你今儿来我家,真不是来送礼的?”

    “…………”

    送走满头黑线的萧怀远,方铮目注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萧怀远这人……很有趣,有趣得很呐!

    想必他背后的那个人更有趣吧?

    满腹心事的方铮回了小院,躺在床上沉沉的叹了口气,萧怀远说的有几分道理,如今的情势下,几位皇子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皇上的眼里,胖子若为了太子之位,主动结交朝中大臣,未免落了下乘,给皇上造成一个不好的印象。所以胖子不能轻举妄动,最好是老老实实在他的吏部当差,而结交大臣,为胖子和自己在朝堂打下人脉基础的事情,便只能由自己来做了。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别的不说,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他和胖子不得不面对两个很头疼的问题——没钱,没人才。

    举凡皇子争位,他们手下都有一套幕僚班子出谋划策。名下更有数不清的产业,为他们的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想要登上权力的高峰,必定要烧很多很多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太多的开支要支出,结交大臣,豢养食客,时常入宫给皇上和后宫受宠的嫔妃进献贡品等等……

    可惜,他和胖子如今手里既没钱,也没人才。

    方家有钱,说富可敌国也不算夸张,方铮知道,至少目前华朝国库里的存银还没有方家的多。可方家的钱暂时不能动,那是方铮打算给胖子和自己全家留的一条退路,皇上百年之后,若胖子没当上太子,那么等待他和自己的,将是被清洗的命运,那个时候就得落跑了,没钱,怎么跑?

    “钱啊!钱啊!”方铮捂着腮帮子,仰天哀叹了一声。

    不知嫣然打理的那几家青楼有没有女顾客,实在不行本少爷就勉强一下,去青楼做鸭子接客吧,方铮觉得他现在唯一剩下的本钱只有英俊了。

    正在哀叹之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跑了进来,见方铮躺在床上,小人影儿喜出望外,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扑了上来,欢快的喊道:“姐夫哥哥!”

    小小的肉肉的身子毫不客气的拔地而起,然后从天而降,狠狠的落在仰躺着的方铮肚子上。

    方铮粹不及防之下受此重击,顿时瞋目裂眦,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

    不用看就知道,这个叫他“姐夫哥哥”的小人儿,一定是长乐公主那个小魔头。

    方铮捂着肚子,表情痛苦的看着小人儿,一时间欲哭无泪。

    每次看见这个小魔头,准没好事,方铮现在愈发肯定,这个小家伙生来便是他的克星,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甚至比太子以及那两位王爷更可怕,别的敌人大不了要他的命而已,她却一伸手就要银子,简直比要他的命更残忍。

    多日不见,方铮定睛打量了她一眼,小家伙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一身鹅黄色小宫裙,胖乎乎的小脸素面朝天,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奶香,头发被细心的编成两个小小的抓髻,整个人看上去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而且——很黄很暴力?

    “姐夫哥哥,你病了吗?”见方铮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长乐好奇的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这个造成方铮痛苦的罪魁祸首似乎对自己的恶劣行为一无所知。

    方铮仍旧捂着肚子,强自挤出个笑容,咬牙道:“……没病,别碰我,你姐夫痛经……”

    长乐一听方铮没事,小脸立马笑得跟花儿似的,拍了拍肉肉的小手掌,便转身跑了出去。

    方铮一阵惊愕,还没开口叫住她呢,长平走了进来,双目满是宠溺的看着长乐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远。

    方铮指了指长乐的背影,惊讶的对长平道:“你妹妹转性子了?今儿怎么没要我捐钱?”

    太奇怪了,以前长乐只要一见他,便伸手向他要银子,还美其名曰:“募捐”,今儿她是怎么了?莫非她小小的年纪也觉得伸手向姐夫要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了?

    长平掩嘴一笑,道:“别高兴得太早,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方铮一惊,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颤声道:“什么意思?”

    不用等长平回答,方铮便已知道什么意思了。

    门外,小小的身影又跑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一样东西,不用猜便知道,这样东西自然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散发着万道金光的终极法器——募捐箱。

    方铮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这小家伙刚才转头跑出去,原来是去拿这个破箱子了。克星,克星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更让方铮痛苦的是,小家伙手里的募捐箱居然是升级版本的,尺寸比原来大了两号,箱子上方的开口也比原来的大了不少,足够放得进一柄一尺来长的玉如意。——方铮这时忽然想起,他的屋子里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恰巧放着一柄这样大的玉如意。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个升级版本的募捐箱是为他量身定造的,换句话说,在长乐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又傻又有钱的冤大头……

    肉乎乎的小手费力的举起箱子,将它捧到方铮面前,长乐清澈的大眼期盼的望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甚至还带着几分谄媚:“姐夫哥哥——”

    这小家伙跟谁学得如此油滑?

    方铮这回没捂肚子了,——他改捂心脏,闭着眼没敢看那个升了级的大箱子,只是痛苦的呻吟道:“别……别叫我姐夫,也别叫我哥哥,等我有钱了你再叫吧……”

    “那我叫你什么?”长乐很是犯愁,小手高高的捧着箱子,有点不知所措。

    “随便叫什么都成,只要别那么亲密,你叫得越亲密,我就越破财……”

    长乐小脸一皱,扭头求助的望向她的姐姐长平,长平早已乱没形象的笑瘫在床沿了。

    长乐眨巴着大眼,思索了半晌,迟疑着开口道:“那我叫你……铮铮?”

    “别,你还是管我叫姐夫吧,叫我死姐夫。”

    “为什么要叫死姐夫?”

    “因为我决定去死,立刻,马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手哥哥出山

    长乐不依不饶的举着大箱子,方铮急得都快哭了,本姐夫如今穷得快当底裤了,上哪儿给你找钱募捐去?后来长平实在看不下去,笑得花枝乱颤的将几两碎银子扔进了大箱子,长乐意犹未尽的嘟着肉乎乎的小嘴走了,走时还回过头,朝方铮示威一般晃了晃小拳头,撂下一句狠话:“我会再回来的!”其酷劲儿直追千年之后的施瓦辛格大叔。

    长乐走后,方铮哭丧着脸不断的拍打着大腿,悲声道:“冤孽啊,冤孽啊!”

    长平大笑,伸出纤指戳了戳方铮的脑袋,嗔道:“瞧你那小气劲儿!不就几两银子的事儿么?如今你都日进斗金了,还在乎这点小钱?”

    方铮悲愤道:“日进斗金?说话要摸着咪咪说啊,别说斗金了,我怎么连一星半点儿金渣子都没见着?”

    长平笑道:“斗金当然得交给夫君你的贤内助帮你保管啦,可方家的产业都在你名下呀,别的不说,夫君赚钱的眼光可真不错呢,你开的如玉斋如今已有四家分店了,还有当初治理京城时低价买进的几家青楼,现今的生意也红火得紧,不少朝廷官员都去捧场呢,说你日进斗金难道说错了?”

    “哼哼,朝廷官员去逛窑子,简直是道德败坏,花的银子肯定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群官场的败类!告诉青楼的管事,对他们,要狠狠的宰!一杯清茶收他们一百两银子,让他们以后只要一趴在女人身上办事,就觉得心疼外加蛋疼……”

    “去你的!满嘴荤话!”长平羞红着脸,嗔怒的捶了方铮一下。

    方铮被捶得一咧嘴,忽然如同被雷劈中一般,福至心灵。

    我如今不是正缺钱么?痛宰那些狗官,还不如我亲自去劫了他们,反正这些狗官没一个干净的,劫了他们,正是替天行房,为民伸张正义,顺便充实自己的荷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想到便做。方铮当下毫不迟疑的站起身,一脸兴奋的捧起长平的俏脸,狠狠的吧唧了一口,然后便往外跑去。

    长平见方铮如同打了鸡血似的跑出了屋子,不由一楞,追在他身后喊道:“哎,你做什么去呀?”

    “你老公我要马不停蹄的捞银子去!”方铮头也不回的大叫着跑远了。

    出了府门的方铮果真是马不停蹄,首先直奔影子营地而去。

    打劫朝廷命官这事儿难度系数较高,而且绝对不能动用官府和影子的人马,否则被皇上知道了,没准又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若要事后不走漏风声,方铮想来想去,终于确定了一个最佳的打劫合伙人。——杀手哥哥。

    杀手哥哥如今在影子营地里教影子下属一些拳脚和飞刀功夫,他虽挂名教头,实际上他并非官身,而且他为人性格冷漠,口风严实,实在是打劫伙伴的不二人选。

    方铮兴冲冲的赶到营地,此时已快入夜,营地的日常训练已结束,影子下属们正在新建的饭厅里用饭,众人见方铮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愕然之下纷纷起立,抱拳行礼,齐声道:“见过方大人。”

    方铮心不在焉的摆摆手,然后在人群中左瞄右瞄。

    温森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谄笑道:“方大人这么晚来营地,莫非有任务交给属下去办?”

    方铮斜睨了他一眼,心说任务倒是有,可惜你去办不太合适。

    “哎,你们教头呢?”在几百个人当中找出杀手哥哥有点困难,方铮干脆直接问温森。

    温森一楞,眼睛四下一瞟,然后指着一个角落道:“在那儿呢。”

    方铮顺着手指望去,见饭厅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边,正坐着神情冷漠的杀手哥哥,他正一丝不苟的掰着馒头,这家伙吃着饭都那么酷,手里的馒头被他苍劲有力的手掰成均匀的一小块,每一小块的大小形状几乎都一样,将馒头都掰下后又整整齐齐摆放在盘子里,看起来就像被肢解成无数块的尸体碎块排成了整齐的队列,等着这位杀手哥哥前去检阅。

    “这……这家伙连吃个饭都如此变态,太……离谱儿了吧?”方铮看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以后还是让他住在营地里吧,别让他回方府的小院住了。万一这家伙跟曹操似的“梦中好杀人”,那自己岂不是会变得跟盘子里的馒头一般凄惨?

    温森见怪不怪的耸了耸肩,道:“教头用饭惯来如此,咱们影子兄弟都有些怕他,大人请看,只要教头在的地方,方圆一丈之内荒无人烟,任何人不敢近他的身。以前有个新来的兄弟不小心撞到他,被他眼睛一瞪,那位兄弟吓得当场尿裤子,躺在床上养了好些天,后来落下了一尿床的毛病……”

    方铮仔细一看,果然,杀手哥哥坐的桌子附近没一个人敢靠近,好象他身上带着某种瘟疫病菌似的,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杀手哥哥倒也自得清净,一个人慢腾腾的吃饭,状似悠闲。

    这家伙简直像毒药,影子下属们平时是怎么接受他训练的?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极其惨烈。

    方铮搓了搓手,堆起满脸笑容,走到杀手哥哥身边,谄媚的道:“哟,杀手哥哥,多日不见,你变得比以前更英俊了,差点就快赶上小弟我了,呵呵……”

    杀手哥哥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盯着盘子里散碎的馒头,仿佛它们比方铮更有诱惑力。

    “有事求我?”杀手哥哥冷冷的道。

    方铮一楞,奇道:“你怎么知道?”

