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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全文阅读

作者:贼眉鼠眼     传奇纨绔少爷txt下载     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分化,离间

    胖子捂着心脏,痛苦的看着方铮,他觉得认识方铮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这位识于书院的同窗,有着与常人不同的思维,和经常令人心惊胆跳的行事方式,对平平淡淡生活了十几年的胖子来说,跟方铮交往,实在是他有生之年最大的挑战,——胖子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方兄,你是朝廷大员,我是亲王,咱们还没混到那份儿上,你怎么老琢磨着打劫别人呀?人家杜尚书干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胖子对方铮潜在的暴力因子表示很不可理解。

    方铮眯着眼笑了,老子是青龙山二当家的,干的就是没事主动招惹别人的买卖,何必非等到别人来招惹我?

    “哎,这事儿暂时不说了。胖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方铮笑眯眯的道。

    胖子闻言浑身的肥肉又是一哆嗦,每次方铮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表示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百试不爽。

    “方大爷,您是我的亲大爷成吗?又有什么让我心惊胆颤的消息了?我心窝子有点不舒服,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胖子哭丧着脸,又一次痛苦的捂着心脏,呻吟道。

    方铮同情的看着胖子,可惜啊,这年头没有速效救心丸之类的药,胖子这脆弱的抗打击能力,以后怎么在风云诡谲的皇权争夺中生存下去呀。

    “好消息是,我今天收了个干妹妹,名叫叶灵儿,那丫头贤良淑德,恬静端庄,而且心地善良,就是杀人的手艺糙了点儿,俩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她连寒毛都没伤着人家的……”

    “这是好消息?”胖子有气无力的道:“好吧,恭喜你找了个不会杀人的干妹妹。——坏消息呢?”

    方铮笑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窝心:“坏消息是,为了我这个干妹妹,我跟英王殿下彻底翻脸啦,胖子,以后路上见着英王了,不用再给他面子,捶他狗日的!”

    “呜——”胖子只来得及呻吟一声,人便晕过去了。

    吓得方铮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捶胸口,又是掐人中,费了半天劲才把胖子救醒。

    胖子悠悠醒转,看着方铮就哭了,哭得凄惨落魄。

    “方兄,你不会不知道,咱们现在得罪不起寿王和英王吧?你怎么把英王给得罪了?那家伙从小就不是个善茬儿,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

    方铮叹了口气,道:“我也没办法呀,当时我若不跟他翻脸,我那刚认的干妹妹就要被他杀了,我这好不容易表现一回见义勇为,你怎么着也得夸夸我才对吧。”

    胖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夸你?夸你把咱们逼入绝境?你知不知道如今寿王在京城风头正盛?昨晚父皇宣他入宫,考校策论,听说他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可圈可点,连很少夸人的父皇都忍不住赞了他几句,若有朝一日他当了太子……呜呜,方兄,我们完蛋了啊……我们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吧……”

    方铮不屑的切了一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劲儿!寿王受宠,关英王屁事?你胆子这么小,还争什么太子呀,趁早回家收拾东西逃出京城吧。”

    胖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英王怎么翻的脸?”

    方铮于是一五一十的将昨日邀月楼发生的事向胖子细说分明。

    胖子眨着眼,听完之后半晌没出声。

    “你说说,换了是你,你能怎么办?抛开叶灵儿是叶文江被害一案的重要人证不说,一个男人操着刀子向一个弱女子下手,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多好一黄花闺女,还没尝过巫山云雨的美妙滋味儿呢,就这么香消玉陨了,多可惜……对吧?”

    胖子叹了口气,沉声道:“好吧,咱们现在怎么办?寿王和英王如今势大,得罪了他们,咱们总不能又转过头跟太子结盟吧?老实说,以太子的禀性,咱们跟他结盟,将来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方铮笑道:“你愁什么呀,谁说非得跟太子结盟,各玩各的不好吗?寿王和英王凑在一起,你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就真的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么?我看不见得。”

    胖子眼睛一亮:“此话怎讲?”

    “寿王和英王都是皇上亲生的皇子,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并非一母所生,虽然英王表示他要辅佐寿王争太子之位,可是你想想,他们都是皇子,难道英王对太子之位就真的没一点想法?寿王有机会去争,他英王为何就争不得?反而要委委屈屈的躲在寿王的后面,为他人做嫁衣,你觉得以英王的性子,他的人品有这么高尚么?”

    胖子沉吟不语,小眼睛露出若有所悟的光芒。

    “我虽没见过寿王,但我知道物以类聚,寿王既然有这么大的野心,与他朝夕相处,貌似亲密的英王难道就没野心吗?难道他就甘心将来一直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一辈子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皇帝对他有猜疑,要了他的命?胖子,你也是王爷,你说实话,你争太子这个位子到底为了什么?为权?为利?”

    胖子摇头苦笑道:“正如你所说,我为的是下半生不必被新皇猜疑,提心吊胆过一辈子,所以不如干脆自己去争取的好,我估计古往今来所有争位夺嫡的王爷,大部分都跟我一样的想法,与其一辈子窝窝囊囊活在新皇的阴霾下,还不如赌上一把,自己去做皇帝。”

    方铮兴奋的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所以寿王和英王绝对不像表面上看来那般团结,至少对于太子的位子,他们都是有想法的,只是由于现在的太子还没被他们扳倒,因势因利,他们才不得不联合起来。”

    胖子疑惑道:“方兄,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方铮嘿嘿奸笑了几声,摸着下巴,挑了挑眉毛:“很简单,分化离间而已,二人势大,一人势小,只要他们貌合神离,咱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这事儿我干得挺熟,以前的突厥使者,还有在青龙山,我都干过,效果不错……”

    拍了拍胖子肉肉的肩膀,方铮笑道:“你好好干你的吏部堂官,下套子出阴招儿的事,你就交给我吧,保证让你满意。”

    说完方铮就走了,留下胖子楞楞的站着,满脑袋问号。

    出了吏部衙门,方铮心情大好,刚才与胖子说起英王一事,其实他也是灵光一闪,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漏洞,既然有漏洞,他就不担心了,现在要想的,是出个什么阴招儿,达到分化离间那两位王爷的目的。

    “大人,上轿吧。”一直守在衙门外的侍卫走过来,恭声道。

    方铮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了,天色还早,我随便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心情大好的方大少爷今儿想逛街。

    侍卫为难道:“大人,属下奉命保护您的安危,您看……”

    “哦,那你们就跟着吧,离我远点儿,我可不想带着一大群人招摇过市,以后记着,本官的做人原则是低调……”

    出衙门往外走,是一条叫珍珠桥的大街,这里以前是个集市,后来街头又修了一座夫子庙,于是夫子庙附近的酒楼,戏楼,茶馆,还有各种店铺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从此珍珠桥就更热闹了。每日天一亮,这里便开始喧闹起来,行脚的,过路的,贩卖的,游手好闲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方铮穿梭于其中,如鱼得水一般,脸上露着色眯眯的笑容,见着稍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他便悄悄跟上几步,借着人潮拥挤,时不时跟她们来几下肢体上的接触,一双咸湿色手时而非常隐蔽的探出来,趁着人多,貌似不经意的在她们的胸脯,腰间和屁股上摸两把,直吓得那些姑娘媳妇们花容失色,惊叫不已。

    多少日子没这么舒爽过了?

    方铮满足的叹了口气,不顾路人鄙夷的目光,径自将手凑到鼻端,细细闻着仍留着姑娘们馨香的手,笑得像一只刚偷完腥的猫。

    “砰!”

    乐极生悲,方铮只顾留意街上姑娘们的姿色,一不留神撞到人了。

    想当年,他与长平可不就是这么一撞生情的?今儿莫非本少爷又走桃花运?

    方铮欣喜望去,细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

    撞到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长得獐头鼠目,猥琐之极的男人。

    方铮心中暗自不满,这家伙,长得跟打了马赛克似的,这副德性还跑出来吓人。

    有幸被方铮撞到的男子脾气不小,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肩膀,瞪着方铮看了半天,随即忽然暴怒,大声嘶吼道:“你有病啊?”

    嗬!叫板?

    方铮被他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楞了楞,随即大怒,上前跨一步,用更大的吼声回道:“你有药啊?”

    那人显然想不到方铮会如此回答,也楞了一下,又大吼道:“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

    “…………”

    (无限循环中……)

    两人吼得脸红脖子粗,像两只斗鸡一般,瞪着凶狠的眼睛,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像是赛嗓门似的。

    “你有……咳咳咳……”就这几句简单的台词,两人对骂了老半天,终于,被撞的男子忍不住呛咳起来。

    方铮得意的一笑,然后便收了功。

    跟老子比嗓门?你不知道老子前世在卡拉OK里是麦霸吗?自取其辱!

    男子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狠狠的瞪着方铮,恶声道:“小子,你有种!知道我是谁吗?”

    方铮冷笑:“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上哪儿知道去?”

    “好小子!有种报上你的名号,看大爷我怎么抻量你!”

    方铮撇了撇嘴:“你有这本事吗?不过就撞了一下你而已,干嘛还非得要我报名号?你有病啊?”

    男子一楞,接着又开始暴走,大声回道:“你有药啊?”

    嗬!又叫板?

    方铮一抹脸,嘶吼道:“你吃多少?”

    “你有多少?”

    “…………”

    “…………”

    (又一次循环……)

    两人的大声对骂很快便引来的百姓们的驻足围观。

    隔得远远保护方铮的侍卫见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不由暗暗叫苦,这若有人趁乱行刺方大人,那就危险了。方大人是朝廷重臣,深受圣宠,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杀了这些侍卫都赔不起啊。

    为了方铮的安全,侍卫互视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分开众人,一边一个夹住方铮的双臂,倒拎着便走出了人群。

    方铮被侍卫们扯得倒退着走,边退还边跳脚,嘴里仍在破口大骂:“……你有病啊?咳咳……来人!给老子吹哨子,叫人!”

    直到离开围观人群老远,侍卫这才惶恐向方铮赔罪。

    方铮余怒未息,悻悻的哼了一声:“算了,这种人没素质,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有病!”

    侍卫擦了擦汗,苦笑连连,大人这是骂上瘾了怎么着?

    “派两个人跟上去,摸摸他的底细,找个机会扁他一顿!扁到他承认自己有病为止!哼!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没老子不敢揍的人!”方铮怒声吩咐道。

    侍卫苦笑道:“大人,您不用摸他的底了,此人属下认识……”

    “靠!难怪你刚才不上来帮我骂,原来他是你的熟人,他是谁?”

    侍卫嗫嚅着嘴唇,看了看方铮的脸色,这才开口道:“他是寿王府的人,名叫潘荣,据说是寿王侧妃的弟弟,此人不学无术,专混迹于街市茶馆酒肆,寿王就藩时,他在京城还算老实,寿王一回京,他就开始得意了……”

    寿王府的人?居然还是寿王的小舅子,难怪那家伙比我还嚣张。唉,难道老天注定寿王要与我为敌,还没见着寿王的面呢,这儿就跟他小舅子骂上街了……

    方铮觉得有点牙疼,捂着腮帮子呻吟道:“姓潘的怎么都这德性啊?他姐姐该不会正好叫金莲吧?那寿王脑袋上的帽子可就……嘿嘿嘿,嘶——哎哟……回府,回府,真他妈的晦气!”

    侍卫见方铮独自YY得笑出声来,不明其意,试探问道:“大人,还要不要派人跟着那个潘荣?”

    方铮一楞,接着狠狠道:“跟!当然要跟!老子在京城怕过谁?反正那小子不认识我,你们手脚利落点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揍他一顿,揍完就跑,别被人认出来啊,人家若找上我,我可不认帐的……”

    侍卫恭声应命,带了两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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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内。

    太子铁青着脸,脸上的肌肉止不住的抽搐,原本英俊非凡的相貌此刻显得有些狰狞。

    范瑞头也不敢抬,仍垂首低声禀着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

    “皇上昨晚宣寿王进宫,考校寿王的策论,帝问:‘君当何如?’,寿王答曰:‘君当贤其贤,亲其亲,前王不忘也。’帝又问:‘天下不靖,又当何如?’,寿王答曰:‘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寿王答毕,帝大悦。”

    “殿下,情势不妙啊,皇上好象越来越看重寿王了,祖宗规矩,如非太子,亲王皇族不得问政干政,可皇上昨晚却主动考问寿王的策论,这……是不是皇上在向殿下和朝臣们预告着什么?”

    太子脸色仍旧铁青,身躯因愤怒和恐惧,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范瑞默默看了一眼太子,面带忧色的道:“都说天威难测,果然如此,皇上的态度如此含糊,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啊。还有那个寿王,他向皇上答对之时,说什么‘守成者失其土,拓疆者得其土,天下靖矣。’这话分明就是暗指殿下将来即位了,也只是个守成之君,可能会让整个华朝败亡,这句话实在太狠毒了……”

    太子怒哼一声,道:“寿王一直在兴庆府监军,多次与突厥人征战沙场,所谓‘拓疆者’,必是指他自己,他只差没有直接向父皇自荐为太子了!狼子野心,哼!欺人太甚!”

    范瑞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殿下,请恕在下直言,我觉得殿下此时最要提防的,不是寿王和英王……寿王和英王未奉诏便私自离藩回京,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中必然不悦,更何况那两位王爷回到京城便四处活动串联,拉拢大臣,给自己造势,这些我相信皇上肯定是知道的,试问对于这样昭然若揭的争权举动,皇上难道不介意吗?昨晚宣寿王进宫,皇上也许只是给殿下和大臣们做了一个假象而已……”

    太子眼睛微眯,瞳孔缩得如针尖般大小,阴森森的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范瑞点了点头,沉声道:“在下认为,就算皇上有易储之心,他所中意者,也必非寿王和英王。”

    太子神色怔忪,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只有福王和泰王了,泰王无意朝争,性喜游历,胸无大志,父皇肯定也是不喜的,那么父皇中意的太子人选,便只有……”

    “没错,殿下如今最要提防的,反而是福王。扫除潘逆后,皇上打破祖宗规矩,命福王入主吏部,这便是他为福王上位做的铺垫。……殿下啊,皇上那个时候便开始布置了,咱们小心再小心,还是低估了皇上的算计呀。”

    范瑞看着太子苍白的脸色,狠了狠心,接着道:“福王性子懦弱,可性情至善,侍亲至孝,皇上向来便喜欢他,而扫除潘逆时殿下强压住神策军按兵不动,如今看来,皇上早已知晓此事,那时起,他可能已对殿下生了防心,于是暗中开始布置福王接替太子之位,可是福王在朝中毫无根基,若大张旗鼓的易储,皇上又恐福王成为众矢之的,举步艰难,正在这个时候,寿王和英王却回了京,如此正中皇上下怀,于是对他们在京城所做所为,皇上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去闹。甚至偶尔还做出欣赏寿王的假象,让朝臣们以为寿王或许会取殿下之位而代之,这样便间接保护了福王……”

    范瑞一字一句的分析着皇上的心思,越说太子的脸色便越阴沉,隐隐还带着几分恐惧之色。

    四面皆敌,莫非孤已陷入绝境了?此刻太子心中充满了苍凉和悲哀。不论皇上是哪种心思,可以肯定的是,他已有了易储之心,也就是说,他这个太子快当到头了。他无法想象,失去了太子之位,他还算什么?

    “先生不用再说了,孤现在全都明白了。”太子心烦意乱,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了范瑞的分析。

    范瑞见太子神色不善,顿时识趣的住了嘴。

    太子站在后殿正中,目光怔怔的注视着殿中后壁上悬挂的一幅字,那是他刚即位为太子之时,皇上亲笔所书,然后赐给他的,上书四个大字:“君子慎德”。简简单单四个字,似乎蕴涵了当初皇上对他的殷切期望。

    如今十年过去,物是人非,曾几何时,君臣父子之间却已势成死敌,必欲除之而后快?何人是君子?何人须慎德?

    太子出神的盯着悬挂的四个大字,忽然冷笑了一下,目光中含着说不出的讥诮嘲讽意味。

    “先生去安排一下,请秦重将军来见。”思虑良久,太子的淡淡的吩咐道。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平静。

    范瑞闻言却大惊失色:“殿下!不可!此时殿下准备不足,妄动刀兵,恐有杀身之祸啊!”

    太子淡淡一笑:“先生放心,孤不是潘尚书,不会步他的后尘,孤自有主张。”

    范瑞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平淡的脸色,嗫嚅着嘴唇,终于应声而去。

    望着范瑞的背影,太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又低头陷入了沉思。

    忽然。

    “什么人在孤背后鬼鬼祟祟?滚出来!”轻微的响动惊醒了太子,太子厉声喝道。

    后殿左侧一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之后,一个娇小的人影被吓得一抖,然后马上走了出来,怯生生的跪在太子面前,面色惶恐道:“殿下恕罪……”

    太子脸色一缓,疑道:“思思?怎会是你?你来做什么?你站在屏风后多久了?”

    思思俏脸吓得苍白,颤声道:“殿下恕罪,思思刚来,想请殿下去寝宫,听一听思思为殿下新谱的琵琶曲子……”

    太子狐疑的盯着思思半晌,直看得思思娇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太子这才展颜一笑:“思思谱的曲子,必是悦耳之极的,孤已迫不及待的想听听了,走,陪孤去寝宫吧。”

    “是。”思思乖巧的应了一声,起身走在太子前面,为他引路。

    转身背对太子之后,思思俏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闪即没。

    -----------以下不算字数-----------

    投1万催更票的几位仁兄,你们还别逼我,哪天我若一发狠,真码个1万出来,哼哼~

    ……今天就算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挑拨

    方府前厅内。

    方铮慢悠悠的品着茶,眼神却不经意的在寿王和潘荣身上狐疑的扫来扫去。

    寿王今儿到底来干嘛?真是赔罪那么简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而方铮充其量只是皇上的女婿,从身份上来讲,寿王可比他高多了,一个亲王怎么都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动找他这个驸马赔罪,于情于理说不通呀……

    按说前些日子为了救叶灵儿,他已得罪了英王,而目前寿王和英王同进同退,照理说自己揍了寿王的小舅子,新仇加上旧恨,他应该勃然大怒,登门问罪讨公道才合理呀,怎么还如此客气的上门赔罪?这家伙傻了么?

    不管了,先瞎扯一通再说,甭管寿王来干嘛的,他总会说出自己的来意。

    方铮打定主意,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

    方铮嘴一张,正欲开口瞎扯淡,谁知寿王扭头瞟了潘荣一眼,眼神中满含凶狠之意,潘荣看到寿王的眼神,浑身吓得一抖,鼻青脸肿的面色愈显苍白,急忙抢前几步,快步走到方铮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语带哭腔颤声道:“方……方大人,小人前日在集市上冲撞大人,还出言不逊,惹恼了大人,小人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说完潘荣跪在方铮面前,扎扎实实的给方铮磕起了响头,只磕得方铮脚下的大理石地砖砰砰作响,没磕几下,潘荣的额头便血流如注,看起来煞是可怕。可他不敢停下,仍然一丝不苟的磕着。

    方铮被吓了一跳,飞快的瞄了一眼寿王,见他面含微笑,不言不动,对眼前的一幕丝毫不为所动,表情淡如平湖。

    这是玩的哪一出呀?难道寿王果真是带着他的小舅子来赔罪的?哎哟!赔什么罪呀,你赔银子多好……

    方铮不及多想,赶忙一把扶起潘荣,哈哈笑道:“潘兄客气了,前日在集市上,咱们是不打……呃,不骂不相识,说起来我对潘兄还是挺佩服的……”

    潘荣面色煞白,闻言诧异道:“佩服我?”

    方铮笑眯眯的道:“是啊,想当年,本官手执一根麦克风,吼遍大江南北,鲜遇对手,没想到潘兄嗓门之高亢,与本官不分轩轾,乃是本官近年来罕有之对手,有时间咱俩再切磋切磋,还是那两句台词,‘你有病啊?’‘你有药啊?’下次本官定然吼过你……”

    寿王和潘荣听得云山雾罩,根本不明白方铮所说的“麦克风”是何物,不过听方铮话里的意思,似乎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潘荣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寿王则微微一笑,面子上也过得去了。

    此事既已揭过不提,寿王和方铮便闲聊起来,潘荣则老老实实站在寿王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语,神色怔忪。

    方铮瞟了潘荣一眼,心中暗笑,王爷的小舅子,这身份在百姓面前算是了不得了,可在他姐夫面前,连条狗都不如,要他磕头便磕头,要他死便死,权势二字,果然魅力无边,难怪这么多人拼着命的往上爬。

    寿王这人不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显得很豪迈,尽显行伍之风,说话很大声,而且喜欢用动作来配合他说话的语气,不时大幅度的挥着手,有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

    “不知王爷今日莅临寒舍,是为了……”方铮闲聊了几句,便有些不耐了,今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办,实在没时间跟寿王斗咳嗽。

    寿王哈哈一笑,右手一挥,朗声道:“久闻方大人之声名,在京城甚至整个华朝都如日中天,乃父皇身边之重臣,朝堂之中流砥柱,本王不才,今日便借着赔罪的由头,特意前来结识大人。本王性子直爽,喜欢四处交朋友,还望大人不弃才是。”

    早知道你丫喜欢四处交朋友了,一回京城便四处拉拢结交大臣,为自己争夺太子之位造势,你这喜欢交朋友的性子还真给你帮了不少忙……

    方铮干笑道:“岂敢岂敢,王爷言重了,王爷愿意折节下交,下官高攀了才是。”

    既然是朋友,当然就得多聊些风花雪月之事,恰好方大少爷对这方面很是擅长。

    当下方铮也懒得思量寿王此来何意,嘴巴一张,便开始热心的向寿王介绍京城中各处青楼画舫,红牌姑娘,特色美食。

    寿王开始还挺积极的倾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嘴,“哦?”“是吗?”“真的?”以作虚应。

    官场规矩惯来如此,先扯几句无关紧要的闲篇,再借着某句不经意的闲聊话题慢慢步入正题。可寿王却没想到方铮有人来疯的毛病,一见寿王颇有兴致的听他说话,不由聊得更加起劲了,原本只是虚与委蛇,随便应付几句的,结果越说越收不住,直到后来寿王神色渐渐不耐,方铮犹自滔滔不绝,对寿王的不耐浑然未觉。

    这时寿王朝身旁的潘荣使了个眼色,潘荣立马识趣的走出了前厅,现在厅内只剩方铮和寿王二人,寿王这才开口道:“……方大人,前些日子御史中丞王谦之大人给皇上递了奏折,请废太子,不知大人可有听说?”

    寿王常在军伍之中,耐性不大,实在不想继续跟方铮墨迹了,所以干脆直奔主题。

    方铮睁大眼愕然道:“啊?有这事儿?我不知道啊,唉!那帮当官儿的太爱折腾了,由他们去吧,反正跟我没关系……哎,王爷,咱们接着聊,话说暖香楼来的那个红牌姑娘乃是西域女子,眼珠子居然是蓝色的,看着跟妖怪似的,不过她的胸怀倒是很宽广,我估计若把她那对大胸脯切下来称一称,少说也得有个三四斤吧,啧啧,看着真养眼呐……”

    寿王咳了咳,敷衍道:“那是,那是,过些日子本王倒要请方大人去喝几杯花酒……方大人,父皇龙体欠安,沉疴渐重,太子如今监国,大人乃父皇所倚重的重臣,本王冒昧,倒想请教一下方大人,不知大人对如今京中局势,有何看法?本王与大人交浅言深,还望大人莫怪。”

    “王爷,下官还没说完呢,那个……倚红楼最近也来了个异国女子,听说是倭国人,长得矮不说,脸上扑的粉足足好几斤,看起来像个鬼似的,一开口就‘亚买爹,亚买爹’,‘一库,一库’,不知在说什么,王爷若有兴趣,下官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寿王一窒,心中暗生恼怒,本王在跟你说正事,你这人乱七八糟的在扯些什么?商贾出身,果然低贱之极!

    见寿王微微色变,方铮察言观色,赶紧笑道:“呃……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对吧?京中局势不错呀,呵呵,嘎嘎,不过,恕下官直言,王爷却是所问非人了……”

    寿王脸色一缓,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方铮环顾四周,见无旁人,遂笑着低声道:“王爷,下官本是闲散之官,王爷垂问,下官本该知无不言,可是……呵呵,有的事情,虽不能明说,大家也心照不宣,下官只喜玩闹,对这争权一事,却是毫无兴趣,王爷问下官京中局势,却是问错人了。”

    寿王心中冷笑,举朝之中,谁人不知你力挺福王争位?如今你倒油滑,干脆来个一推二五六,传闻果然不虚,此人刁钻油滑如同泥鳅。

    寿王却是有着自己的盘算,别看他表面豪迈磊落,实际上他肚子里的弯弯绕儿还真不少。自从他高调回到京城,然后与英王满世界的到处活动,结交拉拢大臣,恶意造谣中伤太子,又让大臣们给自己造势,使得官场民间都一致以为皇上要改立寿王为太子,于是不论民间的传言也好,朝堂递给皇上的奏折也好,无数人帮着他说好话。

    朝堂和民间的舆论都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前天晚上皇上宣他入宫,考校他的策论,他觉得自己回答得还算不错,至少父皇当时龙颜大悦,着实夸奖了他几句,寿王心里也颇有几分得意,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除了太子以外,亲王不得问政,可父皇却主动考问他策论,对寿王来说,这已经是父皇给他的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了。

    所以寿王当时激动得心跳都快了好几拍,恨不得跑到皇宫外的广场上打几个滚,大叫几声,来抒发他心中的狂喜之情。

    可出了宫,寿王在回府的路上,冷静下来后,稍一琢磨,便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当然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对他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好得他甚至都不敢相信,以往那个板着脸严厉冷酷的父皇,如今对他笑脸以对,慈祥得仿佛就像一个完全没脾气的老头儿似的,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寿王回过味儿来,心中顿生警觉。反常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危险逼近,虽然他还没想清楚父皇到底存着何种心思,但他已隐隐知道,这次他回京城后的种种作为,父皇必然清楚,而且可能还有些不满,以父皇的性子,对他不满还笑脸以对,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想到这里,寿王的冷汗都出来了。惶然间一时没了主张,他在军伍之中甚久,养成了凡事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他想要做太子,于是回了京城便大张旗鼓的四处活动,如今看来,京城的水太深了,太不可测了,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行事不该如此孟浪。

    正在这时,方铮又揍了他的小舅子,本来寿王与方铮站在敌对立场,出了这种事,寿王必不会与方铮善罢甘休。可昨晚寿王意识到某种不知名的危险在向他逼近后,他左思右想,皇权争夺已经开始,此时容不得他逞半点匹夫之勇,京城内势力众多,盘根错节,纵是皇子之尊,行差踏错,仍不免万劫不复。

    他在京中布下眼线众多,自然知道方铮在父皇面前说话有多大的影响力,此时若与方铮结怨,对他的大业殊为不利。寿王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不像英王那般意气用事,左右衡量之下,寿王便放下亲王的身份,带着他的小舅子主动登方府的门,名为赔罪,实乃结交方铮,就算不能拉拢他,至少不能与他结下仇。忍一时之气,方能谋得千秋大业。

    方铮自然不知寿王心中的盘算,见寿王神色淡然,方铮转了转眼珠,笑道:“王爷,您是亲王之尊,既然您不耻下问,下官倒有几句话想对王爷说,此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出了这个门,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如何?”

    寿王闻言精神一振,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了倾,笑道:“本王洗耳恭听。”

    “按说王爷戎马半生,征战天下,为国立下不少功劳,民间朝堂如今都有传言,说皇上欲废太子,这传言打哪儿传出来的,下官并不知道,可若传言属实,若论众皇子之中,谁是下一任太子的理想人选,下官觉得非王爷您莫属……”

    寿王闻言一楞,你不是一直辅佐福王那个没用的小子么?说这话什么意思?

    方铮笑眯眯的继续道:“……可是下官却为王爷不值呀,不是下官挑拨,英王是五位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既无寸功立于朝堂,又无良策辅国佐君,下官一直很疑惑,英王究竟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卖力的辅佐于他?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呀,就算太子被废,新储君的人选,也理应是王爷您才是……”

    “什么?”寿王闻言如同晴天炸响一个霹雳,大惊道:“方……方大人,你……你这话从何说起?什么辅佐英王?本王何时说过辅佐英王了?”

    方铮显得比寿王更吃惊,愕然道:“难道不是您辅佐英王吗?前几日朝中好几位言官都在说,诸皇子之中,数王爷最讲情义,甘愿放弃争夺太子之位,全心全力辅佐英王上位,这……莫非下官说错了?”

    寿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眼珠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般,头发都竖了起来。

    “一派胡言!”寿王脱口大吼道:“明明是他在辅佐本王!谁在胡说八道!”

    方铮吓得往后一退,神色颇为惊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颤声道:“……王爷,下官怕怕,怕怕……”

    寿王见自己失态,忙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强笑道:“方大人,本王失态了,还望大人莫怪。本王刚才并非针对你,大人切莫误会……”

    方铮抚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颤声道:“王爷真厉害,虎躯一震,王霸之气铺天盖地向下官席卷而来,令下官差点情不自禁的匍匐在王爷脚下,王爷若当不上太子,我都为王爷叫屈……”

    寿王闻言脸色更阴沉了,他与英王的关系,正如方铮所猜想的那样,为利为势而合,二人之间的结盟关系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太子若然被废,剩下的四位皇子皆有机会争夺,英王本身也有机会,他难道就真的甘愿只辅佐寿王?

    随即寿王又醒过神来,众所周知,方铮是辅佐福王的,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莫非他想挑拨自己和英王之间的关系?

