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五章
“翻云覆雨啊!”
祖辛吩咐完四门收兵,忍不住叹气,“我们在自己的地盘,被万万里之外的流烟,和那个缩着不出的卢悦一起涮了啊!”
“嗬!你高看自己了。”太甲臭他,“人家的目标是阴尊,我们算个什么?顶多是搂草打兔子。”
“……”祖辛怒,“太甲,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们唱反讽?”
“反调?”太甲呵呵冷笑,“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荒兽我们人人可动,但卢悦,最好不要碰,你们谁听了?大张旗鼓地帮金盏守门,结果又灰溜溜地自己撤回来,你们不要脸,我想要脸。”
祖辛老羞成怒,正要喝骂,一道飞剑传书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进来,“南庚那边可能发现荒兽踪迹,地点离原江。”
什么?
七个老头原本到口的争执瞬间远去,一把捏灭那道传书,俱如风般,冲出落霞山。
不过片刻,除了看守传送阵的人手,所有七族修士,全都撤离安逸城,连金盏都没通知一声。
不过,他们不通知,并不代表金盏会不知道。
“大王,我们不动吗?”
总管陈叔微有不解,离原江有一半属于安逸城呢,就算不能在魔族手中抢什么,喝口肉汤也是可以的。
“动什么?”金盏嗤笑,“通知下去,东南北即刻封门,从现在开始,出入安逸城,只有午时的西门可过。”
这?
陈叔更不解了,他跟大王日久,还从没见过他有钱也不赚。
“没听见?”
“啊?听……听见了。”
陈叔迅速带着几个人,分头传令去了。
……
黎景堪堪在将要限时时,从西门抢进,朝城卫一打听,才知道,是那位金盏大王下的令。
“午时?”
卢悦听师兄转述,想了一会后,倒是笑了,“是友非敌,师兄不必挂怀。”
“师妹觉得,他这午时,是针对阴尊的?”
“不管是针对谁,反正对我有利就是了。”只要不是午夜阴气最盛时开门,卢悦都承他这份情,“至于离原江那里,就更不必担心了,有海霸在呢。”
离原江与天涯海相连,再不济,海霸也能护她和暮百的安全。
她一点也不担心,“师兄,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我敢不带吗?”
黎景一直知道,师父收他,完全是顺带的。
当年这丫头非要当师妹,更是因为当师妹可以装小,可以理所应当地朝他要东西,“我这辈子积累的好东西,都给你了。”
两个极品肉傀儡啊!
踏便三千界域,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材料,自己还没舍得用,就被这丫头,上下嘴皮子一碰,给要走了。
“真不能躲一躲?”
他捏着装宝贝储物袋,非常舍不得。
“躲?”卢悦似笑非笑,“师兄,你到了仙界,还没拜见师父吧?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个当师兄的,非要我去干丢他面子的事,你说,他会怎么样?”
“保证不会打我。”
黎景无语,“空牙不是你一个人的义父,真要面对,师父一定支持,你和谷令则一起。”虽然与人屠子师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老人家是个护短的性子,一定也不想师妹把谷令则的那一份也担下来,一个人去冒险。
“……你知道什么呀!”
卢悦一把拽出他死捏的储物袋,“我固然要因为义父空牙要落在下风,可阴尊也未必占到便宜,至少,他原来的计划里没有我。
更何况……”
储物袋中的傀儡,让她心喜,“我还有这个呢。”
“……”
黎景眼睁睁地看着,师妹把他宝贝了好久的肉傀儡,打入神识印记,真是心痛的慌,“就看到肉傀儡了,袋中还有五个滚露铜傀呢?虽然炼制急,粗糙了些,可发动的时候,应该可以给你争取些时间。”
卢悦果然在储物袋的一角,看到那五个指甲大,似铜似木的圆珠,“这是怎么用的?”
“此为傀阵相结之物,暗含吴师妹当年与我一起研究的百种复合阵法。”黎景微有骄傲,“与肉傀儡一样,打入神识印记便可认主,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它们一扔,阴尊再厉害,在悍不畏死的傀儡复合阵里,也得耽误三到十息。”
好东西!
卢悦把它们吸到手上打量,“为什么叫滚露铜傀啊?”
“咳!东西好用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名字?”
不管叫什么名字?
卢悦看师兄不自在的样子,一下子恍然,“滚露滚露,你这……是不是暗含让露露姐滚的意思啊?”
“……”
黎景嘴角抽了抽,“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反正打死他都不会承认。
臭师妹一个比一个聪明,完全不给他这个当师兄的一点活路,“因为它是圆的,所以我就起了个滚字,后来想想,这里面还有露露师妹的手笔,所以,才又加了个露字的。”
说到这里,黎景打量卢悦,“你就凭两个字,联想到让露露滚,平时没少……”
“停!”
卢悦迅速打断他,“我和露露姐的关系好着呢。看在这两个肉傀儡的面上,我就不告状了,马上给这五个球,重想个名字。”
“……”
黎景运了运气,非常想让臭师妹见识见识什么叫师兄,可是他打不过她,不仅打不过这位师妹,吴露露那里,他也一样打不过,“那就叫战阴铜傀吧!你让梅枝前辈带回去的材料好,应该能一战成名。”
“这名字是个好兆头。”
卢悦满意,“行了,没事你回去吧!跟梅枝师伯说,那人我已经试过了,以后不必跟她客气,有什么麻烦事,只管找她。”
那人?
谁?
黎景斜了自家师妹一眼,“你说的是宇文怓吧?”
“咦?你知道?”卢悦微有诧异。
“自然!”黎景有些没好气,“我在下面,也是混黑道的好吧?”
“……师兄,你混的没人家有名啊!”
黎景若不提,卢悦觉得自己都要忘了,他和管妮一般,也曾是混黑道的。
“你是不是三句话不戳我,就不舒服?”
“哈哈,别气别气。”卢悦笑,“我最近不是心理压力大吗?看不得别人高高兴兴的。师兄,你就多担待吧!”
“……”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
黎景完全不懂他的两个师妹,怎么都是这种爱迁怒的性子,“你是不是也刺激宇文怓了?她昨天又秘密找了梅枝前辈。”
“你偷听她们说话了?”
星罗洲事,星罗洲了,是卢悦跟梅枝谈了好长时间,才争取到的,“宇文怓没说过梅枝师伯吧?”
“嗯!她走的时候,心气很不好。”黎景不知刘雨的真正身份,此时微有忧虑,“卢悦,她是凶兽穷奇的主人,以前,我远远看到过,性子很有些邪性,既然人家主动向我们示好,你……”
他其实想说,他是师兄,知道她性子,不会跟她真的生气。
但宇文怓不一样,真得罪了,就算金盏有意跟三千城合作做生意,人家从中挑拔几句,他们在她的地盘上,前途也不可测的很。
“师兄放心!”
卢悦明白黎景的忧虑,“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当了凶兽主人……,她有意把自己归于恶人一方,这种心理暗示,时间长了,她可能就真的成了恶人。”
从自小际遇来看,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我刺激她,给她找事,让她连闭关都没心思,就是想让她明白,她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
阴尊给她种的魔,让她心不可逃。
同样的,卢悦也希望,刘雨能认识她自己的心。
穷奇是凶兽,上古典籍记载中的两个凶兽主人,都没好下场。
做为朋友,她不希望,她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那……好吧!”
黎景在师妹的话中,听出了某种暗示,“再有事,用这个万里传讯符联系。”
把新炼出来的万里传讯符拿给她,“时雨前辈是玉仙修士,我和梅枝前辈,在同辈修士中,也不算太差。卢悦,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得相信我们。”
“知道了。”
卢悦把这枚万里传讯符,放进袖中暗袋,“赶紧走吧!”
黎景在她解除院墙禁制的刹那,一闪而没,从左一个右一个侧巷,连续数个忽闪,远远离开。
梅枝还让他顺便到天音阁,给三千城发信,告诉流烟仙子,卢悦不想给阴尊再回有去无回海的机会,让她问问仙盟,能不能让在此的仙盟暗探,稍为帮忙。
……
三千城数万修士过境,所有路上的势力,都在远远观察着。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试探的招使出来,星罗洲方面,便传来发现荒兽踪迹,魔族各方云动,祖辛、太甲七人都亲往离原江的消息。
“卢悦的情况到底如何?”
流烟仙子看到徒弟谷令则的煎熬,实在无法相信,比徒弟还感性的卢悦,能冷静对待可能被夺舍的空牙。
“黎景,你不想将来被你师父纪长明打死吧?老实说。”
他哪有不老实?
黎景觉得,有本事的女修脾气都坏,“她说服了梅枝前辈,把我的两个极品肉傀儡也要去了。心境方面确实有点问题,不过,总的来说,还在可控的范围里。”
“你凭什么这般判断?”
“……凭她还在算计宇文怓。”
宇文怓?
刘雨?
流烟仙子眨了眨眼睛,语气终于温和了起来,“能跟我说说吗?”