    杀手哥哥这才抬了抬贵眼皮,淡然扫了他一眼,道:“但凡你脸上出现这种讨厌的谄媚表情,就表示你肯定有求于人。”

    方铮笑容立马僵了:“…………”

    看不出这家伙平日寡言少语,说起话来还真毒。

    “杀手哥哥,有笔买卖,小弟我想请你出山,帮忙伸个手……”方铮我行我素的堆着谄媚的笑容道。

    “好。”杀手哥哥二话没说,搁下手里的馒头,起身就走。

    “啊?”这下轮到方铮吃惊了,在众影子愕然的目光注视下,方铮急忙追了出去,跑到杀手身边,惊奇的道:“呃……杀手哥哥,这次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以往求他办件事,这家伙不是要银子就是直接拒绝,根本没商量,今日却答应得如此爽快,莫非这家伙吃错药了?

    “营地待久了,出去走走。”杀手哥哥淡淡的解释道。

    “哦——”方铮明白了,宅男也需要偶尔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嘛,话说杀手哥哥本来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他答应自己给影子当教头,连着几个月待在营地里没出去,说起来,他确实挺仗义的。

    方铮高兴的拍了拍杀手哥哥的肩膀,充满感激的笑道:“待会儿小弟我先请你逛窑子,给你摆一桌丰盛的花酒,再叫十几个姑娘陪你,包你铁杵磨成绣花针……”

    为了隐蔽起见,方铮将皇上派给他的几百名侍卫都甩开了,二人坐着马车回了城。

    回到城里已是掌灯时分,方铮掀开车帘,街上行人稀少,大冷的天里,非是必要,一般人都不愿意在街上瞎晃,只愿待在家里,围着温暖的炉火,与家人聚在一起,闲话家长里短。

    冷清的大街上空荡荡的,一到入夜,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门上板,凛冽的寒风吹拂过街,几片枯黄萎缩的树叶随风飘舞,摇摇曳曳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马车到了一家名叫倚红楼的门口停下,方铮当先下了车,瞧着倚红楼门口前来寻芳猎艳的男子络绎不绝,方铮不由高兴得咧开嘴笑了。

    “哎,杀手哥哥,这里怎么样?小弟我出银子开的,生意兴隆吧?”方铮忍不住得意的炫耀道。

    杀手哥哥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表情几分鄙夷的道:“不过赚些皮肉银子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方铮又被他一句话给噎住了,半晌才分辨道:“话不能这么说呀,我又没有逼良为娼,里面的姑娘全都是自愿的,她们年老色衰后还有养老金呢……”

    二人说话便进了门,门口迎客的大茶壶殷勤的将二人领到了大厅,放眼望去,整个大厅大约几十丈方圆,厅内铺着猩红的波斯地毯,地毯上绣着几朵奶白色的硕大牡丹,厅中横七竖八不规则的摆放着几十张桌子,喜欢热闹的客人便叫上姑娘,在厅内选张桌子,摆上花酒,一边听着大厅右侧的窈窕清倌人弹奏着曲子。

    厅中红红绿绿,体态苗条婀娜的姑娘们,像一只只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般,四处飞舞笑闹,整个大厅的气氛显得热闹而又带着几分淫靡的味道。

    方铮久不进青楼,见到眼前这些莺莺燕燕,顿时大流口水,大惊小怪的点着手指数道:“一娇,两娇,三娇,四娇……哇!江山如此多娇!”

    大茶壶闻言大赞道:“公子好文采!”

    “那是!”

    方铮进了大厅,想了想,便在厅内选了张桌子,靠边坐下,吩咐大茶壶上一桌酒菜,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这家属于他的青楼。

    由于方铮本身没在这里露过面,所以这家青楼从姑娘到掌柜,都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老板,眼下没人打扰,倒也图个清净。

    正欲给杀手哥哥找俩姑娘,让他开开荤,身后却传来几声叹息,引起了方铮的注意。

    回头一看,只见背对着他的一桌,只有一个客人,此人大约三十多岁,相貌平凡,略微发胖,虽然他努力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却仍掩盖不住他脸上几分猥琐之气。

    此时这位客人正四下扫视着厅内的莺莺燕燕们,眼中流露出的龌龊猥琐的光芒,令经过他身边的姑娘们有些不寒而栗,此人却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貌似很不满意。

    方铮是这家青楼的老板,有客人在他的店里露出这种神情,当然得问问他,顾客是玉帝呀。

    “这位兄台,请了!”方铮朝这位猥琐的中年大叔拱了拱手。

    中年大叔一楞,急忙还礼道:“兄台客气了。”

    “在下见兄台独自一人,在这里摇头叹气,莫非对这家倚红楼有何不满之处?”

    中年大叔咧开嘴笑了笑,露出满口又黄又黑的牙齿,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此间姑娘皆上佳之选,绝色佳人甚多,可惜……”

    “可惜什么?”

    中年大叔叹了口气,语气似含无限惋惜道:“可惜名不副实,未免少了几分雅意。”

    方铮愕然道:“倚红楼,这名字很好听呀,怎么会名不副实呢?”

    中年大叔闻言看了方铮一眼,摇头道:“老弟可能涉入风尘尚浅,自是不知古人之雅趣。古有‘红男绿女’之说,也就是说,红色,特指男人,绿色才指女人,若按‘倚红楼’这三个字的字面解释,这些姑娘,全都得换成男妓才是,而来此处寻欢之人,也应是那些有分桃断袖之好的风雅文士,如此,‘倚红楼’这三个字才算实至名归。”

    方铮闻言浑身打了个寒战,看着中年大叔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兄台的意思,莫非是说……呃,原来你是抱怨此处没有男妓?”

    中年大叔欣喜的点头,笑道:“正是。男风自古盛行,古人有言:‘京师男子,举体自货,迎送恬然。’在下本以为京城之大,此风亦盛,没想到来了京城,人人却只知狎女妓而厌男妓,实在令在下失望不已。”

    这下方铮听明白了,一言概之,这家伙原来是个老玻璃。

    方铮当即不再言语,嗖的一下动作飞快的与他保持了一丈以上的距离。

    运气也忒背了,难得与陌生人搭回讪,结果却碰到了玻璃,不顺,大大的不顺呀!以后要谨记,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谁知中年大叔却没把自己当外人,见方铮说了两句话就退远了,他却不依不饶的主动凑了上来,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低声道:“兄台可能还不知道脔童面首的妙处,世人皆夸女体之妙,却不知,男子菊门之紧凑香暖,犹胜女子多多,真正相比之下,男子更比女子干净整洁,寒夜暖炉,红烛之下,品管箫,弄后庭,那是何等的风雅之趣,只需记住香,暖,紧,油,活五个要领,自能品出一番截然不同的床榻风味……呃,兄台,兄台!你怎么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方铮脸色变得铁青,强忍住想吐的欲望,暗里紧紧攥住了拳头,死玻璃,若非看在你现在是我店里的客人,老子早就一拳把你揍飞了,你一个人变态还不够,居然还来给我扫盲……

    顾客是玉帝,顾客是玉帝。方铮心中反复念叨了几句,这才生生克制住扁他的欲望。

    “咳咳,还未请教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方铮拱手问道。

    中年大叔笑得满脸褶子,像朵盛开的菊花,拱手笑道:“好说好说,在下姓李,名观鱼,字月关,乃北方沈州人氏,前来京城游历。”

    李观鱼是吧?本少爷记住你了!

    “幸会幸会,看来李兄也是分桃之雅士,只不知李兄是……呃,‘进’的那个,还是‘被进’的那个?”方铮对另一个世界的男子有些好奇。

    李观鱼闻言脸色一怔,猥琐的双眼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双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臀部……

    “哦——明白了,原来是受受啊,幸会,再次幸会!”方铮恍然状,真心诚意的朝李观鱼拱了拱手。做男人……真的很不容易!

    李观鱼轻抚菊花,笑而不语。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碗碟摔碎的声音,一个明显带着酩酊醉意的声音大着舌头道:“你们……这破妓院,不想开了是吧?本官……本官喝完了两壶竹叶青,为何妙香姑娘迟迟未到?莫非……莫非你们有意慢待本官?本官……本官乃户部主事,本官……本官只消跟金陵府尹打声招呼,你们……你们这破妓院就得关门大吉!”

    方铮听得心头一阵火起,妈的!一个小小的七品户部主事,敢在老子的店里砸场子,收拾不死你!方铮眉头一竖,便待拍桌子出马,杀手哥哥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却拉住了方铮,冷冷道:“急什么,青楼里自然有主事的人出面料理。”

    方铮悻悻的坐下,仰头喝了一杯酒,咕哝道:“敢情别人砸的不是你的店子……”

    厅内众嫖客见楼上有声响,纷纷侧目而望,这时老鸨不慌不忙的走上楼,脸上带着笑,可声音却不含丝毫笑意:“原来是户部孙大人当面,奴家这厢给您道福了。”

    说完老鸨弯腰略福了一福。

    户部主事孙大人醉意醺然打了个酒嗝,然后鼻孔朝天哼了哼,冷然道:“陈妈妈,本官也不是第一次来你这儿了,怎么着?店大欺客欺到本官的头上了?莫非以为本官喝不起这顿花酒么?”

    说着孙大人气愤的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在陈妈妈面前晃了晃,怒冲冲的道:“都说鸨子爱钞,你睁眼看清楚,本官手里的莫非是草纸不成?为何本官点的妙香姑娘迟迟不来?”

    方铮在楼下见到孙大人手里那叠厚厚的银票,两眼立马冒出了绿光,靠!一个户部的七品主事,居然如此富裕,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个贪官,今晚的目标就是他了!

    当着楼上楼下众嫖客的面,陈妈妈神色淡然,眼睛看都没看孙大人手里的银票,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孙大人言重了,奴家几次三番派人跟大人解释过,妙香姑娘被请出了倚红楼,到一位贵客的府上奏曲,不消两个时辰自然会回,孙大人,本楼尚有美貌姑娘多名,大人何不先换个姑娘侍侯,待妙香姑娘回来后,奴家再令她过来给大人赔罪。”

    陈妈妈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大方得体,楼上楼下众人纷纷点头夸赞不已。

    谁知这位孙大人酒意上头,丝毫不买帐,大着舌头道:“少……少说废话!一柱香之内,妙……妙香姑娘若还未来,本……本官今晚……便叫人封了你的楼,叫你关门滚蛋!”

    陈妈妈闻言却变了脸色,冷笑道:“孙大人,奴家做的是迎来送往,生张熟魏的买卖,若人人都似大人这般不讲道理,奴家这生意还如何做下去?大人若想封我的倚红楼,尽管请便!奴家敢在这鱼龙混杂的京城开青楼,自然有几分凭仗,奴家这里倒要给孙大人提个醒,若是大人不胜酒力,奴家给大人安排雅间歇息,大人的酒话可莫再乱说了,三思而行呀。”

    孙大人闻言,八分酒意顿时醒了六分,这老鸨子说得没错,敢在京城开青楼的,谁人背后没有靠山?若因这点风尘之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孙大人吃吃道:“陈妈妈,本官想请教一下,呃,你刚才所说的凭仗,是指……”

    陈妈妈笑了笑,凑在孙大人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孙大人却如遭雷击,两眼瞪得溜圆,脸色苍白无比,失声道:“方家商……”

    陈妈妈立马竖指嘘了一声。

    孙大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识趣的闭上了嘴。接着他又心虚的瞧了一眼陈妈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陪笑道:“陈妈妈,本官……咳,在下今日多喝了几杯,一时失态,还望陈妈妈莫要怪罪,明日在下再来给陈妈妈赔罪,告辞,告辞……”

    陈妈妈大方的笑道:“孙大人言重了,你们男人家喝多了酒喜欢乱讲话,奴家又怎会当真?明日孙大人再来,奴家特意将妙香姑娘给您留着,还望孙大人明日莫要让佳人久等才是。”

    孙大人原本惊惶的脸色,闻言缓了一缓,充满感激的朝陈妈妈笑了笑,道:“一定一定,明日在下就在这里用晚饭了,还请陈妈妈给在下定一桌一百两银子的花酒,呵呵,在下告辞。”

    方铮也瞪大了眼睛,将楼上的这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直到那位孙大人匆匆告辞后,方铮这才挠了挠头,一时感慨不已,靠!原来本少爷的名头已然如此响亮,简直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早知如此,我便该打出旗号,在京城挨家挨户收保护费才对,还打什么劫呀,这不是端着聚宝盆要饭么?