    “方大人,恕本王直言,大人与福王乃同窗好友,朝中大臣皆知,大人正全力支持福王,今日大人对本王说这番话,到底是……”寿王神色狐疑的打量着方铮。

    方铮嘻嘻笑道:“王爷,我和福王乃同窗好友,这倒没错,有什么事情我与福王同进同退,这也没错,可是……王爷,您听谁说福王欲争这太子之位了?”

    寿王闻言一楞,对呀,好象谁都没说过福王要争这位子,这话到底怎么传出来的?

    “难道福王对这太子之位没有兴趣?”寿王不太相信,如此诱人的权力宝座,福王难道不动心?特别是他如今已入主吏部,若论资格,他比寿王更有资格。

    方铮叹了口气,道:“有的事情是天注定的,王爷在京中眼线众多,想必您也知道,福王在吏部老老实实当差,仍是不尽人意,办个差事都处处受到掣肘,他连个吏部都摆不平,哪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太子呀,福王和我虽然位高权重,可我们在朝中毫无根基,毫无人脉,王爷,您说,就我和福王这样的,想去争太子,可能吗?再说如今太子并未被废,争位之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福王又何必自寻烦恼?能把吏部的差事办得圆满就谢天谢地了……”

    寿王闻言,久久不发一语,他在消化方铮的这番话。

    不能否认,方铮的这番话是实话,寿王京中眼线不少,对福王和方铮的情况早已熟知。他只是想不到方铮今日会对他实话实说,这不由得寿王不怀疑方铮真正的意图。

    方铮见寿王沉默,接着笑眯眯的道:“我与福王算是胸无大志的那类人,遛鸟牵狗斗蛐蛐儿,没事儿调戏下良家妇女,青楼里喝几杯花酒,我们便心满意足了,太子头上那顶帽子太重,福王可没那么大的脑袋戴得进去,王爷,您可别误会了,不然我和福王就太冤枉了……”

    “倒是王爷你自己可得注意,朝中不少人都说您在辅佐英王,既然您没这个意思,可要早点儿跟大臣们明说了才是,不然,英王可就真要得势了……”方铮笑眯眯的又开始挑拨。

    寿王沉吟不语,他在反复咀嚼方铮的这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方铮很明显在挑拨他与英王的关系,可是……方铮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呀!英王本身也是皇子,确实有资格争夺太子之位。

    “方大人,呵呵,本王与英王向来交好,休戚与共,也许是大人多虑了,此事不必再提……”寿王沉吟之后,抬头朗声笑道。

    不论方铮的话有没有道理,寿王都没理由附和方铮。今日才初识方铮,他怎么可能相信方铮的这番话,回过头去怀疑他与英王的结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方铮哈哈一笑,端起茶杯连声敬茶。

    方铮当然也没指望随便几句话便能挑拨这两位王爷之间的关系,想必他们也不会笨到这份上,不过今日方铮这么一挑拨,给寿王心中留下了一个芥蒂,这个芥蒂如同春天播下的种子一般,正在悄悄的生长,发芽,只要阳光水分充足,这颗种子便会破土而出,长势不可遏止……

    这就够了,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看似坚不可破的关系,是需要时间来慢慢腐蚀软化的。方铮有这个信心,只要寿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就有办法将寿王和英王踢出这个局,方大少爷还有损招儿等着他们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宅

    寿王带着满腹疑惑走了。

    他觉得今日来方府似乎有所收获,又觉得一无所得,仔细想想与方铮的交谈,发现方铮从头到尾都在极力撇清自己和福王无意太子之位,接着便枪头一转,指向了英王。

    这小子够狡猾的啊!

    寿王仰头望天,心中暗自给方铮这个名字打了个问号。朝争已现激烈之势,如此关键之时,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容不得有人中立,特别是方铮这样的人,若然发现他对自己大有威胁,说不得只有使个手段,将他除去了。

    方铮一直将寿王送出门口,望着寿王的车驾渐渐远去,他脸上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时间,他现在只需要时间,羽翼不够丰满之时,他只能左右逢源,两不得罪,因为他知道,他和胖子根本没能力与太子或寿王一拼,皇上也不愿看到他的几位亲生儿子互相倾轧,手足相残,可是……万一皇上驾崩了,这几位皇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时纷争逐渐明朗化,壁垒分明之时,他和胖子该如何自处?

    时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时间给自己和胖子营造一个自保的圈子。这样,即便将来有什么风雨,他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像个被脱光的大姑娘似的,毫无反抗的能力。

    寿王的车驾已消失在尽头,方铮这才笑眯眯的往回走。

    “大人,属下有消息禀报。”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方铮耳畔响起。

    “哇!”方铮吓得往后一弹,惊恐看去,只见温森正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方铮一咬牙,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说过多少次了!出现的方式要正常点儿!吓死本官了你好坐我的位子是不是?休想!”

    方铮边踹边骂道。

    “大人……属下冤枉!属下一直站在您身旁啊!”温森不敢还手,委屈的声辩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在我旁边?你丫是鬼啊?不声不响的,分明是故意惊吓本官……”

    踹了几脚后,方铮这才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什么消息?说吧。”

    温森揉了揉屁股,低声道:“据属下查探,叶文江那晚确实是被英王的家仆所害,当时英王见叶文江的妹妹叶灵儿姿色颇美,顿起强抢之心,家仆为讨好英王,遂故意与叶文江争执,然后将其殴打致死,叶文江身子本来多病,几拳之下便丧了命,英王见出了人命,便急忙令家仆仓皇回了府,后来叶灵儿惶然间被太子府的人接了去……”

    剩下的话温森没敢说,但他的意思很清楚,这件案子背后确实是太子在推波助澜,欲使方铮和英王翻脸成仇。

    太子也确实达到了目的,那天在邀月楼为救叶灵儿性命,方铮也不得不跟英王翻了脸。

    不过太子有张良计,方铮也有过墙梯,一地一隅之得失,对整盘棋局来说是非常正常的,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美。

    叶文江一案看似简单,实则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方铮纵是知道凶手,却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件案子,恐怕要拖上一段时日了,怎么向叶灵儿解释呢?在她眼里,自己可是个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清官呀,但清官是那么好做的吗?包公铡陈世美时,老包肯定也很蛋疼,一如现在的方铮。

    方铮沉吟了一下,忽然抬头看着温森,眼神直楞楞的,直看得温森全身毛骨悚然,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呃……大人,大人!你怎么了?”温森小心翼翼道。

    方铮目注温森,一脸严肃的道:“老温啊,我平日待你如何?待咱们的影子兄弟们如何?”

    “大人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及兄弟们对大人感激万分。”温森毫不犹豫的道。

    这话倒不是虚言,方铮对下属确实挺不错,甭管什么好处,都时刻记得分给属下们一份,这年头二两银子能养活一家人,影子属下们自从跟了方铮后,一个个像土财主似的,有好处有油水的任务,方铮都放手让他们去捞,甚至自己还从中给他们贴补一些,驭下之道,一谓之威,二谓之利,恩威并济之下,影子待他自然如再生父母一般恭顺忠心。

    方铮仔细看了看温森的神色,发现他不像在说假话,于是道:“老温啊,我纵不说,相信你也清楚,如今京城局势混乱,四方诸侯蠢蠢欲动,谣言满天飞,你肯定也明白我的立场,不错,我是要帮福王争上一争,福王性子虽懦弱,可他心地善良,待人和善,我相信他若做了天子,老百姓们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希望你和影子兄弟们能帮我一把,帮福王一把……”

    温森疑惑道:“大人,属下们一直都听从您的吩咐啊,大人但有所命,属下们莫敢不从……”

    方铮摇头道:“不不不,性质不一样,我做你们的头儿,是皇上下的圣旨,也就是说,你们听的,其实是皇上的命令,老温,咱们共事也有一年了,这一年来咱们相处还不错,除了我刚才踹了你几脚外,其实咱们的交情还算挺深厚的,我希望你和兄弟们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帮我,而不用考虑太多别的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森闻言默然不语。

    方铮说得有些隐晦,可意思很明白。影子是个特务机构,历来特务机构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直接向皇帝负责,如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等等,特务机构的头子,一般都是皇帝极为亲信的人物,非一般人所能担当,方铮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皇帝所宠信,做了影子的头儿,如今皇帝年迈,病体沉重,影子机构的一举一动,也就更多的被人所关注,方铮对温森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把影子抓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皇帝手中。

    说得好听,这叫临机专断,毕竟皇上病重,每日精力有限,能打理的事情不多。

    说得不好听,这叫不臣之心。朝廷花了大笔银子培养出来的特务机构,方铮却想把它全盘接手,用来做争权夺位的武器,朝中那些言官大臣若知道了,方铮纵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方铮说这番话时,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他怕温森会拒绝,怕有人去向皇上告密,更怕影子兄弟们认为他意图不轨,从而不再听他号令。

    但他心中却也坦然,时值非常,他需要影子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为他扫平障碍,他要做的事,对皇上无害,对朝廷对天下都无害,他没想过谋反,也没想过逼宫,相反,他要将影子牢牢抓在手中,正是为了防止别人犯上作乱,在他心中,皇上除了是一位有为的帝王之外,同时还是他的岳父,是一位孤独而倔强的老头儿,如今这位老头儿沉疴渐重,他的儿子们纷纷打起了他的主意,这个时候,方铮觉得自己有责任去维护他,既然要维护他,方铮自己就必须要有实力。

    温森低垂着头,思虑片刻之后,终于抬头一笑,笑容意味深长:“影子上下,愿为大人效力!”

    不论站在什么角度,温森都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帮帮这位老上司。

    所以温森的回答很痛快。

    方铮释然的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拍了拍温森的肩膀,方铮郑重其事的承诺:“我保证……以后不踹你了!”

    温森满头黑线,叹气道:“属下忽然觉得刚才太冲动了……大人,能反悔吗?”

    “敢!踹不死你!”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一场春雨,将金陵城洗刷一净,天色灰蒙蒙的,零星仿若飞尘的麻雨轻飘飘的落在身上,如同情人抚摩着面孔般细腻温柔,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方铮站在新宅子的门口,睁大的眼睛,啧啧赞叹不已。

    这座宅子原本属于潘尚书的,潘逆伏诛后,皇上又将它赐给了方铮,可惜的是,方铮那天耍了个乌龙,居然纵容百姓放火,将宅子给烧了。

    长平哭闹之下,后来方铮只好咬着牙,自掏腰包,重新在原地盖起了这座新宅子。

    长平对方家的产业自是上心,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人力物力充足,几个月下来,一座富丽堂皇的新宅子便拔地而起了。

    “不错,不错!这宅子若卖出去,没个二十万两,咱绝对不干!”方铮夸道。

    长平喜滋滋的推了方铮一下:“说什么呢?一百万两都不卖!这是咱们方家的产业,败家子才一天到晚琢磨着卖宅子呢……”

    长平欣喜的盯着大门上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忠勇侯府”。

    长平眨着大眼,幸福的憧憬道:“将来呀,等咱们有了孩子,就让他们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咱们陪他们玩耍,教他们识字,说话,然后看着他们慢慢长大,直到娶妻生子,咱们还要从小教育他们,做人要勤劳,要本分……”

    长平说着话,扭头见方铮正心不在焉的敲着大门外一对石造的镇门狮子,不时咂摸着嘴,口中嘀嘀咕咕的,仿佛在计算这对狮子若卖了会值多少钱。

    长平见状俏脸不由一沉,狠狠掐了方铮一下,冷冷的继续道:“……我还要教育咱们的孩子,将来长大了千万别学他爹,什么东西都往外卖,卖不掉就一把火烧了,败家子做到这程度,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混蛋!”

    方铮被掐得龇牙咧嘴,见一旁的嫣然,小绿还有凤姐纷纷笑而不语,不由没好气的瞪了她们一眼,接着不满的对长平道:“哎,烧房子那事儿咱们不是说好了,别再提了吗?”

    长平皱了皱鼻子,哼道:“不提?想得美!我不但要提,将来还要把这事儿写下来,一代一代的传给咱们的子子孙孙,让他们都知道,方家有个如此不着调的老祖宗……”

    方铮嘿嘿一笑道:“说到子子孙孙……哎,怎么你们的肚子还没见动静?各位老婆们,你们的老公我每天都耕耘得很卖力气呀……”

    长平和几女闻言羞红了脸,长平狠狠的掐着方铮,羞恼道:“大白天的,你站在大门口说这个,还要不要脸了?”

    说完长平左右环顾,见四周并无旁人,于是哼了一声,拉着几女往内院走去,享受参观新宅的乐趣去了。

    方铮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胳膊,心中不由也犯了愁,几个老婆都没动静,到底怎么回事?成亲几个月了,按说也该生个仨瓜俩枣的吧?

    想到这里,方铮转身大步追去,边跑边喊:“哎,老婆们,别害羞呀,说说,最近有没有恶心想吐,想吃酸的……”

    新宅的大小没变,但是明显比原来的潘府大气豪奢多了,不论是庭园花草,还是石雕木刻,用料用功都非常细致,长平到底是皇宫长大的,所用所选,皆是上上之料,请的工匠也是直接隶属于工部的匠人,这座宅子在不违制的前提下,已经修得如同宫殿般豪华至极了。

    方铮抚摸着大门内的照壁,照壁乃是石制,据说是大理运来的上好汉白玉,上面雕刻着祥瑞吉兽。工匠是高人,照壁上的祥兽雕刻得栩栩如生,如同随时会腾云飞走一般。

    “这个败家娘们儿,到底花了老子多少钱呀?”方铮心疼的咂摸着嘴,满脸苦涩。

    败家娘们儿带着另外几个老婆,兴高采烈的不知参观到什么地方去了,陪着方铮的,是新请的一位老管家,姓崔,老头儿六十左右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可精神头不错,神采奕奕的模样,年轻人都比不上。

    见方铮喃喃自语,崔管家笑道:“老爷,修建这座宅子时,所有的事物都是公主殿下一手包办的……”

    “慢着慢着!”方铮瞪眼道:“老爷?谁……谁是老爷?”

    崔管家愕然道:“您呀,您是一家之主,当然要叫老爷。”

    “我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吧?”方铮老脸一垮,随即板着脸道:“你还是跟老宅子那边的下人一样,叫我少爷吧,我还没满二十呢,老爷老爷的,万一让那些妇女同胞们听到了,如何对我芳心暗许?”

    “…………”

    “崔管家,你去安排一下,待会儿有几位客人要来,都是朝中的大臣,莫要怠慢了,把前厅收拾好。”

    “是。老……咳,少爷。”崔管家应声之后,转身去安排了。

    老少爷?靠,还不如叫老爷呢。

    方铮兴致勃勃的逛了一会儿新宅子,不多时,下人来报,方铮等的客人们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方铮两眼一亮,撩起衣衫下摆便朝前厅跑去。

    今日方铮要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这事的结果必将两全其美,所以他不得不重视。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厅,客人们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方铮堆起满脸笑容,拱手笑道:“各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下官怠慢了,恕罪,恕罪。”

    方铮请的客人,正是朝中的部分大臣。

    这是一群在朝中自诩清流的一派大臣,他们有的是言官,有的是各部侍郎,员外郎,这些大臣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穷。

    他们或许政绩并不突出,或许为人呆板守旧,可他们却自认一身正气,从不收受贿赂,从不贪墨半两银子。以至于自己只能靠着朝廷那点可怜的俸禄过活,家家都跟遭了灾似的,可他们却认了死理,硬是不愿多收一分不属于他们的银子。

    老实说,方铮拿这类人很头疼,白花花的银子如此可爱耀眼,偏有人不要,这不是有毛病么?只要有银子拿,你管它是从何而来?花在自己身上才是王道嘛。

    方铮今日请这些穷官们来到新宅,自然有他的目的,而且这目的跟银子有关。

    “方大人客气了,今日大人新宅落成,老夫等特来恭喜大人,呵呵。”

    说话的人不用猜就知道,定是穷官们的头头,丐帮帮主,兵部尚书魏承德。

    方铮特意朝各位大臣的手中看去,见他们手中并没有提着什么发霉的糕饼,过期的点心之类的穷酸礼物,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否则他会像吞了一只活苍蝇般恶心。

    “不敢不敢,魏大人言重了,下官今日请各位大人来,乃有事相商,呃……这里说话太过拘谨,各位大人不如移步往里走,寒舍新修了一片池塘,池塘之上盖了凉亭,咱们在凉亭内赏雨品茗,岂不是一件雅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方铮心里叹了口气,对付这帮守旧固执的清流,大概只有风雅二字才能迎合他们了。他们就不想想,池塘,凉亭,哪样不是用银子修的?没钱上哪儿风雅去?呸!真鄙视他们。

    新宅子很大,绕过雕花画凤的回廊,一片刚栽下,刚刚发出新芽的槐树林,曲径通幽,又豁然开朗,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大臣们一路走一路大惊小怪,不停的问东问西。

    可方铮自己也是第一次来,他哪知道呀?于是只听得大臣中间不时有人发出惊呼声。

    “啊!这不是从东海运来的白石么?听说此石温润如玉,冬暖夏凉,极为昂贵,端的是个好宝贝呀!”

    “咦?这竹子上斑斑点点,莫非是湘妃竹?此竹只生于洞庭君山,非常名贵,如此遥远都被方大人引来种上,方大人好手笔呀!”

    “…………”

    方铮越听脸越黑,什么竹子,石头,他都不懂,他只听懂了两个关键词:“昂贵”,“名贵”。

    直到听到某大臣又惊呼一声,“这不是墨兰吗?哎呀!此兰产于大理,极为名贵,你们看它的肩,居然是一字飞肩,这是兰中极品啊……”

    方铮气得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靠!这败家娘们儿……”

    “嗯?败家娘们儿?”众大臣不解,齐声问道。

    “咳咳,各位大人,往这边走,这边走……唉!钱啊,钱啊!”方铮哭丧着脸,唉声叹气的将各位大臣往凉亭中引去。

    沿着池塘边种下了一排垂柳,垂柳随春风轻轻摆动,如同少女的纤手,抚弄着平静的池水,荡起圈圈涟漪,令人赏心悦目。

    方铮走在最前面,忽然眼睛一亮。

    “哇!好可爱的小狗狗……”方铮喜不自胜的跑到一棵柳树下,抱起了一只貌似刚生下来,尚未睁开眼睛的小狗。

    这是目前为止方铮在这座新宅里看见的唯一一样顺眼的东西,这只小狗不知是哪个下人养的,待会儿向他要一只回去玩玩……

    怀抱着小狗,方铮满脸笑意的走向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这狗挺招人喜欢的……”

    话未说完,方铮抬头,却见众大臣眼含惊恐,忙不迭的往后退去,七老八十的年纪,跑起来健步如飞。

    方铮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奇道:“不用这么害怕吧?这狗连牙都没长出来,至于怕成这样吗?古代人的胆子也忒小了……嗨,小家伙,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你老鼠怎么样?不好听啊?那……萌萌?”

    身后忽然传来崔管家的惊呼声:“少爷,站着别动!千万别乱动!”

    方铮闻言立马感觉到有危险向他逼近,不由浑身一颤,头都不敢回,大声道:“怎……怎么了?”

    不用崔管家回答,身后不足一丈远的距离已传来某种动物的低呜声,声音不算很友善。

    方铮心觉不妙,以极慢极慢的动作,轻轻扭动脖子,回头一看……

    靠!一只身高足有一米多的大黑狗正朝他龇牙咧嘴,眼中冒着狠厉嗜血的凶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方铮怀中的小狗……萌萌。

    这个玩笑开大了。

    方铮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强自堆出笑脸,试着与这只不太友善的黑狗沟通:“……这位兄台请了,呃……我,我只是路过……”

    黑狗的态度仍未见改善,反而更凶狠的盯着方铮怀里的小萌萌。

    方铮小心的将萌萌抱起,干笑道:“呃……这位狗兄一表人材,仪表堂堂,一看就知道是你的骨肉,呃……咱们打个商量,我将它还给你,你别找我麻烦,可好?”

    说着方铮缓缓的将小狗放到了地上。

    黑狗显然并非通情达理之辈,见方铮放下了它的骨肉,便没了顾忌,眼中凶光更盛,狗嘴一张,露出两排白亮的獠牙,低吼一声,一步一步缓缓向方铮行来,这是狗攻击的前兆,情形很是不妙。

    方铮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去。

    “少爷!快,叫它的名字!叫它的名字它就不咬你了……”崔管家急得在后面大喊。

    “它叫什么名字?”方铮盯着黑狗,颤声道。

    “好象叫……大黑?还是……黑熊?”崔管家沉浸在回忆之中……

    “好象?靠!我说你有没有准谱儿呀?”方铮急得快哭了,这会儿我来玩个“快乐二选一”,这不是要命么?

    “大黑!黑熊!别……别过来啊,萌萌它娘……”

    黑狗丝毫不买帐,冲着方铮狂吠两声后,两条后腿一弓,像扑兔子似的扑向了方铮。

    方铮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施展出他久经杀场的逃命神功,扭头就跑。

    “救命啊!死人啦!快报警呀——”

    见机退得远远的众大臣们也大惊失色,纷纷高喊道:“快!快叫人救方大人!”

    崔管家急得直跺脚,想去叫人又怕这边方铮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时踌躇不定,陷入两难。

    池塘边众人如同炸了锅似的,场面端的混乱不堪。

    方铮则施足全力,沿着池塘边开始了漫长的逃命经历。一人一狗卖力的奔跑,迎着和蔼的春风,细细的雨丝,若是方铮此刻脸带笑容的话,倒是一幅挺有意境的“春日嬉狗图”,可惜方铮这会儿面带惊恐,仓惶如丧家之犬,不,丧家之犬在他后面,他像一只被丧家之犬追逐的兔子。

    方铮边跑边抹眼泪,这古代到底怎么了?人不待见我也就罢了,连狗都不待见我,我他妈有那么大罪过么?

    众大臣们急得团团转,魏承德急道:“各位大人,咱们上去帮方大人拦住那条狗吧……”

    众大臣胆子一个比一个小,闻言愕然道:“魏大人,你开什么玩笑?咬着我们了怎么办?”

    “就是,老夫见方大人健步如飞,比狗跑得快,想来必是无碍的。”

    方铮正好已经围着池塘跑了一圈,听到了这位大臣的话,顿时边跑边悲愤的指着这位大臣,凄声道:“你……你不讲义气!哇……救命啊!又追上来啦……你咬他去呀!我招你惹你了?怎么就追着我一个人咬?”

    崔管家抢前而出,高喊道:“快!少爷,跳池塘!”

    “不……”方铮不假思索的拒绝,转眼一瞄,却见黑狗离他已不足一尺距离。

    “不……错!好主意!”方铮纵身一跳,扑通一声跳入了池塘。

    “方大人跳水了!快救大人!”一帮大臣七嘴八舌大喊着。

    黑狗确实是条好狗,天涯海角追杀仇人的坚韧毅力可敬可佩,见方铮落了水,顿时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方铮落水之后,忽然想起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狗会游水,但他不会……

    咕噜灌了几大口池水,方铮脑中残留着最后一个念头:什么世道!人连狗都不如,这日子……没法过了!

    -------------以下不算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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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合伙

    方铮换了一身新衣,面无表情的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

    他现在的心情不算太好。——换了谁刚从水里被人捞上来,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众大臣聚集在凉亭内,表情各异,有的羞愧,有的忍俊不禁。

    方铮的目光不停的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柳树下,树下栓着一条狗,这条狗正是害方铮仓惶跳水,大失颜面的黑狗,叫大黑还是黑熊来着?

    “崔管家,这狗是谁养的?”方铮冷冷问道。甭管谁养的,都给老子自觉跳进池塘去,不喝饱不准出来。

    崔管家神色尴尬,局促不安的道:“少爷,这……这条狗是公主殿下从集市上买来的,公主殿下说,为了家宅平安,以后还要多买几条……”

    方铮本待发怒的俊脸闻言一垮。

    难怪它这么没礼貌,原来是长平买来的。什么人养什么狗,果然如此。

    方铮狠狠瞪着那条悠然自得的黑狗,然后转过头来,笑眯眯的对众大臣道:“各位大人,待会儿都别走,留下来吃晚饭,香喷喷的狗肉火锅,呵呵,我请客。”

    “好啊好啊,春日吃狗肉,进补正当时。”众大臣满脸喜色。

    方铮笑得比他们更开心:“公主殿下养的狗,吃起来味道肯定更香,大人们有口福了……”

    众人脸色一变,一齐摇头道:“不不不,方大人客气了,老夫们年纪大了,沾不得荤腥,下次,呵呵,下次……”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江南的春天来得较早,塞北仍在严寒之时,江南已是绿意盎然。

    大臣们在凉亭内品着茶水,注目池塘边的一排垂柳,谈笑风生,仿若出尘般闲然而飘逸。

    魏承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沫子,看似浑浊的老眼飞快的瞟了瞟方铮。

    慢慢啜了一口茶,魏承德搁下茶杯,抚了抚长须,笑道:“方大人今日邀我等前来贵府,除了赏春之外,想必还有别的事吧?”

    方铮闻言也笑了,当然有别的事,老子如此活泼健康的年轻人,若非有事,谁愿意跟你们这帮穷酸老头儿打交道。

    一众大臣听到魏承德说起了正事,也纷纷转过身子,面向凉亭内的二人,一脸正色的聆听着。

    方铮转了转眼珠,随即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下官确实有事,想与各位大人相商……”

    “慢着!”魏承德旁边一位老大臣开口道。

    方铮看过去,见说话的人乃户部给事中,也就是常说的言官,此人姓吴,老头儿快六十岁,脾气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方铮笑眯眯的道:“吴大人,怎么啦?”

    吴大人翻了翻白眼,道:“方大人今日请我等来贵府赏春,老夫等感激不尽,不过……老夫建议各位大人,在此春光怡人的景色里,最好莫谈国事,煞了如此绝好之风景,吾等之罪也。方大人,意下如何?”

    众大臣心如明镜,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老狐狸!老滑头!

    方铮心中大骂不已,老子请你们赏春你们就拿腔拿调,若是请你们去买春,肯定又是另一副嘴脸,一群老不要脸的!

    偷眼瞄了瞄魏承德,老头儿半阖着眼睛,捋着胡子似笑非笑,仿佛没事人似的。

    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心中恼怒,方铮面上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非也非也,各位大人误会下官了。各位应该都知道,下官对所谓的朝政国事一窍不通,就怕你们跟我提起这些,我又怎会主动跟你们说呢?如此美好的天气里,咱们喝喝茶,品品酒,聊聊女人,那是何等的惬意,国事嘛,呵呵,等你们到金銮殿上早朝时再谈也不迟。”

    大臣们闻言疑惑不已,互视几眼,都弄不明白方铮到底有何意图。

    这些大臣都是人老成精,朝堂里打滚数十年的官场老油子,方铮下帖子请他们来府上时,他们就隐隐明白了几分意思。

    关于太子是废是立,若废又该立哪位皇子,朝堂上对此争吵不休,大臣们见皇上对此事一直没有表态,于是废太子或保太子的奏折便如雪片般飞进皇宫,令大臣们失望的是,皇上却仍然未发一语。

    皇上消极沉默这一招使出来,不但皇子们急了,大臣们也都傻了眼,以往都说天威难测,可再难测起码也有个风向标呀,什么事情奏上去,皇上是喜是怒,总能让人多少有点方向,这样就不至于触犯龙颜,可对于废太子或保太子一事,皇上的态度一直平平淡淡,面无表情,这就让人摸不着底了。

    可是摸不着底并不代表下面的人就不敢动了,相反,如今皇子们像赶集似的,一拨接一拨的四处结交拉拢大臣,朝堂中各种派系与各位皇子互相勾兑,扰得朝堂之上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众所周知,福王是众皇子中最老实本分的一个,而这位方铮方大人,入朝之前便是福王的同窗,是力挺福王的死硬派,今日他下帖子请各大臣到府上,莫非福王他也坐不住了?

    形势未明之前,谁也不愿意轻易将手中的筹码押上去,所以方铮一开口,给事中吴大人便适时的拦住了他。

    方铮的回答却又一次让众人意外,他干脆就说不谈国事,人家这话都已说到这份上,若再拦着他,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魏承德拿眼一扫,随即呵呵笑道:“好了,你们这群老不修!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年轻人,别人话都没说完,你们乱打什么岔儿?”

    方铮笑道:“魏大人言重,近来京城风云涌动,各位大人想必早已不胜忧烦,下官不敢再以凡俗琐事相扰,保证今日绝不谈半句国事朝政。”

    吴大人疑道:“大人不谈国事,难道真的只是纯粹请老夫等来府上赏春么?”

    方铮点头笑道:“那当然,自与各位大人同朝为官以来,下官还一直未曾与各位深交,今日便借着赏春的由头,与各位大人把酒言欢,还望大人们莫要嫌弃。”

    众人一听方铮真不是为了争太子一事求他们,顿时都放下了心,呵呵笑着品茶聊天。

    魏承德一直坐着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的不时瞟着方铮,方铮被他瞟得头皮直发麻,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老家伙一把年纪,老给我抛媚眼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家伙原本是个老玻璃?

    “咳……顺便嘛,下官也给各位大人送条财路,这个……不算国事吧?”方铮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

    “财路?”众人闻言齐愕,“方大人何意?”

    方铮笑道:“很简单,下官今日的身份,乃是方家商号的少东主,想与各位大人合作,咱们合伙做笔买卖……”

    吴大人眉毛一掀,冷笑道:“莫非方大人打算贿赂我等?老夫等人入朝为官数十年,未曾拿过半两不属于自己的银子,方大人若以为用银子便可以收买我等为福王说话,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哎呀!吴大人,误会了,误会了!”方铮笑着解释道:“下官跟你们一样,清廉如水,两袖清风,又怎会做那行贿之事呢?”