从洛夕儿那里知道穷奇主人也曾是逍遥门弟子的时候,流烟仙子真想把逍遥子弄回来,好好面对面地,让上官素把他算一算。
……
月明星稀。
离原江上的大战,终于结束。
平静的江水,滚滚东流,把曾经染血的江段,又回复成了原样。
南庚从七族营帐回自家帐篷的时候,半晌没动。
不知何时,禁制的波纹一闪。帐篷里的月光石,突然好像被什么压制了,暗下大半,有如星火,明明灭灭。
“你还知道来?”南庚望向坐到最暗处的黑袍人,语气很不善,“知道我今天陨了多少人吗?”
“世上有不劳而获的事吗?”
黑袍人笑笑,“现在来,是要告诉你,我要去安逸城了。”
“安逸城金盏可没来。”
南庚的眉头拢了拢,“穷奇之主文雨,上次可是维护卢悦的,你确定,真要在安逸城动手?”
凭七个老家伙对金盏的容忍,凭他只出样子式的一招,就把梼杌吓的认输,南庚总觉得,那个之前看不上的城主,神秘非常。
“金盏?”
黑袍人笑笑,“你若是怕他,可以不派人接应。”
“我会怕他?”
南庚的眼睛眯了眯,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黑袍人已然又说话了,“我当然相信,你南庚不会怕他。老朋友,这日的战事,你今天也看出来了吧?那个水母不好惹,谁先当出头的椽子,谁死的快一点。
而且,祖辛那些人到了,我想……,他们也对你起了压制之心吧?”
“……都让你猜着了。”
南庚半眯着眼睛,“你想让我在他们面前,退避一时?”
“不错!既然出头的椽子先烂,那就让他们先出头好了。”黑袍人冷笑,“趁着机会,正好,我们去安逸城,把活做了。”
“……”
南庚很心动,但也知道,这人还是想利用他。
“找个人扮成你,就呆这帐篷不难吧?”黑袍人知道这位盟友顾忌什么,“有不在场的证据,再加上我,谁能怀疑到你?”
“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吗?”南庚吁口气,“安逸城满是仙盟暗探,我的人已经查到,与卢悦进行秘密接触的,就有两起。”
“那你的人查到,都是谁吗?”
“查不到。”南庚摇头,“能当暗探的,都是精明人。”他可不敢把他的人,暴露在那些人面前。
“……除了三千城的人,你以为,人家会为了卢悦,把命拼了吗?”
黑袍人知道他的心思,“南庚,你若是后悔了也行,我自己一个人去。当然了,我吃肉,会给你喝口汤的。”
“……”南庚明白他的意思,干多少的事,吃多少肉,不干活,就想喝汤,有些难,“九天阙已出,卢悦那里还能有洞天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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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六章 父女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巴掌大的中品灵器葫芦,在卢悦手中,一次次地摩挲,她已经很多年,没碰这东西了,但现在……
她一直记着,第一次驭使这葫芦时的紧张与兴奋。
卢悦微微闭上眼睛,耳边好像响起那天祖爷爷的哈哈大笑,还有娘的温声细语,好半晌才睁开。
“既然来了,又何藏头露尾?”
院子的禁制,在她的一个响指中,嗡鸣一声,消失了。
吱呀!
院门在黑袍人面前大开。
院里的女孩站在月光里,似朦胧又似清清楚楚!
黑袍人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某一瞬的不适,轻解黑袍,露出卢悦曾异常熟悉的面容来。
“乖女儿,看到爹,都不知道露个笑吗?”
“……”
卢悦心下轻轻一颤,抓着葫芦的手紧了又紧,“谷正蕃?”
“你都能喊干魔为义父,怎么?对我就这么吝啬一声爹?”
熟悉的面容,浮起一丝似嘲似讽的笑,“没有我,你觉得,他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魔,能那般对你?”
“……曾经……我很想喊你。”看着门外的人,卢悦沉默一会后,眼睛有些迷离,“可是你相信吗?除了最开始和最后,喊你的时候,你……从不曾给过我一个正脸。”
“……”
属于空牙的眉,轻轻皱了起来。
“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对你。”卢悦的眼中,微有水光,“现在我告诉你好不好?”年少时,面对那样的父亲,她无法说,也不想说。
可是,结丹天劫荡了那样对姐姐有舔犊之情的父亲,她的心里没有安乐。
她欠这世的谷正蕃一个解释。
“十一岁,我的腿被十三弟谷令钊的水剑术豁了个大口子。”
卢悦看着门外的人,希望他真的能听见,“昏昏沉沉中,好像又经历了一段人生,那一年,谷令则进阶炼气八层,花散发现她的灵气外流,确定与她双胎的另一个没有死。
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你认回。
可是,你……还要追究为什么我会被换了。我的养母方二娘,不想让你迁怒亲母,在国师府的大殿里,承下一切,触柱身亡。
好多好多血……
她最后,拉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
卢悦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居然真的有些怪她。”
“那你亲娘梅若娴呢?”
门外的人,终于悠悠开口,“她默认了那一切,是吗?”
“她当时……病的起不来。稍好一些后,去寺院陪她灵柩整整三个月。”
卢悦心下很痛,亲母一直知道谷正蕃的性情,所以才努力想保一个,可那时她却什么都不懂,“三个月后回来,我已经被……被其他人刺激的,亲手斩了这根第六指。”
什么?
门外的人,看她伸出来的手,眉头再次不自觉地拢在一起。
“她很生气,骂我蠢,骂……愚不可及。”
一个凡人女子,在身旁都是眼线,在正属叛逆,同样怪她没护好自己的女儿面前,她的教导,何其艰难。
当年的她不懂,现在的她懂了,却早时过境迁,什么都挽回不了。
“谷家送来的份例,还有谷令则在灵墟宗寄来的东西,十成里,我拿不到一成中的一成,你知道,那些东西,都去哪了吗?”
“……”
门外的人沉默着。
“斩了这根手指头,我一样被人叫做残废,我努力修炼,在那个凡人地界,用两年时间,差点就冲到了炼气三层。”
卢悦的语气开始加快,“十三岁的生日未过,月蚀门唐清进阶元婴,他要打回当年唐家丢掉的洒水国。”
皎皎清辉下,门外的人,恰站在门洞的阴影中,一动也未动。
“有一天,喊爹的时候,你突然就给了我一个笑脸,告诉我,到外面多结交一些人。”
一滴眼泪,从卢悦脸上滑下,“我听了,连着几天,在管家的安排下,以国师府八小姐的身份,拜访你想让我拜访的人家。”
她的声音沙哑的很,“那天,差不多是申时,我回国师府的时候,所有的主人都不在了,只有来来往往的下人,人人惊慌,没人管我,没人问我,他们都在逃命,在逃命前,抢拿财物。
只有我,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院子又一个院子的寻你们,可是……”
卢悦吸了吸鼻子,“你带走了所有人,没要我……!一直到被抓,才知道,我只是你放在外面,吸引月蚀门眼睛的棋子。
你知道棋子会有什么命运吗?
就像……留在国师府的那些人,他们死之前,你知道经历了什么吗?”
门外的人,看着她抖着手,拧开葫芦,往口中倒酒,不发一言。
“十三岁,死的时候遍体凌伤,在那个专门打下人的刑堂院中,一日日捆着,风吹日晒……,直到有一天,木柱腐朽倒下,枯骨在藤蔓里捆扎着,也没得到自由。”
卢悦再次执起葫芦往口中倒酒,“梦醒了,可却清晰的让人恐怖。我求娘,带我走,有多远走多远,永远离开谷家。
然后,十三岁那年,月蚀门果然真的打进了洒水国,你……没了我这个最好的棋子,一个人逃了,把所有人都留在国师府。”
卢悦看着门外的人,“你让我喊爹,可是这个字,扪心自问,曾经的你,配吗?”
配吗?
一阵风来,门洞暗影中的人,也不知是风吹了衣角,还是怎么的,似乎动了动。
“这壶酒,是我娘亲酿的。”卢悦很爱惜地摸了摸葫芦,“曾经,她陪我在白苍山,打一阶妖兽,打了一年多。好吃的,她给我留着,好喝的,她也给我留着,她用灵果酿酒,是希望,能卖点灵石给我修炼。”
她看着门外的人,“谷正蕃,你杀她的时候,想过,她对我有多重要吗?”
多重要?
门外的空牙,一幅痛苦样子,突然拔足就跑。
卢悦呆了一呆,不过也只是一瞬,葫芦在腰间一挂,脚步轻点之下,急掠而出,在长街口,把跑得歪歪扭扭的他堵住。
“爹!是你吗?”
话虽然是这样问的,可她的闪瞎人眼剑已经执在手上,而光之环,亦如风一般,堵住了他的后路。
“爹,女儿不孝!”
虽然眼中的泪还在汹涌,虽然执剑的手很抖,可卢悦却不再迟疑,坚定地刺了过去。
……
东苑当然不是平静的,早在卢悦院中禁制出现异常的时候,便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因为二者隔着门,说了太久的话,以至不少人,都忍不住从暗处走到了明处,想听听这父女仇人见面,都说些什么。
可惜,他们下定决心出来的时间太短,还没听两句,便迅速成了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
哄!
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卢悦的剑,要刺进空牙身体的时候,他的周身,突然迸出无边黑气,那黑气似无形却又有形,不仅挡住了卢悦的剑,还挡住了她高速旋转的光之环。
“你又要弑父?”
阴尊终于又按下了造反的某人,声音悠悠道:“还给你自己找了个这么牵强的理由?”