    还有那倚红楼的陈妈妈,处事手段委实高明,能把找麻烦的吓跑,却还心怀感激,这女人做生意是把好手,明儿该给她分两成倚红楼的干股,以示奖励才对。

    杀手哥哥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悠然问道:“你不是说来办事么?还不赶紧走?”

    方铮大愕:“你知道我要办什么事?”

    杀手哥哥冷冷道:“无非偷蒙拐骗抢而已,你这人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方铮大汗:“其实我还有很多优点……”

    “若你看上的是那位孙大人,我劝你赶紧跟上去,再晚就不容易找了。”

    方铮闻言赶紧结过帐,与杀手哥哥朝外走去。

    漆黑的夜幕下,依稀看到孙大人背影早已走得远远的,已经快转出街角了。

    方铮和杀手哥哥当下不再耽搁,快步悄悄跟了上去。

    好在那位孙大人只是个七品小官,身边没有侍卫,只有一个中年仆从扶着酒醉的他,二人在漆黑的大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着,青麻石铺就的大街静悄悄的,只传出轻轻的脚步声,和孙大人摇头晃脑的哼小曲儿声。

    方铮和杀手哥哥离他们大约十步远,便能闻到孙大人身上随风飘来的一阵闻之欲呕的酒气,方铮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轻轻捅了捅杀手哥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悄声道:“哎,闻到没?”

    杀手哥哥酷酷的点头:“闻到了,酒味儿。”

    方铮摇头道:“不止,虽然此人身上酒味浓重,但我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人渣味儿……”

    杀手哥哥四下扫了一眼,悄声道:“若要动手,此处最佳,你决定吧。”

    方铮看了看四周,发现他们跟着那位孙大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一条偏僻的黑巷之中,古时大街上没路灯,触目所及尽是一片漆黑,黑巷之中就愈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巷内地形复杂,道路四通八达,实在是打劫绑票的理想之所在。——话说上回方大少爷被人绑票,可不也在一条黑巷中吗?如今一报还一报,本少爷也得劫一回别人……

    方铮神情兴奋的搓了搓手,目光中流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这次,青龙山二当家,江湖人称玉面飞龙方小五,五爷,要亲自动手劫道儿啦!

    ------------以下不算字数-------------

    呃……小小的恶搞一下关关大神,顺祝关关生日快乐!

第二百四十章 又见刺杀

    皇上怒气冲冲的宣布散朝,然后大袖一拂,转身便入了后宫,看都懒得看方铮一眼。

    百官山呼万岁后,也尽皆转过身,朝殿门外走去,经过方铮身边,看他的目光各异,很是复杂。

    方铮楞楞的跪在地上,看着前面空空如也的皇帝龙椅,一动不动,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皇上要他追查叶文江被害一案,这……这不是逼着他跟英王翻脸吗?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若真不想跟英王为敌,随便找个替死鬼出来当作凶手定罪也行,大牢里那么多死囚,找个替死鬼很容易,这样不但顺利化解矛盾于无形,而且更向寿王和英王卖了个人情,双方皆大欢喜。

    这样做……应该可以吧?皇上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可太子那边好糊弄吗?英王若没跟自己翻脸,让太子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太子岂肯善罢甘休?

    “方大人,方大人……”苍老的声音在方铮耳边响起。

    方铮一惊,回过神来,发现整个金銮殿已空荡荡,只有兵部尚书魏承德好意叫醒了他。

    “啊……魏大人,多日不见,老大人气色不错呀,呵呵,想必最近日子过得滋润得紧吧?”方铮笑道。

    魏承德捋了捋胡子,面带忧色的看着方铮,沉声道:“方大人,今日太子殿下来意不善,你在处理叶文江一案时,可得加倍小心,莫要中了他人的圈套才是啊。”

    方铮苦笑道:“皇上硬要派我这件差事,我敢抗旨么?可我实在不懂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大人久经风雨,可否为下官指点一下迷津?”

    魏承德与方铮相识以来,对方铮这个少年臣子颇为欣赏,方铮性格虽然圆滑轻佻,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从献策退突厥到与突厥人谈判,再到潘逆造反,方铮挺身护驾,这些都足以说明,方铮是个忠心的臣子。所以魏承德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甚至越来越好。

    魏承德见方铮苦恼,不由微笑着捋了捋胡子,笑道:“老夫岂敢妄自揣测圣意?只不过方大人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若你能跳到局外,再来看看这整盘棋,想必有所获益……”

    方铮无奈道:“魏大人,您就直说吧,别绕圈子啦,什么局中局外的,我只会下五子棋而已……”

    魏承德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的意思其实不难猜,立于全局通盘考虑,皇上实不愿你与寿王英王两位王爷闹得水火不容,皇子与重臣互相倾轧,于国于朝廷无益,此乃亡国取祸之道也。不过……皇上也不愿你与两位王爷太过交好,以防你们暗里勾兑,做出什么皇上不愿看到的事情,此亦是亡国取祸之道也。”

    方铮傻眼道:“也就是说,皇上希望我与那两位王爷的关系,是打也打不得,和也和不得?”

    魏承德点头笑道:“然也。所谓帝王心术,说穿了其实只有两个字,‘制衡’。捧一头,再压一头,维持朝堂之内微妙的平衡,朝堂才能安宁,朝堂安宁了,天下亦安宁了。如今太子监国,正是皇权交替之时,不论皇上对太子有何打算,是废是立,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在中间横生枝节,否则,纵是你再受圣宠,关系到江山承继的大事时,皇上亦会毫不留情的将你除去!帝王之所以称为孤家寡人,是因为他心中最重的,只有江山而已。”

    方铮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冷,魏承德说得没错,天威难测,皇上眼看已是风烛残年,要将手中的皇权交出去了,这个关键而敏感的时候,任何人掀起一点点小风浪,都是皇上不愿看到的。比如那个叫叶文江的岳州举子被害,搁在平时,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可太子掺和进来了,妄图以此事作为扳倒胖子和两位王爷的武器,这事儿就不一般了,相信皇上对太子的意图也非常清楚,所以才顺水推舟,命自己来处理此事。

    皇上这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呀。

    魏承德的话说得有点含糊,有的话是不能挑明了讲的,能说到这个程度,老头已算很够意思了。

    方铮若有所悟,拱手朝魏承德笑道:“多谢魏大人指点,都说姜是老的辣,此言果然不虚呀……”

    魏承德捋着他那把精心修剪过的美须,笑道:“方大人客气了,老夫只能对你说这么多,若欲立足朝堂而不倒,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去领会的。”

    出了宫门,方铮径直回了府。

    刚打算坐下来好好想想叶文江的案子该怎么办时,下人送来了一张帖子,言道英王请他到邀月楼一聚。

    “这个英王挺会做人的啊。”方铮将那张做得精美别致的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慨然道。

    京城人都知道,邀月楼是方家的产业,英王选在邀月楼宴请方铮,这个举动首先就向方铮释放出最大的诚意和善意。

    方铮看着帖子,叹了口气,这顿饭,实在不容易吃呀。

    皇上希望他和英王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太子则希望他们掐起来,最好来个同归于尽,胖子能力最弱,还眼巴巴的指望着自己给他撑腰,英王今日这态度,看来是想主动结好于他了。

    各方态度不一,目光各异,心思各异,何去何从,实在很伤脑筋呀。

    换了一身便服,方铮出门赴会去了。

    不管英王想对自己说什么,至少这顿饭是他请客,大早上挨了方铮一顿痛揍,晚上还得请方铮吃饭,方铮觉得自己挺给穿越人士长脸的。

    邀月楼离方府其实并不远,插过一条街便到了。方铮没坐车也没乘轿,手中把玩着一把镂金象牙折扇,闲庭信步般轻松的来到了邀月楼。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很奇怪,今日邀月楼内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门外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见方铮到来,忙迎上前去,躬身道:“小人见过方大人,英王殿下已等候大人多时,大人,请。”

    方铮瞧了一眼空荡荡的楼内,奇道:“今儿怎么了?我方家要破产了?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中年男子陪笑道:“王爷喜清静,今日特意包下了整座邀月楼,以示宴请大人之诚意。”

    方铮吃惊的睁大了眼:“包下了?”

    随即方铮撇了撇嘴,负着双手往里走去,边走边咕哝:“包青楼,包画舫,你包什么不好,非得包酒楼?太浪费了,折现给我多好……”

    英王坐在邀月楼五楼的一间雅间内,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墙上挂的一幅仕女图,见方铮进来,立马大笑道:“方大人赏脸拨冗,本王承情了。”

    方铮目光飞快的一扫,发现雅间内只有他和英王二人,此乃敏感时期,为掩人耳目,二人不约而同的连一个侍卫都没带。

    方铮见英王的脸仍然肿着,认不太出原来是啥模样,咧开嘴一笑,疼得脸上直抽抽,可他仍然强自笑着,仿佛只有笑才能显出他的诚意。

    不过英王脸上在笑,看向方铮的眼中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恨神色。方铮知道,英王现在必已知晓,早上那顿胖揍是他所为了,京城说大不大,这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只是出于某种目的,英王暂时不便与方铮翻脸罢了。

    方铮见英王这副令人发噱的模样,不由心中暗笑,拱手道:“英王殿下如此客气,下官怎敢不来?”

    二人客套了几句,便入了座。

    不多时,菜便端了上来,二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一大通闲篇,酒过三巡后,英王这才说到了正题。

    “本王今日相请方大人,有一事相问,还望方大人不吝赐教。”

    “王爷尽管开口,下官绝不答应。”

    “啊?”

    “哦……不好意思,下官说顺嘴了。王爷尽管说,只要不是借钱,一切都好商量。”方铮笑眯眯的给英王斟满了酒。

    英王闻言眼中闪过几分轻蔑,如此市侩之徒,不知走了什么运,居然身居高位,老天实在不公。

    “那本王就直说了。今日早朝,父皇命大人追查叶文江被害一案,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英王说这话的时带着试探的语气,眼睛一直盯着方铮的脸,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方铮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滋溜了一口酒,慢条斯理的打起了官腔道:“身为臣子,当然要尽忠职守,为皇上分忧,皇上的旨意,臣子要一丝不苟的做到,这才叫忠臣嘛,王爷你说对吧?”

    “这个……当然,当然,呵呵。”英王强笑了几声。

    方铮忽然冷不丁道:“王爷主动提起叶文江,莫非他的死果真跟王爷有关?”