    话音一落,便引来众人包括魏承德在内的极度鄙夷,你还好意思说你清廉?瞧瞧你新修的大宅子,一草一木皆名贵豪奢之极,比起皇宫都不遑多让了吧?去年跟突厥使者谈判时,你小子左右逢源,左敲右刮,不知捞了多少油水,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真不要脸!呸!

    方铮对众人的鄙夷表情浑然未觉,面不改心不跳,一副胸怀坦荡的模样,继续道:“下官做事是讲原则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下官本就对行贿受贿一事深恶痛绝,下官对这种行为尤为痛恨!朝廷就是有了这帮蛀虫,才弄得天下民心不纯,说到底,这是咱们官员没做好表率作用啊……”

    魏承德实在受不了方铮这番无耻的言论,插嘴道:“方大人,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等相商,你还是直说吧。”

    方铮笑道:“下官说句实话,各位别见怪,下官若没料错的话,各位大人囊中颇为羞涩吧?”

    此言一出,众大臣脸上顿时有些赧赧。对他们来说,贫困是由于自己的一身正气所致,算不得丢人,但贫困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方铮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令他们不由有些气短。

    方铮见众人赧然不语,急忙将自己身上的钱袋解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迎风抖了抖,钱袋里面干干净净,如同水洗过一般。

    方铮眼中露出同病相怜的目光,可怜兮兮的道:“……其实下官也跟各位大人一样,唉,穷啊……”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深深的鄙夷。

    你穷?那全华朝的百姓都成叫花子了!谁不知道你是华朝首富的儿子,而且你自己捞钱受贿的本事,比你老爹赚钱还厉害,你还哭穷,那咱们要不要活了?

    方铮见众人不信,赶忙解释道:“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下官虽说家境富裕,可那是我爹赚下的银子,下官乃至孝之人,怎么好意思花他老人家赚的银子?各位别看下官外表风光,可是……家业大了,开销也大呀!别的不说,公主殿下要修宅子,你们看看,这么一座宅子,从内到外都是新的,什么东海的白石,洞庭的斑竹,大理的墨兰,哪样不得花钱?所以,宅子修完,下官的钱袋也干干净净了,正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见方铮哭穷哭得越来越来劲儿,大有当场飙泪哭诉的趋势,魏承德赶紧打断道:“方大人,你的难处老夫明白了,你还是说正事吧……”

    方铮可怜兮兮的表情立马一变,笑眯眯的道:“正事就是,下官最近找着一笔买卖,由于资金有限,所以想与各位大人合伙来做……”

    “买卖?”众大臣不解的齐声问道。

    方铮肯定的点点头,接着满脸深沉,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沉声道:“朋友,缺钱吗?一年前,我跟你们一样,一年后,你们将跟我一样……”

    “哎,等会儿,方大人,什么意思呀?一年前你哪里跟我们一样了?”一位大臣大惑不解,出声打断道。

    众人也纷纷交头接耳。

    “就是,他什么意思呀?”

    “一年后咱们跟他一样什么?像他一样被狗满池塘追着咬,那老夫可不干……”

    方铮正念着精心准备好的广告词,打算忽悠这帮老大臣,被人打断不由有些不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瞧你问的,这不是自找没趣么?当然是跟你们一样穷啦,非得让我明说吗?

    魏承德笑道:“各位大人莫插言,让他说完吧。”

    方铮感激的朝他笑了笑,表情一肃,继续沉声道:“……朋友,缺钱吗?一身正气而又深受贫困之苦,两袖清风却难挡腹内空空,朋友,你还在为银子发愁吗?还在为日渐消瘦的钱袋四处奔波吗?现在好了,不用愁了!快来加入我们吧!在这里,我们有专业的运输团队,有积累了数十年经验的销售队伍……”

    方铮这段广告词儿将众人唬得一楞一楞,两眼发直的看着他滔滔不绝,口沫四溅。

    方铮说完后扫了一眼众人,见他们全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方铮不由挠挠头,怎么了?莫非我刚才还不够煽情?这帮老家伙怎么没一点反应?

    魏承德打破了沉默,清咳一声,道:“呃……方大人,可以继续说了吗?”

    方铮顿时兴起一种无力感,合着你以为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吗?

    耷拉着脑袋,方铮有气无力的道:“简单的说,下官看上一笔买卖,各位大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咳,没钱回家拿钱来捧个钱场……”

    “做生意?”这下众人都明白了,顿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众人虽然古板守旧,但对经商一事倒也没什么抵触,古往今来,经商这件事其实并不贱,低贱的是经商的人,崇尚儒道的社会里,商人的狡诈贪婪,逐利忘义,向来被人所看不起。

    这些大臣们自己虽穷,却也知道如今朝中不少官员家中明里暗里都经营着买卖,让日子过得更舒服一些,不至于贪墨受贿,令自己提心吊胆,所以他们并不反对经商,众人只是不明白,方铮为何要找他们做买卖。

    “正是。”方铮笑眯眯的回道:“各位大人,下官知道你们没钱,可这事还真的只能找你们,你们呢,就随便出点银子意思一下,一两银子不嫌少,一百两银子不嫌多,这笔买卖嘛,本钱多有本钱多的做法儿,本钱少有本钱少的做法儿……”

    “方大人,老夫想问一下,你看上的是什么买卖,为何只能找我们合伙做?华朝的有钱富商这么多,大人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方铮眨眼笑道:“各位大人,还记得去年下官与突厥使者谈判一事么?”

    众人一齐点头。方铮奉皇命与突厥人谈判,占足了突厥人的便宜,大扬华朝国威,方铮也因此而声名远播,成为了百姓眼中的民族英雄。这是举国皆知的事,今日接了方铮的帖子来他的新宅子,这帮大臣心中多少也是感念其功,这才愿意登门的。

    方铮继续道:“下官与突厥人谈判,托皇上鸿福,略有寸功,谈判的条款上有一条,相信你们都知道,那就是在西北的贺兰山,我朝与突厥的国境线上,开设一个通商的集市,由两国商人和百姓自由行商,互通有无。”

    众人又点头。

    “可是条款是条款,实施起来却麻烦,对我华朝的商人来说,将突厥人需要的粮草,精铁以及各种日用物品运到贺兰山下,这就是一个天大的难处,沿途的各种苛税,关卡,就让商人们望而却步,而且世道并不太平,山贼土匪劫货杀人的事情频频发生,更让我华朝的商人们不敢举步,眼看这条新开的商路从此要废弃,这让下官觉得非常可惜,所以,下官今日请各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

    魏承德沉吟了一下,皱眉道:“方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打算官商合作,打通这条商路?”

    方铮两眼一亮,情不自禁的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魏大人厉害,下官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朝廷命官,按说不该触及这行商之事,可是这条商路非比寻常,突厥与我朝休战刚一年,草原上两位可汗仍在为一统草原而内战,身为华朝子民,这种局面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甚至愿意付出代价去维持的,怎么维持?突厥人需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要粮食,要兵器,咱们都给他,只要他们继续内讧,就给咱们华朝争取了时间。”

    “各位大人都是老谋深算之人,下官纵然不说,你们也清楚,突厥人若统一了草原,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我华朝,下官与他们立的所谓永不侵犯的盟誓,说来也只是一纸空文,只要他们有了实力,他们必然毫不犹豫的毁约背盟,届时我华朝百姓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国难又将临头,所以,咱们的目的,就是不能让突厥人消停,让他们继续内战,在内战中消耗他们的实力。”

    众大臣闻言更加疑惑了,如今京城风起云涌,各皇子争位争得不亦乐乎,这位方大人却话锋一转,扯到了突厥人身上,他……到底有何意图?莫非他和福王无意于太子之位?

    魏承德皱眉道:“方大人,老夫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方铮笑道:“下官的意思很简单,咱们与突厥人做买卖,卖给他们粮草和精铁,让他们在草原上打个热火朝天,他们不消停,咱们华朝才能消停,而这条新开的商路,若无官方背景,寻常商人是不敢去贺兰山行商的,毕竟沿途有太多的阻碍,只有咱们这些朝廷命官才有这个能力将货物安全送达,所以,下官想与各位大人一起合伙,做这笔生意,大人们既赚了银子,又得了名声,百利而无一害,不知大人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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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参股

    方铮此言一出,众人尽皆不语。

    方铮见气氛沉默,于是笑道:“各位大人,下官刚才说过,今日我是以方家商号少东主的身份请各位前来,为了打通这条商路,我方家不才,愿给咱们华朝的商贾们做个开路急先锋,而各位大人若愿意参与进来,此事则万无一失。”

    “各位,下官知道你们一身正气,不愿收受贿赂,所以导致今日家境颇为贫困,下官对你们的为人一直敬佩不已。可是今日下官与你们商议的,是合则两利的事儿,而且与你们的名声无碍,参股入商,这赚的银子乃是正大光明,就算在皇上面前,都可以理直气壮,下官实在想不出你们为何还要考虑……”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位老大人开口道:“方大人的意思,老夫等都明白了,老夫有个问题想请教方大人。为何方大人一定要找老夫等人合伙?朝中有钱有权的官员比比皆是,而老夫等人……”

    说着这位老大人扫视一周,摇头苦笑道:“……老夫等人家境贫寒,一年花消下来,朝廷所发的俸禄所剩无几,委实没有多余的银子拿出来行商。”

    方铮心中嗤笑,瞧这问题问的,有钱的官儿都是被太子,寿王养着的,我拉得过来吗?

    方铮笑眯眯的道:“请各位合伙,下官的目的很简单,想借用各位手中的权力,帮下官打通这条商路……”

    借权?众人皆是自认大公无私之人,一听方铮说借权谋利,纷纷眉毛一竖,便待怒斥。

    方铮赶紧摆手笑道:“各位先别发火,下官借你们的权,可是为国为民,并无私心呀。与突厥通商,在贺兰山下建立集市,互通有无,这是写在华朝和突厥的停战协议里的,也就是说,这是两国都要付出行动落实的,可如今各级地方官府克扣货物,强派重税,沿途山贼土匪频频劫货,令华朝商人心生畏惧,举步不前,贺兰山下的集市迟迟不能开通,我朝便有违约背誓之嫌,各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当知人无信而不立,各位说说,下官借你们手中的权力打通商路,难道不对吗?”

    在座的皆是古板守旧之人,“信”之一字他们最为看重,何况这是国与国之间定下的盟约,更是不能敷衍,方铮这番歪理说出来,众人心里不禁有些赞同。

    见众人神色缓和下来,方铮心中暗笑,趁热打铁道:“所谓借助各位的权力,无非就是请各位大人向各级地方官府施施压,让他们不再克扣货物,摊派重税,各位试想,咱们发出去的货,都是朝中重臣合伙出资采办的,哪个地方官员吃了豹子胆敢与我们为难?下官再向龙武军的冯将军借调一两千名士兵,沿途护送货物,顺便剿灭几股大的山贼土匪,如此一来,这条新开的商路便算打通了,咱们华朝的商贾们自然也能放心大胆的将货物源源不断的运到贺兰山下,各位,此举功莫大焉,可别错过了为国效力的机会呀……”

    众人听完,脸上皆现出犹疑不定的神色,互视几眼,却没一个人出面表态。

    魏承德似笑非笑的瞟了方铮一眼,道:“方大人,道理你讲清楚了,老夫等人也颇为赞同,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老夫等人家境不佳,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就算有心想出资与你合伙,也无能为力呀。”

    方铮闻言心中大喜,急忙道:“魏大人多虑了,下官刚才也说过,各位大人出资只是走个过场,一两银子不嫌少,百两银子不嫌多,这笔买卖,当然以方家商号为首,采办所需的银子,由我方家独力承担,但方家商号只占其中三成股份,剩下的七成,下官便以干股的形式,分送给各位大人……”

    “三成?”众人尽皆愕然,银子全由方家出,股份只占三成,这不是明摆着送钱给他们吗?不过众人再一想,要打通这条商路,方铮还得借助他们手中的权力,如此一来,他们并非无功不受禄,还是在其中出了力的,想来想去,此事既得了名声,又白赚了银子,压制地方官府的胡作非为本是应该的,剿灭沿途的土匪山贼也是应该,两全其美的事,傻子才不答应呢。

    “方大人如此盛情,老夫也不能落人之后……”一位老大人率先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抖抖索索将里面唯一的一张快揉烂了的银票小心的捏了出来,眼含不舍的递给了方铮。

    方铮见到银票心情就变得非常好,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便习惯性的两指一捏一缩,飞快的将银票藏入了袖中,口中还客气道:“哎呀!您太多礼了,咱们已是合伙人了,何必还来这一套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了啊……”

    见方铮接银票藏银票的动作如此快速娴熟,老大人不由一楞,讷讷道:“方大人,呃……你不看看银票吗?”

    方铮也一楞:“看什么?不是送给我的吗?”

    老大人气得脸都绿了,胡子颤抖的指着方铮怒道:“胡说!这一百两银子乃老夫半生积蓄,无缘无故的,老夫为何要送给你?这是老夫出资参股的股金!”

    “啊?”方铮张大了嘴,随即面色尴尬的将银票掏了出来,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什么,收习惯了,怎么改都改不过来,呵呵,呵呵……”

    众人一齐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廉洁,瞧你收银票那动作,如行云流云,一气呵成,这种身手没个百次千次的经历,怎么可能练得出来?

    有人带头,众人纷纷起而效仿,于是这群老头儿从怀里,袖里,有的甚至从贴身的内衫里,袜子里掏出几十两,上百两,散发着各种味道的银票银锭,一股脑儿塞到方铮手中,当作他们参股买卖的股金。

    这些银子当然只是走个过场,方家商号举凡采办货物出京,最少都是几十大车,这点银子济得甚事?可是过场总得要走呀,不然可真成了白吃白拿,传出去于他们的名声不利,这群老头儿一生为官,清誉来之不易,平素最重名声,这种跟银钱有关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大意,落人话柄。

    方铮皱着眉头,满脸无奈的看着手中的这些银票银锭,心里叹了口气,我说走个过场,你们还真的走过场了,都说钱是铜臭之物,以前还真不觉得,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哎哟!真他妈臭!这银子我可花不出去,待会儿全扔进小公主的募捐箱里,那个小家伙应该不嫌弃……

    交过“股金”之后,众人神态轻松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凉亭内开始品茶闲聊,比起刚进门时那种心存防备,言辞斟酌之态,自不可同日而语。为什么?他们现在都是一起做买卖的股东了呗!既然这位热心的方大人愿意送银子给他们花,而且送得正大光明,任何人都无可挑剔,对他们来说,何乐而不为?

    众人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告辞,临走时全都笑呵呵的,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快乐之情,甚至隐隐泛出淡淡的金光。

    魏承德刻意走在最后,众大臣都离开了之后,魏老头这才回过头来,朝方铮竖了竖大拇指:“方大人,高明呐!”

    方铮一楞,随即清纯而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用一种非常童真的声音道:“魏老爷爷,您在说什么呀?下官怎么听不明白?”

    魏承德瞪眼道:“装!还装!如此简单的一箭双雕之计,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方铮这才真正大吃一惊:“啊?……魏大人,这……这从何说起呀?”

    魏承德冷笑道:“太子和寿王拉拢官员,无非许以高官重利,方大人却比他们更高明,将官员的家产都绑到你的身上了。以后这帮大臣除了朝廷俸禄之外,又多了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来路光明,花起来不心虚,而方大人你,打着为国效力,打通商路的幌子,将这些自视甚高的大臣们笼络到一起,以商道结交他们,潜移默化之下,无论为己为人,以后朝堂上,参劾你的奏折自会少了许多,而且福王也无形中得到一股莫大的朝堂势力支持,方大人,你的如意算盘老夫可有说错?”

    方铮吓得虎躯一震,结结巴巴道:“魏……魏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下官如此纯洁的目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变成了惊天大阴谋似的,下官可承担不起……”

    魏承德冷笑:“你怎么承担不起?你以为今日请的这些大臣们都是傻子?这帮老头混迹朝堂数十年,你还没出生他们就在金銮殿列班了,个个都是精得出油的老油子,你以为他们看不出你这点小伎俩?”

    方铮闻言如遭雷击,摇晃着身躯道:“啊?这……你们既然看出来了,为何都没反对我的提议?”

    魏承德眼神忽然变得黯淡,仰天望着天空,良久,这才淡淡道:“太子性情阴狠,寿王野心勃勃,相比之下,福王性子敦厚,为人至善至孝,或许……他将来是个有为的君主吧。华朝百姓的苦难已经太过深重,若让太子和寿王登了帝位,百姓们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方铮恍然,原来这帮清流大臣们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决定支持胖子了,嘿!自己机关算尽,没想到那帮老大臣却来了个顺水推舟,瞧自己这事儿办的!根本没必要嘛。

    不过有了他们的支持,以后胖子和他在朝堂上说话可就硬气多了,这些老臣合起力来,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可不小,有他们守望相助,胖子离太子的位子便更近了一步,今日的收获实在不小呀!

    方铮恭恭敬敬朝魏承德躬身一礼,正色道:“魏大人,我代福王感谢各位大人了,各位之高义,福王和下官必铭感五内……”

    魏承德目光一闪,笑道:“你先别感谢老夫,实话告诉你,老夫等人早已有了默契,未到图穷匕现之时,老夫等人是不会给福王和你任何帮助的,现在咱们的关系,只是买卖上的合伙人,没别的了,若然福王失败,老夫等人对外只会这么说,方大人,你和福王可要好自为之呀……”

    方铮闻言一窒,立马变脸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这群老头实在太狡猾了,一个个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天真纯洁的年轻人……”

    魏承德失笑道:“方大人,你可真够势利的……老夫等人为官一世,权利二字,莫非还看不清楚吗?做官做到我们这个地步……”

    “我知道我知道……”方铮插言道:“你们已达到手中有官,心中无官的境界了,对吗?”

    魏承德一皱眉,瞪了方铮一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大人,有些话不能明说,什么时候该帮你,什么时候不该帮你,老夫等人心中有数。呵呵,告辞了。”

    方铮赶紧扯着魏承德的袖子,陪笑道:“魏老爷爷,别急着走呀,眼下就有一件事,想请大人您帮个小忙……”

    “何事?尽管道来,老夫绝不答应。”

    “…………”

    “呵呵,老夫跟你开个玩笑嘛,说吧,到底什么事?老夫参详一下,看要不要帮你。”

    嘿,这老头还喜欢玩冷幽默……

    方铮将魏承德扯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贼兮兮的转着眼珠子,凑在他耳边开始嘀咕起来……

    良久。

    “方大人,这……”魏老头面有难色。

    方铮威胁道:“魏大人,你若不答应下官,我……我就……”

    “一头撞死在老夫面前?”魏承德翻着白眼道。

    “那怎么行?多疼啊。我……我就去勾引牡丹楼的依依小姐……嘿嘿,依依小姐是您的老相好吧?不知她喜欢您这样的老头儿呢,还是喜欢像我这样的俊俏后生……”

    “你……卑鄙!”魏老头气得老脸发绿,随即哀求道:“方大人,你可别造孽啊!老夫答应你还不行么?”

    方铮大喜,忙道谢不已。

    “没事了吧?没事老夫告辞了,哼!”魏承德没好气道。

    “有,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问您老……”方铮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笑道。

    “说!”

    方铮瞄了瞄魏承德的下身,疑惑道:“魏大人六十多岁了吧?您跟依依小姐恋奸情热,可是……您那玩意儿……还行吗?”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魏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啊——魏大人息怒,我错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玄武湖上,寿王和英王正乘着一艘官船,状似悠闲的游春。

    宽敞的船舱内只有他们二人。英王坐在寿王的斜对面,双脚翘得老高,一抖一抖的正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春日的湖光美景。

    寿王则大马金刀的坐在船舱正中,如同在军帐中发号司令的将军一般,面色肃然。

    良久,英王不耐烦的开口道:“我说皇兄,你是行伍出身,我呢,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你硬把我拉到这湖上赏什么见鬼的风景?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片湖水,几艘破船,晃得我直犯晕……”

    寿王严肃的道:“皇弟,既然我们回了京,就不能像在藩地时那样,为所欲为了。京城的水很深,一言一行需得注意,该附庸风雅之时,便需附庸风雅,哪怕这种乘船游春的事,咱们也要慢慢习惯,莫让京城的士子文人说咱们兄弟不学无术,只知舞刀弄枪,将来做不了圣明君主……”

    英王闻言,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扭头望向窗外,继续磕着瓜子。

    寿王见他殊无敬意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皇弟,今日我叫你来,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

    “我听说有个进京赶考的岳州举子,名叫叶文江,由于你看上了他的妹妹,而命家仆将他活活打死,可有此事?”

    英王一楞,随即不自在的道:“好象……有吧。不过我可没动手,本来只想吓唬吓唬那个举子,让他乖乖把妹妹送给我,谁知道那家伙太不经打,几拳下去便送了命,真真是个短命鬼,弄得我好不晦气,鱼没吃上,反惹一身腥……”

    寿王闻言,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怒道:“你……你怎么这么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我在京城一言一行皆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拿捏住把柄,对我们的大事不利,你倒好,主动招惹上是非,而且害的还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大大失了天下士子之心,你……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英王心虚道:“皇兄,这事儿是个意外,也不能完全怪我,那晚我多喝了点酒,再说又不知道那举子如此虚弱,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害他的性命呀……”

    寿王重重一哼,怒声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如今父皇命方铮办理此案,方铮此人手段惯来卑鄙阴损,你又与他结了怨仇,难道你真以为仗着亲王皇子之势,便可以在这京城为所欲为,百无禁忌吗?”

    英王不服气的道:“那个举子的妹妹叶灵儿刺杀我,如此重要的人证,我怎能让她活着?可是我要杀她,却被方铮所拦,我与他结怨这能怪我吗?”

    寿王恨铁不成钢的叱道:“你杀她的时候便忘了你是亲王的身份了?杀个人还要你亲自动手吗?你的手下是干什么吃的?你就不会派人暗中再去刺杀一次?一次不行就两次,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英王吃了一惊,“那个叶灵儿如今住在方府,皇兄,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派人去方府杀了她?”

    寿王脸色阴沉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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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搅浑水

    已是深夜了,方府新宅的内院热闹得像赶集似的,近百支火把次第点燃,将花园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几百名女侍卫紧张的将方铮和众女眷层层包围起来,死死盯着倒吊在树上的倒霉刺客。

    刺客身手很高明,只可惜运气太差了,偏偏进的是方府,又偏偏走进了花园……

    “你们太卑鄙了!”沉默不言是刺客的行为准则,可此时刺客却忍不住出声了,声音悲愤,满含指责和控诉。

    方铮看得两眼发直,随即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儿愧疚,都说士可杀不可辱,这家伙今晚可被折腾得够戗了,但是……这些机关不是我装的呀,我上哪儿喊冤去?

    “把他放下来。”方铮下令道。

    “不用你假惺惺!”刺客暴喝道,手中刀光一闪,便割断了套在脚上的绳索。

    随即刺客朗笑一声,借力用力,趁着掉落的当儿,双脚使力,在树干上一蹬,整个人便在半空翻了个跟斗,落地后毫不犹豫的又原地跳起,向着花园边跃去。这花园太邪门儿了,刺客片刻也不想多待。

    方铮和众女张大了嘴,眼看着刺客在门前那片宽敞的花园中像只打了鸡血的袋鼠一般,跳来跳去,直冲着躲在侍卫身后的叶灵儿而来。

    盯着叶灵儿惊恐的眼神,刺客脸上涌起无尽的杀意。普天之下,能挡我奋力一击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你侍卫再多,又能济得甚事?今日杀了你,或许我还能逃出生天去,向英王殿下请功……

    想到这里,刺客脸上露出了残暴嗜血的笑意。两脚一蹬,又一次向前掠出一丈。近了,离那小妮子越来越近了,我的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

    兴许是激动的原因,刺客的这一跳跳得格外高,他已算好,只要再在花园中落地一次,就可以跳出这见鬼的花园,直接击杀目标。

    方铮看着刺客冲天跳起,然后再看了看他可能会落下的地点,发现那个地方很突兀的铺着一层显眼的枯枝干草,看起来非常古怪……

    方铮是个热心人,赶紧出声提醒道:“喂,刺客兄,小心啊!那里有个……”

    刺客哪还会理他?人快落地时,一想到马上可以完成刺杀任务,不由兴奋的大喝道:“纳命来——哎呀!”

    方铮话说到一半,倒霉的刺客又出意外了。落地之后,身子一沉,便掉入了一个挖好的洞里,掉进去以后里面还传来闷闷的入水声。

    “……大洞。”方铮眨着眼,接着说完了刚才的那句话。

    刺客掉进去以后,半天不见动静,方铮左右环顾,叹着气道:“这个洞,又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挖的啊?”

    众人尽皆茫然摇头,只有长平一个人捂着小嘴笑个不停。

    方铮斜睨着她,笑道:“老婆,数你笑得最开心,难道花园里的这些机关是你布置的?”

    长平笑着捶了方铮一下,嗔道:“去你的!我有那么缺德吗?”

    刺客掉进洞里,半天没出声儿,方铮大惊小怪的凑上前几步,嘴里抱歉的叫道:“哎呀!刺客兄,你怎么了?还好吧?”

    洞里面传来幽幽的叹息声,如泣如诉,断人心肠,催人泪下。

    方铮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凑到洞口前一看,洞口很深,足有丈余,难怪刺客掉下去以后半天出不了声儿,搁了谁从半空中掉落到洞里,没摔死算命大了。刺客还是很坚强的,他还没死。

    方铮一看之下,顿时大惊,连他都开始情不自禁的为刺客兄觉得委屈了,站在洞口边跺脚骂道:“这谁呀?到底是谁挖的这个洞?太他妈缺德了!你挖洞就挖吧,还往里面灌大粪,这是人干的事儿么?哎呀!好臭!大家闪远点儿!”

    看着洞里半死不活,眼睛却恶毒的盯着方铮的刺客,方铮颇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愧疚道:“……疼吗?一定很疼吧?那什么……你先出来行吗?”

    方铮关心的话语,落在刺客耳中,却如同当脸扇了一巴掌般难受。

    “你们……太欺负人了!”

    刺客此时已出离愤怒了,瞪着血红的眼珠,暴喝一声,整个身子从洞中冲天而起,带着满身的大粪臭味,如同刚从茅坑里捞出来似的,半空中一扭腰,刀光一闪,便朝方铮击杀而去。

    方铮大惊失色,双脚蹬蹬连退数步,保护着他的女侍卫们立马将身形一挡,护在方铮身前。

    方铮睁大了眼睛,忽然头一抬,指着仍在半空中挥刀的刺客头顶上方,大叫道:“刺客兄!小心啊!”

    刺客实在已怕极了这方府内高深莫测的机关陷阱,人在半空中,听到方铮的话,不由神色一变,脱口惊道:“又怎么了?”

    一开口说话,体内的真气不由一泄,整个人像从高空掉落的石头似的,扑通一声,又一次掉进了大洞中,里面的粪水甚至溅出了洞外。

    方铮仍皱眉看着半空,片刻之后,才慢慢收回手指,挠头歉意的笑道:“呵呵,看错了,我还以为又有机关呢……”

    众人尽皆拜服。

    一场策划得好好的刺杀行动,到了现在已变成了闹剧,整个方府都已被惊动了,负责外围的侍卫们调来了近百名禁宫训练出来的神射手,一个个占据着制高点,张弓搭箭瞄准了刺客。只要他有异动,便会被射成筛子。

    刺客情知今日无法完成任务了,艰难的爬出大洞,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势,站在洞外,默然无语,神情颓然而悲哀。

    方铮隔他远远的,看得不落忍了,出声喊道:“喂!刺客兄,你也挺不容易的,要不我看今儿咱们就算了吧,改天你若有空再来刺杀我,可好?”

    长平在一旁狠狠捶了他一下,怒道:“胡说什么呢?有你这样的么?请人改天来杀你,嫌命长啦?”

    说完长平盯着刺客,恶狠狠的娇斥道:“来人!给我把他拿下!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幕后主使!”

    刺客忽然悲愤的仰天大笑几声,接着指着方铮怒喝道:“你……卑鄙!欺人太甚!”

    方铮这回是真觉得冤枉,闻言无辜的一摊手,苦着脸辩解道:“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刺客说完,他的嘴角蠕动,很快便流出一道乌黑的血,接着整个身子便倒在地上,气息全无了。

    方铮叹了口气,这些机关真不是我布置的呀,人死了还让我背这个冤枉,这家伙到了阎王殿,该不会诬告我吧?我又没法去阎王殿辩护,瞧这事儿给闹腾的!

    瞥了一眼刺客的尸体,方铮喟叹了一声,这年头干刺客不容易呀,一失败就吃毒药,要不怎么说古代人傻呢?打不赢你难道不会跑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躲在深山里找几个奇遇,吃几颗仙丹,再出来报仇就是了嘛,干嘛这么想不开?

    在这一点上,方铮觉得杀手哥哥做得很不错,人家发现做杀手没前途,转型转得多快,现在影子一个月给他发二百两银子,高薪请他做教头,他还不是照样干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所以说,人呐,要学会变通,要学会见风转舵,活下去才最重要嘛,其他的都是狗屁!尊严?尊严多少钱一斤?呸!