随着他话音的,是各院门前黑夜自亮的月光石慢慢变成绿惨惨,那阴森森的光芒显得诡异无比。
“谷正蕃对谷令则不好吗?如果你没被换走,他会不对你好吗?”
阴尊从没想过,蝼蚁一样的谷正蕃,居然会因为卢悦的区区几句话,先于干魔出手,跟他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一时不查,被他抢了先机,以至又让臭丫头,占据了主动权。
但现在……
阴尊深觉,这对父女,都对当年种种,各有解不开的执念和遗憾。他想完全把谷正蕃打下去,不让他捣乱,就得先把他的执念打掉,让姓谷的对他这个女儿,彻底失望。
“你亲母与养母的交易,造成了你一生的悲剧,可是你却不怪她们,把所有一切错,都怪到了亲父头上,卢悦,扪心自问,你现在的心,也很不安吧?”
“……爹!姐姐在等我回去。”
卢悦不回阴尊的话,反而说起了谷令则,“那年验灵根,一向不怎么抱她的娘,整整抱了她三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阴尊想不到。
但是,谷正蕃知道。
一次次地回忆往昔,他知道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混蛋。
大女儿、五女儿、六女儿,因为灵根不显,全被他送人当炉鼎了。
偏偏当年大女的样子,还被梅若娴看到了,她……
空牙的脸上青筋一条条一崩起,挣扎中,那种又痛又悔的表情,让卢悦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爹!当年在冰雾山,我也给他们抄了往生经,来世,他们会过好的,你……,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不好?
奔出来的刘雨,只见在卢悦的泪眼朦胧中,那黑气正在慢慢弱化。
叮!
锵!
就要刺下的剑,被不知从哪扔过来的银盾,给阻住了。
“找死。”
以为可以闭目待死的谷正蕃等着女儿的剑没有挣扎,在这突变中,迅速又被阴尊占了上峰,他也在卢悦遂不及防下,一掌拍过。
杀亲父与义父,哪怕明知,这时候让他们从阴尊那里解脱是好的结果。可卢悦的心神还是忍不住地有一丝波动,少了平时的机敏。
那一掌又狠又厉,匆促之间,她顾不得再动杀手,双脚互踢,如风后撤。
啪!
掌风如影随行紧追而至,只算中品灵器的葫芦根本受不得,应声而碎,淋淋洒洒的酒香,就那么弥漫开来。
叮!叮叮……
呼啸而来的光之环,在卢悦的大怒下,带着雷丝,绞进黑气中。
“阴尊,放了我爹和义父,否则……”
天残灯被扔出的一瞬间,迅速放大,“爹,义父,进去。”
趁着阴尊的心神一紧,卢悦不敢耽搁,扔出早在计划中的宝贝。
天残灯虽是炼魂之物,可她是它的主人,只要爹和义父脱离阴尊的掌控,她马上就能把他们放出来。
卢悦尝过什么叫求死不能。
所以,哪怕明知在星罗洲等阴尊,有种种不利,也不敢走,只怕他把亲父和义父的魂魄带到有去无回海。
不算好人的两位父亲,一旦被阴尊同化,就算她超度尽有去无回海的怨灵,可能也找不回他们。
只是,她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一杆黝黑长枪,从斜刺里撞了过来。
锵!
叮!
天残灯被打飞。
十几个黑衣人,在将要上前时,被刘雨堵住,“滚!”
配全她的穷奇,抖抖身上的毛,就那么站在了她的身侧。
远处,金盏带着狂暴霸气亦冲了过来,“本王不管你们是黑的,还是白的,”他的声音,带着灵力,“空牙与卢悦的对决,谁都不准插手,否则,本王见一个杀一个。”
他已经看到了,这里的人虽然多,可是除了冒出来的十八黑衣人,其他俱躲在一旁,似乎没有动手的迹象。
对此,他也只能嗤之以鼻。
道门除了有数的几个,其他人不逼到极致,都喜欢玩什么大局为上。
狗屁的大局为上,分明是胆小鬼,没看到阴尊的爪牙都动手了吗?
场中,卢悦冒着莫大风险,营造的先机已失,被密密黑甲保护起来的空牙,根本无惧光之环,两人的速度都快的惊人,在东苑的各种巷子里穿梭,偶尔相撞到一起时,金银电丝与黑色闪电一样的东西,总是能相互消融。
“卢悦,我是你爹。”
“卢悦,乖女儿,我是你义父啊!”
“弑父,你这是弑父!”
“……”
阴尊变幻的语调,一会温和,一会慈爱,一会儿又满是怒愤……
卢悦虽然知道,他想干扰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在那些声音里,寻找她想听的。
此生,也许只有这一次了。
怕死想要寿终的父亲,在恨与怨中,放下了。
可偏偏,她连累死了他,不仅连累了他,还连累了义父。
叮叮叮!
闪瞎人眼剑在阴尊遁光再次不稳时,猛然大亮,卢悦迅速劈下数十剑。
第一一八七章 誓言
阴尊知道,他被阴了。
那两个混蛋,表面温顺,其实骨子里坏透了。
就像卢悦和谷令则一样,仙子外表下的她们,心黑手更黑。
黑甲上的裂纹,在绽开和修复之间闪现。虽然一时不会有问题,可时间长了呢?更何况,后面还有不停旋来的光之环。
他现在等于跟他们父女三个人在打架啊!
娘的。
身体做不到完全协调不说,还要防着那两个混蛋干脆抢了控制权,主动迎上臭丫头的剑。
怎以办?
阴尊很想要这具身体,只有拥有身体,才能走在阳光下,收集他更需要的东西。
“悦儿,杀!”
嘴巴突然不受控制地叫了出来。
阴尊悚然一惊,正要全力打压不听话混蛋时,与他拼命的女孩却突然弃了闪瞎人眼剑,那迅速按下的一指,怎么看,怎么不对。
卟!
胸腹猛然大痛,撕扯着好像什么东西被那一指劲力冲走了般。
奶奶的……
弑父!
这绝对是弑父。
眼见卢悦白着脸,还要吸过天残灯罩来,阴尊顾不得再想其他,瞬息之间遁出那具要倒的身体,拼着受光之环几击,头也不回,左右手各拘一个魂魄,眨眼间,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
叮叮叮!
光之环随心而动,跟着卢悦急忙追去,“阴尊,有本事你别跑?”
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了,可平时看着不大的安逸城,今天不知怎的,感觉特别的大,左一条道右一条道,道道相连,道道相通。
很快她连便那若有若无的锁定也消失了。
“阴尊,你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这里,来呀!”
带着灵力的声音,传遍全城。
卢悦有种感觉,没了那具身体的制约,现在的阴尊,完全可以碾压义父和亲父的神魂,甚至,在他把他们也带出那具身体的时候,他们可能就失去了意识。
“阴尊,放了我爹,放了我义父,你在星罗洲的一切,我都不管。”
可是被惊动伸头看她的人很多,却独独没有阴尊的回应。
卢悦等了差不多十息,终于想到了什么,又急掠回去。
所有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十八黑衣人在金盏和刘雨不善的目光下,正要退避,就被她堵个正着。
“是谁?”
她的眼睛在回复正常的月光石下,有种噬血的红,“银盾是谁的?又是谁挑了我的天残灯?”
两次阻她,否则就算伤不了阴尊,也可以在他反应不及前,把亲爹和义父的魂魄救出,不至于就那么被他掳走了。
“出来!”
她上前一步时,光之环瞬分成百上千,“再不说话,死。”
叮!
一只金环轻轻地在一个黑衣人的颈间划过。
嘭!
但是让金盏和刘雨也没想到的是,黑衣人颈间流出的是不正常的血。
黑黑的,带种腐臭,似乎……
哪怕傻子,都知道不对了。
“哼哼!卢悦,你以为,就你会玩后手吗?”
阴尊咬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你是不是忘了,老子是杀不死的天道。”
南庚不敢惹魔星,生怕被他这个霉鬼带坏了运,所以,脑子倒是比平时足了些,用了这李代桃僵之计。
阴尊很满意,某人此时的气恨,“谷正蕃那个没用的东西,敢与你合力阴我,你说,我会怎么对付他?”
卢悦心下一颤。
“还有干魔……,呵呵,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通力合作起来,阴了我最好的身体,卢悦,你说,我又该以什么刑罚处罚他?”
缺融体,他找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才得到啊!
一想到宝贝才得到,就那么废了,阴尊就有种吐血的冲动。
明明最开始时,他是要用那具身体恶心卢悦,最好借她心神大乱的时候,顺手除之。
却没想到,到最后,差点被他们父女三人给除了。
阴尊的怒气,似乎影响了天上的星月,整个天空都暗了些,“你还记得那个鲲鹏老头吗?他被我压在了有去无回海的众生怨冰里。日)日夜夜受尽煎熬。
你说,我送他们一起去做伴好不好?”
好不好?
各个深巷,好像都有这三个字的传音,它们一齐涌进东苑的时候,把各院的禁制,都激得明明灭灭起来。
“呔!”
在音波箭气将要化实攻向卢悦的时候,金盏一声大喝,箭气纷散消于无形,“阴尊,这里是本王的安逸城,别逼本王出手。”
“金盏,你个破刀。”
阴尊大怒,“别人不知道你,你以为我也不知道你吗?你的主人也在我的有去无回海,要不要我把他找来见你呀?”