    英王一惊,结巴道:“胡……胡说!本王清清白白,对此案一无所知,乃是……乃是有人恶意构陷本王,方大人……你可不能误会呀。”

    方铮高兴的道:“真与王爷没关系?那太好了!下官终于可以放手查案,不必有任何顾忌了……”

    英王脸色难看了几分,干笑道:“这个……啊,哈哈,方大人,喝酒,喝酒……”

    二人干了一杯,英王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不知大人对现今京中局势如何看的?”

    方铮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学着伟人的姿势,夸张的在半空中一挥手,高声道:“形势一片大好哇!”

    “啊?”英王傻眼了,“这……方大人,这是何意?”

    方铮一条条数着:“皇上圣明,太子亦效之,朝堂自从潘逆伏诛后,一片太平清明之象,臣子们互敬互爱,颇有古贤者之风,各位皇子恪守本分,百姓安居乐业,所以说……形势一片大好哇!”

    英王脸色愈加难看,他以王爷皇子之尊,请方铮来赴宴,却没料到方铮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在敷衍,像条泥鳅般圆滑狡诈,他觉得今天与方铮见面的决定,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方铮笑眯眯的看了英王一眼,道:“王爷莫非对京中局势有独特的看法?”

    “……方大人,今日这雅间内只有你我二人,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本王就跟你明说了吧。”

    英王顿了顿,沉声道:“本王知道,你扶持的人是福王,而本王扶持的,是皇二子,寿王。你我二人虽各为其主,但目前我们却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太子。”

    “只有太子倒下去了,福王和寿王才有机会争那太子的位子。所以说,目前而言,我们不应是敌人,而应该是盟友,方大人,本王之言,不知你以为然否?”

    方铮笑了笑:“王爷的意思是,咱们联起手来,把太子扳倒,然后咱们再互为敌人,看谁能争到太子的位子?”

    英王也笑了,笑容颇有几分阴沉:“方大人果然聪明,其实就算太子倒了,我们也不必为敌的……”

    “哦?此话怎讲?”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福王愿意联手,寿王答应,事成之后,一待父皇驾崩,他愿与福王划江而治,以长江为界,福王治北,寿王治南,从此世代相传,绝不相犯。”

    方铮闻言大奇道:“寿王的意思,莫非是……将华朝一分为二?他占一半,福王占一半?”

    英王笑着点头道:“不错,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与其为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将身家性命全赌上,不如退而求次,做那半国之君。本王相信福王殿下也不会反对的。”

    啧啧,啥叫败家子?瞧瞧人家这境界!败家产算什么?有本事把整个国家都败了,那才叫厉害呢。

    方铮暗自摇头,这话……太假了吧?太子若倒台,你们不立马捅我和胖子的刀子才怪!这种骗人的鬼话都说得出来,你们莫非把我当成傻子了?

    “方大人,与你和福王结盟,本王和寿王可是拿出了万分的诚意,本王知道,福王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很多事情都是方大人你在拿主意,不知大人对本王的提议意下如何?”

    方铮心下冷笑,万分的诚意?就那句狗屁“划江而治”?你丫当是分生日蛋糕呢?侮辱我的人格不要紧,侮辱我的智商就太不应该了。

    沉默了半晌,方铮正欲开口说话,这时雅间的门打开了,小二送菜进来。

    英王正殷切的等着方铮的答复,见小二进来,非常不满的皱起了眉,沉声道:“没我的吩咐,谁叫你进来的?”

    谁知小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吭,只是端着盘子,不快不慢的朝二人走近。

    方铮不由大感奇怪,邀月楼是他家的产业,里面的掌柜,帐房以及跑堂的小二都是经过筛选和训练的,这家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走进来,问他话也不答,如此没礼数,莫非他是新来的?

    英王见小二竟敢不答话,面上不由升起几分怒意,刚要叱喝,谁知雅间内情势突变。

    小二忽然将手中的木制托盘狠狠扔向方铮,托盘上热气腾腾的菜汁菜叶顿时沾了方铮满脸。

    方铮被烫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哇哇大叫着赶紧用袖子胡乱擦着脸,虽然眼睛被菜汤糊住,但方铮也知道情况不妙,擦脸的同时,身子机灵的往桌子底下一缩。

    那进来的小二将托盘扔出去后,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寒森森的匕首,朝着英王大喝道:“奸贼!纳命来!”

    声音娇脆,如黄莺初啼,此人居然是位女子。

    女子说着便手执匕首,向英王刺去。

    英王反应也不慢,见有人行刺,忙学着方铮的样儿,将身子缩到了桌子底下。

    方铮刚擦过脸,见英王也缩了进来,不由急道:“你进来干嘛?快出去!”

    英王面色惊恐道:“怎会有人行刺?是来杀你的还是杀我的?”

    “当然是杀你的,我一向老实本分,不招谁不惹谁,怎么会有人杀我?”

    “胡说!本王也没得罪过人,刺客犯得着杀我吗?”

    二人说话的功夫,女刺客也俯下身,钻进了桌子底下,俏眼含怒,也不辨人,倒捏着匕首径自朝二人一阵乱捅。

    方铮和英王非常有默契的“哇”的一声大叫,然后同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女刺客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跑,二人刚一钻出桌子,女刺客便也跟着出来,三人从三个方向分别跑出桌底,就好像谁在桌子底下放了个臭屁,把三人熏出来了似的。

    方铮此刻心中再一次被悲愤之情所充斥,第几次了?第几次被人追杀了?老子到底走的什么运呐?怎么这辈子被人刺杀得没完没了了?

    女刺客挥舞着匕首,在狭窄的雅间内追赶着二人,看得出她并不精于此道,追杀起来显得目标很不明确,一会儿追方铮,一会儿追英王。

    方铮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要命的是,二人今日相会,为了掩人耳目,都没带侍卫,英王为了显阔气,又将整座邀月楼包下,也就是说,目前这座高达五层的酒楼内,除了不知所踪的掌柜和伙计外,便只有他和英王二人。

    方铮趁乱打开雅间的房门,正打算往外跑去,只要出了这个门口,就有希望逃出刺客追杀了。

    可女刺客却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见方铮欲开门,二话不说,举着匕首便向方铮的腹部刺去。

    方铮经常被人追杀,早已驾轻就熟,见刺客匕首刺来,方铮“哇”的一声大叫,接着毫不犹豫的一把抓过身边的英王,然后抬起右脚,狠狠踹上英王的屁股,一脚将他踢向女刺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刚才你不是说咱们是盟友吗?现在该你为盟友挡刀了。

    英王显然没料到方铮卑鄙到这个程度,毫无提防的便被方铮踹了出去,英王哇哇大叫道:“啊!你无耻……”

    然后便听到“嗤拉”一声衣帛划破的声音,英王面色苍白的摸了一下流血如注的手臂,颤声道:“本王……本王中刀了……”

    方铮心中满是鄙夷,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摆谱儿,还他妈本王本王的,不知死活!

    女刺客见她刺中了人,神色也慌张了一下,随即银牙一咬,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再次向方铮刺了过来。

    “慢着!住手!”方铮大叫道。世上每天死的人太多了,但他不能死得糊里糊涂,今儿这刺杀来得太过蹊跷,方铮必须要先问清楚。

    女刺客被方铮一喝,顿时停住了身形,俏目泛着冷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方铮。

    “杀人也不能盲目的杀,你先说,你今天到底要杀谁?”方铮开口问道。

    女刺客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恨声道:“我乃岳州举子叶文江的妹妹叶灵儿,今日誓要杀英王,为我哥哥报仇!”

    方铮和英王闻言同时“啊”了一声。不同的是,方铮的声音透着轻松,英王则满是惊恐。

    方铮背靠着门,虚脱般吁了口气,用手指了指满脸惧色的英王,笑得如天官赐福般和善:“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英王殿下,别杀错了,我可是好人……”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英王反目

    女刺客叶灵儿一报出身份,方铮立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岳州举子叶文江被人残殴致死,这事儿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他的妹妹前来寻英王报仇,实在很合理,天公地道。

    最重要的是,今儿这事与他方铮无关,多次被人追杀,今日总算碰到一回他演配角,不禁让做惯了被追杀的主角的方铮心花怒放,同时心中还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老子的人品如此高尚,再背也不可能次次都是我被人追杀吧,轮也该轮到别人了。

    英王见方铮毫无义气的出卖了他,顿时脸色气得涨红了,指着方铮抖索道:“你……你好卑鄙!”

    方铮睁大了眼睛,无辜道:“王爷,这不能怪我呀,谁叫你自己一个劲儿的‘本王’‘本王’,就算我不说,相信以这位姑娘的冰雪聪明,肯定也是知道的……”

    女刺客俏脸煞白,握着匕首的纤手因用力过度,指骨泛白,纤弱的娇躯因惊慌和恐惧而有些摇摇欲坠。

    这妞儿估计是头一次干刺客这一行。方铮看着女刺客,心中下了这个结论。

    “有点紧张是吧?”方铮关心的问道。

    “嗯?什么?”女刺客一楞。

    方铮耐心道:“别紧张,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杀个人么,这事儿其实很简单……”

    说着方铮朝英王指了指:“你瞧,你的目标如此巨大,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可以下刀,就看你想让他怎么死了……”

    英王见方铮居然手把手教起女刺客怎么杀他,不由得浑身一颤,语带哭腔道:“方……方大人,别……别乱开玩笑,会死人的……”

    女刺客狠狠瞪着英王,目光中泛出冰冷的杀气。

    方铮没理他,径自远远的在英王身上比划道:“……杀人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难,选好下刀的部位,一刀捅下去就完事了,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话,不妨闭上眼睛再捅,把他想象成一只待宰的母鸡就行。如果你想要他死得慢一点,受的痛苦多一点,可以把他的四肢削断,让他流血而死……”

    方铮言辞恳切的教叶灵儿怎么杀人,缩在雅间角落里的英王吓得面无人色,一双小眼睛愤恨的盯着方铮,却不敢出声,生怕激起叶灵儿的杀机。

    叶灵儿的面色也有些苍白,毕竟她只是个良家女子,这辈子估计连鸡都没杀过,如今拎着刀子要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委实太过为难,若非为了替兄长报仇,叶灵儿此刻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了。

    方铮犹自侃侃而谈,甚至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若你是那种快意恩仇的性格,讲究‘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办事风格,那么我建议你一刀从他脖子上割下去,你肯定不知道,人的脖子上有两根大静脉,就在脖子的侧面,下刀的速度如果快一点,一刀割断他的静脉,那血就跟喷泉似的,嘶嘶的往外冒,啧啧,委实壮观得紧呀……”

    方铮说着,眼睛流露出无限向往的神色,不怀好意的瞄着英王的脖子,仿佛在研究他脖子上的那两根静脉长在哪里……

    英王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毛骨悚然,惊恐的睁着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脖子。

    叶灵儿俏脸变得越来越白,小嘴一张一张的,像要吐出来似的,身形摇晃得更厉害,连握匕首的手仿佛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但她仍然勇敢的咬着牙,美目含煞的盯着英王。

    方铮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仍笑眯眯的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不必杀他,但又要让他这辈子生不如死,日夜在痛苦中煎熬,那我可以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

    “什……什么建议?”叶灵儿脸色苍白的颤声问道。

    方铮闻言嘿嘿奸笑数声,两眼邪恶的打量着英王的下身,不发一语。

    英王吓得魂飞魄散,双手立马紧紧的护住裆,结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别……别乱来啊,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的!”