    侍卫们将刺客的尸体抬到前院,检查了大半天,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接着侍卫们又将人手分派出去,更加严密的守卫在方府内院周围。

    出了这种事,内院的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当然都不敢一个人睡,于是众女便集中在方铮的卧房里。

    莺莺燕燕会聚一室,各擅胜场,风情迥异,乐得方铮眉眼不见。

    “夫君,刺客自杀,线索断了,夫君心里可有数?是不是跟上次绑架你的出自同一人?”长平满脸忧色。

    方铮迎着众女担忧的目光,感激的笑了笑,道:“不是,这回刺杀我的幕后主使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谁?”众女齐声问道。

    方铮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刺客一定是英王派来的……”

    “什么?”几女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铮深沉的摇摇头,四十五度角,仰着脖子凝望夜空,沉声道:“……男人的直觉!”

    “切!”众女连不屑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日久生默契啊。

    方铮笑眯眯的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默然不语的叶灵儿,心中暗忖,这刺客很明显先是冲着叶灵儿挥刀,证明他要杀的人其实是叶灵儿。这世上跟她结仇,恨不得她死的人,便只有英王了。哎呀!最近本少爷的智商越来越高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我都能想明白,实在很了不起,赶明儿在老婆们面前散散王霸之气去……

    不过这番分析若说出来,方铮怕吓着叶灵儿,所以他抿了抿嘴,终于还是一语含糊带过了。

    危险过去,方铮不由想起一个萦绕心头很久的问题。

    “哎,宓儿,花园里的那些机关到底是谁布置的?太缺德了!”

    长平闻言顿时乐坏了,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道:“这事儿呀,你得去问问你那小姨子……”

    方铮大惊道:“小公主干的?”

    见长平笑着点头,方铮两眼发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呀?咱家花园招她惹她了?”

    长平笑道:“谁叫你昨日给她那些臭银子呢,小丫头气坏了,找了你一整天又没找着你人,于是……嘻嘻,她便叫了几名侍卫,在花园里布置了一番……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方铮傻眼了,合着那些机关本来是给我准备的?

    想想那泛着寒光的捕兽夹,将人的脚套住倒吊起的绳索,还有……还有那臭烘烘灌满大粪的坑……

    方铮情不自禁的打了寒战。——刺客兄,是个好人呐!

    “你妹妹太坏了!比我坏多了!跟她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天真纯洁的小伙子……”方铮心有余悸的指责道。

    院外传来梆子声,已经四更天了,方铮想了想,独自走出卧房,朝主屋一侧的厢房顶上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房顶一翻而过,轻盈的落在了方铮面前。

    “属下见过大人。”黑影朝方铮施礼。

    为了给自己的安全买个双保险,贪生怕死的方大人不但安排了侍卫,而且也安排了影子属下潜伏在府内各处,以防万一。

    “刚才的事情,兄弟们都知道了吧?”方铮淡淡道。

    “是的,大人,此事已飞鸽传回了影子营地。”

    “你们怎么说?有什么看法吗?”

    “经过重复演示,和刺客出手时的对象来判断,温大人和属下们都认为,刺客很有可能是英王派来的。”

    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方铮放下了心。

    影子下属抬头看了方铮一眼,恭声道:“属下请示大人,这名刺客的尸首,是交给金陵府尹,让他们去破案,还是由属下带回营地,由属下处理?”

    方铮想了想,摇头笑道:“这具尸首又不是什么宝贝,扔了就扔了吧,你随便看着办好了……”

    影子属下躬身一礼,便待退下。

    “慢着!”方铮神色怔忪的叫住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贼眼珠子骨碌直转,片刻之后,朝属下坏笑道:“哎,给你个好差事,刚才我说错了,这具尸首是个宝贝呀,……你叫几个弟兄,趁着现在天黑,赶紧抬着尸首,把它扔到太子府的围墙里面去,小心别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啊?”影子属下闻言大惊:“大人,这……这是何意?”

    方铮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明日你们四处放出风去,就说太子府的人杀了英王的人,尸首还留在太子府,最好还在太子府的围墙外面弄点血迹什么的,让过路的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你们化化装,明日在京城的茶楼酒肆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越多人相信越好,闹得越大越好……”

    “可,可是,大人,这刺客潜入的是方府呀……”影子属下百思不得其解。

    “胡说!”方铮忍住笑,板起脸斥道:“那刺客明明是去刺杀太子的,只是……只是,哈哈哈哈,只是这家伙不认道儿,他妈的!走错门了……哈哈,我只是帮他纠正过来而已……”

    造谣嫁祸太子,逼得太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了。过几日若再在朝堂上出个损招儿,包管这京城本来就够浑的水,会被方铮搅得更加浑浊。

    影子属下若有所悟,情不自禁的朝方铮竖起大拇指诚心夸赞道:“大人,您真卑……咳,老谋深算呐!”

    皇宫的寝宫内烟雾缭绕。

    雕龙刻凤的龙榻边,摆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炉子,炉子里的火正烧得通旺。

    太子走到炉子边,挥手示意给炉子扇风的宫女走开,然后他挽起袖子,将炉子上已经煎好的药端起,滤过漆黑的药渣,将热气腾腾浓如黑墨的药水倒在药碗里,轻轻吹了几口气,用嘴试了试温,然后恭恭敬敬的将药端到皇上面前。

    “父皇,喝药吧。”太子的声音一如往常般轻柔,举手投足带着一种儒雅的风度。

    皇上半躺在龙床上,不停的咳嗽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却紧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见太子转过身将药端来,他这才半闭上眼,无力的哼了两声。

    “太子,江南六府税案已经拖了半年,你是如何处理的?”虽然卧病在床,皇上的思维却非常清晰。

    “禀父皇,由于此案背后关系复杂,牵扯的官员甚多,官府和地方豪商门阀互有勾结,所以儿臣已命刑部楚尚书亲自办理此案,并嘱咐楚尚书,不论涉及任何人,都要一直追查下去,哪怕是皇亲国戚……”

    惴惴的看着闭目不语的皇上,太子小心道:“父皇,儿臣如此处理,可妥?”

    皇上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楚尚书……唉!恐怕他办不了此案啊!”

    “为何?楚尚书是刑部堂官,连他都办不了的案子,我华朝还有何人能办?”太子很不理解。

    皇上睁开眼,淡淡的看了看太子,道:“江南税案,涉及六府官员无数,他们私造假帐,贪墨挪用本该上缴国库的纹银近四百万两,致使国库空虚,今春戍边的士兵军饷都发不下去,此案之恶劣,委实乃我华朝开国以来所首见,……去年潘逆谋反,祸乱京城,朕本来命方铮下江南办理此案的,却也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太子闻言,眼中飞快闪过几分喜色,一闪即逝,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恭声道:“父皇,此时国贼已除,四海升平,若父皇属意方铮出京办理此案,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复杂的看了一眼太子,缓缓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京城不静,方铮离不得京。”

    太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有个问题儿臣一直不太明白,方铮此人性子跳脱,为人……有些油滑,学识也……不算出众,父皇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皇上听太子提起方铮,不由笑了笑:“你说话不必如此客气,方铮此人不学无术,浮躁轻佻,油滑刁钻,卑鄙无耻,他根本就是个市井小人。可是……太子啊,用人之道,并非看他人品有多好,才华有多高,而是看他对自己有没有用处,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事乃可成。而且方铮有个最大的优点……”

    “什么优点?”

    皇上笑容一敛,盯着太子的脸,一字一句沉声道:“……他最大的优点,便是没有野心!”

    太子闻言眉头一跳,眼中飞快闪过几分慌乱,急忙掩饰着强笑道:“父皇果然慧目如炬,儿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要向父皇学习。”

    皇上盯着太子的脸,一瞬不瞬的盯了半晌,终于神色疲惫的躺回床上,淡淡道:“趁着还未打草惊蛇,把楚尚书召回来吧。朕老了,病了,有些事情,还得需你自己领会,朕恐怕教不了你多少了,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脸色变了变,不知父皇这句“好自为之”到底是什么意思,闻言忙恭声道:“父皇正当盛年,春秋鼎盛,微染小恙而已,且放宽心,很快便会痊愈的,朝中不少大事都离不开父皇您的圣断啊。”

    皇上看也不看太子,阖着眼,疲惫的挥了挥手,淡然道:“你且退下吧,朕累了,要歇息了。”

    太子恭声应是,面向着皇上,缓缓向殿门退去。

    “太子。”皇上忽然睁开眼叫住了他。

    “儿臣在。”

    “神策军的领兵大将刘长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闻言心中大惊,但仍面色不改的回道:“回父皇,刘长生暴疾而死,金陵府的仵作,还有大内的御医都已查看过了。”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和痛惜之色,淡淡的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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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见义勇为

    太子态度恭敬的缓缓退出皇上的寝宫。

    转过身的时候,才发觉整个背部都汗湿了,额头上也不停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个垂死之人。

    直到今日此时,他才完全确定,他的父皇对潘逆谋反时,他强压神策军按兵不动之事早已全然知晓,只是父皇一直不动声色,也许从潘逆伏诛的那天起,父皇便开始布局,打算废黜他这个太子了。

    茫然无神的走向宫门,太子感到一阵绝望,和一种被父皇抛弃的愤怒。

    今日父皇面对面向他提起神策军刘长生,这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父皇已决定向他摊牌了?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就在眼前了么?

    自己该如何应对?拖延时日,或者……起兵逼宫?

    太子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逼宫,多么遥远的事情,什么时候起,竟然就到眼前了?情势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怎么办?他只希望顺顺利利的从父皇手中接过皇位,在众臣的朝贺声中,光明正大的坐上皇帝的龙椅,万邦来朝,威服四夷之时,别人才会承认,他是华夏正统。

    逼宫,在他心中只是下下之策,就算成功了,他也是朝臣和百姓眼中的乱臣贼子,篡位逆贼,不知要花费多少年时间,付出多少精力和物力,才能将朝堂和民间的敌视情绪安抚下去,可是如今情势已经危在旦夕,难道老天真要逼自己走出这一步吗?

    “殿下,殿下……”等候在宫门外的小黄门见太子独自走出来,整个人显得魂不守舍,不由出声唤道。

    太子回过神,看了看天色,抬足登上了车辇。

    “回府。”太子无力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庞大的车驾和仪仗顿时动了起来。

    刚回到府里,范瑞阴沉着脸,从里面迎出来,急步走到太子身前,低声道:“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太子心一沉:“何事?”

    “今早府里的小黄门在偏殿外的树林里清扫之时,发现了一具尸首……”

    “什么?”太子大惊:“何人的尸首?”

    范瑞摇头道:“暂时不能确定,看打扮像是刺客,也许是毛贼……”

    太子放下满腹心事,皱眉道:“不管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死在孤的府里?”

    范瑞沉声道:“殿下,此事且先不说,更不妙的是,从今日早上起,京城各大茶楼酒肆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说太子府的人将英王的属下杀了,而且尸首还留在府里……”

    太子一双剑眉皱成一团,道:“莫非这具尸首真是英王府的人?”

    范瑞摇头苦笑道:“这谁知道呢?总不能当着英王的面去问他吧?就算问他,他肯定也不会承认的。”

    太子神色怔忪道:“那我们也不承认,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尸首烧了便是……”

    范瑞摇头道:“不行了,来不及了,城内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在下出去探了一下,发现府里西侧靠近闹市的围墙外,一路洒着斑斑血迹,从大街一直洒到咱们府里的围墙内,城内很多百姓,城防军士兵还有金陵府的衙役差人都已看到,瞒都瞒不住,可以这么说,现在可能整个京城的官员和百姓们都已知道此事了……”

    太子大惊道:“这……这是谁做的手脚?”

    范瑞肃然道:“殿下,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近来京城到处传言,说殿下可能会被废,百官蠢蠢欲动,废与保两派争执不下,在此关键之时,若再传出殿下与某桩命案有染,甚至隐隐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指向您……殿下,恐怕情势将对您大大不利啊!”

    太子怔忪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铁青,两团愤怒的火焰自眼中熊熊燃起,他直直的目视着前方,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谁?到底是谁与孤过不去,用如此恶毒的手段陷害孤?”

    范瑞冷静的分析道:“这个不难猜,干这件事的主使之人,首先要确定此事做过之后,他能在其中得到莫大的好处,他才会去做。这件事的后果,可能会导致殿下被百官参劾,被皇上废黜,所以,得益最大者,莫过于留在京城内的三位王爷……”

    见太子若有所悟,范瑞接着道:“三位王爷中,福王性子懦弱,再加上传言中,这具尸首乃英王府的属下,所以,福王的嫌疑可以排除。以在下看来,此事应该是英王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先生的意思是……?”

    “坊间传言,太子派人将英王的属下掳进府里,并将其残杀,英王惧于太子的权势,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去皇上面前告状,民间百姓同情英王者甚多,而殿下您在民间的声誉,反而……反而降了不少,殿下试想,此事得益最大的,除了英王,还能有谁?”

    “可是……英王不是辅佐寿王的吗?他帮寿王争位,他自己得这个好处做什么?”太子疑惑的望向范瑞。

    范瑞微微一笑,捋着胡子并不答话,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太子答案。

    太子之位如此诱人,身为皇子,谁会没有野心呢?

    “英王!你……欺人太甚!孤必不与你甘休!”太子明白过来后,面目狰狞,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怒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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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英王府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前殿内,光滑的白玉地板上,青瓷茶杯和花瓶碎了一地,英王暴跳如雷,几名属下在他的怒气下,跪在地上直发抖,噤若寒蝉。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刀把子的尸首怎会出现太子府里?他不是去方府杀叶灵儿和方铮了吗?”英王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跳。

    “殿……殿下,属下……委实不知啊!”一名属下哭丧着脸道:“……昨晚刀把子潜入方府后,方府内动静确实很大,属下还以为他得手了呢,万没想到刀把子会失手,而且他的尸首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太子府……”

    另一名属下插言道:“莫非刀把子失手后逃出方府,惊慌之下走错了路,误入太子府中,被太子府的侍卫杀了?”

    “砰!”英王气得一脚将这名属下踹飞出去。

    “走错路?你当刀把子是傻子,还是当本王是傻子?”

    “殿下息怒!依属下看来,这事儿多半是方铮干的,刀把子任务失败身亡之后,方铮趁夜命人将其尸首悄悄放入太子府,以此来嫁祸殿下,这人,这人太卑鄙了……”

    英王怒道:“他怎么死的本王不管,现在怎么办?整个京城都在传言,说太子杀了本王的人,本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此事本王该如何处置?”

    “殿下何必烦恼?反正殿下与太子之间的争斗已呈表面,便是得罪太子又何妨?”

    “何妨?你是猪脑子啊?本王用得着担心太子吗?太子是喜是怒关本王何事?本王担心的是,父皇肯定已知道此事,他若问起,本王该如何作答?深夜派人潜入太子府,到底是何居心?本王该如何应对?”

    “刀把子是殿下的死士,外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殿下若不承认,谁也拿您没办法……”

    英王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属下,不由更加心烦意乱。

    不承认?想得未免太简单了,父皇怀疑一个人,或者否定一个人,需要证据吗?人言可畏,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了,父皇心里会怎么想?

    此刻英王非常后悔,为何要听信寿王的话,派人潜入方府刺杀叶灵儿,如今可好,偷鸡不着反蚀把米,将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方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混蛋!”英王咬牙怒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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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鄙无耻的小人兼混蛋方铮同志正在逛街。

    将刺客的尸首神不知鬼不觉的扔进太子府,对他来说只是搅和了一下京城本就浑浊不堪的浑水,他觉得自己不过干了一件挺龌龊的恶作剧而已,就像前世大家在愚人节里开个玩笑一般,无伤大雅。

    当然,方铮绝没想到,他的这个不算善意但也没多大恶意的玩笑,给太子和英王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和恐慌。

    此刻的方铮,志得意满,容光焕发的走在花市大街上,手里捏着一根糖人儿,时而伸出舌头舔几下,一双贼眼色眯眯的不停瞅着来往不息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屁股,胸部,越看越高兴,嘴角流出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分不清是舔糖人儿舔的,还是看姑娘看的。

    长平和嫣然去方家商号清帐,方铮待在家里左思右想,觉得老婆们为了他和方家,累死累活的赚银子养家,身为方家的男主人,现任的商号掌舵人,若对家里的生意老是不闻不问,那也未免显得太不负责了,昨儿长平埋怨了他一回后,方铮今日便起了个大早,徒步往商号走去,形式化的关心一下生意,顺便向忙活在赚钱最前线的老婆们致以最甜蜜的慰问。

    走在人潮不息的繁华大街上,方铮不由一阵感叹,瞧人家老百姓过得多充实,每天为了生存奔波劳累,回了家搂着老婆抱着儿子,尽享天伦。可再看看自己,每天无所事事的,连他几个老婆都过得比他有意义多了。他真怀疑,莫非老天让他穿越的目的,就是让他在古代混吃等死,做一个踏踏实实的……米虫?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幸福了!唉,若没朝廷那些烦心事的话,他的穿越人生可以说是完美无暇的,解决了这档子事儿后,干脆带着老婆们出京旅游去,坐着马车满世界转悠,岂不乐哉?

    “啊——有贼!有贼抢东西!”

    一声惊呼打断了方铮对未来的美好构想。

    “快抓住他!钱袋!我的钱袋啊!”

    方铮定睛望去,发现离他不远处,一个穿戴颇为华贵的中年富商模样的男子,正气急败坏的边跑边叫,追着前面一个抱着东西惊慌失措的年轻人。

    两人的追逐奔跑很快便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和围观,一个在前面没命的跑,一个在后面拼命的追,很快,两人便离方铮站立的地方越来越近。

    方铮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恨声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的,京城大街上竟然发生如此令人发指,丧心病狂的抢劫案,金陵府尹干什么吃的?明儿我得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守在方铮身后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抢个钱袋而已,这种事实在太平常不过了,有必要用“令人发指,丧心病狂”这么严重的词儿来形容吗?

    不过方大人接下来的话可谓是“峰回路转”。

    只见他盯着贼人手里的钱袋,露出馋巴巴的眼神,舔了舔嘴唇,遗憾道:“……早知道我来抢好了,可惜了这头肥羊,被他捷足先登了,妈的!真嫉妒啊……”

    众侍卫绝倒。

    大人这话……才叫“令人发指”吧?

    抢钱的年轻人跑在最前,眼看离方铮越来越近。

    侍卫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事儿管不管?”

    方铮正色道:“管!当然要管!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保护人民的财产安全乃是本官的……哎呀,待会儿我再继续说,王八蛋,看招!”

    来不及继续标榜吹嘘自己,见贼人已跑到眼前了,方铮急忙助跑两步,然后跳起身来,一记漂亮的凌空小飞腿儿,将贼人重重的踹倒在地上。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发出满堂喝彩。

    “哎呀,这位公子身手了得,刚才那记飞腿使得真漂亮!”

    “对啊!更难得的是,这位公子心怀正义,古道热肠,实乃侠义人物也!”

    方铮被路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得心花怒放,他极力忍住得意的笑容,向四周作了一罗圈揖,正气凛然的道:“各位抬爱,抬爱了!除暴安良,路见不平乃是我辈之义务,算不得什么,呵呵,算不得什么……”

    “钱袋!我的钱袋……”被抢的中年富商跌跌撞撞冲进了人群,见此情景,不由对方铮感恩戴德,道谢连连。

    方铮俊脸一沉,横眉怒目的瞪着那位被踹倒的倒霉抢匪,大喝道:“呔!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抢匪哎哟哎哟叫唤着,闻言一楞,抬起头分辨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抢钱,没调戏妇女啊……”

    方铮也一楞,转头问旁边的侍卫:“我刚才说他调戏妇女?”

    见侍卫点头,方铮挠头不已,我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我说出了自己的潜意识?

    见抢匪还一脸可怜相的望着他,方铮大义凛然的喝道:“……我管你干了什么!反正你干了坏事!呸!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人家做贼,你的良知哪去了?你的羞耻心哪去了?午夜梦回之时,你有没有觉得羞愧?觉得冷?…………”

    方铮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说教,围观的百姓们左右没事,于是便围着方铮,看戏一般听方铮教训抢匪。

    见大家这么捧场,方铮人来疯的毛病犯了,不由愈加得意的开始絮絮叨叨。

    人群中有几个身穿盔甲的将军模样的人,眼含复杂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场中口沫横飞的方铮。

    为首的乃是京城的守备副将,秦重。方铮名义上的下属,只可惜懒散的方大将军还从未上任过。

    秦重最近很烦,他心头背负着莫大的压力。

    种种迹象表明,太子要被废黜了,以太子的禀性,当然不可能任事态这样发展,必然要有所动作。

    这个动作是秦重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直很感激太子对他的知遇提拔之恩,可秦重也是读过书,知道君臣大义的道理的,忠君,与忠太子,孰轻孰重?何去何从?

    这些日子以来,秦重一直在心中挣扎不已。

    几位亲信的偏将见他心情不好,于是便拉了他出来,在街上走走,散散心,没成想让他们遇到了这一幕。

    “将军,那不是方铮么?”一名偏将认出了方铮。

    没办法,方铮太有名了,也太爱出风头了,甭管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他都能达到人潮中惊鸿一瞥的效果。

    秦重点头,眼中泛起几分异色。

    都说方铮此人无耻失德,从他当官儿到现在,没干过一件好事儿,在朝臣之中风评极差,众人都说他是个卑鄙小人,今日看来,传言倒也不能尽信呐!

    方铮怎样卑鄙无耻,秦重倒是从未见过,他亲眼看到的,是今日方铮在大街上见义勇为,生擒抢匪。

    难道说,大家都误解他了?怀着疑惑的心情,秦重又一次将目光看向方铮。

    方铮的说教已经结束了,虽然他有点儿意犹未尽,可耐不住口干舌燥要喝水呀。

    被训的那位抢匪耷拉着脑袋,像被唐僧念了紧箍咒儿的孙猴子一般,满脸痛苦难耐的表情,见方铮住了嘴,不由虚脱般松了口气。

    “来人啊!把这个人渣败类给我送到金陵府衙去!告诉陈大人,要他给我送面锦旗,上书八个大字:‘除暴安良,罪犯克星’,哇哈哈哈哈……”

    说着,方铮一把夺过抢匪手中的钱袋,当着满大街百姓们的面,将它轻轻放在富商手里,看着富商感激涕零的脸,方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这位兄台,世道不太平,以后随身的贵重东西要保管好才是,莫要再被人抢了……”

    富商感激道:“谢谢这位兄弟,在下实在万分感激,在下身无长物,愿拿出一部分银子当作酬劳,以谢兄台之高义……”

    方铮不高兴的将脸一沉:“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做好事怎能拿人银子?此话再也休提!不然莫怪我翻脸了!”

    “…………”

    “…………”

    秦重在人群中,看着方铮的种种表现,脸上不由泛起淡淡的笑容。

    “我们走吧。”秦重淡然道。

    方铮,其实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我的烦恼,能否与他托付?

    带着挣扎和疑问,秦重和几名偏将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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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秦重并不知道,一柱香的时间后,京城一条无人的小巷内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他知道了,想必会将刚才的观感会彻底推翻。

    无人的小巷内。

    方铮的几名侍卫机警的守住巷口,不住的左右张望。

    巷内,方铮笑眯眯的搭着刚才被抢的那位富商的肩膀,摸着下巴笑道:“哎,哥们儿,刚才你不是说要报答吗?刚才人太多,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你可以报答我了……”

    富商面色苍白,哆嗦着身子颤声道:“你……你不是说,做好事不求报酬的吗?”

    “胡说!”方铮不高兴的道:“大家都这么忙,做好事怎能不要好处?没利益的事儿,傻子才干呢,老老实实的啊,把你的钱袋掏出来,里面的银子咱们一人一半……”

    “你……你这行径跟刚才那个抢匪有什么区别?”富商有些愤怒。

    “又胡说!当然有本质的区别,刚才的抢匪是全都抢了,半两银子都没留给你,我只要你一半,比他厚道多了……”

    “我……我要报官……”

    “你敢!赶紧的!把银子交出来,不然我扁你啊……”

    守在巷口的侍卫互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中满是苦涩。

    咱们跟的这位大人,到底是朝廷命官,还是棒老二呀?

    巷子里面又传来方铮的叫嚣声。

    “哟嗬?还敢反抗?再反抗我就全要了啊,半个子儿也不留给你……”

    “啊——敢打我?反了你了!来人,给老子削他!吹哨子,叫人!”

    “…………”

    “…………”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论势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舒坦得直想睡觉。

    方铮坐在马车里,微微眯上了眼,满足的叹息一声。

    长平倚在他肩上,也跟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方铮低下头看着她,这位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发愁的女子,此刻俏脸上竟也萦绕着几分愁绪。

    “夫君,父皇的病越来越重,御医换了好几副方子,也一直没见好,你说父皇他……他会不会……”

    “不会的,你父皇会没事的,人嘛,谁没有小病小灾?挺过这阵就没事了。”

    长平怔忪点头,幽幽道:“希望如此吧,父皇若有什么事,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方铮抚着她的发鬓,笑道:“别担心,你老公我会算命,本大仙掐指一算,发现你父皇居然会活到两百岁,啧啧,不得了啊,咱俩若不多锻炼身体的话,铁定活不过他……”

    尽管满怀愁绪,长平依然捶了方铮一拳,笑骂道:“去你的!有活两百岁的人吗?那不成老怪物了?”

    “不信?我活个两百岁给你看看!我要真活到那一天,你得亲笔给我写个‘服’字……”

    “去死!那我岂不是也成老怪物了?”

    笑声中,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方铮挽着长平,二人一路走到皇上的寝宫前。

    “微臣叩见吾皇万……哎,回来磕完头再去……”

    方铮的面圣程序还没做完,长平已一脚跨进寝宫,急步向皇上走去。

    “罢了,今日家人相聚,不必拘礼了。”皇上的声音嘶哑无力,但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父皇!”长平见皇上躺在床上,身躯如同掏干坏死了的枯树一般,无力的喘着气,长平的眼眶顿时便红了,哭着扑在皇上面前,心酸的注视着皇上满面病容的老脸。

    “宓儿,你来了,呵呵,朕很高兴,你在方家,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皇上巍巍颤颤伸出手,抚着长平的头发笑道。

    长平咬着嘴唇使劲的摇头,眼泪却忍不住滴落下来。

    “哭什么,朕还没有死……”

    “父皇!”长平打断了他,惊惶的朝他直摇头。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事,不必避讳。朕听别人叫了大半辈子的万岁,临了也没能真的万岁,朕之一生,享了一世荣华,担了一世心事,够了,也累了……”

    皇上说着抬眼一扫,见方铮正局促的站在长平身后。

    感受到皇上的眼睛正瞧着他,方铮急忙一哈腰,堆起满脸谄媚讨好的笑容。

    见他这副下贱模样,皇上皱着眉将目光移开,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小子还是以前那副德性,一点没变。貌似懦弱胆小,实则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干。

    方铮却被皇上的目光和表情弄得疑惑不已。

    皇上这是啥意思呀?看我一眼,马上扭头,然后露出这种惨不忍睹的表情,我的样子有那么锉吗?

    向来以自己的英俊为荣的方铮,被皇上的眼神刺激得自尊心有点儿受损,忍不住开口道:“哎,皇上,您刚才看我是啥意思呀?对我的模样有什么意见您尽管提,干嘛要摇头叹气呢?皇上……”

    皇上瞪了他一眼:“闭嘴!就你话多……”

    “不是啊,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我是靠这张脸混饭吃的……”

    “闭嘴!”这回连长平都忍不住开口呵斥了,两父女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接着相视一笑。

    长平倚在龙榻边,两父女聊着家常,看得出皇上对长平的到来很高兴,仿佛连病都轻了几分,寝宫内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站在宫外肃手恭立的小黄门和宫女们面露惊异,多少日子没见皇上笑得如此开心了,莫非皇上的病已经好了?

    聊了半个多时辰,皇上神色露出几分疲态,长平便识趣的住了嘴,借口找她的母妃李贵妃,施了礼便往后宫走去。

    方铮见聊天结束了,赶紧跟在长平身后,屁颠儿屁颠儿的,打算跟着一块向岳母大人献殷勤去。岳母这种生物比女人更厉害,举凡夫妻过日子,吵架拌嘴,甚至油盐酱醋,都少不了岳母的影子在里面若隐若现,所以讨好岳母娘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方铮,你留下。”刚跨出几步,皇上便淡声叫住了他。

    “啊?”方铮一楞,回头陪笑道:“那什么……皇上,您安心养病,我去讨好一下岳母娘,马上回来恭聆圣训……”

    皇上一瞪眼:“哪儿那么多废话?朕要你留下,你便留下……”

    “可是……进了宫不拜见岳母,她老人家对我有意见怎么办?”方铮仍在犹豫。

    这要身边有趁手的东西,皇上早朝他脑袋上扔过去了。

    别的臣子为见皇帝一面,磕破了头都求不到,这小子倒好,居然满不情愿。

    见皇上脸上忽然现出几分红润,喘气不再急促,咳嗽也好了许多,方铮不由大是惊奇:“咦?皇上,您现在面色不错呀,红通通的,真养眼,您病好啦?”

    皇上大喝道:“那是朕被你气的!还不赶紧给朕滚过来!混帐东西!”