叮!
金盏不管别人怎么看,身后浮出一柄巨大的金刀法相,“本王的主人?你知道他是谁吗?把他叫出来我看看。正好,那混蛋还欠本王一个解释。”
这?
连刘雨都惊呆了。
她的兄长,果然只是……只是一柄……刀?
“不放屁了?”金盏身后的大刀在缓缓地转动,似乎在寻找阴尊,“不放屁就给我缩好了,本王的安逸城,不是你家后花园。”
“……”
“……”
安逸城里的修士,才刚震惊他们的城主是一把大刀,就被他这霸气的话,给震得把呼吸都轻了些。
“金盏,这是我和卢悦之间的事。”
阴尊再说话时,声音更飘忽了,“你又何必淌这场混水?还是你受虐受习惯了,要找个主人?可惜啊,人家那里已经有光之环和闪瞎人眼剑。”
“阴尊,你真是没长劲。”
卢悦在金盏开口前,先说话了,“这么粗糙的挑拔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直接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我爹和义父?”
她不知他在哪,神识也一直在四处寻找,“留着他们,你就是逼着我,不惜代价地再用往生经。
还有,你也不要以为,我只能用我的血写经。上次超度你的经文里,有好多份不属于我的气息,你感受到了吗?三千界域,还有两个功德修士呢。”
什么?
满城的人,被这一个又一个平时不敢想的料,给砸得说不出话来。
“你放了我爹和义父,从此以后,你避着我,我也避着你,好不好?”
“……”金盏忍不住斜了卢悦一眼,不明白,功德修士怎么能是这样的?
不过,此时的卢悦可顾不了他,“三千界域的两位朋友已是化神修士,你再不同意……”她发狠,“我在三千界域分属逍遥门、天地门、紫电宗三大门派的长老,我有的是钱,有的是资源,砸也能把他们砸上来,你信不信?”
信!
对魔星了解一点的人,都信她的话。
“放了我爹,放了我义父。”
狠过之后,卢悦再次求他,“他们已经经过夺舍了,你放了他们,我定然要耗费无数功德助他们轮回,这对于你,应该更有利吧?”
更有利吗?
很多人想想,这对阴尊来说,确实算得上好买卖。
可是侧耳倾听间,却没听到阴尊的任何回答。
“……不放是吧?”卢悦等了半天,“我卢悦发誓,定将……”
“停!”阴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你们父女三人杀了我看上的身体,在放他们之前,卢悦,你先把这笔帐,跟我算算吧!”
“……你想怎么算?”
卢悦这才看向倒下的那具尸身,心下痛的紧。
那是属于义父的神情,他微睁的眼眸中,还维持着欣慰的样子,好像在夸她……夸她那一指按下的不错!
“先给你自己来一剑,”阴尊明明灭灭的声音,有种另类的兴奋,“让我舒服舒服。”
“……”
卢悦沉默了好一会,“你若是想一直舒服,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我。所以,这个提议,我拒绝。”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在谷正蕃和干魔身上找舒服。”
“阴尊!”
金盏等都听到卢悦的咬牙声了,“今天你是尊,但他日……,我和我姐姐谷令则会一起记得你的。”
又要挟?
不过……
缩在某一黑暗地的阴尊,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开口道:“呵呵!我就知道,你的所谓孝心也是有条件的,果然一试便知。
不过,我对你超度他们的提议,还是很感兴趣,但这是你应该做的,他们是你的父亲,与我没关系,所以……我还有几个另外的条件。”
“你……你说。”
卢悦犹如绝处逢生,只要阴尊放了亲父和义父,不管要什么,只要她有的,都可以给出去。
“你听好了,四颗魂丹,八千颗荒兽妖丹,八千万仙石,我朋友跟着忙了一场,总得让他赚点钱,这些……你同意吧?”
你同意吧?
这四个字被他拉长了音调,任人听着,都能感受那满满的恶意。
若不是那个背后之人,卢悦早把义父和亲父救出来了。
“……同意!但我身上,没这么多东西,你得朝三千城收一部分。”
“呵呵!好!”
阴尊听到了卢悦咬牙的声音,倒是挺满意。
星罗洲的一切布置,需要南庚的配合,能气到这个死丫头,还能顺便洗掉霉鬼的恶名,简直一举两得。
“你答应星罗洲事再不管,那就记住,以后你在这里,就是聋子瞎子。”
“行!”
星罗洲的事,也轮不到她来管,所以卢悦一口应下。
“以后……我们各自避过,所以,有去无回海,你也再不能去。”
那里还有六颗头,虽然沉睡的时间可能要更久了,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把星罗洲的大棋布好,时间便可无限地缩短。
“我……我不去。”
超度阴尊,原本算着时间,应该有数万年的平安,可是他却出现在星罗洲。
义父来往星罗洲很久了,一直平安,但现在……她吃力不讨好地弄往生经,结果却把义父的命搭上了。
卢悦深感天道无常,已经决定,在修为未到之前,以后,就老实呆一个地。
“你发誓!”
“我发誓!”
“不行!你的誓有时候很假,这样吧,我说一句,你跟一句。”
“……”卢悦抿唇。
“我卢悦对天盟誓,此生若再到有去无回海,便是身与神,俱被众生怨冰冰封之时。”
“……我卢悦对天盟誓,此生若再到有去无回海,便是身与神,俱被众生怨冰冰封之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卢悦很快跟着念上,“现在,你可以放我爹和义父了吗?”
“可以了。”
阴尊呵呵一笑后,好像才想到什么,“咦,不对,只你发誓不行,让谷令则也跟着发个誓吧!你们是双胎之体,万一你借她出入我的有去无回海呢。”
“……她不在这里。”
“那就去找。”
阴尊好整以暇,“天音嘱不是能相互传话了吗?”
谷令则的眼睛很不对,谷正蕃和干魔也是她的亲父和义父,而且做为三千城未来的掌事人,她可不会像卢悦这般感性。
不趁此机会,让她发下重誓,万一将来,她有本事了,跟他算账怎么办?
阴尊虽然没跟谷令则打过交道,可是透过种种,却无奈地发现,叫魔星的卢悦,跟她那个表面上温温和和的仙子姐姐一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流烟仙子不在,人家有条不紊地安排三千城事务,把觑于倒马山的海沙宗,从上到下,都修理了一顿。
虽是天才,却不张扬。
虽然低调,却也没人敢小看她。
如此拿捏她的大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所以,大半夜的,谷令则便被侍者火速叫到了天音嘱前。
“爹和义父……,都在阴尊手上?”
“是!对不起!”
看着妹妹有些破碎的表情,谷令则心下虽然疼的厉害,可是面上却没多少表现,只是轻轻摇头,“不!我知道,你一定尽了最大的努力。”
不管爹,妹妹也会管义父的。
“告诉阴尊,我现在就可以发誓,此生若到有去无回海,便是身与神,俱被众生怨冰冰封之时。”
本来,她从来没想过,要多管闲事,到有去无回海看看。
但现在……
谷令则在心里暗暗发誓,进阶大罗仙位,定去那里看看,什么样的众生怨冰,能把她冰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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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八章 出尔反尔
南庚梦想的洞天法宝没有,但是,阴尊朝卢悦提的那些条件,怎么听怎么舒服。
真没想到,那两个魂居然这么值钱,早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南庚心下长叹时,却也明白,自己必定不敢明里竖下卢悦和谷令则这样的大敌。
好在跟阴尊合作了,没出多少劲,一样拿大把好处。他传音给他,让卢悦现在有多少东西,先拿多少东西。
四颗魂丹,八千颗荒兽妖丹,八千万仙石,哪怕先只拿一成,看着摸着也舒服。
“先放了我爹和义父。”
卢悦垂着头,从储物戒指中调东西到储物袋,“三千城方面,我姐的话,你也听到了,再怎么……,这点信用,我也是有的。”
“那就来吧,北城门往东五百米处。”
得到具体地点,卢悦哪里敢耽搁,安逸城的禁空法令,在她这里早已无效,以最快速度赶去。
两团勉强维持人形的魂影,昏睡在那个没有光的城墙暗影下。
若不是卢悦一直记得义父干魔的神魂波动,差点就要错过去。
“阴尊,你对我爹和义父做了什么?”
“呵呵!他们不听话,你说,我能做什么?”阴尊呵呵笑,“没有散于天地,本尊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卢悦,你可别不领情啊!”
把干魔和谷正蕃弄成这样,就是要消耗她的功德。
天地之功德,到底从何而来,做为暗的天道,阴尊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
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坏人多于好人,真算起来,不论好人还是坏人,所占比例都不多。
世上更多的是冷默的人,游走在灰色地带,不算好,也不算坏,他们吝啬于向别人释放善意,恪守自己利益的同时,有便宜时,能伸手便伸手。
阴尊研究了很长时间,发现万个坏人里,可以有一个坏出天际,但十万个好人里,却不能找出一个能被天地眷顾,身有功德的人。
卢悦号魔星,本人性子其实不仅邪性,还真的带了些魔的性质。
这样的人,按正常来算,就算成不了魔门中人,在道门里也绝对不能是好人。
可是不知道哪出问题了,天地就是眷顾了她。臭丫头就是能干一堆吃力不讨好的事。
超度有去无回海的怨灵,她能得到的,只能是他无休无止的报复。
阴尊想知道,在害死了亲父和义父后,她还能不能保持本心,敢不敢再那般任性了。
“怎么样?只要你舍得功德,他们还能轮回吧?”