    方铮嘿嘿笑道:“你把他那话儿切了,我保证他这辈子生不如死……”

    叶灵儿疑惑的眨眨眼,道:“‘那话儿’是什么东西?”

    方铮睁大眼,失笑道:“靠!不会吧?你怎么比我还纯洁?那话儿就是……嘿嘿,就是他尿尿的那根东西,长得很丑的……”

    叶灵儿虽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但男人身上“尿尿”的那根东西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听方铮说把那根东西切下来,叶灵儿的俏脸立马羞得血红,小嘴不由“呀”的惊呼一声。

    方铮趁热打铁,诚恳的正色道:“若你真有这意思,我可以帮你按住他的双手双脚……”

    叶灵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英王气得差点晕过去,心中对方铮的恨意如滔天巨浪一般。且不论你我的关系,我们同殿为臣,我还是堂堂的王爷之尊,你一个商贾出身的贱民,在此关键时刻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跟刺客合起伙来盘算怎么宰我,莫非你已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了?

    叶灵儿见方铮一脸坏笑的瞧着她,心下不由又羞又怒又恨,百感交集之下,见英王一脸可怜相的望着她,再见方铮那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还不停的给她打着眼色,似乎在鼓励她下刀子似的,叶灵儿俏脸时青时白,咬着下唇犹豫了半晌,终于颓然的松开手,匕首径直掉落在地上,叶灵儿无力的跪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泣道:“哥哥,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不敢下手……”

    泣声哀婉,如杜鹃夜啼,令闻者伤心。

    英王见叶灵儿扔了匕首,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不由大喜过望,动作灵敏的窜了过来,赶紧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紧紧抓在手里,两眼仍警惕的盯着叶灵儿和方铮二人。

    方铮见叶灵儿放弃了刺杀,不禁大失所望,脱口道:“不杀了?你……你怎么不杀了?”

    叶灵儿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不停的摇头,哭得很是伤心。

    方铮瞟了英王一眼,不死心的问道:“哎,你真不杀了?再考虑考虑呀,俗话说,有志者,事竞成……”

    英王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呀?合着我没被刺死你还不高兴是怎么着?

    见叶灵儿垂着头跪在地上哭泣,英王眼中凶光一现,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向她走近了几步。

    此女是叶文江的妹妹,那晚亲眼见过自己在场,今日又来刺杀他,此女若不除,留在世上是个祸害。

    方铮见英王目露凶光,一步步向叶灵儿走近,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哎,王爷,这女子是叶文江的妹妹,正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人物,下官当把她带回府去,仔细盘问一番才是。”方铮不动声色的挡在叶灵儿身前,笑眯眯的道。

    英王狞笑一声,阴森道:“方大人,从头到尾你处处与本王为难,现在你还想把她活着带走?”

    英王语气似含无限杀气。

    方铮对英王的杀机仿佛浑然未觉,闻言笑着点头道:“不错,王爷,你不是说这事儿与你无关么?既是无关,又何惧我问问这女子?”

    英王冷笑道:“刺杀当朝皇子,乃是诛九族的重罪,此女该死!”

    “该死也应由金陵府尹判案,由刑部发签定罪,秋后法场问斩,王爷既是皇子,不会连这个程序都不知吧?王爷亲自动手操刀,不怕传出去别人会说你有僭越之嫌?”方铮微笑着与英王针锋相对。

    英王闻言心中怒意更甚,方铮如此维护此女,这是个很不妙的信号,莫非他已打算铁了心拒绝结盟?尽管方铮和福王在朝堂之中毫无根基,但不可否认,在皇上面前最受宠信的便是他了,他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话,顶得文武百官的一百句话,在这个扳倒太子的关键时刻,若方铮不愿与他结盟,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

    “方大人,你何必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执意与本王过不去?”英王咬着牙,恶声问道。

    方铮笑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嘛,我哪敢与王爷过不去?只是下官天生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如此美貌的女子若惨死在王爷的刀下,实在是一件焚琴煮鹤的事情……”

    英王怒道:“那我刚才差点死在她的刀下,岂不是更加焚琴煮鹤?”

    “那叫相得益彰……咳咳,不好意思,说顺嘴了。王爷乃尊贵皇子,气量宽宏,何必跟一妇道人家斤斤计较?再说你不也没事儿么?王爷何不当作没发生过,让下官承您一个人情呢?”

    英王紧紧抓着匕首,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语气阴森道:“莫非方大人想带她回去盘问清楚后,将杀害叶文江的罪名扣到本王头上?”

    叶灵儿本来垂头哭泣,听到英王提起她的兄长,不由抬起头,娇喝道:“我哥哥本就是你杀的!”

    方铮闻言立觉不妙,再看英王,只见他果然杀机愈盛,走近两步面含狞笑道:“是吗?你只是个刺杀亲王的囚犯,还想含血喷人,妄图污蔑本王,本王岂能让你活着离开?”

    说着英王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伸手探向叶灵儿。

    方铮心中大骂叶灵儿不知好歹,人家要杀你,老子正跟他交涉保你性命呢,你这蠢娘们儿就知道给老子添乱,一句话反倒愈加坚定了他杀你的决心,现在可如何是好?

    眼见英王举着刀子一步一步逼近叶灵儿,他手里有凶器,方铮又不敢跟他动手,再说他与英王还没直接撕破脸,此刻若与他厮打起来,那就正好中了太子的下怀,他和胖子以后就处境艰难了。

    但是叶灵儿的性命是一定要保住的,不说她是受害人叶文江的妹妹,单论她是个美貌的女子,方铮也不忍心见她死在英王刀下。

    情况紧急,方铮忽然做了一个出乎人意料的举动,只见他一扭身,绕过英王,任由他走向叶灵儿,而方铮却跑到了窗边,一把将紧闭的窗棂推开,探身向外张望了一下,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楼下关店铺的伙计,收摊的小贩,来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英王被方铮的举动弄得楞了一下,脱口道:“你要做什么?”

    方铮头也没回,径自往外张望,嘴里道:“你别管我,要杀尽管杀……”

    见方铮举动怪异,英王犹疑不定,思索了一下,又举起刀,刀锋闪烁着寒光,眼看便要向叶灵儿刺去。

    叶灵儿此时心如死灰,早已放弃了反抗,闭着眼睛仰起俏脸,任由英王举刀向她刺来,丝毫不见闪躲。

    英王含着狞笑,刀尖已堪堪触到了叶灵儿的胸间。小娘们儿,为兄报仇?你还是下黄泉陪你哥哥去吧!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道非常突兀的大叫声。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快来看呀!当朝英王殿下邀月楼怒杀弱女子,场面血腥,动作激烈,少儿不宜,有图有真相,快上来看呀!”

    方铮像个录象厅门口拉客的混混似的,越叫越来劲。

    英王被方铮这声大叫吓得两腿一软,急忙收回手中的匕首,将它藏于袖中,面色惊怒交加,喝道:“方铮!你真要与本王决裂么?你可考虑清楚了?”

    靠!老子跟你从无交情,什么叫“决裂”?说得好象咱俩以前关系挺铁似的……

    方铮回过头,正色道:“王爷何出此言?下官见王爷操刀动作潇洒,气势逼人,姿势优美,故而忘情为王爷放声呐喊,鼓舞助威,王爷实是误会下官了。”

    方铮朝着窗外的那声喊叫早已吸引了楼下过路的百姓们的注意,虽然不敢进来,却都围在楼下,好奇的向上张望着,不时指指点点。

    此时此地,英王还如何下得了手?见形势不妙,英王怒瞪了方铮一眼,忍住气道:“方大人既已做了选择,本王无话可说,今日之事,本王铭记在心,来日必当报还!”

    方铮心一沉,知道今日已将英王彻底得罪狠了,不过为了救叶灵儿,他倒并不后悔,只是有点发愁,以后与寿王和英王为敌,他和胖子的处境很是不妙,回去还得和胖子好生商议对策才是。

    英王拂袖而去,方铮楞楞的站在雅间内,思绪复杂万分。

    雅间只剩他和叶灵儿二人,这时叶灵儿忽然抬起头,问道:“方大人?莫非你是方铮?”

    方铮为了她而得罪了英王,此时正在发愁以后如何应对,闻言没好气道:“没错,江湖人称玉面飞龙的,就是我!”

    叶灵儿满是泪痕的俏脸泛起几分喜色,随即轻轻拭了拭脸,双膝一软,盈盈向方铮跪下了。

    方铮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灵儿神色凄然,悲声道:“小女子叶灵儿,有事相求大人。”

    方铮一听别人有事相求,他就犯头疼,闻言紧张道:“你求我什么?先说好啊……借钱免谈,咱俩又不熟……”

    叶灵儿凄声道:“小女子听说方大人奉圣命,追查我兄长遇害一事,小女子请大人秉公执法,不偏不倚,将杀害我兄长的真凶正法,以告慰兄长在天之灵!”

    方铮闻言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奉圣命追查你哥哥遇害之事?皇上今日早朝才给我下的圣旨,你一介平民女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有,你与你哥哥在一起,你哥哥那晚遇害,你去哪里了?事隔两天你才出现,这两天你在何处?”

    叶灵儿垂泪道:“是……是太子殿下派人告诉小女子的,那晚……那晚我哥哥拼了命护住我的周全,我只好趁乱跑远,待到英王和他的奴才匆忙散去后,才敢回来,谁知却见我哥哥倒在街边,早已气绝身亡,小女子在京城举目无亲,悲痛之下正要深夜去衙门击鼓鸣冤,这时有两个人走过来,帮我将哥哥的尸首送去了金陵府衙的殓房,并将我接入了太子府中,言道太子殿下愿为小女子伸理……”

    方铮这才恍然,我说这事儿怎么透着蹊跷呢,从叶文江遇害,到金銮殿太子推举我处理此案,再到今日被刺,原来这事儿从发生到现在,太子的身影一直若隐若现,妈的!真毒啊!躲在幕后煽风点火,戳火我和英王敌对,他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古代人不都尊崇儒术么?怎么一个比一个阴毒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今日来行刺英王,知道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也是太子殿下告诉你的吧?”方铮斜睨着叶灵儿,淡淡问道。

    叶灵儿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是小女子在太子府中无意听到两位执事先生的谈话,这才知晓的……”

    方铮冷笑,太子府里两名执事没事谈论英王和我在邀月楼碰面,而且这么凑巧就让你“无意”间听到了,这妞儿居然一点都没怀疑,未免也单纯得太过分了吧?

    方铮看着举止无措的叶灵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在你面前,我忽然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这感觉……真美妙啊……”

    叶灵儿不解的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方铮,不知他所言何意。

    方铮目露同情的看着叶灵儿,想想又释然了。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没见过世面,不知人心险恶,兄长又无辜被害,失了主张,被太子所蛊惑也着实怪不得她。

    说起来,这叶灵儿也是个可怜的人,被太子利用仍不自知,现在悲哀的是,太子的目的达到了,不论过程如何,今日之事的结果是,他与英王成功的翻了脸,太子想必已知道了结果,此刻正在举杯庆祝吧?