    方铮吓得浑身一颤,赶紧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口中连声道:“皇上息怒,息怒,您小心身子,保重龙体呀……”

    皇上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平复下满腔的怒火,随即狠狠的瞪了方铮一眼。

    方铮则一脸尴尬的干笑。

    “方铮,刚才宓儿在,朕有些话不方便说,你也看得出,朕……怕是活不了几天啦!”皇上的声音异常沉痛。

    方铮看皇上的气色,心中早已有数,闻言面容顿时浮上几分悲色:“皇上,您别多想,好好养病,过不了几天便会大好……”

    皇上摇头道:“你把朕当小孩子哄呢?朕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个且不说了,方铮,朕不怕死,可朕怕的是,朕死之后,诸皇子从此没了约束,争位夺权的举动愈加放肆起来,甚至上演一出手足相残的惨剧,如此,则是朕的悲哀了。”

    方铮低头,沉默不语。皇上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万一哪天皇上驾崩,恐怕京城之内马上便会乱起来,若皇上不事先将身后事安排好,天下马上就会大乱了。

    皇上咳了几声,缓缓道:“坊间都说朕欲废太子,这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朕实话告诉你,这传言并没说错,朕确实有这个心思,对于太子,朕已经失望透顶了。他的心肠实在太过阴狠歹毒,这样的人若让他当了皇帝,恐怕对我华朝百姓来说,并非幸事。更何况他还曾经想弑君弑父,这更不能让朕原谅!所以,朕已打定了主意,朕死之前,一定要废黜他,另立新储君!”

    皇上越说情绪越激动,忍不住剧咳起来。

    方铮忙上前抚着皇上的背,心中却震惊万分。

    这是皇上第一次在他面前直言欲废太子,看来这次皇上是打算玩真的了。可是,太子废得了吗?不少军中将领都已向太子效忠,废黜太子真那么容易?这可不是随便下道圣旨,通知他一声这么简单,会出人命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太子被废,皇上心中属意的新太子是谁?若是寿王或英王,那自己和胖子可就完蛋了,趁早收拾东西逃出京城吧,争都没法争了……

    方铮想到便马上问了出来:“皇上,新储君的人选,您最属意谁呀?”

    皇上一楞,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为官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事关皇族兴衰存亡的大事,这话也是你一个臣子能问的吗?若搁了别的大臣当面这么问朕,朕早将他推出去斩了!”

    方铮脖子一缩,干笑道:“皇上息怒,息怒,微臣向来便是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呵呵,您若哪天听微臣跟您说话七弯八绕的,估计您也得把我给斩了……”

    皇上叹息道:“真不知道朕为何会重用你这种人……方铮,朕今日跟你提起这事,自然要说清楚,朕死之前,有两件事一定要办好,一是将太子顺利的废黜,二是册立新的储君,这两件事都很难办。”

    “废太子且先不说,朕原本以为,废旧立新之后,朕再留下遗诏,然后由信任的大臣保管,待朕死后,便将遗诏拿出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于是新皇即位,天下臣服。可是,朕这些日子仔细想了想,觉得仍是不行。诸皇子虎视耽耽,甚至有的皇子手中还掌握着部分兵权,新皇若想平平安安登上皇位,恐怕不太可能,所以,朕必须提早做好安排……”

    方铮苦笑道:“皇上,微臣不说您也知道,太子……很难废黜啊!最让人头疼的是,他跟多名军中将领来往密切,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重蹈去年潘逆谋反的覆辙,这一次微臣可说什么都不会再一个人傻乎乎冲出城搬救兵了……”

    皇上点头道:“不错,确实有点难,不过他只是太子,而朕,是皇帝!没有人能阻止朕!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

    方铮喜道:“莫非皇上已有万全之策?”

    皇上摇头道:“没有。”

    方铮顿时石化,牛逼烘烘的说什么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结果什么对策都没有,难道你打算到时候对着叛军震虎躯,散王霸?

    皇上目注方铮,笑道:“世上之事,变数太多,如人意者少之甚少,岂能轻言‘万全’?做任何事都要冒风险的,身处高位者,尤其不能太乐观,未虑胜而先虑败,方铮,这些话你可要仔细记住了。”

    “太子羽翼已丰,若仓促下旨废黜,朕恐怕他会不顾一切率军逼宫,而太子手中掌握的兵力不少,去年潘逆叛乱后,朕乘机将神策军中的将领清洗了一遍,如今拱卫京城的几路大军,朕已牢牢抓在手里,所以,太子若率军逼宫,他引来的,必是戍边的边军,这些边军当初朕将他们分为四路,其一,是驻守在幽州的柴梦山所部,兵力共计十万,其二,是驻守檀州的左文所部,兵力共计八万,其三,是驻守夏州的董成所部,兵力共计六万,其四,是驻守在兴庆府的王文剑所部,由于兴庆府是当初防范突厥人的第一道防线,所以朕布置的兵力最多,足有十五万大军。”

    “朕当初布置这四路大军,分驻我朝的北方和西方,主要是防范突厥人南下,我朝兵力十之六七,皆布于此,而我朝南方由于都是一些边陲小国,兴不起风浪,故而兵力最少,不足一提。“

    方铮脸色有些灰败,哆嗦道:“皇上,那四路大军……不会都投靠太子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皇上,咱们还是收拾东西赶紧跑吧,京城太危险,咱们全家造船出海散散心,过个七八十年再回来看看……”

    “说什么混帐话!朕是皇帝,是天下共主,岂能如丧家之犬一般临危逃跑?”皇上怒道。

    方铮一窒,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不骂人么?落跑是为了保存实力,什么丧家之犬,真难听!

    皇上叹气道:“方铮,如今你也是朝中重臣,为何性子还跟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遇到难事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你为何从不愿堂堂正正拿起刀剑,为了朝廷,为了家人,与敌人正面战斗一次?”

    方铮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战斗?别傻了,开什么玩笑!打仗会死人,很危险滴……”

    话未说完,见皇上阴沉着脸,神情不善,方铮顿时硬生生止住了话势,非常乖巧的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掰扯了,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根本没办法达成共识。

    “拱卫京城的神武,神策,龙卫等大军,加起来共计十余万,而戍边的四路大军,太子顶多能勾结其中的两路就很不错了,所以朕的胜算比他更高,现在朕最担心的,是城内的城防军……”

    “城防军?”方铮面色怪异,颇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东张西望。

    城防军,顾名思义,是驻守在京城之内,负责防卫京城,和平时期顺便协助金陵府衙维持城内治安,抓贼缉盗等等工作。城防军等于是拱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是说,如果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准备攻城了,这才需要城防军守城退敌。

    平日看着城防军不怎么重要,一旦遇到战事,他们却是全城百姓唯一的倚靠,京城的城防军数量不少,大概有五万余人,全都驻扎在城北的军营之中,而他们的领军大将,正是京城守备将军,方铮方大将军是也。

    皇上斜睨着他,似是看出了方铮的心虚,冷哼道:“朕封你为守备将军,恐怕你连城防军的军营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方铮赶紧陪笑道:“微臣明日便去军营看看,回来再向皇上汇报军营长啥样儿……”

    “城防军的重要性想必你还不明白,朕告诉你,就算太子引来千军万马,朕都不怕,朕有办法将他们一举击溃,可朕担心的是祸起萧墙!若城防军里有太子的心腹,届时敌军兵临城下,城防军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敌人放进城来,那时便大势去矣!当初朕封你为守备将军,为的,就是让你将城防军牢牢抓在手里。”

    方铮心中一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张桀骜的面孔,城防军副将,秦重!

    当初潘尚书被关在天牢里,向他提供的那份效忠太子的将领名单,头一个不就是秦重么?

    心虚的瞄了皇上一眼,方铮陪笑道:“那什么……皇上,城防军……恐怕真的不是那么靠得住呀……”

    “何出此言?”

    “城防军副将,秦重,他……呃,他是太子的人。”

    “秦重……”皇上半阖着眼,喃喃念着这个名字。

    “微臣之所以没去城防军上任,主要是因为秦重已将城防军牢牢抓在了手里,城防军被他经营得如同一块铁板,微臣实在很难把这支军队抓过来呀……”

    皇上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方铮,朕命你一定要将城防军抓在手里,不论用什么手段方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过来!城防军绝对不能落到太子手中!”

    “要不,找个借口把秦重杀了,或者将他调离……”

    “不行,此举只能打草惊蛇,逼得太子提早行动,于己无益。你明日便去城防军军营上任,朕命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此事办妥,明白了吗?”

    方铮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皇上,去城防军的军营很危险呀……万一他们不怀好意,请我吃饭的时候在廊下埋伏五百刀斧手,以秦重摔杯为号,微臣便会被他们剁成狗肉之酱啊……”

    皇上失笑道:“你听说书听魔怔了吧?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谁敢如此乱来?你尽管放心上任就是,不用担心。”

    --------------------------

    出了宫,长平神色落寞,郁郁寡欢,方铮也眉头深锁,长嘘短叹。

    夫妻俩坐在马车内大眼瞪小眼,令方铮心头有些烦躁。瞧这趟宫给进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停车!”长平忽然大喊道。

    马车顿时停住了。长平一掀车帘子,还没等方铮发问,她便兴冲冲的拉着方铮下了车。

    “哎,干嘛呀?停下来干嘛?”方铮不明所以。

    长平显然比刚才开朗了一些,像个见着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兴奋的指着街边一家酒楼的招牌,高兴的道:“夫君,你看!”

    方铮凝目望去,却见招牌上写着“八仙楼”三个字,方铮顿时心中一暖,紧锁的眉头也松开少许,面上露出温馨的微笑。

    当初自己决定接受长平,小姑娘高兴不已,两人不顾惊世骇俗,公然的牵着手在大街上甜蜜的走在一起,然后在这家八仙楼用饭,吃完发现彼此都没带银子,于是堂堂华朝首富之子,和尊贵雍容的公主殿下双双上演了一出吃霸王餐,吃完鞋底抹油就溜的好戏。

    故地重游,二人如今已成夫妻,不由令人感慨万分。

    长平目注八仙楼,眼中露出怀念和幸福的目光,转过头像个小女孩一般撒娇道:“夫君,我肚子饿了——”

    方铮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本老公也饿了,好,进去吃一顿!”

    长平两眼一亮,期待的道:“吃完之后呢?”

    方铮闻弦歌而知雅意,朝长平眨眼道:“你今天带银子了吗?”

    长平兴奋的连连摇头。

    方铮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故作苦脸道:“我也没带……”

    长平开心的皱了皱鼻子:“但我今儿还非得吃这一顿不可!”

    “好主意,夫人,你先请……”

    “岂敢岂敢,夫君,还是你先请吧……”

    “甭客气了,一起进去,找个离门近点儿的位置,吃完看我的眼色,赶紧扯呼……”

    “唯夫君马首是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太子的实力

    八仙酒楼内。

    暗红色泛着淡淡油光的梨木桌边,方铮和长平相对而坐,如当初一样,长平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给方铮斟酒布菜,不时掏出手绢儿擦一擦方铮吃得满嘴油光的嘴。

    两人静静的坐着,不时抬眼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看到甜蜜而幸福的光芒,一闪一烁,感觉温馨而舒服。

    方铮和长平不是普通人,一个是手握大权的朝廷重臣,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出则扈从如云,入则锦衣玉食,何曾有过如此温情甚至带着几分浪漫色彩的小楼对酌?

    相濡以沫,白头偕老,这种自古以来便被诗人文人歌颂的爱情,对于位高身贵者,却是异常难得的。很幸运,方铮和长平找到了彼此,拥有了彼此,方铮相信,再过一百年,两百年,当他和长平已变成方家祠堂里的两块牌牌时,他和长平的故事,仍然会被他们的子孙们时常说起,那个风云涌动的年代里,有这样一对男女,他们彼此深爱着,不论富贵或患难,始终不离不弃……

    方铮看着长平满溢着幸福的俏脸,如花儿在春风中欣然绽放,方铮心中一动,笑道:“老婆,给你变个戏法,睁大眼睛仔细瞧好哦……”

    长平欣喜点头,然后果然便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着方铮。

    方铮向长平要过她的手绢儿,洁白的手绢儿芳香扑鼻,一股女子身上的馨香荡人心神。

    方铮神秘的朝长平挤了挤眼,然后两手灵活的将手绢儿不停的折叠,翻转,压边,动作花俏,令人目不暇接。

    很快,手绢儿在方铮的手中变成了一朵绸做的玫瑰,栩栩如生,怒然绽放,一如长平花儿般的俏颜。

    长平不敢置信的捂着小嘴,美目中露出狂热的惊喜,激动的看着方铮手中那朵洁白的玫瑰,长长的睫毛扑扇几下,禁不住红了眼眶。

    方铮笑眯眯的眨眼道:“怎么样?好看吗?”

    长平欣喜得说不出话,小脑袋猛点。

    方铮笑道:“此花名叫玫瑰,有点儿像咱们的月季花,它产于遥远的波斯国,嗯,很远很远,在那个国家,玫瑰代表着忠贞不渝的爱情,他们每年有个节日,名叫情人节,在情人节里,年轻的男子便会采下一束玫瑰,献给他心仪的女子,以此来表达他对女子的爱意……”

    看着长平感动得流下泪来,方铮将手中的玫瑰递到长平面前,笑道:“老婆,喜欢吗?”

    长平小心的接过玫瑰,心中欢喜得直想扑在方铮的怀里,狠狠的将她的男人狂亲一番。

    方铮赶紧道:“老婆,这儿是酒楼,控制并保持好你高昂的情绪,咱们回家搂在一块儿互相狠狠的亲个够,咱们不但要亲脸,还可以亲别的地方……”

    长平闻言啐了他一口,嗔道:“几句话就没正经了!你这人怎么老这样?”

    长平喜过之后,俏脸忽然泛起几分愁意,犹豫了一下,小心道:“夫君,我……我想回宫住几日……”

    方铮一楞,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正经起来,闻言点头道:“也好,多陪陪你父皇,也许……也许他的病好得更快……”

    长平苦笑道:“夫君你就别安慰我了,刚才在宫里,我已找御医问过,父皇的病,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长平说着,心中一酸,禁不住落下泪来。

    方铮一阵无语,生命是脆弱的,再多的财富,再大的权力,再尊贵的地位,也改变不了生老病死,这本是天注定的,尊贵如皇帝者,也无力逆天。

    长平看着方铮,幽幽道:“夫君,最近京城里传言四起,你和父皇是不是……是不是打算对太子……”

    方铮苦笑道:“宓儿,你本就出身皇宫,这事儿也瞒不得你,你父皇病重,诸皇子蠢蠢欲动,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一直都是同进同退,这次若被别的皇子趁机上了位,你哥哥和咱们方家必然会被他们清洗,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呀!我不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因为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些,我只是想拼力保你哥哥上去,为他,也为咱们方家,换得一世太平和荣耀……”

    长平低垂着头,语气充满了无奈:“夫君,你不用解释,我都理解的。我自小在宫中长大,什么样儿的勾心斗角我没见过?乱世之中,身不由己的岂止平民百姓?其实咱们皇族比百姓的苦衷更多,很多不愿去做的事情,情势都逼得你不得不去做,这也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

    方铮笑道:“宓儿,如果你哥哥这次当上了太子,咱们干脆带着嫣然她们出京游玩去吧,玩个三年五载再回来,京城里破事儿太多,我实在是待得腻味了。”

    长平雀跃道:“好啊好啊,我这辈子还没出过京城呢。咱们去江南看看,然后再去大雪纷飞的塞外漠北,去四季常春的大理……很多地方我都想去。”

    方铮咳了咳,转着眼珠子笑道:“老婆,别忘了,今儿咱们是来吃霸王餐的,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就运一下气,咱们准备开溜……”

    正说着话,方铮眼角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萧怀远?”方铮大讶。

    酒楼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萧怀远正背对着方铮,脑袋左瞄右看,跟做贼似的,举止诡异得很。

    这家伙怎么跟鬼似的?甭管在哪儿都能遇着他,瞧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

    方铮满肚子坏水又开始咕噜冒泡儿,转了转眼珠,对长平笑道:“老公我改主意了,今儿咱们不吃霸王餐,本大仙掐指一算,今日有人请客,嘿嘿……”

    长平讶异道:“谁请客呀?”

    方铮坏笑着朝萧怀远的背影努了努下巴,道:“看见那个人没?你仔细瞧瞧,那人身材大小高矮胖瘦,是不是长得特像一个准备挨刀的冤大头?”

    长平见他坏笑,情知他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不由嗔笑着捶了他一拳,骂道:“你就使坏吧!人家没招你没惹你,遇到你,也真够倒霉的。”

    方铮嘿嘿奸笑两声,忽然举起手,大声招呼道:“萧兄!萧怀远!”

    萧怀远被人叫到名字,不由浑身一颤,惶恐的转过身来,转身那一刹那,方铮看见楼梯口处,有一道身着粉红宫裙的丽影慌张的一闪即逝,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方铮顿时大悟,这小子跑酒楼偷会佳人来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两人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萧怀远这小子忒不大气了。

    萧怀远神情惶然的张望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方铮,萧怀远一见之下,不由松了一口气,擦着满脸的冷汗,几步走到方铮桌前。

    “啊!这不是方兄吗?小弟这厢有礼了!”萧怀远一副偶遇的惊喜表情,装模作样的拱手道。

    方铮最见不得的,便是他这种虚伪的劲儿,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铮觉得萧怀远这小子在自己面前从没说过一句人话,从这个角度来说,萧怀远这是没拿他当人。

    “哎呀!这不是萧兄吗?久违久违了!”论起虚伪,方铮丝毫不逊色于他。

    长平见这二人在人来人往的酒楼大厅里“惊喜万分”的来了一出相见欢,不由得笑成了掩嘴葫芦。

    萧怀远仿佛刚看见长平一般,一见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似乎认出了长平的公主身份,忙拱手道:“萧某见过公……”

    “哎!萧兄,此处人多嘴杂,身份不足为外人道也。慎言,慎言……”方铮赶紧打断了萧怀远。

    萧怀远识趣的改口道:“……萧某见过嫂夫人。”

    长平笑了笑,淡淡道:“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方铮热情的道:“萧兄,瞧你面有菜色,这会儿肯定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快坐下,都说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咱俩有缘,一起喝几杯吧。”

    萧怀远满头黑线,“面有菜色”,瞧瞧人家这词儿用的,多有文化!

    不待萧怀远反应,方铮高喝道:“小二,再上几道菜!”

    小二急步过来,方铮想了想,道:“再添几道你们店里有名的,最贵的招牌菜,本少爷请客,你可莫让我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才是。”

    萧怀远神情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神态。

    方铮奇道:“萧兄,你怎么了?坐呀。”

    萧怀远本待拒绝,可又见公主坐在桌边,拒绝的话倒显得失礼,只得摸了摸鼻子,忐忑不安的坐在了方铮的下首。

    没过一会儿,菜上来了,小二果然给足了方铮面子,上的全都是八仙楼厨子压箱底的招牌菜。

    方铮举起筷子,热情的邀请道:“来来来,萧兄别客气,趁热快吃……”

    萧怀远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拦住了方铮,瞧了一眼坐在旁边笑而不语的长平,萧怀远尴尬的朝方铮笑了笑,低声道:“方兄慢来,吃饭之前小弟得先问问,今儿这顿饭……谁请客?”

    许是萧怀远被方铮整怕了,此时也顾不得在公主面前失了面子,直接了当的先小人后君子了。

    方铮睁大眼道:“当然是我请客,你问这个干嘛?”

    萧怀远暗中摸了摸可怜巴巴的钱袋,结巴道:“说……说话算话啊,你可不能骗我……”

    方铮不高兴的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的肚子吗?”

    萧怀远听方铮如此说,这才放下了心,毫不客气的伸出了筷子,开始大吃起来。

    方铮向长平眨眨眼,然后偏过头,对萧怀远坏笑道:“萧兄真是好兴致呀,别人会佳人都在花前月下,你倒别出心裁,跑饭馆里约会,莫非你打算在饭桌上跟人家姑娘勾勾搭搭么?”

    萧怀远闻言一口菜喷出老远,接着面色大变,颤声道:“你……你看见她了?”

    方铮也吓了一跳,看见她了?这话什么意思?莫非那女子是鬼,一般人看不见的?

    “萧……萧兄,你别吓我啊……小弟胆子小,受到惊吓就容易犯病,一病就得找你赔医药费……”方铮结结巴巴道。

    萧怀远急道:“你真看见她了?你认识她是谁吗?”

    方铮莫名其妙道:“我就见到个背影,怎会认识她?”

    萧怀远听方铮说没见到那女子的模样,顿时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下来。

    方铮却生出了好奇心,谈个恋爱,有必要怕成这样么?这小子莫非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咦?为什么说“又”?

    当即方铮便开始追问那女子到底是谁,萧怀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只顾往嘴里塞食物,气得方铮真想将桌上的盘子扣他脸上去。

    萧怀远吃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了,满足的抚了抚肚皮,笑道:“贤伉俪今日有此雅兴来酒楼用饭,小弟倒沾了光,多谢多谢!”

    方铮皮笑肉不笑的道:“别客气,尽管多吃,吃到你觉得宾至如归,我就欣慰了……”

    萧怀远笑了笑,忽然神情变得神秘起来,左右张望,然后凑到方铮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方兄,如今朝堂之上暗潮涌动,京城之内时势多变,方兄之身家性命危在旦夕……”

    又来了!

    方铮叹了口气,每次见到萧怀远,说不了几句话,这小子一准儿得来这么一句毛骨悚然的开场白,然后再得意的开始卖弄他不知打哪儿听来的第一手小道消息,屡试不爽,无一例外。

    方铮斜睨着萧怀远,觉得他的表情特别讨厌,故作神秘而且猥琐之极,就跟前世文化市场外徘徊的猥琐男一个模样,只差来一句“兄弟,要碟吗?”,那就齐活了。

    “萧兄,咱们好好说话行吗?干嘛每次一说正事儿你就先吓我一番?看我害怕的表情你很有满足感是吧?你这是什么阴暗心理?我都不记得你说过多少次危在旦夕了,如今我还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儿,一根毛都没少。”

    萧怀远刻意营造紧张气氛的心思被方铮道破,不由讪讪的笑了笑,低声道:“那小弟就直说了,小弟知道方兄与太子……”

    萧怀远忽然警觉的住了嘴,尴尬的望向长平。

    长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你继续说,别管我,你们男人的事儿我不掺和。”

    萧怀远小声的告了罪,这才继续道:“……方兄与太子如今虽谈不上势成水火,可是莫怪小弟直言,你与太子之间迟早会有冲突,方兄有何打算?”

    想套我话?方铮斜瞟了他一眼,心中不住冷笑,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还不知道呢,我怎么对付太子这么高级的国家机密怎敢随便告诉你?

    方铮眨了眨眼,反问道:“不知萧兄有何高见?小弟愿洗耳恭听。”

    萧怀远表情严肃起来,盯着方铮正色道:“方兄,明人不说暗话,小弟知道皇上有意废黜太子,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们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了,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太子会有何反应呢?他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将他废黜吗?他会任由皇帝的宝座从此旁落他人吗?”

    方铮笑道:“想必太子殿下已经达到荣辱不惊的境界了吧。”

    萧怀远冷笑道:“如果你真这样想,那小弟不得不佩服方兄,你实在太过单纯了。”

    “我本来就是个单纯的小伙子,心中充满了阳光……”

    “我相信皇上和你多少已经猜到,太子必然会有大逆不道的举动,拱卫京城的四军已被皇上牢牢掌握,你和皇上的眼光盯在戍边的边军身上,你们以为太子的全部实力便是勾结边军,届时率军逼宫,对吗?”

    方铮微微动容,这小子怎么好象什么都知道似的?

    萧怀远冷笑道:“若你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边军那里,小弟不客气的说一句,太子绝对会给你们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大意外,这个意外必定是你们所不愿看到的。”

    方铮吃了一惊,急问道:“萧兄何出此言?”

    萧怀远叹了口气,道:“经过我多日打探,在太子府里隐隐约约探到一件天大的机密,太子……太子手中有一支非常神秘的精兵,就在……就在京城附近。”

    “什么?”方铮大惊失色:“说清楚点!到底什么意思?”

    萧怀远摇头道:“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太子手中有这么一支军队,但他们有多少人,驻扎在何处,由何人领兵,平日训练如何,这些具体的事情我却无法打探得到……”

    说着,萧怀远喟叹道:“太子的实力,实在是……高深莫测啊,我甚至都不知道,除了这支精兵,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皇上若想废黜太子,你一定要劝他谋定而后动啊……”

    方铮如遭雷击,一时楞楞的出声不得。

    万没料到,太子除了勾结边军外,手中居然还有一支由他直接掌握的精兵,而且就在京城附近,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挥师攻城,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太子既然有这个能力攻打京城,为何情势对他已如此严峻了,还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呢?”方铮对这个消息仍保持怀疑。

    萧怀远苦笑道:“太子比你想得更远,一旦他动用了武力逼宫,那么他就失了民心,在官员和百姓眼中,他就是个窃国的逆贼,将来就算他登基为帝,也要花无数的时间和精力,来挽回失去的民心,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太子不会用武力来实现他做皇帝的企图……”

    方铮恍然,心也提起老高,太子这家伙够阴险的,不声不响的便在京城外给自己训练了一支新军,若皇上和他的目光只盯着边军的话,恐怕到时候真会着了他的道儿,到时废黜太子的圣旨一下,这支神秘的军队肯定会趁机直入京城,那时大家就全玩完啦。

    回去后一定要将影子悉数派出去,全力在京城四周打探,到底什么地方容得下一支不明数量的军队,他们要训练,要扎营,动静肯定不小,一定能打探得到。

    方铮目注萧怀远道:“萧兄,谢谢你!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若非是你,恐怕皇上和我真的危在旦夕了,承你的情,以后我方铮便真正拿你当朋友。”

    萧怀远一楞,接着瞪眼道:“合着你以前一直没拿我当朋友是怎么着?”

    方铮笑道:“你这家伙一直鬼鬼祟祟,身份又神秘得紧,我怎么敢拿你当朋友?”

    见萧怀远又开始大吃起来,方铮暗暗一笑,今日他打算做一件对不起朋友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聊得差不多了,方铮朝长平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萧兄,这家酒楼酒菜如何?味道不错吧?”

    萧怀远手里抓着一只鸡腿,毫不斯文的啃着,吃得油光满面,闻言连连点头,夸赞不已。

    方铮一副“你快乐就是我快乐”的表情,欣慰的道:“你喜欢就好,这样我也少了几分愧疚了……”

    萧怀远一楞,“你愧疚什么?”

    方铮面带愧色的道:“因为我正要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以后我想起今日所做之事,可能会觉得非常的无地自容……”

    萧怀远听得莫名其妙,正要发问之时,忽然见方铮拉过长平的手,朝他坏坏一笑,接着大叫一声:“跑!”

    只听得“嗖”的一声,萧怀远一眨眼,方铮和长平二人便跟一阵风似的,跑得无影无踪,身形之快,甚至带起了几片树叶,在半空中摇曳飞舞……

    萧怀远眼睛瞪得溜圆,对眼前发生的一幕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他嘴里还咬着一根鸡腿,仍旧呆呆的坐在桌边,像做梦似的恍恍惚惚,脑子里有点缺氧……

    旁边经过的店小二惊奇道:“咦?这两人跑得真快呀,幸好还有一个坐在这儿,不怕没人结帐……”

    萧怀远浑身一激灵,接着面色大变,吐出嘴里的鸡骨头,一个箭步冲到酒楼门外,指着方铮消失的方向跳脚骂道:“方铮!姓方的!孙子哎!你又阴我……”

    …………

    …………

    方铮和长平边跑边笑,一直跑到大街尽头,才慢慢停了下来。

    长平咯咯笑骂道:“你也太缺德了!损不损呀!那人到底是谁?真够倒霉的…………”

    方铮喘着气笑道:“那是个经常自称有满肚子苦衷的人,一个藏头藏尾鬼鬼祟祟的家伙,不过你放心,他的人品虽然不怎样,但他为人还是很大方的,请公主殿下吃顿饭,想必他也乐意得紧……”

    远远的,传来萧怀远的嘶吼声,声音悲愤而苍凉:“你们别拉着我!我没钱!把我拉到官府我也没钱……我就白吃了,怎么着?哎呀!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方铮!孙子哎!我跟你没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入营

    回府的路上,方铮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他和皇上都没想到,太子手中竟然还掌握着一支不明数量的精兵。左算右算,他们还是低估太子了。

    早该想得到的,如今京城之中传言满天飞,情势对太子如此不利之下,他居然还坐得住,没任何动作,如此气定神闲,原来他早有了必胜的把握。

    不过今日既然萧怀远把这个惊天的大秘密告诉了他,只要找到那支见鬼的不知藏在哪个山旮旯里的精兵,并且一举灭了它,太子想必脑门会冒冷汗吧?

    想到这里,方铮将手伸出马车帘子外,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很快,一名影子下属跟了上来,方铮低声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影子下属抱拳应命,头也不回的朝影子营地奔去。

    找那支军队的事,便交给影子们去做吧,平日里总听温森吹牛,说什么全天下没有影子找不出来的东西,就算一根针掉进大海里,他们都有办法将它捞出来,这回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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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

    太子目含笑意,看着秦重迈着军人的坚实步伐,满身戎装的走到他面前,肃然向他抱拳行礼,太子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欣赏之意。

    五年前,秦重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军中校尉,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低级小军官。沉默而不通世故,所以尽管他练得一身本领,却一直被上司所排挤,多年不得升迁,终日郁郁寡欢。

    太子是在一次代表父皇犒军,并观看军中演武时发现他的。

    当时军中比试个人武艺,秦重身手不凡,一人打五个彪形大汉,仍显得游刃有余,太子大加赞赏,当即便向领兵的将军要下了秦重,暂将他收入太子府中担任侍卫。后来太子对他愈加赏识,又将他送入禁军从士兵做起,以后的这几年,秦重的官职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到现在,做了三品副将,统领五万城防军。

    太子觉得,栽培和提拔秦重,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之一,从一堆灰尘之中,发现这样一颗耀眼的将星,而且看着他锋芒渐露,直至一飞冲天,对太子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因为这位将军,是他一手缔造的,每次看着秦重,太子便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造物主,正在细细欣赏自己精心造出来的杰作。

    “秦将军,多日不见,孤对你十分挂念啊,呵呵。”太子笑得很爽朗,连日来京中的各种传言对太子府造成的阴霾,仿佛都随着笑声一扫而空。

    “多谢殿下抬爱,末将感激不尽。”在太子面前,秦重仍一丝不苟的保持着礼数。

    太子微笑着摆摆手,吩咐道:“来人,给秦将军赐座。”

    秦重忙躬身道谢。

    二人坐定,太子目注秦重半晌,忽然笑道:“秦将军,你今年有三十多岁了吧?可已成亲生子?”