看到她手中的橘黄柔光,大量撒在两个阴魂身上滋养魂体,阴尊更高兴了。
果然,这笔交易做的值!
人性复杂,天地功德当然不会无止无境,臭丫头越感情用事越好。
卢悦没时间管阴尊的辛灾乐祸,用光之环守护好自己后,全身心都用来救治亲父和义父了。
透过父女心神中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她已经确定,另一个魂影确实是亲父,只是……
他和义父的魂体在同受重创后,不知道为什么,在某种波动上,感觉几乎是一样的。
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是同一个人般。
这个发现,让她骇然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什么。
某人手上的橘黄光芒大量涌出,同样跟来的金盏忍不住想往跟前凑一凑。
只是,他还没迈出那一步,卢悦已然收手,摸出一个养魂木雕就的小罐,把还处于昏睡中的两个魂影,送了进去。
“怎么?舍不得功德?”
阴尊嘴上讥讽,其实心里气死了,这臭丫头居然用了养魂木,那他的算盘不是又要落空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灵力,冷笑着传遍全城,“原来这就是你卢悦的孝心?哼哼,还真是让本尊开了眼。干魔和谷正蕃为了配合你,恨不得亲手把性命了结,原来……你就是这般回报的?
卢悦,你说,他们如果知道,你这样舍不得功德之光,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如果再来一次,他们还能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
卢悦不答,站起身时,把养魂木的小罐异常小心地收进广袖中。
事实上,她不止是小心,别人看着,都以为她是放进暗袋里,事实上,小罐已经被一条极品丝绦似的法宝,连着数层,就捆在了胳膊上。
“阴尊,你的朋友是谁?我的东西应该如何给?”
“……”
阴尊本来还要讥讽几句的,可闻言的南庚急不可待,只能先干正事,“我数三,除了这里,往城墙两边的暗影处,你都可以扔。”
没了身体,想要在星罗洲有所做为,必须得到南庚的帮助。
“城墙两边?”
卢悦望了望两边。
安逸城是修士之城,月光石,自然是不缺的。
城墙这地方,有暗影的少,距离最近的,都是千米之外。
夜晚是阴尊的天下,没了身体滞碍的他,更是如鱼得水。真扔了,她一点线索也别想拿到。
“不错!我数三,你就扔吧!”阴尊的数,数得非常快,“一、二、三,扔!”他做好了准备,马上把那个储物袋收了,可是卢悦拎着储物袋,却一动未动。
“扔?”
她脸上带着冷笑,“虽然现在的天是黑的,可是做梦这种低能的事,不应该出现在你这个自诩为天道的阴尊身上吧?”
什么?
随着人群,站在不远处佯装看热闹的南庚,面上才起的兴奋当场凝固了。
“你什么意思?”阴尊也觉不妙,“堂堂魔星卢悦,想干反悔的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哈!”
阴尊一顿之后,突然大笑,那声音尖利如枭,很快,不仅天上的星月暗淡了些,就是全城的月光石,也慢慢转为阴惨惨的绿。
“这是我此生听到的最大笑话,这满城的人,凡是关注你我的,都知道,空牙是死在你手,怎么?你要跟你自己不共戴天?”
叮叮!
在卢悦身边旋转的光之环,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似乎显然了她此时不平的心。
“拂梧和纪长明的脸,三千城的脸,还有你自己的脸,你准备一起丢了?”
如果那样,还真是笑话。
阴尊看的清楚,卢悦那句话后,连金盏都是一幅愕然样子,“卢悦,老老实实把该本尊的东西扔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
卢悦抬头望望天,声音极为冷淡,“天不饶我吗?那你让它降下一道雷来,劈死我得了。”
“……”
“……”
天下谁人不知,她是紫电传人?
天生御雷的人,就算老天降下一道雷来,又能如何?
“……你这般无耻,拂梧和纪长明知道吗?逍遥子知道吗?”
阴尊真的被她的无耻气得声音不稳,“是谁前面说,你有信用的?”
“我是有信用。可前提是,我爹和义父好好的,但现在……”
卢悦咬了咬牙,“阴尊,你的朋友出手两次,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他出手的及时,我爹和我义父,会被你掳去吗?”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
“你让本尊放人之前,怎么不说这话?”
“本尊?呸!”卢悦冷笑,“当我傻?那时候说了,你会放吗?那混蛋助了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好处?阴尊,我卢悦现在明明确确地告诉你,那是做梦!”
一旁的刘雨,轻轻地揉了揉额。
当年谷正蕃要她的财物,她把它暴了都不给,现在……
“四颗魂丹,八千颗荒兽妖丹,八千万仙石,真是好大一笔财。”
卢悦环视看热闹的人群,“这些东西,原本……为了我自己的信用,为了我师父们的名头,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她拿在手上储物袋,南庚心下滴血,但他也不傻,努力让脸上的颜色维持原样。
“我知道,你就在这些人里。”卢悦打量每一个人,“两次出手,一次是盾,一次是枪。”话到最后,几乎一字一顿,“当阴尊的盟友,阁下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普通人,那个霉鬼心高气傲,一定看不上。
“金盏大王,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跟他做交易?
金盏的金色长眉,都忍不住挑了挑,“卢道友说说看。”
“帮我查查,最近半个月,都有谁进城。”
卢悦的眼睛,在某几个身上一掠而过,“离原江那里正热闹,据我所知,都是出城的多,进城的……少。
只要大王能帮我拿住那些人,四颗魂丹,八千颗荒兽妖丹,八千万仙石,就是大王的。”
说到这里,她很干脆地把手中的储物袋,按到刘雨手上,“两颗魂丹,另有妖丹和仙石各两成的定钱,文道友可以先看看。”
什么?
阴尊和南庚简直没法相信。
“……”刘雨当然看到,人群里有某几个的面色不对,神识朝储物袋中一探,朝看来的金盏点头,“兄长,没错!”
她把储物袋主动交给金盏。
一把刀又如何?
刀比人有情!
“……哈哈!卢道友确定了?”
金盏第一个瞄的,当然是装魂丹的丹瓶,虽然不知具体的内里,可是荒兽妖丹与仙石的两成数额,在打开的玉盒中都对上了。
这真是一笔大财。
“确定!”
卢悦轻瞟了一眼刘雨,对着金盏点头,“大王若现在就有人选,我也可以帮帮忙。”
金盏大王是人还是刀,在她眼中都一样。
因为刘雨,因为他刚刚的相助,卢悦反而觉得,他比那些表面上,跟她一条战线的仙盟暗探,还要好些。
“哈哈哈!”
金盏大笑着一把收了储物袋,身形不知怎么闪的,瞬间冲入人群,把南庚三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护卫,一个又一个地扔了出来。
叮叮叮……
卢悦配合得当,光之环迅速分离出九个,外刃转内刃,把那三人就那么套住了,“别动,否则,你们死也是白死。”
“你……我……我们……”
护卫其实早就收到南庚的警告,可是就要到手的大笔财物,就那么丢了,他们难忍心疼,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
哐当!
银盾和黝黑长枪,被刘雨扔了出来。
卢悦随手吸过一个,“它是你们谁的?”
其中一个护卫嘴角颤动,光之环的内刃带着莫名的气息,锁死了体内的灵气和丹田,似乎真的一言不和,就要杀他。
卢悦走到脸色变得最惨白他面前,“它是你们谁的?”
护卫张了张口,正要瞄向人群的时候,脑中突然被什么搅了一般,“啊!”
大声惨叫的他,很快眼耳口鼻,俱在流血。
这?
另两个护卫心下一惊,在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同样的灾难也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啊啊啊……”
三人摔倒的时候,虽然光之环收的及时,却还是伤到了他们一些。看他们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金盏的脸色也变了。
“这是七窃血神禁。”
“哪一族的?”
卢悦紧跟着问,这世上能让阴尊选为盟友的,身份绝对不会低了。
“七窍血神禁,是星罗洲流传最广的一种约束手下的禁制。”金盏在心里叹口气,“所以,想透过它查背后之人,有些难。”
现在,变色的人太多,所以,已经没办法,透过那些微小的细节,来拿人了。
“他们既然进了安逸城,总有落脚点。”
卢悦不在乎说给背后的人知道,“阴尊,我会让你看看,你为什么又会叫霉鬼。”抓不住霉鬼,那就先从他的爪牙起。
“……”
南庚明白她的意思,真想吐口血。
在决定帮阴尊之前,他就重点研究了卢悦。阴尊霉鬼的名号,他更重视。为防意外,进安逸城的时候,贴身护卫根本没带。
死的三个,是式屋族在安逸城好不容易弄的人族暗探。
虽说暂时不会被金盏和卢悦抓现形,可安逸城明日午时城门才能开。
这么长时间……
他尽量让脸上的表情,跟大部分的人同步。
“我为什么又会叫霉鬼?”
阴尊又何尝不明白?
真要被她活活气死,“做这些之前,卢悦,你想过才发的誓言吗?”