    方铮想了想,今日之事若重来一次的话,恐怕他也是同样的选择,他虽然有点无耻,有点怕事,可他却不能眼见着叶灵儿在他面前被英王杀了。太子仿佛一切都算好了似的,看准了他不会让叶灵儿死在自己面前,一定会出手救她,若救了她,则必会与英王翻脸……太子厉害呐!这哪是阴谋,他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呀!

    方铮摸了摸下巴,转念一想,若叶灵儿不是女子,而是个男人,那他还会不会救她?

    想来想去,方铮不得不老实承认,自己恐怕还……真懒得去救。哎呀,本少爷的人品值最近莫非有下降的趋势?

    “你还住在太子府上?”

    叶灵儿神情悲切,默默点了点头。

    方铮沉吟了一下,道:“你还是去我府里住吧,再住太子府已不合适了,你哥哥被害一案,我会为你讨个公道,你且安心等着就是……”

    见叶灵儿神情感激,方铮沉沉叹了口气,想到家里那几只母老虎,若看见自己又带了一漂亮妞回去,恐怕今晚必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方铮面容不由泛上几分苦涩:“……你别感激,也许我家比太子府好不了多少,唉,都是龙潭虎穴呀!”

    ---------以下不算字数-------------

    外面鞭炮震天响,原来今天是元宵节,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方府内乱

    方府内,阴云密布,雷电交加。

    “她是什么人?”长平双手环胸,一副凶狠恶毒的大妇模样,俏眼不怀善意的盯着方铮身后局促不安的叶灵儿。

    嫣然和小绿在门后探出小脑袋,好奇的注视着叶灵儿,眼神复杂。

    方铮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最近的智商提高了很多,基本什么事情都预料到了,包括长平现在的态度。

    “她……她当然是个女人,难道你没看出来么?”方铮嘻嘻笑道。

    长平柳眉一竖,怒道:“那个女土匪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呢,你又带回来一个,方铮,你这混蛋!莫非你要将你方家大院塞满女人你才肯罢手么?”

    提起罗月娘,方铮心中有股莫名的疼痛,那个火红色的女子如今在何方?还在青龙山号令着她手下的两百多名土匪拦路抢劫么?

    长平见方铮脸色沉了下来,不由心疼的走上前,柔声道:“怎么了?我提罗月娘你不高兴了么?”

    方铮摇摇头,笑道:“不是,我正在思考,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你同意罗月娘进门……”

    长平鼻子一皱,哼道:“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就别指望了!”

    方铮一窒,罗月娘进方家的门,任重而道远啊。

    “别东拉西扯!说!这个女人是谁?”长平凶巴巴的指着叶灵儿,怒道。

    方铮眼珠一转,换上沉痛的表情,沉声道:“这个女人她……其实是我的亲妹妹。”

    “什么?”包括叶灵儿本人在内,所有人闻言都惊呆了。

    过了一会儿,叶灵儿俏脸通红,结结巴巴急道:“你……你你你别胡说……”

    方铮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贼兮兮的瞄了一下众女的反应,继续沉痛道:“……她叫叶灵儿,来自岳州,乃是……乃是我爹在外面偷偷生的私生女……”

    “什么?”又是一声惊雷,方铮依稀能看到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链形闪电,在众女头上劈下。

    为了让叶灵儿安全在方家待下去,爹,您老人家就受点委屈吧!再说,儿子给您找了一房莫须有的妾室,让您过过有妻有妾的梦想生活,虽然只是YY一下,却也聊胜于无,从这个角度来说,您老应该感谢儿子才对,更别说儿子还给你认了一便宜干闺女呢,您真幸福!

    “真的假的?”长平狐疑的打量着方铮,满脸不信。

    方铮板起脸道:“当然是真的,你觉得我有乱认亲戚的毛病吗?”

    长平瞪大了双眼,楞神盯着叶灵儿一瞬不瞬的瞧了半晌,眼神早已不复刚才的凶狠之意,反倒变得尴尬起来,神情有些怯怯的看着叶灵儿,小手局促的扭着衣角,一副大嫂见小姑子的情怯模样,煞是可爱。

    再看嫣然和小绿,二人本在门外偷偷窥视,见三代单传的方家居然莫名其妙多添了一口人丁,而且是自家夫君的胞亲妹子,二人互视一眼,赶紧移步从门外进来,亲热无比的拉起了叶灵儿的手,开始了女人之间诡谲难明的交流时间。

    长平面对叶灵儿,不好意思了半天,这才亲热的拉起叶灵儿的手,又不着痕迹的将嫣然和小绿挤到一边,以此来突出她大妇的地位,然后便开始对叶灵儿嘘寒问暖,那亲热劲儿简直就像两人已经做了十几年亲姐妹似的。

    方铮暗笑女人的小心眼儿发作起来多么的不可理喻,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事儿给忽悠过去了,回头跟老爹悄悄解释一下,既然叶灵儿如今已无依无靠,不如假戏真作,干脆认了她做妹妹吧。

    叶灵儿初入方府,陌生的环境本就令她有些惧怕,见方铮跟他老婆胡说八道,本待出言分辨,被方铮瞪了一眼后,又不敢出声儿,心中不知这位方大人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既然方大人不想让她解释,她便从善如流,神色怪异的闭上了小嘴,俏脸通红的任由几女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夫君,公公他……他真在外面跟别人生了孩子?”长平跟叶灵儿培养了一下姑嫂感情,随即便悄悄将方铮拉到房门的走廊外,轻声问道。兴奋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里面清楚的写着俩字:“八卦”。

    都已经忽悠到这一步了,方铮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扯淡:“那当然,这事儿在咱们方家可是最高机密,只有我和我爹两人知道。”

    “婆婆为何不知道?”

    “笨呐!我娘若知道了,我爹还能活吗?”众所周知,方家的财富跟方老爷怕老婆的程度成正比。

    长平大眼睛骨碌转了转,随即兴奋的摇晃着方铮胳膊,不停的道:“说说,说说!”

    房内嫣然和小绿亲热的拉着叶灵儿说着体己话,可她们的两双小耳朵却支得高高的,侧耳倾听着门外方铮和长平的对话。

    方铮仰头望天,翻了个白眼,女人呐!这都什么恶趣味?八卦精神莫非是从古代传下来的?这叫我怎么编呐?

    “咳咳……很久很久以前……”方铮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开始忽悠。

    “很久是多久?”被忽悠的人挺讲究,要求方铮忽悠得更精确点儿。

    “呃……大概十六年前吧……”

    “哦,继续说,快快!”

    “你知道,咱家是行商的,十六年前,我爹去岳州采办一批货物,后来便在岳州城内认识了一位千金小姐……”

    “这位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八卦女再次好奇的打断了方铮。

    “呃……跟咱家一样,也是做买卖的,嗯,对!做买卖的!哎,我说你别老打岔行吗?害我都编不下去了……咳咳,错了,是记不住了。”

    神色颇为愧疚的看了满脸上下而求索的长平一眼,方铮继续道:“……你知道,十六年前,我爹正是风华正茂,风度翩翩的年纪,你看我现在的模样应该能想象得到。所以一来二去,那位千金小姐便暗中喜欢上了我爹,给他送了订情信物,又暗示她不介意进我方家做小,只要我爹愿意娶她,可是我爹不敢答应呀,你也知道,我娘是一位多么剽悍的女中豪杰,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怎能容许我爹娶个小的进门?哎,这点你别跟我娘学啊,得把她当作反面教材……”

    方铮越说越来劲,浑然没注意到长平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甚至接连给他使眼色,他也没看到,犹自沉浸在自己编造的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不可自拔。

    “……后来我爹拒绝了那位千金小姐,那位小姐悲苦之下,当时就病倒了,卧床半个月才稍好一些,小姐病愈后,越想越是伤痛感怀,她想,既然得不到我爹的芳心,那么,得到我爹的肉体也是好的,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摸摸抓抓……”

    “夫君,夫君……”长平的神色越来越怪异,面容尴尬的悄声叫着方铮。

    方铮仰天犹自感叹着,对长平的呼唤浑然未觉,这故事编得真动听,简直连他自己都被打动了。

    “……于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那位痴情的小姐摸黑上了我爹的床,我爹当时万分羞涩,半推半就之下,便成就了好事,可现实总是残酷的,我爹肯定不能娶那位小姐,在愧疚的心情下,我爹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岳州,终此一生,他再也没踏进岳州一步,而那位痴情的小姐,却每日以泪洗面,从此二人相隔千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长平忽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剧烈,而门内本来支着耳朵听故事的嫣然和小绿,不知为何也不见了踪影。

    莫非我的故事编得不好听?怎么观众越来越少了?方铮讪讪的摸着鼻子,开始了大结局:“我爹离开岳州的那天早晨,那位小姐前来相送,我爹见她泪流满面,不由异常心痛,伤怀之下,写下了一首小词送她,词曰:‘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哎呀!好词呀!我爹写得太棒了!如此绝妙的文采,难怪那位小姐对他如此倾心……哎,如此千古绝唱之好词,你给点儿反应好不好?”

    长平目光惊惧的瞧了瞧方铮身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果然是好词……”

    “那位小姐春风一度之下,竟然珠胎暗结,有了身孕,你猜猜,她怀着的那个小孩是谁呢?”方铮编得兴起,居然还知道制造悬念。

    长平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方铮也不介意,自问自答道:“没错!就是屋里的那个姑娘,叶灵儿,她从母姓,一直与我方家失散至今,直到几天前,我们兄妹才相认,啊,这次第,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长平忽然表情痛苦的捂住脸,呻吟了一声。

    方铮这才注意到长平的不对劲:“宓儿,你怎么了?为何你也一副珠胎暗结的表情?”

    长平捂着脸,头都不敢抬,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方铮身后。

    方铮一见长平的动作,心中警觉立生,只觉得身后一股冰冷阴森的杀气,直沁入肌肤,令他毛骨悚然。

    “原来你爹他居然还有一段如此曲折婉转的往事,哼!很好!”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夫人凤目含煞,杀气直冲云霄。

    方铮听到她的声音,顿时便觉得身边十丈方圆之内气温陡降,低至零点,脑中乱成一团,一个念头如同刷屏般疯狂闪现:完了!老爹性命不保!

    “娘,孩儿刚才只是开玩笑,您老切莫当真呀,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方铮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颤声解释道。

    一旁的长平附和着使劲点头。

    “是不是误会,我当面问你爹便知!”方夫人冷笑数声,轻提裙摆,如同戏台上的旦角登场似的,锵锵锵踩着鼓点,挟风雷之势,直奔后院而去。

    方铮和长平楞在当场,夫妻俩缓缓扭动脖子,互视了一眼。

    良久,长平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大叫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去救人啊!”

    “啊!救人!”方铮如梦初醒,撩起衣衫下摆,心急火燎的朝后院奔去,长平紧紧跟在他身后。

    方铮边跑边埋怨长平:“娘站在身后,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长平跑得气喘吁吁,委屈道:“婆婆给我打手势,要我别打断你说话,我敢不听她的话么?”

    “…………”

    还真是,聪明的儿媳都知道什么时候该立场坚定的站在婆婆一边。

    方铮心中暗暗叫苦,这下老爹惨了,莫名其妙背了个外遇的罪名不说,他那老身子板儿,不知能扛得住老娘几下揍?