    秦重恭声回道:“回殿下,末将三年前已成亲,去年贱内为末将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刚满周岁。”

    太子笑道:“平日孤不曾与将军话家常,倒不知此事,孤实在惭愧呀。将军成亲,为何不知会孤一声?孤连一点心意都未表示,岂非失了礼数?”

    秦重忙道:“殿下日理万机,末将岂敢因这点小事烦扰殿下?如此,末将之罪也。”

    太子朗声大笑,目光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识尊卑,知进退,秉礼节,孤果然没看错人。

    二人闲聊几句之后,太子挥退了前殿的侍从,宽敞的前殿很快便只剩太子和秦重二人。

    太子方才微笑的神色已经不见,表情从未有过的肃然与阴森。

    “秦重,孤今日要你说句实话,你,忠于孤么?”

    秦重一楞,似乎预感到太子要跟他说什么,心中猛然一沉。

    如果太子仍是那个心无二念,安心等候父皇传位给他的太子,秦重当然愿意全心忠于他,毕竟他是未来的国君,忠于他,与忠于皇上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是,如今京中传言四起,太子又几次在他面前隐晦的表示过不臣的野心,此时太子问他这个问题,让秦重感觉分量非常沉重。

    不可否认,秦重如今的前程和地位都是太子给予的,太子对他恩同再造,若非太子,他秦重如今可能仍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校尉,处处被上司排挤,打压。也许等他老得再也拿不动刀枪了,他的上司便会发他几两碎银,几袋粮食,一脚将他踢出军营。他的晚年,也许比一条四处流浪找食的野狗好不了多少。

    可以说,太子当年的赏识,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他多么希望太子能如愿,太太平平的继承皇位,顺顺利利的坐上龙椅,免了他良心上的苦痛和挣扎。

    可是,今日太子当面问他这句话,分明已经表示,太子,已经打算有所动作了,他的动作,是秦重所不愿看到的。

    秦重是个天生的武将,他熟习兵法,武艺精深,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君臣大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贤传下来的道理,早已在他脑海里打上了烙印,深入骨髓。当一切已经背离了他的初衷,他又能如何选择?

    “殿下对末将恩同再造,末将愿为殿下效忠!”

    秦重起身跪在太子面前,低着头,坚毅的面容止不住的抽搐了几下,眼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

    他没得选择。早在太子赏识他,提拔他的那天起,他的命运便已注定和太子绑在了一起,尽管他心中万分不愿。

    太子看着秦重跪在他面前,愿为他效忠,竟然破例没有去扶他,他对秦重的回答很满意,他需要这样一个回答。

    秦重起身,太子满面肃然,前殿内,太子阴冷的声音,如同野兽捕捉猎物前的低吼,秦重半垂着头,一字不落的将太子的每一句吩咐都听在耳中,除了抱拳应命,没有多说一句话。

    良久,秦重告辞而去。

    太子望着秦重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范瑞悄无声息的走到太子身边,笑道:“恭喜殿下,秦将军愿为殿下效忠,您离大业成功又近了一步。”

    太子冷冷的笑了几声,随即开口,语气阴森狠厉:“先生,吩咐下去,派些得力的人手,守在秦重的府外,暂时不必惊动他的家人,若事态不对,马上将他的妻子和儿子挟来控制住,不得有误!”

    范瑞一惊,忙恭声应命。

    转身走出前殿的时候,范瑞觉得整个背部都被冷汗浸湿了,春风拂来,竟带着几分寒意,沁入肌肤,令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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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方府。

    方铮一身戎装披挂,顶束紫金冠,身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站在铜镜前顾影自得,意气风发。

    痴痴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方铮无限爱怜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子帅成这样,别的男人怎么活呀……”

    “噗嗤”

    身后的嫣然捂着小嘴笑不可抑。

    方铮回过头,又摆了个酷酷的造型,英姿勃发的道:“汝观吾之容貌,可像人中吕布乎?”

    嫣然笑问道:“夫君,吕布是何人?”

    “他……他是个精壮的帅哥,可惜人品不太好。”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知道三国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

    “夫君披上这身戎装,意欲何为?”

    方铮闻言,原本意气风发的英姿顿时一垮,脑袋无力的耷拉下去,愁容满面的道:“去军营当将军……唉!”

    自从前几日皇上告诉他城防军的重要性后,方铮就不得不临时赶制了这套戎装铠甲,硬着头皮打算去军营当他的京城守备将军,还要执行一个基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城防军上上下下的军官和士兵们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上年纪越大越糊涂,副将秦重已将城防军经营得铁板一块,凭什么他方铮一去人家就心甘情愿的为他效忠?开什么玩笑!王霸之气就算散得铺天盖地,人家也不可能匍匐在他脚下呀。

    现在方铮只能祈祷,希望秦重不会给他太大的难堪,要不,进了军营先拍拍他的马屁?方铮有些犹豫不定。

    古往今来,上司给下属拍马屁这种荒谬的事,恐怕还没发生过吧?自己开这个先河,是不是影响不太好?

    深深的皱着眉头,方铮在犹豫中出了门。

    身后跟着数百名侍卫和久违的……杀手哥哥。

    为了以防万一,方铮还是觉得身边多带点人比较好,一来给自己壮胆,二来有了什么意外他们可以保护自己。

    这年头卑鄙的人太多了,谁知道秦重会不会暗中在军帐外埋伏下五百刀斧手?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冲进去将他剁成狗肉之酱,拼都拼不起来。看了那么多书,听了那么多故事,方铮知道很多显赫的历史人物就是这么傻乎乎的被人剁成了饺子馅儿。

    方府门口,方铮抬腿登上马车,钻进车厢的一刻,英姿勃勃的方大将军忽然转过头,哭丧着脸,像个小可怜似的,对杀手哥哥道:“老大,待会儿记得一定要保护好我啊!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带着我闪人,你要知道,我是个脆弱的男人……”

    杀手哥哥不耐烦的一扭头,挥苍蝇似的将方铮赶进了车厢,马车驶动,数百名侍卫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朝城北驶去。

    城北的城防军营倚着高大坚实的北城墙而建,远离了繁华的城区,但仍在京城之内,营外用木制的栅栏,围成了方圆十数里的大营地,城防军共五万余人马,每日除了必要的轮流进入城区巡逻之外,大部分士兵都在这个军营中操练,生活。

    方铮的马车一直行到了高大宽阔的军营辕门之前,他伸手掀开车帘一角,眼见连绵十数里的军帐营房,和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往不息的士兵们,以及校场上传来的震天喊杀声,还未进军营,方铮便感觉到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战栗。

    方铮坐在马车内不禁浑身一哆嗦,面如土色的寻思起来。

    妈的!五万人马,每人撒一泡尿就能活活把老子淹死,皇上居然还要我去将他们掌握在手中,怎么掌握?贿赂他们?不知把我名下那几家青楼的姑娘们叫来慰安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亲切而且有人情味的好上司?

    犹豫了一下,方铮终于还是决定放弃了这个打算,五万人一个个的上,老子手下的那些青楼姑娘们会活活被他们轮死,这买卖太亏本了,不干!

    马车行至辕门前,只见把守辕门的士兵中走出一名校尉,扬手大吼道:“来人住马!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声音高亢,隐隐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方铮在马车内吓得又是一抖,掀开车帘对杀手哥哥道:“哎,听到了吗?人家不让进,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别惹人家不高兴……你瞧,那人长得好凶哦……”

    杀手哥哥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他们的将军,你怕什么?”

    怕什么?问得多新鲜呐!老子这破将军是皇上封的,谁知道秦重还买不买皇上的面子?他若不买,回头我一进军营,他便砍了我的脑袋来个誓师祭旗,我死得多冤呐!

    左右犹豫了一番,没办法,城防军是必须要抓在手里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于是方铮一把掀开车帘,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居高临下的大声道:“我乃京城守备将军方铮,奉皇命,来此上任,这是我的腰牌和兵部的任命文书。”

    守辕门的校尉闻言神情一凝,与手下的士兵们互视几眼,便走上前来,双手捧过方铮的腰牌和文书,然后大声道:“请将军稍等,标下入营验过腰牌文书后,再请将军入营。”

    方铮点了点头,校尉便捧着腰牌和文书,飞快的跑入营中。

    方铮特意观察守辕门的士兵们的脸色,发现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中不时闪过几分疑惑,仿佛在质疑皇上为何会派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来当他们的领兵大将,看向方铮的目光中皆含着几分轻视和防备之意。

    方铮观察半晌,越看心越沉,窥一斑而知全豹,守辕门的士兵神色中对自己毫无尊敬之意,而且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防备的色彩,由此可知整个军营的士兵们对自己将是一个什么态度。这次上任,看来委实是件苦差事呀。

    等了一柱香左右时辰,军营中忽然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方铮站在车辕上,吓得不自禁的往后一倒,亏得杀手哥哥伸出手在他身后扶了一把,这才没在士兵们面前丢脸。

    “大白天的,谁,谁放炮仗?”方铮贼眼珠子四下打量,神色惊疑不定,双腿微曲,一副情况不对,立马准备撒丫子落跑的模样。

    杀手哥哥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是军营的鸣金声,示意士兵们停止操练,连这你都不知道,怎么当的将军?”

    你以为老子乐意当这破将军?方铮有些恼羞成怒。

    紧接着,一阵沉闷的鼓声响起,沉闷而急促,疾如雨点,声若奔雷。

    然后只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军营的辕门忽然大开,数千名士兵排成两行整齐的队伍,队伍很长,一直延伸到营中宽阔的校场之上,延绵数里。

    最后一群浑身穿戴着铠甲戎装的将军打扮的人出现在方铮的视线中,他们也按军中职位大小,排成了队列,领头的是一位副将模样的中年汉子,面色黝黑,星目剑眉,神情肃然,不怒自威。

    方铮仔细一瞧,此人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秦重。

    瞧他们的举动,应该是率军出营来迎接自己的。

    方铮原以为自己进军营会受到冷落,却没想到秦重还挺够意思,居然摆出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这让方铮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见众将领向他走来,方铮不敢托大,赶紧跳下马车,堆出满脸笑容迎上前去。

    众将领行到方铮面前,一齐抱拳行军礼,并齐声道:“参见方将军!”

    方铮急忙拱手回礼笑道:“客气客气,各位将军免礼,本官……咳,本将军实在不敢当啊!”

    秦重看了方铮一眼,肃然的神情丝毫不改,硬邦邦的道:“将军亲临军营,末将理当迎接。”

    方铮闻言不由感到一丝惭然。

    皇上下旨封他为守备将军也有好几个月了,今日居然还是头一次来上任,若论整个华朝最懒惰最不负责的官员,恐怕方大将军当数第一。

    “秦将军言重了,呵呵,呵呵……本将军一直忙于朝中事务,片刻都分不开身,以至于到现在才来军营上任,本将军实在惭愧呀!这些日子有劳秦将军一手操劳营中大小事务,本将感激不尽,秦将军,你辛苦了!瞧,跟我上次见到你时比起来,你瘦多了,也黑多了,军营很苦吧?伙食还好吗?你要小心身子啊……”

    方铮像看着久别的恋人一般,心疼的注视着秦重,眼中的深情和缠绵,话语中的殷切和关心,直令站在一旁的将军们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望向方铮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怪异。

    毛骨悚然的岂止那些将领们,方铮自己都恶心得忍不住想吐了,妈的!别人用起怀柔的手段来怎么就那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老子说几句怀柔的话跟他妈窑子里的老鸨拉客似的,风骚之极!

    差距啊!

    方铮心中浮起几分无奈。老子天生就不是当政客的料!

    听到方铮这番肉麻的关心之语,秦重满不自在的抖了抖身子,像在抖落浑身的鸡皮疙瘩一般,随即嘴角一扯,就当笑过了,然后重重的朝方铮一抱拳,凛然道:“将军客气了,这是末将该做的,将军,请入营!”

    方铮刚要继续跟他套瓷,却见四周的将领士兵们动作一致的朝他施礼,一片整齐的甲胄叶片的响动后,众将领和士兵们忽然齐声大喝道:“将军,请入营!”

    声如平地惊雷,响彻云霄。

    方铮毫无防备,被吓得两腿一软,仰头便是一个踉跄,幸亏杀手哥哥手快,从后面扶住了他,站定之后,方铮忽然觉得裤裆中一阵湿意,凉飕飕的,难受极了。

    妈的!合着伙儿吓我?老子记住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比斗

    麾下将领与方铮见礼过后,众人分开两排,让出道来,让方铮和秦重走在最前,众人簇拥着往宽阔的校场走去。

    方铮这一路走得心惊胆颤,不停的左右张望,生怕从欢迎他的士兵中忽然窜出一个人来向他行刺,他紧紧挨着秦重,心里打定了主意,若真有人行刺,老子说什么也得抓着秦重,让他给老子挡刀。

    古往今来,上任上得如此心虚害怕的将军,方铮当数第一了。

    秦重对方铮害怕的模样似乎一无所觉,走在通往校场的路上,秦重沉声道:“待会儿请方将军登点将台,为众将士说几句话,也让将士们都认识一下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方铮此时正思绪如乱麻,闻言心不在焉的点头道:“好,好……”

    今日入这军营,虽说众将士对他的态度有些疏远和防备,可秦重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显得不卑不亢,在面前表现得像一个话语不多但尽职尽责的下属,丝毫没见为难他这个上司,这让方铮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秦重是太子的人,这是没错的,可他为何是这种表现?我摆明了来接收他的手下和地盘,他怎么一点敌视的反应都没有?莫非他还有后招儿等着我?

    方铮疑惑的打量着秦重,这家伙,高深莫测,都快赶上我了!

    临近校场,高达两丈多的点将台旁边,架着两面大如水车的牛皮大鼓,见方铮等人走近,围在大鼓边的十几个赤身壮汉便挥动着手中的鼓槌,咚咚咚的开始擂起鼓来。鼓声沉闷,不急不缓。

    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们听到鼓声,马上停止了操练,紧接着,一阵低沉如同呜咽的号角声响起,校场上的将士们如闻军令,迅速的找到各自的队伍,在最短的时间内排好了整齐的队列,目不斜视的平视着正前方的点将台。

    从停止操练,到集合列队,众将士表现得沉默而快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更无人喧哗吵闹,一切都在按着军中的操练守则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方铮用心观察着这一切,心中不禁赞叹不已。

    这是一支精兵,从他们刚才的表现便知道,如果他们能为皇上效力,为国征战,经过锤炼之后,这将会是一支铁血之师。

    反过来,若他们助纣为虐,为太子所用,掉转矛头对准了皇上,犯上作乱的话,这将是一支让百姓深陷苦难的虎狼之师。他们会像一群被解开了锁链,没了束缚的野兽,露出他们的獠牙,无情的撕咬着一切胆敢挡在他们前面的任何障碍。

    一定要把这支军队掌握在手中!

    方铮暗暗下了决心,若让太子控制了他们,后果很严重。

    众将士列好队,震天的鼓声和号角声也跟着停了下来,数万人站立的校场上鸦雀无声,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站在点将台下的方铮和他身后的将领们。他们的眼神锋芒毕露,锐利而坚定,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利剑,直刺人心。

    望着校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方铮忽然面色变得苍白,两片嘴唇如同中风似的,不住的哆嗦起来,两眼惊恐的看着将士们,楞在点将台下,一动不动。

    杀手哥哥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方铮扭头惶然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满场一望无边的将士们,结巴道:“好……好多人……”

    杀手哥哥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几万将士站在一起,能不多吗?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

    方铮心中的惊恐却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么多人……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打起来的话,估计自己可能打不过他们……

    “方将军,请登台!”秦重站在方铮旁边,沉声邀请道。

    点将台高达两丈有余,看起来搭建得很粗糙,全都是用一根根的原木钉在一起,台上再铺了一张破旧得早已看不清颜色的劣质地毯,显得简陋之极。

    “哇!这点将台好……好粗犷啊!”方铮对秦重赞叹道,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认同,当然,还有几分谄媚逢迎的味道,连方铮自己都浑然未觉。

    秦重矜持的笑了笑,伸手相请。他自己却非常本分的站在台下,并没有跟方铮一起上去。

    沿着原木搭建的简陋楼梯,方铮心惊胆颤的一步步登上了点将台。心中不停的嘀咕,这破台子靠谱儿吗?这年头没有质量监督局,万一这台子是个豆腐渣工程,老子上去可就有点危险了,两丈多高啊!谁他妈把点将台修得这么高?刮起台风来把它吹跑了谁赔银子?

    数万将士的注目下,方铮仍在想着这些不着调儿的琐事。

    登上台后,方铮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数万军队,站满了整个宽阔的校场,每个士兵都站得笔直,校场之上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点声音,方铮再次打从心底里赞叹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论他们到底忠于何人,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是一支非常精良的威武之师。

    方铮深呼吸了一口气,神情微沉,凝目望着将士们,气沉丹田,大喝道:“将士们!”

    底下早有传达指令的尉官将方铮的话一路传达下去,直到每个士兵都能听到,否则的话,校场如此之大,方铮嗓门再高,也不可能让这数万人都清楚的听到他的话。

    方铮一开口,全体将士便动作一致唰的一声,右拳护胸,行了个军礼。

    方铮开口之后,一时却楞住了。

    接下来该跟他们说什么?来一番爱国主义教育?让他们以后效忠自己,效忠皇上?这话说出来,恐怕秦重会不高兴吧?那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能说的?

    数万人眼睛盯着点将台上的方铮,而方大将军却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半晌没再出声儿了。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搜肠刮肚楞是没找着半句有意义的话来跟将士们说。

    时间渐渐过去,数万将士站在校场上,与方铮一起大眼瞪小眼,双方都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这数万人都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方铮急了,脸色涨得通红,右手在半空中无规则的挥舞了几下,终于憋出了一句比较有意义的话:“今晚我请大家吃肉!完毕!”

    数万人一齐楞住。

    这位新上任的将军,可真……有个性呀!

    将士们楞过之后,忽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众人毫不掩饰的露出了高兴的眼神,望向方铮的目光也终于有了些许温度,不再是冷冰冰的如同一块寒石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士兵和低级的军官,朝堂的斗争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只知道服从命令,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听谁的话。

    方铮笑了笑,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王霸之气算个屁呀!改善伙食才叫王道!孔子曰:“跟着我,有肉吃。”真知灼见呀!

    站在点将台下的十几名高级将领们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纷纷露出了不满之色,众将领将眼神投向秦重,目光中带着几分征询之意。

    秦重面无表情,只是不易察觉的轻轻摇了摇头,众将见后,又不满的冷哼一声,终于不再出声。

    方铮站在点将台上,欢呼声中终于也露出了笑容,总算开了个好头,这帮士兵们对自己有好感了,真不容易呀。

    接着方铮又感觉到心中一股钻心的疼痛,如同一把刀子在不停的剜着他的心脏,令他痛苦万分,连嘴角都不自禁的开始抽搐起来。

    五万人要吃多少头猪?

    至少也得上千头吧?这笔帐皇上肯定不会给我报销,只能自掏腰包。

    上千头猪啊!妈的!这要花老子多少银子?刚才太冲动了,若是我说请大家吃馒头,估计能省不少,哎呀!老子还是太过年轻气盛呀。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方铮小心的看了一眼神情欢欣的数万士兵,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后,方大将军终于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此时若反悔,估计不用等秦重的命令,这几万人能冲上来把自己活活踩死,再撒上孜然和盐巴,蘸巴蘸巴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剩。

    方铮沉重的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往台下走去。

    得了,下去掏银子,满世界买猪填他们的肚子去吧,所谓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今儿就当老子逛了窑子,喝了一回超级豪华的花酒。

    方铮刚抬腿,只听得台下一声暴喝,一个粗犷的声音嘶声道:“将军且慢!”

    声若洪钟,传入耳中竟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欢呼的将士们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方铮也楞住了,转头看去,却见台下一名偏将模样的大汉越众而出,站在队伍最前面,正视着台上的方铮,凛然道:“末将有一事相求,请将军承应!”

    嗬?终于来了?这是打算开始为难我了吗?

    方铮飞快的扫了一眼台下的秦重,却见他微微皱眉,脸上呈现茫然之色,似乎他也没想到这名偏将会忽然发难。

    难道不是秦重暗中指使的?方铮又看向秦重身旁的将领,见他身旁一名副将模样的中年男子微微扯了扯嘴角,目光中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果然有阴谋!方铮气得暗暗咬牙。

    顾不得去研究他们的表情,当着数万将士的面,方铮向这名偏将沉声道:“说!”

    “久闻方将军功勋显赫,多次为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曾经为救圣驾而出入敌阵,来往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威名传遍天下,末将不才,求将军与末将过上几招,指点一下末将的武艺,求将军承应!”偏将的声音铿锵有力,但眼神却不怀善意的盯着方铮,阴沉冷森如鹰隼盯着猎物。

    “什么?”方铮惊愕的往后一退,大惊道:“打……打架?”

    那偏将罗嗦了半天,解释起来只需两个字:单挑。

    意思非常明确。

    方铮心里把这偏将的祖宗十八代全都操遍了,当着几万将士的面,楞过之后,方铮却只能故作谦虚的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本将军还有事,改日再来切磋,呵呵,呵呵……”

    边说边往台下走去,心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叫着:别叫住我,别叫住我,让我消失……

    可惜,天不从人愿。

    “方将军!末将刘宣武,请将军指点!”偏将的嗓门很大,几乎半个校场都能听到。

    方铮腿一软,差点倒头从点将台上栽下去,一个踉跄险险稳住身形。

    背对着数万将士,方铮差点没哭出来。

    看吧,看吧!早说不进这破军营了,我就知道今儿不是黄道吉日,出门肯定撞邪!

    卑鄙啊!阴险啊!以大欺小啊!太不要脸了!方铮在心里跺脚大骂。

    方铮飞快向台下的杀手哥哥投去求助的眼神,不知让他代替我去打架,别人乐不乐意?

    谁知杀手哥哥面无表情,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方铮心一沉,忽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儿。

    今早出门太急,忘记给杀手哥哥银子了,众所周知,没钱他是不会干任何事的,包括帮方铮打架……

    “方将军,末将刘宣武,请求与将军一战,求将军指点!”刘宣武不依不饶,声音中已夹杂了几分火药味。

    “刘宣武!你太放肆了!还不退下!”这时秦重站了出来,厉声呵斥道。

    方铮大喜,立马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不论这刘宣武受谁的指使,想给他难堪,至少秦重帮自己解了围,这个人情绝对值得他请秦重去喝一回花酒了。

    三步并作两步奔下台,方铮如释重负的向秦重拱手笑道:“秦将军,承情了,承情了!”

    秦重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刘宣武受了训斥,脸顿时黑了下来,但秦重在军中威信甚高,他又不敢违抗,只得悻悻的扫了方铮一眼,方铮偶一回头,正好看到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讥诮,轻视和不屑。

    在这个只属于男人的校场上,方铮忽然被刘宣武的眼神刺得心头一疼。自尊心向来无限接近于零的方大将军,此时竟也感受到了自尊心受损的屈辱感,这让他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难受至极。

    转头再看校场上的数万名将士,他们也都盯着自己,那些目光充满了怀疑,嘲笑,与刘宣武看他的眼神一般无二。

    方铮脑子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耳边仿佛回荡起皇上前几日跟他说过的话。

    “方铮啊,你遇到事情的第一个念头,难道总是逃跑吗?你这辈子能逃到什么时候?天下之大,有多少地方让你逃?”

    是啊,我能逃到什么时候?回首自己穿越后的日子,几乎都是在逃跑中度过,跟混混打架,与叛军冲杀,甚至跟土匪搏斗……好象自己总是在不停的逃啊逃,不要脸面,不顾廉耻,一切都只为了保命,为了生存,可是……还能逃多久?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这样毫无责任感的逃下去?在别人轻视的眼神中度过这窝囊的一生?等自己老了的时候,我年轻时有什么值得炫耀和激动的光辉事迹能拿出来跟我的子孙们说?逃跑吗?

    方铮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不跑了,至少这一次老子说什么也不跑了,打不过人家,老子情愿被人揍死在这校场上,也得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死去!

    再说,为了服众,将这支军队掌握在手中,这场架还非打不可,若不然,被这数万士兵看轻了,以后谁会服我?

    “刘宣武,想打架是吧?指点就指点,老子怕你啊!”方铮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接着将身上穿的铠甲解开,随意的往地上一扔,活动了一下胳膊,便走上前去,在校场中间与刘宣武面对面站定了。

    数万将士的反应倒是一般,军中都是以实力说话的,在他们看来,不论是将军还是普通士兵,被人挑战了,就得勇敢的出来应战,这个时候是不必顾忌身份的。

    可跟随方铮的数百名侍卫们却惊呆了,直楞楞的盯着方铮,如同见鬼一般。

    这……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位方大人吗?

    那个以往只知道使阴招,敲闷棍,逃起来比兔子还快的方大人,今儿他这是怎么了?莫非被鬼上了身?

    杀手哥哥眼中也闪过几分惊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拢在袖中的手却不动声色的扣住了几把飞刀,暗暗凝神戒备着,准备随时出手救方铮。

    秦重双手环胸,仍旧面无表情,既没劝方铮放弃,也没命令刘宣武退下,他板着一张冷酷的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眼神闪烁不定,复杂无比。

    刘宣武见刚才畏畏缩缩的方将军,此刻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出人意料的应战了,不由也感到一阵奇怪,眼角一扫,收到秦重身旁一位副将使来的眼色后,刘宣武定下神,朝方铮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校场之中,众将士自觉的退开,给方铮和刘宣武腾出了一个十几丈方圆的空地。

    刘宣武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脚,接着便脱去了暗灰色的军服上衣,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精壮的充满了爆发力的肌肉。

    方铮吞了吞口水,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刘宣武那满身的肌肉,心中又开始叫苦。

    这家伙穿着衣服看起来整个人瘦巴巴的,没想到衣服一脱居然这么有料,妈的!这么好的身材还当什么兵呀!去做鸭子岂不是更好?

    老子刚才是不是又太冲动了?逃跑就逃跑嘛,能保命就行了,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这场比斗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要求换人的话,他们会不会同意?

    方铮还在犹豫,一名校尉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朝方铮恭敬的抱拳,道:“方将军,其实咱们军中比斗,规矩很简单,只要能把对手打倒就可以,但是徒手搏斗时,严禁任何一方使用兵刃,只有这一条,末将向将军解释一下。”

    方铮沉着脸,不发一语的点了点头。

    “方将军,若无疑问,两位这就开始吧。”

    方铮咳了咳,道:“有一个问题。”

    “方将军请讲。”

    方铮沉吟着,用商量的口气试探道:“……打拳太不斯文了,咱们换一种方式比斗如何?我推荐划拳……”

    众人满头黑线:“…………”

    方铮尴尬的笑了笑:“……当我没说,开始吧。”

    方铮话音刚落,刘宣武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招“黑虎掏心”使出,朝方铮胸口一拳击去,动作利落,拳势甚疾,方铮大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稍稍化解了拳劲,可仍然不可避免的被刘宣武的拳头击中,方铮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哎呀!”一声痛叫,整个人趔趄着仰头倒下。

    “哗!”数万将士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刘宣武出手,一招就放倒了方将军。

    这位将军,身手好象不怎么样呀……

    众将士面面相觑,表情相当失望,谁都不希望自己的领兵大将是这种脓包角色。

    方铮一骨碌翻身而起,龇牙咧嘴的揉着胸口,眼中的怒火已勃然而发。

    “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更何况你居然还偷袭,太不要脸了!来人啊!给老子把他拉下去,斩了!”方大将军翻脸比翻书还快。

    “啊?”刘宣武大惊:“将军!这是校场比试呀,你说了开始我才出手的……”

    “啊?我说过开始么?”方铮一楞,挠挠头,随即笑了,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再生气也不能不笑。

    “既然我说过,那就不算你偷袭,算了,不斩你了,呵呵……”方铮笑得非常和善。这位刚上任的将军仿佛完全不懂什么叫“令出必行”,什么叫“军令如山倒”,朝令夕改如同女人善变的脸。

    笑过之后,方铮摆出了防备的姿势,笑着向刘宣武眨眨眼:“咱们继续比试吧,这次你可得小心点哦……”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参劾

    沈信的头颅刚落地,数万将士顿时哗然,他们一直以为方将军说要斩沈信,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却没想到,这位嬉皮笑脸,毫无正经的将军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居然真的说斩便斩了,连台下的秦重将军都没拦得住。

    众将士被深深的震撼了,古来军营之内刑罚向来甚重,很多时候要维持军营的秩序,保证将士的士气高昂,往往必须要靠杀人来震慑军营中的不安分因子。

    城防军建军多年,若说刑罚,也不是没有,将士们犯了错,顶多也只是绑在旗杆上暴晒,或者打军棍,鞭笞等等,却很少有人因顶撞主将这么点小过错而被斩首的。

    很不幸,沈信将军做了方铮用来立威的第一个倒霉鬼。

    众将士望着方铮的眼神立马变了,由之前的轻视和嘲笑,变得渐渐充满了敬畏。

    他们仿佛现在才明白方铮身份的含义。那个使猴子偷桃,吐口水,洒石灰,打架全用下三滥招数的年轻人,他同时还是整个城防军钦命的将军,在这个军营之中,他说了算,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华朝的皇帝。

    沈信的头颅仍静静的搁在校场的地上,没人敢上前去收尸,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眼中仍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愕之色,仿佛还不相信方铮竟敢真的一刀斩了他。

    望着这个一柱香前还活生生的头颅,将士们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他们清楚的知道了,什么叫军法如山,什么叫令出必行。

    看着将士们的神色,方铮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目的达到了。

    “还有谁要质疑本将军吗?”高高的点将台上,方铮凝目四顾,沉声问道。

    宽阔的校场上鸦雀无声,将士们站得笔直,眼睛直视前方。

    “既然没人发言,那本将军再说几句。”方铮顿了顿,向台下扫了一眼,沉声道:“你们要记住!军令如山,军法,亦如山!当兵不是为了混饭吃,而是要时刻准备着打仗!你们每月吃的饭,领的军饷,是谁发给你们的?不是你们的上司,也不是太子,而是皇上!皇上亲笔圣旨,军饷才会从国库调拨出来,发到你们的手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有一国之君,才能让军队为他效忠,你们不识字不要紧,但这些道理,却不能不明白!”