“我现在到有去无回海了吗?”
卢悦冷声,“一码归一码,阴尊,当你的盟友,每次被你的霉气带衰,你不承认也不行吧!”
她恨透了这时还敢助阴尊的家伙,望着人群,“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要让我抓着了,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代价!”
第一一八九章
三更半夜,不知道搅了多少人的清梦!
阴尊在天亮前,带着神秘的合作伙伴,冲击安逸城城防,被金盏和卢悦联手追杀千里,狼狈而逃的消息,让很多守在天音嘱前的修士,大呼过瘾。
不过……
仙界众人也看出来了,暴料的是各势力放在星罗洲的暗探,就等于是他们的人,可卢悦与阴尊对决,最需要帮忙的时候,这些人都选择了壁上观,还不如金盏大王和凶兽主人文雨来的痛快。
“你们说,金盏是柄什么样的刀?星罗洲那些老家伙早就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吧?”
“应该是的。”有人附和,“要不然安逸城也不能安逸,就是不知道,我们仙盟的高层,知不知道他的出身。”
仙盟的高层其实同样度过了一个不眠夜,金盏的身份,缚龙等人,早有隐隐地怀疑,只是还没具体知道他是一把刀。
“联系三千城,问问流烟仙子,三千界域还有两个功德修士的事,是不是真的。”
“……”缚龙看了说话的明经长老一眼,叹口气道:“现在问?相不相信,她能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人家早就想让我们的人,在那边尽可能地帮帮卢悦。”
可结果……
“那也不能怨我们的人。”明经板着一张脸,“暗探暗探,一旦暴露,还能在那里呆下去了吗?”
“非常事,行非常手段!”一直不说话的观澜仙子叹口气,支持缚龙,“那时候,当然是合力对付阴尊为重。”可惜,不仅仙盟的暗探没出手,四大仙域的人也没出手。
“那三千城的暗探呢?”明经觉得缚龙和观澜都太偏袒三千城,“他们不是同样没出手?”
“他们定然没人在安逸城。”观澜仙子据理力争,“而且,三千城才起来多少年?荒兽出世,尚且被人追杀,除了卢悦这个特别的,试问三千城什么样的暗探,还能在人多的地方呆?”
这?
明经抚了抚胡子,“那两个荒兽,你们说流烟仙子知道吗?”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这个。
缚龙等,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一齐沉默。
这个问题,他们虽然也想知道,但谁都清楚,流烟绝不会答。
十六阶荒兽啊!
还是两个。
“三千城这些年,弄了不少仙符吧?”明经长老再问,“我想流烟应该是知情的,她这般瞒着世人,可有吃独食的嫌疑。”
有些好东西,大家都不知道,便罢了。
但十六阶荒兽血,却是仙符墨水的重要材料之一,这东西,一点两点的,也无所谓,吃独食就吃独食了。
可两个十六阶荒兽啊!
这些年三千城若一直都有抽血,再过个万年,仙界还有什么势力,能与之抗衡?
“你们不问,我来问。”
明经终是站起来,走向装有天音嘱的偏殿。
……
谷令则一直不曾离开,透过隐仙宗传来的消息,她几乎把安逸城的那一场战事,全都还原了。
妹妹能在最后喊出爹,而爹和义父,又能一起助妹妹,这原本是让她多欣喜的事啊!
可是……
喊出爹的时候,妹妹却要亲手……
“谷令则?”
明经长老强行接通了这边,看到她的时候,到底念在人家一夜失了两个父亲,“令师流烟呢?把她请来,我有几句话问。”
他对死了的空牙无感,毕竟是一个魔修。
更何况,他又不是他。
缺融体难得,可一体两魂,还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就不能不让他测目了。
“您等一时!”
谷令则朝侍者摆摆手,“前辈是为了安逸城来的吗?”
“……不错!”
“不知前辈要问什么?”
谷令则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的是一颗不平的心。
师父流烟早就知会仙盟那里,请求他们在适当的情况下,相助妹妹一二。
可出事的时候,却是恩仇莫名的刘雨第一个站出来。
谷令则真不敢想象,如果那时候,刘雨要算刘家灭门之案,卢悦能怎么办。
刘杰被言兽丹所惑,以及后来的刘家灭门,虽然与妹妹无关,可……与爹和义父,就一定有些关系。
“如果是问有关卢悦的事,我比我师父知道的多。”
“……”
明经隔着天音嘱看到流烟仙子正在进来,“是吗?那老夫问你,现在离原江的荒兽,你们三千城是否早就知晓?”
进来的流烟仙子,眉头不自觉地拢了拢。
“这些年,三千城出了不少仙符,是不是与它们有关?”
“原来前辈是要问这个?”
谷令则心中大怒,“我可以替我师父回答您,暮百的事,当年卢悦出百灵战场,天下皆知。至于海霸……”
“她如何?”
“是飞渊在那里出事,我们才知道的。”谷令则望着仙盟这位道貌岸然的长老,“前辈最主要是想问,三千城有没有他们的血吧?那我就反问前辈一句,如果您是暮百和海霸,被我们三千城取了血后,还会在飞渊有难的时候,那般拼死相助吗?”
这?
明经抿住嘴巴。
“您以为荒兽是傻子?人家是十六阶呢?”
谷令则鄙视的语气太明显,“麻烦下一次,您有什么问题要问之前,带上您的脑子。还有……,要好处的时候,您跑的这般快,那我请您,有危险的时候,您跑慢点,最起码做做样子,免得全天下人,看扁了仙盟。”
“……”
明经老脸发烧,他没被流烟骂得狗血淋头,却被一个小辈,这般连讥带讽……
“那你们的仙符,又从何而来?”
他望向一旁看戏的流烟,“老夫查过,你们的仙符……”
“我们的仙符有些多是吗?”
流烟仙子拍拍徒弟,示意她还在这里,“明经,你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我三千城的天幸图也一直全力运转着?
先是阴尊、再是绝辅、后是天蝠……,周围那些不省心的,我就不提了,但是光那三家,我请问,如果你是我,会不会把所有底蕴拿出来,全面应对?”
“……”明经无言以对。
在阴尊、域外馋风和天蝠的事上,三千城确实承受了仙界一半的压力。
“明经,你也是仙盟老牌长老了,可是今天……,实在太让人失望。”
若不是卢悦还在星罗洲,她可能还要求到仙盟头上,流烟怀疑自己早跟他吵起来了,“卢悦在安逸城遇险,阴尊都有人相助的时候,仙盟的人在干什么?看戏吗?你在问我暮百和海霸的事之前,先问过你的手下,他当时在干什么了吗?”
徒弟不知道明经主管什么,流烟却知道,这家伙主管收集各方消息的。
也就是说,仙盟任何地方的暗探,都归他管。
“为了转移别人的视线,就想把屎盆子,先往我三千城头上扣,明经,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自己知道吗?你养的那些人,还有一点血性吗?穷奇的主人文雨都出手了,金盏也出手了,你的人在干什么?”
明经闭了闭眼睛,果然被缚龙说着了,要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吗?
他叹口气,“你想听我的解释吗?”
“你可以说,我听着。”流烟确实想知道,他怎么给那些不动的人解释。
“首先,卢悦与曾经入魔的谷正蕃,很有心结吧?”
他说这话时,还瞟了谷令则一眼,“那孩子很会利用他们曾经的心结,否则,阴尊在空牙的那具身体里,也不可能处处掣肘,这其间,他到底是谷正蕃,还是干魔还是阴尊,只怕卢悦自己都不能完全分得清。那种情况下,你让我的人,怎么出手?”
“那后来呢?”
“后来?”明经笑笑,“就要问你们了,我的人说,穷奇之主文雨,曾几次三番到卢悦所居的二十二号去,她们应该很好吧?她既然出来了,我请问,做为处处隐藏身份的暗探,有必要再暴露吗?”
强词夺理!
流烟仙子心中大怒,“明经,你是不是很得意?那些话,你敢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吗?在星罗洲那个地方,你们把唯一能对付阴尊的卢悦,就那么丢给了凶兽主人。
还洋洋得意?你得意什么?”
明经面上一变。
“行了,你们仙盟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没什么事,以后不必再找我。”
流烟正要关闭与他的对话,明经连忙打断,“慢,我还有个问题,三千界域,是不是真的还有两个化神级别的功德修士?”
……
三千界域,是不是真的还有两个化神级别的功德修士,也是很多人想关注的。
“怪不得连仙盟暗探都做了壁上观,”茶馆中有人叹气,“暴了这个料,卢悦就不是唯一的功德修士了。”
她的安全,仙盟那里,可以不在意了。
“唉!老兄是明白人。”
唐舒和晁开宁下楼的时候,听到好多人附和叹息,真想跟着一声叹。
“……好在她最大的危机已经过了。”
晁开宁走出茶馆才叹出一口气,“现在只剩离原江那里了。”
暮云草原之主大獒,跟着卢悦走出了百灵战场,在刚知道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有多震惊。
这么多年,一直忍着不去问她,就怕给她惹去麻烦,却没想到,人家背地里,一直有联系。
“危机……应该才刚刚开始。”
不同于晁开宁,已经被观澜仙子教导着开始管事的唐舒,倒是有不同意见,“能让阴尊纡尊降贵结下的盟友,在星罗洲的地位,你以为低吗?”