    后院内,方老爷病好之后,一直处于半退休状态,方家商号的大小事宜基本交给了长平,方老爷则安心在家悠闲养老。

    此时方老爷正半躺在铺着名贵毛褥的躺椅上,闭目哼着戏曲,手搁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间或端过茶水品两口热茶,然后满足的叹口气,有妻有子有媳,家境富裕,儿子争气,媳妇贤惠,人一辈子活到这份儿上,死了也值呀。

    门外“哐啷”一声巨响,破坏了方老爷的满足情绪。

    方老爷不满的皱了皱眉,凝目望去,却见方铮和长平二人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方老爷不由满脸宠溺的笑了,这俩孩子,都已成亲了,性子还是这般毛毛躁躁,以后老夫还得费心多多教导他们才是。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方老爷故意板起脸道。

    方铮擦着满脑门的冷汗,夫妻俩进了房两双眼睛就盯着方老爷,见他完好无损,整个人还囫囵着,二人不由同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老娘没咱们跑得快……

    喘了几口粗气,方铮气沉丹田,大叫道:“爹!大事不好,你赶紧逃命去吧……”

    方老爷大怒:“混帐!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么?老夫不曾惹祸,逃的什么命?”

    方铮跺脚急道:“您老没听说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孩儿刚才掐指一算,您今日有无妄之灾呀……”

    方老爷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老夫何灾之有?你说清楚!”

    方铮哭丧着脸道:“……来不及解释了,爹,孩儿不孝,对不起您呀!先别说了,赶紧收拾收拾,先跑了再说,以后您有机会再找回场子……您老喜欢旅游吗?孩儿这就派人送您去游遍天下名山大川,您游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这事儿没准就过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哪里都不去!你给老夫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老爷瞪了他一眼,端过茶碗,慢悠悠品了一口。

    方铮焦急的看了看门外,惶然道:“爹,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哼!已经来不及了!”门外,方夫人双手叉腰,结结实实堵在门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凛然肃杀。

    “夫人,你怎么了?”方老爷见方夫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不禁愕然。

    方夫人凤目一挑,眼中杀气如黄河决堤般倾泄,恶狠狠的瞪着方老爷,然后舌绽春雷,暴喝道:“老东西!没想到你还挺风流的,纳命来!”

    说着方夫人像一匹冲陷战阵的烈马似的,朝方老爷冲杀而来。

    方老爷大惊失色,转头惶然问道:“老东西是谁?你娘她怎么了?”

    方铮一把拉住老爹往后退去,嘴里不闲着:“老东西总不是指我吧?爹,您先避一避再说,宓儿,断后!”

    长平会意,赶紧上前拦住了方夫人。

    方铮则扯着方老爷飞快的逃出了房门,躲进了一间偏僻的厢房内。

    方老爷神色惊疑不定,面带悸色的道:“铮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娘她怎么了?老夫做错何事了?”

    方铮小心翼翼的瞧着方老爷的脸色,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陪笑道:“爹,呵呵,恭喜您,孩儿给您找了个干闺女……”

    “什么?”方老爷大讶,“你……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了个干妹妹?”

    方铮忙不迭点头。

    “那跟你娘追杀老夫……咳,有何关系?”

    “因为孩儿认的那个干妹妹,正好是您老当年的旧情人之女……”

    方老爷闻言一楞,随即勃然大怒:“放屁!老夫哪来的旧情人?”

    方铮赶紧陪笑道:“虚构,纯属虚构,您老别当真……”

    方老爷这下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顿时气得胡须直颤,怒声道:“老夫当不当真不打紧,可是你娘却当真了,难怪你娘她那么生气,你这不是要老夫的命吗?”

    “爹,您息怒,孩儿马上跟娘解释去,保证不让您挨打……”方铮见老爹身子气得直哆嗦,立知不妙,赶紧出言安慰。

    “你……你这个孽子,竟敢造谣生事,看老夫今日收拾不死你!”方老爷不待方铮多言,顺手抄过身旁一根木棍,随手在半空挽了个剑花,右手执棍,左手捏着剑决,一招“横扫千军”直接命中方铮的屁股。

    “啊——爹,您老息怒……孩儿帮您解释便是,哎呀……”方铮见势不妙,急忙护住脑袋,夺门而逃,抱头鼠窜。

    “孽子!哪里逃!纳命来!”方老爷士气如虹,宜将剩勇追穷寇。

    方老爷愤怒了,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这孽子又给他添乱,成了亲,当了官的人,还一天到晚惹祸,这回直接惹到他老爹头上,今日若不祭出家法狠狠收拾他一顿,日后自己岂能有好日子过?

    方铮飞快窜出厢房逃命,方老爷反应也不慢,紧跟着追杀出去。

    方铮抱着脑袋边跑边求饶:“爹,孩儿错了!您老息怒,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

    方老爷铁青着脸,俩父子围着方府偌大的花园你跑我追,好不热闹。

    方夫人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花园一侧,见方老爷怒追儿子,护犊子的心情油然而发:“老东西!儿子揭穿你的丑事,居然还敢打他,越老越混帐了!”

    方老爷听到夫人的声音,铁青的老脸不由一白,跺脚急道:“夫人……哎呀!你误会老夫了!都是这孽子……”

    “废话少说!老东西,受死吧!”方夫人不由分说,拔腿便朝方老爷掩杀过去。

    方老爷吓得转身就跑,大呼道:“夫人,你真的误会了……”

    “娘,是孩儿乱说的,您可别当真呀!”

    “闭嘴!孽子,今日老夫非得活活打死你!”

    “哎呀!你个老东西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敢打儿子,我跟你拼了!”

    “啊!夫人饶命!”

    “娘,别打爹了,求您收了神通吧……”

    “啊——孽子,老夫今日无妄之灾全因你起,看老夫不打死你!”

    “爹,您别打我了,娘从后面杀过来了,您先逃命再说吧……”

    “…………”

    “…………”

    方府上下一片鸡飞狗跳,下人们神色慌张,躲得远远的,驻足观看着方家的几位主人你追我赶,打得热火朝天。

    半个时辰之后。

    方府前厅内。

    方老爷端坐正中,面无表情,跟平常的威严仪态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多了几处淤青,不时疼得老脸直抽抽,倒吸一口凉气。不用说,伤痕的制造者当然便是方府的女主人,方铮的老娘是也。

    方铮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俩父子坐一块,连疼得倒吸凉气的频率都出奇的一致。

    方夫人则坐在一旁,神色颇有些不好意思,忍着笑,不时瞧瞧面无表情的俩父子,然后与长平对视一眼,俩女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方老爷咳了声,下意识捋了捋胡子,却发现他那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美须不知何时已变得长短不一,参差不齐,方老爷面色不由心疼的抽搐了一下。

    “如此说来,那位叫叶灵儿的女子,便是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被人害死街头的岳州举子叶文江的嫡亲妹妹?”方老爷沉吟道。

    方铮点头:“对,孩儿奉皇命,追查此案,担心她会被人所害,所以将她接入府中,以防万一。”

    方老爷无限幽怨的瞟了方夫人一眼,目光中的含义很清楚,瞧,真相大白,我多冤呐!

    方夫人心虚的不敢看他,捂住嘴,只是吃吃的笑个不停。

    “哼!孽子,你接她入府便罢了,为何还牵扯到老夫头上?”

    方铮看了长平一眼,苦着脸道:“孩儿还不是担心宓儿误会嘛……所以就编了个瞎话,省得解释起来麻烦。”

    长平不高兴的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实话实说,人家怎会怪你?按说你救了她,这是积阴德的善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误会?”

    方老爷怒瞪方铮,随即叹了口气:“铮儿,老夫虽赋闲在家,不问世事,可老夫也不是瞎子,聋子,外面传言说,皇上欲废太子,另立储君,你与福王殿下是否也趟进这浑水里去了?老夫看得出,这叶文江被害的案子,背后不简单呐!你切莫掉以轻心才是。”

    方铮赶紧将马屁送上,肿着脸笑道:“爹,您老人家……英明呐!嘶——”

    “怎么了?”

    “……疼。”

    “哼!活该!嘶——”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因利而合

    方府的前厅内,方老爷仍稳稳的坐在面向着大门的主位上,悠闲怡然的表情已换成深深的担忧,对他唯一的儿子的担忧。

    曾几何时,一个商贾大富之家,整天惹点小祸,四处闲晃无所事事的纨绔少爷,竟然莫名入了朝堂,一路惊险走来,如今已成了手握重权的一员大官,现在更深陷皇权争夺的漩涡而不可自拔,任何小小的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赔上全家人的性命。

    方家只此一脉,三代单传下来,人丁已经非常稀少,到了方铮这一代,方家已只剩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尽管这个儿子平素很不老实,偷鸡摸狗,欺软怕硬,什么狗屁倒灶的荒唐事都干过,可他毕竟是方家唯一的血脉,而且他毫不辱没方家的门楣,已然成了方家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入朝当官,并成为当朝重臣的人。

    可愈是这样,方老爷就愈加担心。

    老天待方家不薄,世人想得到的东西,方家都有了,然而古人常言“福兮祸之所伏”,好运气总有用尽的一天,方老爷在害怕,他怕不久的将来,眼前所得到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甚至于,整个方家都有可能消失在这世上。

    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他的儿子,方铮,正卷入一场谁也无法预料胜负的皇权争夺之中,胜了,方家从此可以一步跨入世家门阀的行列,享永世荣耀。败了,满门尽屠,无一活口,这是一场豪赌,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铮儿,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陷进去,就无法再退出了,官场如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参与进去,便身不由己了,趁现在陷得不算深,收手还来得及。”方老爷目注方铮,叹息道。

    方铮神色怔忪,接着苦笑了一下:“爹,您老人家知道,孩儿是最怕死的,平日里见着危险就躲,遇到软的就上,以孩儿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参与到如此危险的夺嫡争位的斗争中去?”

    方铮缓缓环视着厅内众人,有父母,也有老婆。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觉得有归属感的亲人。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方铮心中本就充满了惊惧和排斥,他并不觉得穿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是他已经来了,那么就得好好活下去。

    所谓高官厚爵,所谓万贯家财,他都没放在眼里,皇上升他的官,他没见得多高兴,莫名发了财,他也没有欣喜若狂,因为他总觉得这些都不是真实的。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如今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不正是如此么?浮华之外,自己真正能拥有的,便只有眼前这几位爱责至深的亲人了。为了他们,方铮只能选择去争取,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争,胜利者也永远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除非他自己成为胜利者。

    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题,成年人不假思索就能做出选择,退出这场争斗?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方铮不是什么伟人,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有多伟大,说穿了只有一句话,他不想死,更不想家人死,所以他只能让别人死。只要家人能活得好好的,哪怕逼着他扯旗子造反当皇帝,他都敢干。

    方铮缓缓注视着家人们,一字一句道:“有些事,不能不做,不做就只能死,所以,我必须要做,哪怕败了输了,我至少不用去后悔当初该争的时候没去争。孩儿已经成家,保护好家人是我的责任,为了你们,孩儿纵是舍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惯来嬉皮笑脸的方铮,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没如此正经过。

    方老爷闻言一颤,浑浊的老眼瞬间便浮上了一层泪光。儿子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混帐透顶的他,何曾说过如此朴实却又感人的话?