    众将士闻言神情各异,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却是满脸不屑,更多的,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方铮心里叹了口气,若想收服这数万将士,不是杀个人吓吓他们那么简单,还需假以时日,循序渐进才是,非一朝一夕能竟全功的。

    可是……京城巨变已近在眼前,他还有多少时间去收服他们?

    硕大无比的军帐内,方铮和秦重相对而坐。

    秦重眼睛半阖,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军帐内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异常沉默,二人都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秦重叹了口气,抬起眼皮,静静的看着方铮,淡淡道:“方将军,恕末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今日……实不该杀沈信的。”

    方铮早被军帐内的气氛弄得心情非常压抑,见秦重先开了口,压抑的心情不由稍缓,闻言叹气道:“唉!谁说不是呢?年轻人,还是太不稳重了啊……”

    秦重愕然:“知道不稳重你还下令斩他?”

    方铮不好意思的一笑,望着秦重腼腆的道:“那什么……我是斩了他以后才发现自己不稳重的……”

    秦重无语:“…………”

    方铮朝他眨眼笑道:“秦将军,你为何说我不该杀那沈信?”

    秦重表情苦涩道:“沈信,乃是太子心腹,你……唉!你这次可是彻底得罪太子了。”

    方铮一惊,随即释然,早在太子朝堂上推举自己处理岳州举子叶文江被害一案时,双方已经算是翻脸了,杀了这个沈信倒也无关紧要,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反正他与太子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方铮嘻嘻笑道:“秦将军,这军帐内只有你我二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太子的心腹吧?”

    秦重闻言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随即颓然的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痛苦之色。

    方铮看在眼里,笑道:“秦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这话是没错,可是……太子殿下这根木头到底是不是好木头,却不得而知,秦将军若想站得稳稳的,不妨多找一根木头试试,我觉得我现在站的这根木头挺结实的……”

    秦重摇摇头,什么也不说,随即神色忽然变得坚毅,淡然道:“方将军,此事不必再提,秦某做事自有分寸。”

    方铮一窒,情知今日与他谈不出结果,不由有些挫败感。

    不过今日来这军营算是小有收获,虽说他这个将军没有得到所有将士们的认同,可至少方铮让他们明白了军法如山的道理,以后他们若被人煽动谋反,也许会想一想后果,沈信的榜样还立在那儿呢。

    状似随意的伸了个懒腰,方铮笑道:“今日本将军主要是来与各位认识一下,以后多走动走动,呵呵,本将军现在累了,还是回府去吧,过几日再来看大家。”

    秦重起身,不卑不亢的将方铮送出了军帐。

    方铮走后,城防军十几名高级将领一齐走进军帐内,急道:“秦将军,这个姓方的无耻小儿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想把他怎样?”秦重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在这军营之内杀了他吗?”

    一名将领狞笑道:“将军只要一声令下,末将这就带兵在军营外伏击他们,管叫他们不留一个活口!”

    “糊涂!”秦重怒叱道:“杀了他之后呢?直接起兵造反吗?你可知他在皇上眼中有多重要?连太子殿下都要让他三分,你敢杀他?”

    众将领闻言悻悻的垂头不语。

    秦重手按佩剑,慢慢踱到军帐门口,望着渐渐西沉的夕阳出神,良久,他才喟叹道:“都说时势造英雄,此人虽非英雄,可京中时势皆因他而变,将来,却不知会变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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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英雄的方大将军带着杀手哥哥和数百名臊眉搭眼的侍卫,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军营的辕门。刚登上马车,放下车帘,方铮笑吟吟的表情忽然变色,面孔变得苍白,两眼露出惊恐和后怕,额头上的冷汗冒出一层又一层。

    杀手哥哥大异,立马机警的在马车内寻找了一番,却没发现任何危险的事物,不由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比死人还难看?”

    方铮没搭理他,一个劲儿的催促道:“快!快赶车,侍卫们跑步跟着,快!”

    马车飞快的跑起来后,方铮这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冷汗道:“妈的!太受惊吓了……”

    杀手哥哥奇怪道:“你到底怎么了?”

    方铮俊脸一垮,哭丧道:“怎么了?当着五万多人的面,老子杀了一员三品副将,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你这辈子干过这么有种的事吗?”

    杀手哥哥闻言失笑,摇头老实承认道:“没有。不得不说,你太有种了!”

    方铮受到夸奖,没心没肺的高兴起来,眉开眼笑道:“是吗?我看起来是不是特有男人味儿,让女人一见就跟吃了春药似的,自动脱衣服?”

    杀手哥哥翻了个白眼,决定对他无视。

    车行一段路以后,方铮仍不放心的掀开车帘,吩咐侍卫道:“哎,派几个人,往回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大队人马追上来,如果有,大家赶紧撒丫子跑路吧……”

    杀手哥哥坐在马车里,哭笑不得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在军营里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二话不说就把人家副将给斩了,现在却又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既然做了,何不坦然以对?”

    方铮热泪盈眶:“杀手哥哥,……你说得轻巧!五万多人啊!一人放个屁都能把我吹到海边去……”

    “既然你这么害怕,刚才在军营为何非要斩那沈信?”

    方铮叹气道:“我那不是一时冲动嘛,谁让那家伙跟我叫板?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找砍吗?江湖人称‘玉面飞龙’的青龙山二当家,若被人顶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以后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说起青龙山,方铮心中莫名一疼。罗月娘还好吗?她还在青龙山领着土匪们打劫吗?

    想着想着,方铮又愤恨起来,这小娘们儿把老子玩完了,拍拍屁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等把太子解决了,非得上青龙山一次,这事儿她若不负责,我跟她没完!满大街撒传单,控诉她抛弃我的恶劣行径去!

    回了府的方铮,对今日斩了沈信的举动仍然有点耿耿于怀,嘴上说得硬邦邦,可这毕竟已经将太子得罪了个死死,以方铮圆滑的性子,还真有点儿犯怵。

    方铮在犹豫,要不,我晚上拎点儿礼物到太子府上给他赔个礼,说几句软话?

    想必太子也没那么大方,几句软话就会饶了自己,想想还是算了,把买礼物的钱省省吧,最近闹穷呢。

    看到老婆们花儿般的俏颜,方铮又立马将心事抛到了脑后,怕什么!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就收拾好行李全家逃出京城,有钱天下何处不可去?干嘛非得待在京城傻乎乎等着挨刀?

    “夫君,你穿上戎装真俊,今日去军营一切可顺利?”长平细心的贴上前,温柔的帮他解着铠甲。

    提起这事儿,方铮禁不住眉飞色舞,鼓起不太健壮的胸肌,很男人的吹嘘道:“你们的夫君我,今儿在军营斩了一个人,厉害吧?”

    说着方铮还示威一般朝长平挑了挑眉。

    众女闻言,尽皆花容失色,大大的眼睛满是崇拜和畏惧,方铮的男人尊严空前高涨。

    “哼哼,怕了吧?”

    几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还不赶紧答应让罗月娘进我方家门?”方铮虎躯一震,虎目一瞪,王霸之气四溢,不失时机的挟斩人之余威,趁机提出条件。

    几女崇拜的目光瞬间消失,表情恢复正常,没事人似的往外走去。

    “想都别想!”长平一副傲慢与偏见的表情,风情万种的扭着小腰肢,去商号查帐了。

    方铮俊脸立马一垮,哀求的拉着跟出门的凤姐,哭泣道:“凤姐,你最疼我,都说夫为妻纲,你帮我说说呗……”

    凤姐纤手一抽,翻了个小白眼,道:“没空!我要去如玉斋打理生意了。”

    方铮拉着小绿,谄笑道:“小绿,瞧,你最近漂亮了许多呀,身材也越来越好,像只又大又红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不不不,你别误会,我说的桃子不是指你的胸,是说你的脸……”

    小绿咯咯笑道:“少爷,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可帮不了你……”

    小绿翩然而去。

    “嫣然……”方铮如见救星,拉着她的小手死死不放:“嫣然,这些老婆当中,我最疼你,你在我心中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迷人,耀眼……”

    嫣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小嘴,投桃报李的赞道:“夫君,你在妾身心里,就像白雪一般……”

    “洁白,纯洁?”还是这个老婆比较有眼光。

    “下起来毫无章法。”

    “…………”

    ---------------------------

    三日后的早朝。

    金銮殿外气氛沉甸甸的,每个人心头如同压了块巨石一般,连晴朗的天气都变得阴雨连绵。整个皇宫隐隐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众大臣的脸色也如同天气一般阴沉,皱得紧紧的眉头,一言不发的坐在金銮殿一侧的朝房中,等待太监召唤上朝。

    方铮身着朝服,哼着小曲刚迈进朝房,就发现了气氛不对劲。

    “哟,各位大人,你们今儿这是怎么啦?平日里满堂欢笑,今儿怎么都跟闹了别扭似的?”方铮笑着跟众大臣打招呼。

    众臣见到方铮,纷纷强笑着拱了拱手,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难道这帮老家伙昨晚集体房事不举?方铮恶意的揣度着。

    他们不举没关系,本大人举就行。

    这时小黄门尖细的嗓音在朝房外喊道:“皇上早朝,百官叩拜接驾——”

    众大臣忙整理衣冠,手执芴板,踱着官步走出了朝房,不紧不慢的站在金銮殿外,按官阶品级排好班次,静待皇上临朝。

    整套早朝的程序做完后,小黄门轻甩拂尘,站在宝座台下,高喝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众大臣阴沉着脸,无人出声,可沉重压抑的气氛,却充斥着整个大殿,令人感到窒息。只有没心没肺的方铮,叩拜之后便倚着大殿的柱子,懒洋洋的打起了瞌睡,直将这天下人敬畏崇仰的金銮殿当作了自家的卧室一般。

    今儿这气氛有点儿不一般啊,会不会有事发生?睡着以前,这个念头在方铮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便沉入了梦乡。

    昨晚又是一夜春宵,折腾了一宿没闭眼,太累了。天大的事儿老子都得睡一觉再说。

    皇上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龙目半阖,如同入定。

    太子端坐在皇上下首,仪态威严,举止优雅。

    良久,一名老大臣抢先站出班来,沉声道:“老臣有本启奏!”

    “准!”

    此人乃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名叫郑儒。

    郑儒手执芴板,跪奏道:“老臣有奏折面呈皇上,所言之事,乃‘请黜太子疏’,请皇上御览!”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各大臣表情各异,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终于发动了么?酝酿了如此之久,皇上与太子之间的争斗,今日开始,便渐渐浮于表面了?众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辈,自是明白,若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郑儒断不可能上这道奏折,更不可能当着太子和文武百官的面,弹劾太子。

    只是……皇上有把握么?

    众大臣议论的同时,纷纷将目光投向龙椅上高高端坐的皇上,和坐在他下首,面色已变得僵硬,仍不得不维持风度微笑着的太子。

    宝台下的小黄门走上前来,将他手中的奏折接过,然后恭敬的呈给皇上。

    皇上翻阅着奏折,满脸肃然,一言不发。

    郑儒在殿下继续道:“老臣参劾太子,其过有四:其一,私结朋党,其二,德行不佳,其三,篡权乱军,其四,圈地占田。”

    “早在十年前,太子被册立以后,他便与京中大小官员四处串联,去年太子监国以来,更是大肆结党,排斥异己,打击同僚,趁潘党除灭,朝堂空虚之机,大肆提拔亲信无能之官员,致使朝堂风气大变,隐现当年潘逆独霸朝堂之相。”

    “太子府中,豢养美艳歌姬舞女数百人,太子每日与其纵情欢淫,声色犬马,其荒淫无道之举,将来恐非有德之明君也。”

    “自太子监国以来,军政要务集于一身,本无甚不妥,可太子未得圣旨,便妄图在拱卫京城的四军之中安插亲信将领,其行不知有何居心。”

    “老臣经过查访还了解到,太子被册立的十年之中,以权势强行圈地上万顷,致使数万百姓流离背井,无家可归,甚至卖儿卖女,易子相食……”

    “……太子无德乱行,荒淫无道,将来若即位为帝,实非我朝万千百姓之福,故此,老臣请求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郑儒的话掷地有声,如同平静的湖泊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顿时朝堂大哗,满朝文武在震惊的同时,也被这突然发动的争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金銮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太子铁青着脸,紧紧握着拳头,怨毒的盯着殿下跪着,满面凛然的郑儒。

    众大臣无一人出声,他们面含震惊之色,在默默消化这件骤然而至的大事。

    鸦雀无声的大殿,只有隐隐约约的鼾声一起一伏,节奏稳定而连绵……

    鼾声?

    众大臣悚然一惊,愕然回头循声望去,却见离大殿门口不远的柱子边,京城守备将军,身负督察百官之责,世袭忠勇侯爷方铮方大人,正倚着柱子,睡得香甜酣然,面露淫荡的笑容,嘴角甚至流下一线晶莹剔透的口水,不知在做着什么美梦……

    “方铮!你太放肆了!”皇上狠狠的一拍龙椅的扶手,怒声大喝。

第二百六十章 生前身后事

    皇上的怒喝,如同晴空一声炸雷,在静谧的金銮殿上回荡不绝。

    正倚着柱子睡得酣畅香甜的方铮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头栽到地上。

    “谁?谁叫我?”方铮揉着惊恐的眼睛,茫然四顾。

    见方铮这副惫懒的混帐模样,皇上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朕在叫你,给朕滚过来!”

    方铮吓得顿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抢出班来,悲怆大呼道:“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是清白的……”

    众大臣愕然,郑儒正在弹劾太子,你跟太子八杆子打不着,你叫什么冤?

    皇上却早已知道方铮的老毛病,任何事情,甭管弄没弄明白,先喊冤再说,这是方铮的生存保命法则之一。

    皇上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大喝道:“给朕闭嘴!”

    “不是啊,皇上,真的不关微臣的事,微臣是清白的……”方铮犹自沉浸在喊冤中不能自拔。

    “再装模作样,朕便责你廷杖了。”皇上脸色铁青。

    方铮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停了哭嚎,整了整衣冠,一本正经的跪下,没事人似的沉声道:“是,皇上,微臣知错了。”

    满朝文武皆报以鄙视的目光。——这什么人呐!太不着调了!

    “方铮,你既然出了班,便说说你的看法吧,郑儒参劾太子四大过错,并请废黜,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铮一楞,原来是这码事儿,接着又是一惊,参劾太子?皇上这么快便发动言官了?

    所谓朝争,若非有必胜的把握,一般都不会直接在朝堂之上面对面的撕破脸的,平时互相不对付的人,就算当面恨不得捅你刀子,表面上也不得不装出一派和气的模样,对政敌虚与委蛇,任何争斗若摆上明面,那就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难道皇上竟有必胜的把握?

    再看看坐在皇上下首,满脸铁青目露怨毒之色的太子,方铮心中又是一凛,转了转眼珠子,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无甚大错,不必废黜。”

    “什么?”此言一出,不但是大臣们,连皇上都面露惊愕之色,谁也想不到,一向是太子死敌的方铮,居然会公然为太子说好话,他今儿这是吃错药了?

    太子也面露异色,颇有些意外的盯着方铮。

    “方铮,说说你的理由。”皇上沉声道,语气不喜不怒,平淡无波。

    方铮讨好的朝皇上笑了笑,道“皇上,自古长幼有序,废长而立幼,此乃取祸之道,太子乃皇上之嫡长子,不可轻言废黜,所谓四大过错,更是荒谬无稽,乃欲加之罪也,不值一哂,太子监国期间,将朝事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突显了太子的能力,所以,微臣以为,废黜太子一事,皇上不必理会。”

    方铮这番话虽然有点不着边际,可大臣们却听出来了,他这是真的为太子说好话,今儿倒真奇怪了,方铮这是怎么了?众所周知,方铮力捧福王上位,按说以方铮那并不太高尚的人品,此时正该落井下石才对,怎会掉过头来为太子说好话?老鼠给猫求情,这码子事儿,怎么透着一股怪异味道?

    方铮话音一落,殿内议论之声纷起。而方铮本人却神色如常的直起腰板,没事人似的左右张望,却见胖子站在文官列班的前两排,正用极其幽怨的目光,满含指责的看着他。如同被人抛弃的怨妇一般凄然欲泣。

    方铮一阵恶寒,头皮直发麻,死胖子,你就不长点脑子?

    方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给他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胖子收到方铮的目光,不由一楞,接着若有所思,眼皮迅速的耷拉下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言不动。

    “皇上,老臣附议方大人。”

    “老臣亦附议,废长立幼,实不可为。”

    “…………”

    “…………”

    不少大臣也站出来搭腔,他们有的是太子的心腹,也有的纯粹是站在祖制的立场,方铮一番话之后,朝堂的整个风向都变了,不利于太子的言论渐渐消失。

    以郑儒为首的倒太子派神色怨忿,不解又不满的盯着方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上将众人的反应瞧在眼里,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太子,随即淡淡道:“太子监国乃是朕的旨意,太子也无甚大错,废黜一事,暂不必提,退朝吧。”

    于是,一场蓄谋好的废黜风波,在方铮的干预下,却意外的流产了。众大臣摇着头,满怀疑惑的退出了金銮殿。

    太子离开之前,特意向方铮笑了笑,以示感激,笑容显得有几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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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内,皇上正无力的躺在书案旁的软榻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喘着粗气,语气却异常火爆的大骂。

    “你……你这个混帐!说!为何在朝堂上胡搅蛮缠,弹压废黜太子之事?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朕要砍你的脑袋!”

    皇上气得浑身直颤,连花白的胡须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方铮习惯性的一缩脖子,苦着脸道:“皇上,您消消气,您身子不好,可别气坏了……太子废不得啊,至少现在废不得,此时若废,朝堂必有祸事……”

    皇上神情一凝,沉声道:“什么意思?说清楚。”

    方铮小心的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低声道:“皇上,微臣前几日跟您说过,太子在京城之外的某处秘密训练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到底有多少人,装备如何,训练怎样,领兵者是何人,咱们对这些一无所知,更何况太子与边军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此时若废了太子,不但不能给朝臣和天下百姓们一个说法,反而容易将自己给搁进去,您知道,赔本的买卖是做不得的,微臣……微臣实在不知,皇上您……您这次为何如此急于求成?这不像您的风格呀,以前您都是老奸巨……咳咳,老谋深算的。”

    皇上神色渐缓,捂嘴咳了两声,接着叹了口气,神色郁卒道:“你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罢了,朕刚才不过是泄一泄怒火,你做得没错,是朕错了……”

    方铮陪笑道:“哪能呢,皇上永远是正确的,微臣只不过是给皇上提了个醒而已,在微臣心目中,皇上一直都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高深莫测……”

    “行了行了,把你的马屁收起来吧,朕消受不了……”

    皇上沉沉的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定定的望着门外层层叠叠金瓦红墙的宫殿,目光苍凉而绝望,就像一位溺水的老人,正拼命在浮沉间寻找救命的稻草。

    “知道朕今日为何大反常态,如此心急的废黜太子么?”

    “前些日子,宫里的御医们给朕会诊,他们已经断言,朕……可能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寿命了……”

    “什么?”方铮大惊失色,脸上顿现焦急之色:“皇上,别开玩笑啊,微臣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朕会拿自己的寿数来开玩笑么?”皇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咳嗽了几声,尽显龙钟病态。

    “这几日上朝,几乎都是太监们把朕抬上龙椅的,朕担心……也许明日,朕便倒在了床榻上,再也起不来了……”

    方铮怔怔的看着皇上,想起以前皇上待他的种种好处,不由双目涌上一阵湿意。前情尚历历在目,斯人却即将驾鹤西去,想到这里,方铮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哭什么……”皇上面色苍白的瞧着他,脸上却满是慈祥的笑意。

    “没……没哭,风大,沙子吹进眼里了。”方铮嘴硬道。

    似乎不想让二人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皇上继续道:“……所以,朕才如此着急废黜太子,因为时间不多了,朕若身死,诸皇子野心勃勃,天下必将大乱,百姓们又将陷于刀兵战火之灾,而朕的这几个皇子,也必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这是朕最不愿看到的。所有这一切的因由,完全都是太子这个名位而引起,所以朕必须在死之前,抓紧时间将此事安排妥当……”

    “现在的关键,便是找出京城外太子掌握的那支军队的具体位置,在太子还未来得及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前,彻底的剿灭它!”皇上说到这里,浑浊的老眼猛然睁开,精光暴射,杀意凛然。

    “微臣已将影子的所有人手全都派出去了,想必这几日会有结果。”

    皇上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仿佛不堪重荷一般,无力的躺在龙榻上,喘息道:“若一时找不到,也要预先做好防范,朕昨夜已秘令冯仇刀的龙武军,和韩大石的龙襄军连夜拔营,向京城方向推进,驻扎在离京城只有数里之遥的城外,若有变故,他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驰援京城。这也是朕今日为何敢命人参劾太子的原因。”

    皇上忽又睁开眼,盯着方铮道:“方铮,近来京城危机重重,你要保护好你的家人和宓儿,莫要令他们受到伤害才是……”

    方铮含泪点头笑了笑,道:“微臣也会保护好皇上,不令您受到伤害。”

    皇上闻言笑了,笑容满是欣慰。

    出了宫,方铮心中仍沉甸甸的。皇上眼看快驾崩了,回首往事,这位看起来好象时刻凶巴巴,时刻在呵斥训斥他的皇上,其实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对他好,默默的支持他,甚至容忍他经常闯下的小祸,犯下的小错,更多的时候,他并不像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位孤独而倔强的老头儿,毫无原则的宠溺着他的晚辈,虽然强势,但心地依然善良。

    回过头,方铮望着渐渐闭合的宫门,沉沉的叹了口气。长平在宫里陪着皇上,虽然大家都不说,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她这是想陪她的父皇安静的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希望她在宫里不要太悲伤了,心头同样悲痛,方铮竟也找不出话去安慰她。

    回到府里,嫣然正在卧房内拨着算盘珠子清帐,昔日琴棋书画皆是京城一绝的才女,如今嫁与商人妇,使起算盘来却也有模有样了。

    看到这幅恬静安然的画面,方铮心头不由浮起淡淡的温馨,悲痛的心情稍稍缓解。来者可追,自己将来也会老,也会像皇上那样病入沉疴,然后慢慢死去,人生短短数十载,若能与心爱之人一起白头偕老,便是死了,也是嘴角含着幸福的轻笑吧?

    “不许动!打劫!把衣服脱了,本土匪只劫色,不劫财……”方铮悄悄绕到嫣然身后,一把抱住她,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道。

    嫣然吓了一跳,随即听出方铮的声音,顿时格格直笑。

    “夫君别闹,妾身在盘帐呢……”嫣然娇笑躲闪。

    “盘什么帐呀,这种事儿交给手下人去办嘛,你只管掌握大方向就行,要不然手下养那么些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嫣然不高兴的嘟嘴道:“什么吃干饭的呀,夫君交给我打理的青楼,手下几个管事都挺能干的呢,以后可别这么说他们了。”

    这时下人来禀,福王殿下请方铮去秦淮河边的雅叙楼。

    方铮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子沉不住气,打算问他为何在朝堂上帮太子说话了。

    “这家伙的脑含量莫非全长到肥肉里去了?现在都还没明白我的用意,对他的智商终于有了新的认识……”方铮不满的一边咕哝一边往外走去。

    “侍卫!走!”

    “大人,去哪?”

    方铮酷酷的打了个响指:“天竺。”

    ---------------------------------

    雅叙楼其实是一座建在秦淮河边可以欣赏江景的茶楼,文人雅士们聚会吟诗一般都会选择此楼,说得好听叫附庸风雅,说得不好听,无非就是方便他们吟完诗后,直接登上画舫召妓。

    ——好象两种说法都不太好听?

    方铮到雅叙楼的时候,胖子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本就圆溜溜的肚子,更显得饱满充实,这要给他一把九齿钉耙,他都不带化妆的。

    走进以屏风相隔的的雅座,胖子一见方铮,如同见了亲人般,挺着圆溜溜的肚子便朝他滚了过来。

    方铮吓得急忙扶住他:“慢点儿,慢点儿,这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伤着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胖子满头黑线:“…………”

    “方兄,现在可怎么办呀!我可急死了,太子估计快坐不住了,咱们得想想办法呀……”胖子急得像颗球似的原地团团转。

    方铮大奇:“咦?你不怪我早上为太子说话?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句呀?”

    胖子一楞,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不怪你,我知道你有目的的,为的就是稳住太子,拖延他起兵的时间……”

    方铮大惊:“这才半天不见,胖子你吃灵丹妙药啦?怎么脑子忽然变得如此灵光?这么复杂的问题居然能想明白,真是不简单呐……”

    胖子苦笑道:“方兄,你就别埋汰我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咳咳,当然不是我想明白的……”

    方铮如释重负,确定了,还是以前的胖子。

    胖子笑道:“我给方兄介绍一位故人,此人方兄也是认识的……”

    方铮恍然,合着胖子请到了高人,难怪能看清自己的意图。

    正在这时,雅座的屏风后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声音又软又糯,令人甜腻欲绝。

    “你喜欢我吗?”女人深陷爱河的声音。

    “喜欢。”男人满含情意。

    “那你喜欢我什么呀?”

    “我什么都喜欢。”

    “那什么是什么呀?”

    “什么就是全部。”

    “全部什么呀?”

    “全部都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呀?”

    “什么都喜欢。”

    “…………”

    “…………”

    (无限循环中……)

    方铮和胖子坐在屏风的另一面,兄弟俩冷得像冬天里的寒号鸟,各自不停的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这情话说的,真他妈提神!

    方铮努了努嘴,不可置信道:“别告诉我你介绍认识的就是这俩货啊,我立马派侍卫把他们扔秦淮河里去,正好路不远,省力气。”

    胖子急忙摇头,神情茫然。

    既然不是熟人,方铮就不客气了,狠狠的敲了敲屏风的木框,朝屏风后面正沉浸在爱河不可自拔的狗男女大喝道:“喂!你们俩都给老子闭嘴!要腻歪滚到客栈开房去,别他妈在公共场所恶心人!”

    方铮吼过之后,屏风后面立马就安静下来,半晌没发出声。

    方铮这才扭过头,板着脸对胖子道:“明儿我得给皇上提个建议,建议给咱华朝的律法里加上一条,像这种陶冶了自己,恶心了别人的人,罚款!重重的罚款!罚到他惜字如金为止。”

    胖子苦笑道:“方兄,此楼叫雅叙楼,你这……也太不雅了吧。”

    方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雅,你雅不可耐!”

    “甭废话了,赶紧把你要介绍认识的高人请出来吧。”

    胖子神秘的朝他一笑,然后朝屏风外拍了拍手,只见一位高高瘦瘦,身穿略显陈旧的灰色儒衫,面带微笑朝二人走来。

    方铮一见此人,顿时两眼发直,定定的望着此人半晌,忽然拉起胖子的手,大叫道:“快跑!咱俩在书院旷课一年多,东窗事发,陈夫子来逮人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

    严格说来,杜宣和方铮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都属于纨绔子弟那一类。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倒不至于,可他们至少都不是善茬儿,普通人不敢招惹。

    只可惜杜宣今日有些点儿背,招惹了方铮,以方铮的性子,自然不会与他惺惺相惜,看在同为纨绔子弟的份上放他一马。

    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方铮的名头颇被纨绔子弟们忌惮,他们忌惮的倒不是方铮为朝廷立下过多少功劳,而是方铮此人性子太过卑鄙无耻,一旦招惹了他,或是被他招惹上,后果很严重,要命倒不至于,破财却是免不了的,倾家荡产也有可能,当年京城富商排名第二的吴家,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吴家公子招惹了方铮,后果就是吴家的家产开始严重缩水,如今吴家在京城连三流商家都算不上了。

    今日杜宣带着家丁恶仆追打方铮,按方铮的说法,他麻烦了。

    想到这里,杜宣吓得面无人色,睁着惊恐的双眼,瘫软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一开始想在女子面前表现英雄气概的他,现在已顾不得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出丑,像个可怜虫似的,惊惧而又乞求的望着方铮,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抖索,他很明白,方铮的话说得没错,自己给老爹和全家惹祸了,而且这个祸貌似还不小。

    “草民……草民不知福王殿下和方大人在此,请……请……”

    杜宣请了半天也没请出来,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他这辈子还不习惯说求饶的话,所以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方铮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笑道:“请请请,请什么呀?你是结巴?”