她叹口气,“各方暗探一直不动,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在忌惮人家。”
做为仙盟修士,她倒是对那些人,没那么多的偏见,“飞渊顶多一年,便可拍拍屁股,带卢悦离开那里,可其他人呢?他们在星罗洲,都是有任务的。”
……
卢悦管不了别人的苦衷,回到安逸城,终是从储物戒指里,把昨日放进棺材里的空牙尸身,放了出来。
梅枝拿着禁制牌,从无人巷翻墙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空牙眼中的那一抹欣慰,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走过去,正要抚上空牙的眼睛,被卢悦的手拉住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他们如果知道了,也会难受的。”
“师伯,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爹!”卢悦心中很闷,“我这里,您不应该来。”
没抓住那个藏起来的人,在飞渊没好之前,他们都不安全。
“傻孩子。”梅枝叹口气,“不仅我来了,大家都来了。”
她把乾坤屋拿出来,时雨和黎景扶着飞渊,一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来给他上柱香!”
昨夜他们俱不在安逸城,后来虽然佯装散修,跟着追了阴尊一段,可卢悦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却……
灵堂很快布好,四人依次上前上香。
“我和飞渊都不走了。”
修为最高的时雨帮着盖好棺盖,“他在这里养伤,我……要看着,不让别人再欺负你。”
卢悦愣愣抬头,在时雨张开双臂的时候,依偎过去。
大滴大滴的泪,很快便打湿了时雨的法衣,无声的呜咽,不知道有多少伤痛!
四人没有出言安慰,现在的空牙,与当年的谷正蕃,是不一样的。
冤缘怨愿在亲父女之间横隔,如果他还活着,化解了是一件喜事。
但现在……
谷正蕃和干魔,那样死了,留给卢悦的只能是无尽伤痛和挥不去的罪恶感。
这些,要靠她自己走出来,他们的任何劝慰,在她那里,都是苍白无力的。
好在还能哭出来。
梅枝庆幸,时雨也在这里,否则,卢悦一个人闷着,还不知道,要多难受呢。
院门的禁制不知何时响了起来,这才把他们五人一起惊动。
“师姐,你带黎景和飞渊避一避吧!”
时雨心痛自家师侄,更难受,她昨夜不在这里。现在下定了决心,不管卢悦再说什么,她也不走了。
金盏等了好一会,院门才在他面前打开。
看到搭起的黑白灵堂,看到卢悦肿起来的双目,还有那个本该在别院的时雨,他心下一顿,很自然地也上了一柱香,“我来是要告诉你,离原江那里的传讯,没有怀疑目标,该出现的人,一直都在。”
第一一九零章 疑问
卢悦在翻看离原江各方消息的时候,南庚在庆幸,他留了替身。
那一道又一道连天接地的剑光,还有或超前,或随后的金刀刀影,简直……
南庚的心很沉重,若不是黑夜一直是阴尊的天下,他能不能回来,还真不好说,不仅如此,看卢悦的样,只怕式屋族,也将因他而被恨上。
可……
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他又没杀她爹,分明是她自己动的手。
南庚每每想起,她染满风暴的眼睛,就有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出尔反尔,甚至背弃誓约,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这样的功德修士,真是闻所未闻。
他觉得,他可能真被阴尊给带霉了,一旦被卢悦知道,两次出手,俱是他所为……
“南庚,你怕了?”
不知何时,阴尊问了他一句。
“怕?阴尊,十拿九稳的事,最后弄成这样,你——不怕吗?”南庚觉得,他肯定是怕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处心积虑要提前一步,把卢悦杀了。
“呵呵!功德修士与本尊是生来的敌对,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只存在……谁赢到最后的问题。”
阴尊笑了笑,“你觉得,这一局是我输了,可是我要说,这一局,本尊赢了。”
什么?
南庚望着这个在黑暗中,眼中闪着幽火的影子。
“卢悦为什么要那么果决地动手,因为她知道,不动手,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表面上这样说,阴尊其实后悔了,他就不应该去炫耀的,若是先一步,把干魔和谷正蕃的神魂,扔进众生怨冰里,独个占据空牙的身体,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一切?
这么多年来,最最契合的身体啊!
每每想起空牙的那具身体,阴尊就感觉没形的身体,都痛了。
可惜这世界,时间从来不会倒流。
像某人那样得天所惠,浑浑噩噩中得到老天示警,更是想也不敢想。
虽然他自诩为天道的一种,可事实上,阴尊也明白,天道无亲。
他的存在……,虽是必然,却也是意外。
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地,天道都想抹杀他,只是一直没成功罢了。
但现在,这世上不仅有进阶成仙的功德修士出现了,以为早就灭绝于世的凤凰也重新现世。
世间秩序因为凤凰的出现,重新洗牌似乎已经无可避免。
但在那些家伙能真正涅槃之前,阴尊更知道,他的头号大敌还是卢悦,而且,没了她的指引,那些苟延残喘的所谓凤凰神兽,到底能不能成功涅槃,也在未可之中。
不管心里是如何的万般波动,但此时面对南庚,阴尊是自信的,“若是不能果决动手,你看她当时的表情,能经得起第二次,第三次的折腾吗?”
这?
南庚想想某人动手时,眸中深含的痛苦,忍不住点了点头。
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少了运道。
但运道这东西,虽然飘渺无依,可是对他们修仙之人,却至关重要。
他们两方为敌,有运道和没运道的撞一起,此消彼长之下,结局几乎不用想,似乎就注定了。
南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他这次出去,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若不是阴尊最后,还顾着盟约,南庚觉得,他已经可以说出,大家散伙的话了。
“南庚,你相信吗?卢悦得偿所愿,杀了空牙的肉身,现在的心,一定更为痛苦,甚至愧疚也会如影随行。”
阴尊佯装没看到他的沉默,接着道:“她唯一能转移视线,拯救自己的办法,就是找到你。”
什么?
南庚呆了呆后,面色渐渐也变白了。
阴尊看到他的样子,终于满意了,“不过,有本尊在,我们一明一暗,哪怕她就是条翻江龙,也找不到一点线索。”
线索两个字,被他说的极重。
南庚心下一咯噔,莫名明白了阴尊的威胁之意。
“魔星之所叫魔星,就在于,她不做好事的时候,心狠手辣到旁人恐怖的地步。”
阴尊不怕吓他,“先是几乎渗透整个仙界的狮吽人,等于就是被她玩残的。再是强势崛起的天蝠,这点也不用本尊说,直接间接死在她手上有多少,你也知道吧?”
他……
确实知道。
可正因为知道,南庚变了的面色,一时都无法回转。
……
“文妹,你不是与卢悦挺熟吗?怎么不去给空牙上柱香?”
金盏看到刘雨的时候,很奇怪她的态度。昨夜,她全心维持某人的样子做不假,“既然我们在她那里做了好人,就做到底吧!”
“上香?凭什么?”
刘雨回来后,其实喝了不少酒,“她想伤心,那就伤心好了,与我无关。”
既然剔骨还血了,既然因为西屏山的方二娘,都跟谷正蕃不共戴天了,她不明白,卢悦何至于,还要因为谷正蕃,那般伤心?
或者她明白,但心里不想去面对。
至少现在,卢悦还有远在三千城,被流烟仙子护着的谷令则。
而她,却真的孑然一身,什么都没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不看梅枝说的证据,刘雨也可以确定,基本就是谷正蕃所为。
那时,他才死在卢悦手中不久,最恨她,其次恨谷家。
他们父女的恩怨,牵涉了多少外人?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兄长,陪我喝杯酒吧!”
金盏没回来前,她连醉一醉都不敢。
穷奇这段时间,虽然老实,可谁知道,他在心里,打什么主意?
“好!我陪你喝。”金盏觉得今天的刘雨有些不对劲,“昨夜听说我的身份,文妹,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刘雨给他倒酒,“什么想法?你是我兄长,我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行了。”
说完,她还扯了自己的面纱,“不过,你瞒了我这么大的事,我不生气,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也不能生气。”
“……哈哈!好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金盏一愕,不过看到她终于肯露真面,还是万般欣慰。
“兄长是不是很奇怪,我与卢悦的关系?”
“是!有些奇怪。”金盏笑呵呵地抿口她倒的酒,“今天我去完香,说没拿到正主,剩下的那些财物,就不必给了,但……,你知道她说什么嘛?”
“……”刘雨摇头,“别卖关子了,我才是你义妹。”
“哈哈!”这句话成功让金盏乐了,“是,你是我义妹。她说啊,她在星罗洲,两眼一抹黑,后绪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们帮忙,所以呢,过段时间,两边传送阵通了,哪怕找不着背后之人,也会再送一颗魂丹,顺便把剩下的荒兽妖丹,补足到三千颗。”
“……这是应该的啊!”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何况这里是星罗洲,拿点东西,吊着这位爱钱的兄长,才是最保险的方法,刘雨不觉有错。
“应是应该,不过……”
金盏看着这位长着一张温婉面孔的义妹,“她话里话外,几次提到你,甚至之前,把给阴尊的储物袋,也是先交到你手上。我猜,她是想我宽裕的时候,你也能跟着宽裕。”
“……”
刘雨愣愣端起酒杯,到嘴边的时候,一口闷下,“我们……少时就认识了。”
果然!