    孩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就够了。

    一旁的方夫人和长平早已感动得珠泪涟涟,泪眼朦胧之中,模糊看到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身躯,忽然变得高大,强壮,仿佛能为他们扛起一切重担和打击,她们有幸看到方家这一代新的顶梁柱正慢慢站直了腰,为她们撑起一片新的天空……

    一家人难得的坐在一起,享受着这温馨而感动的时刻。

    可惜好景不长,总有那没眼力见儿的喜欢跳出来满足一下焚琴煮鹤的恶趣味。

    方铮脸上正经的表情忽然一变,变得可怜兮兮,语气也充满了欠揍的味道:“哎,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爹,要不干脆咱们跑路吧,京城很危险啊……”

    全家人闻言尽皆楞住,然后动作一致的使劲眨眼,仿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满脸正气,浑身上下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无畏气势的人,真是他吗?一个人的表情怎么可能变换到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

    现在的方铮,看起来就像一个贱人,不,太夸他了,他就像一坨只要不嫌脏,便可以随便乱踩的牛粪。

    方老爷万分无奈的摇摇头,又瞪了一眼方夫人:“看你生的儿子!”

    说完方老爷理都懒得理方铮,一拂袍袖,径自起身往后院走去。

    方夫人也起身,瞟都不瞟方铮一眼,跟在方老爷身后不服气的道:“儿子是我生的,可他是你教的,你自己没教好,怎能怪我?”

    “你若不生他,我还用得着教吗?”

    “哼!多新鲜呐!那我生他的时候,你怎么不一把掐死他算了?”

    “老夫若早知道他长大后是这副模样,你以为老夫不敢掐么?”

    “那你现在去掐死他也行呀。”

    “唉!来不及了,他肯定不乐意……”

    “…………”

    “…………”

    方家二老在争吵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方铮站在原地,呆滞的看着二老消失的方向,像条死鱼般,一动不动。

    长平在他身旁,见他满脸臭臭的表情,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铮回过神,哭丧着脸道:“你还笑得出,哎,我在咱家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呀?至于吗?我好歹也是方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呢,有你们这么对待独苗的么?太伤自尊了,宓儿,咱们回去收拾收拾,离家出走吧……”

    长平嘻嘻一笑,漂亮的大眼弯如新月,摇头娇声道:“夫君你自己去收拾吧,今日商号送来的帐簿我还没看呢,不陪你了。”

    长平抚了抚方铮的脸,哄小孩似的道:“乖,你自己一边玩去啊……”

    说完长平如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出了前厅。

    只剩下方铮一个人,无比幽怨的蹲在墙角,委屈的画着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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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时候,方铮去了吏部衙门。

    吏部衙门位于皇城北侧,由于吏部主管华朝所有官员的考核升迁调任,油水颇丰,时值开春,吏部每年对官员们的政绩考核即将开始,所以衙门门口人潮涌动,来往进出的各地地方官员络绎不绝。

    方铮未着官服,只带了几名身手高强的侍卫,下了官轿刚走到衙门口,不少官员便认出他了,这一年多来,方铮的名头实在太大太响亮,而且很黄很暴力,特别是他还兼任着督察百官的重权,谁敢不认识这位权势熏天的爷?

    众官员像一群素了多年的老流氓见着花姑娘似的,蜂拥而上,将方铮围在中间,阿谀奉承之词犹如滔滔那啥,直拍得方铮眉开眼笑,心中大呼过瘾。以往总是自己拍皇上马屁,今儿方大少爷享受了一番被人拍马屁的滋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热情似火的官员,方铮径自穿过衙门大堂,往里走去。

    吏部衙门建于前朝,因京城之地少经战乱,所以衙门也保存得较为完好,只是年代久远,略显老旧,老旧之中却透着古色古香,庄重肃穆之中多了些许雅意。

    衙门二堂门边黑底金字镶着一副楹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胖子正在二堂正中办公,来往办事的官员进进出出,胖子于案上提笔疾书,忙得满头大汗,头都顾不得抬。

    二堂两侧的文案上,吏部的官员们也忙得四脚朝天,吏部是管官的衙门,相当于今天的组织部,古来做官便是百姓心中的第一追求,这管官的衙门当然炙手可热。

    吏部官员见方铮笑眯眯的走进来,尽皆一楞,接着都放下手头的工作,纷纷向他拱手见礼。

    方铮哈哈大笑,两手向下虚压,打着官腔道:“哎呀,同志们的工作热情很高涨嘛,不错不错,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啊,就当本官是一个,啊,普通的老百姓嘛,呵呵,哎呀,本官心中很是欣慰呀……”

    众官员陪着笑,忍着恶心给方铮见过礼之后,这才告了声罪,忙工作去了。

    胖子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笑着迎上前来,嘴一张还没说话,方铮朝他摆了摆手,仍旧打着官腔道:“……先不忙着跟本官汇报工作嘛,本官不急,胖子呀,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可有成亲?本官代表组织关心一下你,你有没有一种甜到忧伤的幸福感?…………”

    胖子笑容僵住,两眼发直的看着方铮站在吏部二堂内大摆高官架子,半晌,不由苦笑道:“方兄,为何你每次出场,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闪亮,对吧?”方铮笑眯眯的接道:“我也这么认为,就像漆黑中的萤火虫,那般……”

    “鲜明,出众。”胖子也没好气的接过话,然后翻了个白眼。

    方铮扭头看了看四周,拉着胖子走到堂侧的一个角落,低声道:“你在吏部混得不错呀,没你说的那么惨吧?我看吏部的这些官员对你也恭敬得紧,你为何老说自己举步维艰?”

    胖子苦笑道:“恭敬当然恭敬,可这群官场老油子都是势利的主儿,如今京中盛传太子即将被废,而争夺新储君的最热人选是寿王,现在朝中官员分了三派,一是仍忠于太子的,二是向寿王靠拢的,三则是那些驻足观望,暂不表态的,我这个福王,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方铮摇头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么?别去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你就塌塌实实办你的公务,你做的一切你父皇都看在眼里,他心中自然有数……”

    接着方铮目注前方,冷笑了一声:“……某些人满世界拉拢大臣,走门子,结党给自己造势,却不知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你我群而不党,反倒比他们更占了先机,很好,你就保持目前这种姿态,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做的,不妨交给我来办……”

    胖子眨眼道:“什么事情我不方便做?”

    方铮笑眯眯的道:“结党。”

    胖子吓了一跳:“你刚才不是说,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结党么?”

    方铮点头道:“皇上讨厌皇子为争权而结党,但我结党却不是为了争权。”

    “那你为了什么?”

    “为利。”

    胖子愕然道:“什么意思?”

    方铮正色道:“自古以来,无论民间还是官场,人皆因利而合,因利而分,可以说,利之一字,是左右人与人关系的一个重要砝码。所以,你若有意问鼎太子之位,不是简单拉拢一下大臣,送几件重礼就可以的,要将朝中的大臣的紧密的联合起来,让他们心甘情愿绑在你这条船上,而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原因,就是‘利’。”

    胖子怔忪了片刻,随即摇头,满脸不赞同道:“方兄此言差矣,我朝举凡入仕之官吏,小到一县之县尉县丞,大到一品二品之大员,都有朝廷俸禄供养,加上平日收的下属孝敬贿赂等等,做官的谁会缺钱花?你用利这一字来绑住他们,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方铮笑道:“你才不切实际呢。谁会嫌钱多?怕咬手啊?他们收受的贿赂,总归不是正路,我若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赚钱法子,请他们象征性的参个小股,你猜他们愿不愿意?”

    胖子仍不敢苟同:“做官之人皆是轻利重权之辈,你拿利之一字去联合他们,这种因利而合的关系,实在太过脆弱。”

    方铮冷笑道:“轻利?胖子,你也太看得起那些官儿了,你以为他们嘴上说着轻利,他们就真的轻利了么?谁没有家小?谁没有妻妾?遇到好看的绸缎,名贵的珠宝,前朝的古画绝迹,他们想不想买?想买哪来的银子?你见过哪个当官儿的不爱钱?”

    “兵部尚书魏承德,老头儿六十多岁,混迹朝堂一辈子了,他的官风够廉洁吧?可你知不知道,他在百花楼包养了一个红牌姑娘,朝廷每年给他发的那点俸禄,他全折腾到那姑娘身上去了,弄得自己家里跟遭了灾,被人抢了似的,他自己也寒酸得像个叫花子,你说他缺不缺银子?别人若送去贿赂,他可能不会收,可我若给他一个赚钱的门路,正大光明的赚银子,你猜他会不会愿意?”

    “胖子,你出身尊贵,生下来便是亲王之尊,皇上宠你,封你王爵,赐你土地田产,你名下产业繁多,所以你这辈子没缺过钱,自是不知银子的重要性。可别的官员并非跟你一样生来便不缺钱花,你以为只有商贾之辈才重利么?其实当官的比商人更贪婪,因为他们比商人更需要钱。巴结上司,收买属下,甚至于……买官鬻爵,哪样不需要花银子?所以说,咱们用利来吸引他们,使他们有个正大光明赚银子的机会,而不怕被言官弹劾,这比送他们重礼更有效。”

    “咱们不跟他们谈朝政,不跟他们谈结盟,咱们只谈生意,跟那些官员只保持生意上的来往,表面上看,好象咱们没得着什么,实际上,你已无形之中得到了一股莫大的人脉基础,因为他们与咱们的利益已经绑在一起了,所以以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公事,他们都会有意无意的向着你说话,因为维护你,便是维护他们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

    “那你打算如何做?”

    方铮笑眯眯的道:“我方家商号那么多赚钱的买卖,只要从中划出一项买卖出来,请他们随便参个股,以后坐等分红,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干?咱们的优势,太子和寿王可没法比……”

    “只要他们跟咱们合起伙做买卖,以后你就不是孤家寡人了,而且这也不是结党争权,你父皇纵是知道,也不会对你有恶感的,这事儿我已考虑周全,就由我来办吧,你就老实做你的吏部堂官。”

    胖子闻言思索了半晌,终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你说的,确实颇有道理,我自小长在深宫,后来又独居于王府,对于朝中官员们的心思,琢磨得不如你透彻。方兄,幸好有你助我,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

    方铮笑道:“你也别客气,咱们哥俩谁跟谁呀,我知道你最近缺银子,今儿特意给你送银子来了,呵呵,我这是雪中送炭啊……”

    说着方铮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看都没看,一股脑儿全部塞给了胖子。

    胖子最近确实缺银子,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银票随意数了数,发现居然有四万多两,不由惊喜抬头道:“这么多?你怎么弄来的?”

    方铮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想打劫户部尚书杜松君么?”

    胖子吓得浑身一抖,满身肥肉如波浪般此起彼伏,面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他哆嗦着嘴唇,压低了声音道:“你……你真劫了杜尚书?方兄……你,你不会真这么没溜儿吧?”

    说着胖子嘴角一撇,已经快哭出来了。

    方铮切了一声,轻蔑的白了胖子一眼:“我的人品有那么差么?户部尚书随随便便能劫的?你真以为我是那种胆大包天的主儿?”

    胖子闻言心头一松,擦着满脑门的冷汗,虚脱一般连道:“还好,还好……”

    “我只是劫了他手下的主事而已,杜松君嘛,多踩几天点子再找机会吧……”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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