    杜宣慌忙摇头:“不……不,不是。”

    方铮不高兴的皱眉:“不不不,还说不是,瞧你结巴得如此严重,干嘛还不承认?”

    杜宣又慌忙点头:“是……是是,我是结巴……”

    方铮满意的笑了,朝他身旁的女子努了努下巴:“你媳妇儿?”

    女子局促不安,紧紧的拽着杜宣的衣服,想躲到他身后。

    杜宣看了那女子一眼,摇头道:“不是。”

    “你小妾?”

    “也……不是。”

    “你姘头?”

    杜宣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道:“算是吧……她是秦淮河画舫上的……”

    方铮笑吟吟的俊脸忽然一沉,冷哼道:“你为了讨窑姐儿的欢心,就要揍我们一顿?你说我们冤不冤呐?”

    杜宣脸一垮,哭丧道:“方大人,我错了,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看在家父与您同为一殿之臣的份上,放过我吧……”

    方铮笑道:“放过你?你知道殴打亲王和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

    杜宣颓然点头。

    方铮笑脸一收,转瞬换上一脸愤慨:“还有,你的家丁刚才追打我,害我上窜下跳,狼狈逃命,本官很没面子,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众人闻言恶寒,你自己不要脸,四处逃命,这笔帐居然好意思算到别人头上?

    杜宣倒也不傻,闻言反应飞快的道:“赔!草民愿赔银子,给大人压惊……”

    方铮勃然变色:“赔银子?这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吗?福王乃亲王之尊,本官亦是二品大员,你以为打了我们,赔几个银子就算了?天下人要都像你这样,把朝廷命官揍一顿,再赔点银子就没事了,那我们这些当官的怎么活?我们辛辛苦苦做了朝廷命官,就是为了挨揍的吗?”

    杜宣越听脸越白,惨了!连银子都摆不平,看来这位方大人铁了心想整治我啊,莫非他在朝堂上与老爹结了怨,所以想借机报复?如此,大事不妙矣!

    方铮仍在口沫横飞:“……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得意什么呀?老子家里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乃华朝首富,你们什么时候见我炫耀过,吹嘘过?做人要低调,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做纨绔子弟?世上很多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哎,你打算赔多少银子?”

    “啊?”杜宣被训得一楞一楞的,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神呆滞的盯着方铮。

    方铮不高兴的一皱眉:“这倒霉孩子!怎么傻乎乎的?你不是说赔银子吗?掏钱啊!还楞着干嘛?”

    杜宣被方铮话里的一波三折,反复无常弄得有些无措,他脑子转得慢,实在是跟不上这位方大人的跳跃性思维。不过方铮的最后一句话他还是听懂了,于是杜宣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从中抽出几张,看了看方铮的脸色,又抽了几张,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这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当是草民给大人赔罪……”

    方铮接过银票,又瞅了瞅杜宣手中剩下的那一叠,不高兴的道:“就这点儿?”

    杜宣一楞,赶紧又抽出几张,塞在方铮手里,脸上的笑容都快变成哭相了。

    方铮脸色稍缓,将银票收入怀中,笑着拍了拍杜宣的肩膀,道:“孺子可教也……”

    说着转头望向陈夫子,道:“夫子,这话是这么说的吧?”

    陈夫子将方铮敲诈勒索的全过程都看在眼里,闻言不满的怒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没搭理他。

    方铮将杜宣从地上扶起,笑道:“杜公子太客气了,这叫本官怎么好意思呢?你知道,本官向来是个宽厚仁德之人,小小误会,咱们就不必再提了,呵呵……”

    杜宣闻言,如蒙大赦,擦着冷汗忙不迭的连声道谢。

    就在杜宣慌忙向方铮等人告辞,由陪伴而来的女子扶着他往楼下走的时候,方铮忽然摸着下巴,慢条斯理的道:“……明日本官去贵府拜访令尊杜尚书,公子回去时顺便帮忙说一声……”

    “扑通!”

    杜宣直楞楞的一头栽倒在地。

    一把推开扶他的女子,杜宣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爬起来,顾不得去擦满头大汗,伸手入怀,将身上所有的银票银锭都掏了出来,看都不看,一股脑儿全塞在方铮手里,哭道:“方大人……不,方大爷!您是我亲大爷!求您了,放草民一马可好?草民再不敢了……”

    方铮谦虚的摆手笑道:“言重了,言重了,呵呵,本官何德何能,敢做你的亲大爷呀,这事儿你最好先征求一下令尊的意见……”

    往手上捧着银票瞟了一眼,方铮两眼一亮,展颜笑道:“杜公子实在是个大方人啊,既然令尊杜尚书公务繁忙,本官就不去打扰了,公子,你这就请回吧。”

    杜宣这才松了口气,惊疑的看了方铮一眼,小心的走下楼去。

    方铮大略数了数手中的银票,数过后不由高兴得心花怒放:“这家伙身上带的银子不少啊……靠!足有好几万两呢,比老子有钱多了……”

    胖子走上前笑道:“恭喜方兄,今日又发了一笔……”

    陈夫子皱着眉,沉声道:“方铮,你这……可是不义之财啊。”

    方铮急忙将银票往身后一藏,笑道:“夫子言重了,怎么是不义之财呢?这可是学生上窜下跳逃命换来的血汗钱呐……”

    “歪理!歪理!”陈夫子无可奈何,气得直跺脚。

    忽然方铮笑容一收,走到窗边,皱眉盯着杜宣的背影直发楞。

    胖子好奇道:“方兄,你怎么了?”

    方铮摸着下巴,严肃的思索着,半晌,才道:“我在想,杜尚书掌管户部,肯定贪了不少银子,既然他这么有钱,咱们不如干脆……派人把杜宣绑票,然后写封勒索信给杜尚书,要他个百儿八十万两银子……”

    胖子和陈夫子闻言大惊失色:“方兄!万万不可!”

    “方铮!你……你简直无法无天,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方铮见二人极力反对,倒也不便再坚持,闻言笑道:“哎呀,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嘛,你们别当真……”

    二人刚松了口气,谁知方铮喃喃自语道:“……擒贼先擒王,嗯,我还是绑杜尚书好了,这样既干脆又直接,不信那老家伙不给钱……”

    “扑通!”

    “恩师!恩师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

    江南,扬州府城外。

    坐落在运河边的一处不起眼的庭院,春暖花开,院外沿河栽种的垂柳已渐渐抽出了新枝,枝条上新叶茸茸,错落而有序的垂下河滩,点缀着江南的一片绿意盎然。

    庭院很普通,普通得外面的人经过时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脱漆陈旧的大门,斑驳寒酸的围墙,这样的院子江南之地随处可见,平凡得如同一滴汇入了大海的水一般,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庭院内是一间如同大殿般的屋子,屋子的地板由汉白玉铺就,光滑而庄重。空荡宽敞的前厅,一道华贵厚实的珠帘帷幕,将它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

    杨成老老实实跪在前厅,低头垂目,大气都不敢出。

    继扈云生任务失败,被主上处死之后,杨成便接替了他的位置,他和扈云生一样,都是匍匐在主上脚下的一条狗,他们同样的忠心耿耿,不同的是,扈云生是条不中用的狗,主上对他很失望,所以扈云生死了。

    而他杨成,却是一条比扈云生更凶狠的狗,他比扈云生更残忍,更狡猾,主上令旗一指,他便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主上交付的命令,不死不休。

    此刻他跪在前厅,不言不动,静静的等候帷幕后主上的问话。

    “活动在扬州城里的那些影子,大概有多少人?”帷幕后的主上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平静如水。

    “回主上,那些影子是分批而来,第一批大约三十多人,他们扮成商人,车夫,商号伙计,一入城便四下查访,动作很小,不易察觉,事隔几天,扬州城又来了一批影子,大约五六十人左右,也是扮成各种角色,不着痕迹的在扬州城四处活动,如今连扬州知府衙门都在他们眼线布置之下了……”

    “必是赵俊供出了扈云生,从而引起了影子的注意,他们循着线索找来了。杨成,吩咐下去,所有人手撤离扬州,不要留下任何线索。方铮若想顺藤摸瓜,找出我这个幕后主使,无异于大海捞针,让他们白费功夫去吧!”

    “是!”

    “京城如今形势如何?”良久,低沉的声音响起,冷森刺骨。

    “回主上,京城已现乱象,有传言说,皇帝有易储之心,所以诸皇子四处活动,拉拢大臣,巴结皇帝,为争新储君之位而造势。”

    “哼!”帷幕后的主上冷笑一声,“那几个废物,以为当太子那么简单,拉几个大臣就行了吗?太子如今反应怎样?”

    “太子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已开始暗中筹备,形势对他很不利,属下猜测,太子近期很有可能勾结边军和他私练的新军,率军逼宫,逼皇帝传位。”

    “打探到他私练的新军目前在哪里了吗?”

    “属下无能,目前仅只知道那支军队在京城郊外,可具体位置,人数和训练程度等等,皆一概不知……”

    “尽快查探,知道得越详细越好,我想看看,太子的手里,到底掌握着多大的实力,希望这位即将被废的储君不要让我太失望,哈哈……”

    “是!”杨成磕头叩拜道。

    “福王和方铮最近有何异动?”

    “福王深居简出,埋头打理吏部,极少与大臣来往,不过属下已探知,结交大臣之事,完全是方铮在帮他办,方铮以打通贺兰山商路,为君解忧为由,聚集了一批大臣合伙做买卖,以此来达到他为福王拉拢大臣的目的……”

    “打通贺兰山商路?”帷幕后的主人明显怔了一下,接着冷笑道:“此人倒是颇有些小聪明,这种掩耳盗铃的法子都被他想到了,哼!还有吗?”

    “还有,前几日他奉命接管城防军,巡营的时候,以顶撞主将为借口,斩了城防军副将沈信,以此立威,沈信乃太子心腹,据太子府的细作报告,太子知道此事后,脸色铁青,却不发一语,而且以后也再未提起此事,对方铮仍是客客气气……”

    帷幕后的人沉默不语,良久,才低声道:“太子要起兵了,可能就在最近几日,你将人手都派往京城,搜集情报,无论大小事情,一律报来。”

    “是!”杨成恭声应道,接着嘴唇嗫嚅了一下,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你有话要说?”

    杨成一惊,将头磕在地上,恭声道:“恕属下多嘴,主上,如今京城一片混乱,主上若欲图大事,此时正是绝好的良机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太子一起兵,主上便可竖起勤王的大旗,召集各路大军,兵围太子……”

    “闭嘴!你懂什么!时局尚未明朗,我若仓促行事,岂非跟京里的那几个蠢货一样了吗?”

    “属下多嘴,属下该死!”杨成当即便刮了自己两耳光,然后将头深深磕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前厅又陷入沉默,良久,帷幕后的主人开口道:“我估计皇帝确有易储之意,而且新储君的人选,多半便是那一直老实憨厚的福王了,杨成,派人去京城,密切注意福王和方铮的动向,寻个机会,暗中刺杀福王,哼!我很想看看,当皇帝知道,他属意的新储君被人杀了,不知会作何反应?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呼?哈哈,哈哈哈……”

    笑声嘶哑,如夜枭鸣啼,令人不寒而栗。

    杨成强忍心头恐惧,恭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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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太子府。

    空荡的后殿内,案几上的红烛忽明忽暗,衬映着太子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一如京城的局势般诡谲难明。

    范瑞坐在太子的对面,嗫嚅着嘴唇,几番犹豫,终是不敢开口。

    良久,太子深沉的笑了,目光带着几分阴森,淡淡道:“先生可有话要说?”

    范瑞忙拱手道:“殿下……请恕在下多言,四路边军,愿意效忠殿下的只有一路,而城外秘密训练的新军,准备亦多有不足,城防军自方铮上任后,变数更多,此时若仓促起事,在下担心……”

    太子微笑道:“先生担心孤会步老师潘文远之后尘?”

    范瑞忙低头道:“殿下所言正是,殿下,兵者,国之凶器也,伤人亦伤己,还望殿下谋定而后动啊!”

    太子沉声道:“先生还少说了两件事,寿王在兴庆府监军多年,想必其羽翼亦早已丰满,孤若起事,寿王必兴兵勤王,还有,先生可还记得绑架方铮嫁祸于孤的幕后主使之人吗?孤觉得此人不简单,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孤若起事,恐怕那人必有所动作。”

    范瑞闻言神色更加郁卒,沉声道:“既然这么多不利于殿下的因素,殿下为何还执意起事?”

    太子叹了口气,眼睛望向殿外黑如浓墨的夜空,淡然道:“父皇病重,眼看就快驾崩了。他既已打定主意,废黜孤这个太子,在他死之前,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孤废黜,孤若再不动手,那时连太子的名分都没有了,兴兵起事更没了借口,师出无名,谁会响应?先生啊,孤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看着范瑞苍白的脸色,太子温和的笑了笑:“先生不必担心,其实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有时候争权夺位很复杂,就像要撕开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剪了一根线,却连着一大片,令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有时候,争权夺位又很简单,简单到——也许只要杀几个关键的人就行……呵呵,孤现在要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只要杀了那几个关键之人,天下之大,何人还敢站出来反对孤即位?届时孤手掌拱卫京城的四路精锐大军,再加上一路边军,和孤私练的新军,天下之兵,大半皆落入孤之手,皇帝的位子,自然便能坐稳了,先生,以为然否?”

    范瑞若有所悟,道:“殿下所说的关键之人,是指方铮和那几位王爷吗?”

    太子沉沉笑道:“……也许,还有别人吧,谁挡了孤称帝的路,谁就是孤的敌人!”

    范瑞悚然,垂头不敢出声。

    “先生,吩咐新军,加紧练兵,藏匿行踪,莫被人发现。时机一到,便攻入京城……”

    “不知殿下所说的时机是……”

    太子笑笑,摇头不语。

第二百六十三章 胖子的春天

    “一人独叫不是春,众人齐叫春满园……好诗,好诗啊!”

    方铮刚睡醒,便漫口吟了一句好诗,连他都忍不住为自己击节赞叹。

    伸了个懒腰,方铮舒服的叹了口气,随即神色怔忪,眼神呆滞,开始享受幸福的发呆时间。

    所谓发呆,便是将脑子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有点类似于佛家所说的“灵台空明”,不过人家是为了修行,方大少爷却是很单纯的想体会一下白痴的境界。两者有本质上有区别。

    这几日常去城防军的军营巡视,自从斩了副将沈信,方铮在城防军中算是立了威,看着将士们敬畏的眼神,方铮心里还是忍不住得意了一番。不过立威只能偶尔为之,若要将城防军抓在自己手里,更重要的,还是怀柔。恩威并济之下,将士们才会归心。

    所以这几日方铮很大方的花出去了不少银子,给将士们发军饷,买肉改善伙食,或是抚恤伤亡将士遗属等等,方铮的这些做法,很快便得到了将士们的认同,如今城防军的将士们对他虽说还未到赴汤蹈火的地步,不过好感却是大大增加了,至少将士们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里面多了几分温情和笑意,这是个好现象。

    方铮高兴了,可别人却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人是户部尚书杜松君,昨日杜尚书亲自登门,掏出一本帐簿,挤着满脸的褶子,哭诉方铮最近的大手大脚,光是给城防军五万多将士发饷这一笔,国库就支出了十几万两银子,这还不包括方铮时而大方的给将士们拍胸脯说“跟着我,有肉吃。”

    这句话每说一次,就意味着国库又得划出去一笔银子买上千头肥猪,来实现方铮给将士们即兴许下的诺言。

    望着日渐空虚的国库,杜尚书杀方铮的心都有了,最可恨的是,这人他还偏偏不敢得罪,所以他只好亲自登门,照例先哭穷一番,然后杜尚书抹着眼泪,作揖打拱的求这位方大爷出手稍微小气一点,莫再把国库的银子当成自家的人情,四处乱送了。

    方铮看着帐簿上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红字,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安慰杜尚书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杜尚书当时听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闭过去。

    身外之物?你丫怎么不给我这些身外之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实在太可恨了!

    最后方铮被杜尚书的眼泪打败了,只好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忍着心疼的说,这是他私人捐献给国库的一点小意思,杜尚书这才收过银票,意犹未尽的抹着眼泪告辞。

    方铮皱着眉,万分肉疼的望着杜尚书揣走的一万两银票,一时心如刀割,后来一想,老子从他儿子手里敲诈了好几万两银子,捐一万两出去也是应该,这么一想,方铮又释然了。

    只是不知杜尚书若知道这一万两银子原来是他自己的,会不会把他那混蛋儿子一巴掌抽死……

    今日醒来,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方铮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城防军巡营,后来一想还是算了,每巡一次营太贵了,他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万一高兴起来即兴再拍着胸脯说“跟着我,有肉吃。”……估计杜尚书会抄着刀子上门,跟自己拼个鱼死网破,这样就不太美妙了……

    下人出现在门口,见方铮醒了,忙禀道:“少爷,福王殿下来……”

    话未说完,只见一个肥胖如球的身影极为矫健的闪了进来,一屁股将下人扛飞,然后如同使了瞬间移动一般,嗖的一下窜到方铮面前。

    方铮楞了一下,定睛看去,来人正是胖子,不由大是惊奇。

    死胖子,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了得,莫非也是逃命逃出来的真功夫?

    方铮还未开口,只见胖子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拭,浑身哆嗦如同磕了药一般,颤抖着嘴唇,一把扑到方铮的床榻边,大叫道:“方兄!救我!我死了,我要死了……”

    方铮大惊,见胖子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多次死里逃生形成的危机意识瞬间便亮起了红灯,于是他反应飞快的跳下床来,伸手抓住胖子的衣领便往桌下掼去,同时嘴里沉声大喝道:“侍卫!护驾!有刺客!”

    方铮的院子四周守护着不少侍卫,听到方铮的大叫,马上行动起来,分出数十人守住方铮卧房的门窗,接着嗖嗖嗖,屋顶也上去了不少人,占住了制高点,侍卫们分工有序,显然是早已预先演练好的,虽然事发突然,却也不见慌乱。

    紧接着,方府内敲起了锣,四周传来侍卫们的大叫声:“有刺客!保护福王和方大人!分出人手保护家眷,快!”

    一时间方府内人影幢幢,鸡飞狗跳,数百名侍卫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赶来,很快便将方铮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如同铁桶一般。侍卫们抽出兵刃,在预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凝神戒备,弓箭手占据了制高点,张弓搭箭,四下搜索敌情。方府瞬间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

    卧室内。

    胖子见状大惊,分辨道:“方兄,你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

    “少废话!”方铮不由分说,见这死胖子极力挣扎,不肯钻进桌子,心中一急,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上胖子那又肥又厚的大屁股,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胖子惨呼一声:“哎呀!”

    接着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桌底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方兄……你真误会了……哎呀!”胖子在桌子底下手刨脚蹬,不停的乱动,气得方铮伸腿进去又踢了他一脚。

    “少废话!老实待桌子底下,别出来!”

    “方兄……”

    “再乱动我扁你啊!没心没肺的,这么多人保护你,你还不配合!”

    “…………”

    “…………”

    半个时辰后。

    胖子脸上几处淤青,臊眉搭眼的坐在桌边。

    方铮满脸尴尬,向搜索半天仍不见刺客一根毛的侍卫统领道歉。

    侍卫退出后,方铮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胖子身边,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胖子兄,合着你今儿来我家玩我是吧?瞧把我家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很好玩吗?”

    胖子瘪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讷讷道:“……我不是早说你误会了么?谁叫你反应那么快,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嗬?合着我错了?我就不该救你!你小心点儿,别像那个老说‘狼来了’的放羊小屁孩似的,这种把戏多玩几次,看以后谁还会来救你……”

    胖子两眼一亮:“‘狼来了’是个什么说法?说说,说说……”

    “我没跟你说过吗?咳,这个故事很曲折,从前有个放羊的倒霉孩子……哎!别跑题呀,我跟你说这个干嘛?你自己说,今儿跑我家来,一见面就说你要死了,你什么意思?不是有人追杀你吗?”

    胖子闻言顿时垮下脸,哭丧着道:“方兄……我死了,我要死了……”

    方铮懒洋洋的掏着耳朵,漫不经心的道:“知道了,我看得出。先说说怎么回事,说完了再死。”

    胖子瘪着嘴,小眯缝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方兄,我……我的春天来了!”

    “春天?”方铮一楞,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的春光,不服道:“凭什么是你的春天呀?春天是大家的!”

    胖子摇头道:“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我……”

    说着胖子不好意思的看了方铮一眼,颇为羞涩的低头道:“我……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我的春天……来了。”

    方铮楞住了,呆呆的看着羞涩的胖子,心头一阵恶寒。

    “你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若干侍妾……这会儿你跑来跟我说你爱上了一个姑娘?”方铮一时没明白过来。

    胖子抬起头,眼望天空,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那都不是真爱。”

    方铮大愕,看着满脸春意盎然的胖子,楞楞道:“……所以你跑来我家,说你要死了?然后把我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就是为了这……真爱?”

    胖子羞涩点头。

    方铮欲哭无泪……

    文艺腔……害死人呐!

    “方兄,我是真的喜欢那姑娘……”见方铮满脸呆滞,胖子又强调了一句:“……真的!”

    方铮失神的看着如同吃了春药般兴奋的胖子,嘴里喃喃道:“……太子要起兵谋反,王爷们忙着争权夺位,各路大军蠢蠢欲动,你这会儿却爱上了一姑娘……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胖子也知道时值非常,这个时候说风花雪月未免过分了,所以神色间显得有些赧赧。

    随即胖子似乎又觉得追求个人的幸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于是胖子又挺起了胸,理直气壮的道:“有人告诉我,真爱是伟大的!”

    “哪个王八蛋说的?”方铮阴沉着脸道。

    “这不是你跟宓儿大婚以前跟我说的吗?”胖子笑得很狡猾。

    方铮满头黑线:“……不错,果然是真知灼见!”

    暂时抛开了那些争名夺利的事不去想,方铮打量了胖子一眼,叹了口气道:“说吧,那姑娘是谁,你怎么就爱上她了?”

    胖子闻言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两眼发亮道:“那姑娘简直是天仙下凡!我一见她,当时脑子便懵了,两个字能形容我当时对她的感觉,绰约,非常的绰约啊……”

    “…………”

    这家伙若做了皇帝,肯定也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胖子仰起头,肥胖臃肿的脸上闪耀着圣洁的光辉:“那天我去喝花酒,仿佛天注定的缘分一般,我在秦淮河的画舫上遇见了她,她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

    “慢着!等会儿!”方铮失色道:“……你去画舫喝花酒认识的她?她……她是什么人?”

    胖子理所当然的道:“她是那艘画舫的红牌姑娘啊,怎么了?”

    方铮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没怎么,你继续说……”

    这死胖子!逛窑子居然逛出感情来了……

    “然后我们便相遇了,她远远的坐在台上,拨弄着琴弦,我的那颗心哟,当时差点停跳了……”胖子喋喋不休的述说着他的真爱,眉飞色舞,喜中带羞。

    方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这可怎么办?死胖子好象完全没意识到,如今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关键时期,这会儿忽然蹦出了一个什么“真爱”,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缺心眼儿?

    “你说你喜欢那姑娘,喜欢她什么?谈吐?气质?美貌?还是……床上功夫?”方铮不得不开口问道。

    胖子闻言如同受了侮辱似的,站了起来,一张肥脸气得通红,圆滚滚的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大声的指责道:“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她?她在我心中如同女神一般,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哪会玷污她一丝一毫?”

    方铮惊愕的睁大眼:“你是说,你到现在还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每天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不敢靠近?”

    胖子肯定的点点头。

    “你确定你是真喜欢她?不会是你喝多了的幻觉吧?”方铮不放心的道。

    “当然确定!每次看到她,我就开始头晕,浑身发热,回去后心里又开始难受,食欲不振,易怒易躁……”胖子双眼痴迷,一副深陷爱河的毛头小伙子的傻模样。

    方铮皱眉,摸着下巴沉吟:“照你说的这些个症状,我怎么觉得跟得了狂犬病似的?”

    方铮在胖子身上左摸右抓:“……你最近被狗咬了?”

    胖子脸色变得很难看:“方兄,别闹了,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每天就想着她,所以你得帮我!”

    “那还不简单,她不是红牌姑娘么?找那艘画舫的老鸨,花钱把她赎身,接入你府里,你每天跟她爱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

    胖子直摇头,脸上的肥肉甩得跟发面团儿似的,左右直晃荡。

    “不行……我去问了老鸨,老鸨说,那姑娘不愿意赎身,她……她……”胖子说着,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她不喜欢我。”

    方铮睁大眼睛:“那姑娘没病吧?谁家姑娘愿意一辈子待窑子里卖笑?”

    胖子委屈的看了看身上圆滚如球的肥肉,很黯然。

    方铮一看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忿忿道:“太不像话了!你不就胖了点儿么?又没长到天怒人怨的份上,她凭什么不喜欢你?”

    胖子幽幽的叹了口气,颓然不语。

    方铮咬牙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召集侍卫,把那姑娘抢出来,再一把火烧了她那破船!看她还得瑟什么!”

    说完方铮和胖子一齐楞住,然后异口同声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接着二人马上想起来了,当年老鸨不肯给嫣然赎身,胖子站在秦淮河岸边,可不正是这么说的吗?

    二人相视大笑,如醇酒般浓郁的友情,在二人之间蔓延,飘荡。

    方铮拍着胖子的肉肩,笑道:“好吧,既然花银子都摆不平,咱们就按她的套路来,我一定帮你泡到她,什么争权夺利,什么太子之位,全都去他妈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胖子感激的笑了笑,接着脸色一垮,哭丧道:“别呀……方兄,争太子这事儿你也得帮我,名利财色兼收,岂不是更美,你说对吧?”

    方铮无语:“…………”

    合着这胖子倒不傻,他美滋滋的泡着妞,老子辛辛苦苦帮他夺位,结果太子他当上了,美妞也搂怀里了,我捞着什么了?古代活**?

    -------------------------------

    夜色降临,秦淮河岸边人潮渐密,沿岸停泊的画舫早已挂上了两行红灯笼,像个奔放的怀春女子一般,向来往欲寻花问柳的文人墨客,王孙公子们敞开了她的胸怀,尽情接纳四方来客。

    方铮和胖子身着便服,两人皆是一身富贵风流公子的打扮,在岸边慢悠悠的散着步,二人的四周,若隐若现的徘徊巡游着数十条人影,不着痕迹的将过往的行人挡在了一边。这些人是方铮和胖子身边的侍卫,此值非常时期,二人也都算不上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外出活动当然得小心翼翼。

    方铮正低声跟胖子交流最近的进展。

    “……跟大臣们合伙做买卖的粮车已经备妥,一共六十大车,我还请冯仇刀派了两千名龙武军士兵押车,再过几日便可出发,直奔贺兰山了,沿途就算有土匪也不用担心,正好将他们剿灭了,给以后的商人们扫平这条商道……”

    胖子点点头:“这事儿你干得挺漂亮,不但拉拢了大臣,而且赚了银子,更重要的是,在民间得了名声,一举三得啊!”

    方铮笑道:“这倒是阴差阳错,我当时出这个主意只是想着若亏了本,多拉几个垫背的而已……”

    “城防军那里你治理得如何?那些将士们肯听你的话了么?”胖子神色凝重道。

    方铮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我这才上任几天呐?那些将士对我的态度虽说比刚去时和善了一些,却还没到唯命是从的程度,你别忘了,秦重一直横在那里,他在军中的威望可比我高多了,若他真的铁了心跟太子一条道走到黑,城防军的变数就大了……”

    胖子叹了口气:“慢慢来吧,只希望太子能够给我们多留点准备的时间……”

    “不能慢慢来啊!太子比咱们更需要时间,可咱们还偏偏不能给他机会,陈夫子说得对,坐而等不如起而行,咱们若抢先发动,说不定胜算会更大,咱们固然没准备好,可我估计太子那边更没准备好,有心算无心,咱们赢面更大。”

    胖子疑惑道:“你说的抢先发动是什么意思?”

    方铮神秘一笑,道:“我有个主意,说不定能逼得太子先出手,他一出手,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嘿嘿嘿嘿……”

    “方兄,你笑得好……好……”

    “帅气吗?”

    “……奸诈。”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艘画舫前,画舫的规模挺大,抬头一看,画舫前厅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红木制的牌子,上书四个大字:“蓬莱仙舟”。

    方铮努了努下巴,问胖子道:“……就是这里?”

    胖子的小眯缝眼痴迷的盯着画舫,如同看着情人般深情:“……对,就这里。”

    画舫的名字取得挺不错的,有那么点儿飘逸出尘的意思。

    方铮帮胖子整了整衣冠,又逼着胖子收起了满脸傻笑,然后拍着他的肩膀,指着画舫大声道:“好吧,泡妞行动开始!胖子,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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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48/ 第一时间欣赏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作者:贼眉鼠眼所写的《传奇纨绔少爷》为转载作品,传奇纨绔少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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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介绍:
平凡的大学生方铮穿越了,穿越到了古代一个富家纨绔少爷的身上。试看主角如何在不一样的穿越剧情里,展开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古代人生。(本书顺利完本,新书都市类《极品草根太子》,请各位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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