金盏笑咪咪地听着。
“兄长,我也不叫宇文怓。”刘雨抬头,认真看向金盏,“我叫刘雨,逍遥门弟子。”
什么?
金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逍遥子之所以被世人知晓,首是因为卢悦,后是因为苏淡水,再是慕天颜。
再后来,一个又一个逍遥人飞升,虽然后来的,大都不显明,可今天守护在卢悦跟前的时雨,绝不简单。
甚至丹师梅枝,也一样玩的一手好剑。
自家义妹如果是逍遥弟子……
刘雨执壶,再次给他和自己倒酒,“兄长,我给你说个故事吧!说完了,如果你还愿意认我,我就还是你妹妹,如果……,我也一定会配合你守护安逸城。”
……
三千城,与师父一起怒怼仙盟长老明纪之后,谷令则也一直呆在天音嘱前不挪窝。
“令则!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洛夕儿走了进来,“师父说,以后仙盟那边的事,她出面就行了,我们……”
“如果你在跟前,听明纪那般无耻,你会不发一言吗?”
“好像……做不到。”洛夕儿叹口气,坐到她身边的蒲团,“你在这里,是等卢悦吗?”
“我不应该等她吗?”谷令则声音悠悠,虽然别人说,妹妹把义父和爹的神魂,都救了回去,可是……
“你应该相信她!”
“就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才要在这里等着。”谷令则望着没动静的天音嘱,“那不仅是她的爹,也是我的爹。”
多少年,她一直都没能亲口跟爹说一声对不起,当年是她太懦弱。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哪怕下一刻阴阳两隔,哪怕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她还是想看看……想亲口跟父亲说几句话。
“你,怪卢悦吗?”洛夕儿试探着问。
“……”谷令则轻轻摇头,曾经的她们,走在世世轮回的怪圈里。
虽然今世早不一样,但回忆往昔,走到如今地步,真说起来,都怪当年的她太过懦弱,无法坚持,也无法保护家人。
洛夕儿觑她神色,稍为放心些,“卢悦现在……,也许正难过呢。”
两人都是她好友,但相比于感情内敛的谷令则,肆意洒脱性情更相近的卢悦,更容易让洛夕儿偏心,“她那个人,如果后悔了什么事,或许会成心魔的。”
“……”谷令则瞟她一眼,没说话。
“令则,如果决定要放下,就一定要真的放下,你的语气,你的表情,都可能让卢悦的负疚感加重。”
洛夕儿很认真,她跟她在百灵战场相依为命了差不多五百年,实在是太了解了,“不同于我们,成了仙,基本就有仙子样了。卢悦不是,她的爱恨,比别人都更激烈,也更纯粹,干魔被她喊了那么长时间的义父,再加上……,她还能从阴尊手里,把他们救下,就……”
“不要说了。”
谷令则打断她,“洛夕儿,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
洛夕儿张张口,又闭上了。
“父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就别在这里面搀和了,走吧!”
谷令则很嫌弃地赶人。
洛夕儿悻悻,刚站起来就发现天音嘱上有一个红点在闪烁,轻轻一点,果然是某人等了很久的卢悦。
不过,她现在的样子,真说不上好。
“卢悦,”她堵在谷令则身前,“安逸城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比我想象的好一百倍!”
谷令则默默站在一边。
“我师父也说,你做的很好,那什么跟阴尊出尔反尔,更不必放在心上。”
洛夕儿不知道如何安慰远在万万里之外的朋友,“我们三千城的甲库里,有一块很大的养魂木,等你回来,我就把它拿给你。”
“我已经跟师父说了,那东西,属于我了。”谷令则把她扯一边,“你想要,自己到黑市拍卖吧!”
洛夕儿这才恍觉自己过份了,“咳!那……你们谈!”
“……”
“……”
姐妹二人目送洛夕儿走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
“爹和义父的魂体,已经稳固了下来。”
卢悦终是先开口,“我想,你是想见他们一面的,所以……”
“我等你把他们带回来。”
“义父的身体,我也一起带回去。”
“……好!”说这个好字的时候,谷令则难掩心中痛苦。
“还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卢悦回头,在自己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后,又连打了好些个结界,“义父和爹的魂体,在同受重创后,我用功德帮他们稳固,发现……”
“发现什么?”谷令则心下一咯噔,但还是很快问出来。
“他们的神魂波动,特别相像!”
“……”
谷令则虽然早就猜到一些,可是妹妹真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后脊梁,一阵阵的发毛。
“我想问你,在你的轮回记忆中,父亲……是不是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第一一九一章 共济牌
猜测归猜测,真要落到实处的时候,谷令则只觉整个心都有种无可着落的痛。
神仙居里的那个天魔器灵,到底还瞒了她们什么?
“父亲……形象是不一样的,”她在妹妹面前,艰难地道:“但是性情……基本差不多。”没有危险,又在他能处理的范围内,便什么事没有,没能力,为了自己的性命……
谷令则忘不了,当了九部圣女的她疯狂报复时,那个曾经疼爱‘真爱’孩子的父亲,当着她的面,亲手把当年推波助澜害了妹妹的真爱,和她生的三个子女全都杀了,只求她饶他一命。
“……”
看着姐姐漂亮的眼睛在痛苦和惊惧中来回转,卢悦没有再问下去了,轮回之秘,现在的她们虽然揭开了一点点,却只是冰山一角,困进去,只能是自苦的死局。
“对不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卢悦在心里叹口气,“飞渊一好,我就回三千城,到时我们一起进天幸图修炼。”
她努力把想不明白的事扔一边,也希望姐姐如此。
否则负重前行,总有一天,会被压趴下。
“……好!”
洛夕儿没想到,她们的谈话会这么快,伸头看到关闭的天音嘱,甚为无语。
“夕儿,你还要闭关吗?”谷令则却站到了她的面前很认真地问话。
“暂……暂时不闭了。”
卢悦没回来,这位姐姐又这样,洛夕儿深知自己的心没那么大,肯定无法安心闭关。
“那好,你不闭,我就去闭了。”
什么?
洛夕儿呆了,看到像幽灵一样,飘到师父那里的谷令则,连张了数次口,又默默闭上了。
“你要闭关?”
问这话时,流烟仙子还瞟了眼不敢给自己争取的另一个徒弟。
“是!”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洛夕儿,可谷令则深知自己的清况,再在外面呆下去,不仅仅煎熬,可能仙人的三衰,都要提前找上她。
“真决定了?”
“决定了。”
“不等卢悦回来?”
“……”谷令则顿了顿,到底又摇了头,“能落井下石的时候,刘雨都没出手,以后……更不会了。”
爹已经死了,仇也好,怨也好,都随风散了。
经此一事,除了寻找背后助阴尊的人,妹妹正常是不会再出安逸城的。
但那人,没留一点尾巴,想在几个月内找到他,根本不可能。
所以,卢悦那里的危机,反而没她这边的大。
“那好吧!”流烟仙子心下一叹,“等卢悦回来,我让她去找你。”
阴尊刚刚在卢悦那里铩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波澜,“当然了,如果你的心不静,就不要勉强闭关。”
“我知道。”谷令则点头,“如果卢悦回来,麻烦师父告诉她,天醒功法我也会。”在睡梦中,慢慢提升自己,什么都不用想,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好闭关方法。
看到徒弟就那么走远,流烟才转过头看洛夕儿,“这样把闭关的机会让出去,你难受吗?”
“……”
洛夕儿抿唇,师父太欺负人了。
“既然你已经默认了,那就把她的事,也兼起来。”流烟在她心头上再插一把刀,“为师要到九天阙那里,看看该清理的地界,有没有清理好。”
“……”洛夕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师尊,那星罗洲如果再有事,我怎么办?”
“你想怎以办,就怎么办呗!”流烟相信徒弟的办事能力,“反正远水解不了近渴,顶多我们师徒,再跟仙盟的那些人磨皮一番。”
需要帮忙的时候,道门这边无人搭手不说,明经那老混蛋,还敢打听曾想和花晨,流烟对仙盟心冷,已经不再指望。
现在她能管的关键问题,是九天阙将要迎来的酬悦峰。
……
泡泡用小脚量了几十年的大山,有多大?
在修仙者眼中,山再大,都不算什么,他们有法力,大能打架,山倾海覆的事,没见过,也听过。
可是搬……
这绝对是头一次闻,头一次见。
数万修士,除了护卫安全的四大金仙,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打出各自的灵力进泡泡捧着的九天阙中。
“起!”
泡泡童稚的声音响起时,尺高的九天阙由实化虚,灵光一闪又一闪,很快,地动又山摇!
三千城众修,在这一刻都是即紧张又期待。
酬悦峰说是峰,其实还连绵了另外八个小峰头。其有五十三个灵泉,涓涓泉水在某些地方,甚至汇成了一个又一个灵瀑。
深潭、浅溪、幽谷处处,从上空望下,申生还能看到三个险峰之间,有一个近百亩的荷塘。
山中妖兽大都被三千城的来人吓走了,留下的都是更为混沌的一二阶小兽,查觉到不对,缩在洞中一动也不动。
泡泡捧着九天阙缓缓升高,带动酬悦峰,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他严肃又吃力的小样子,让很多人心下惴惴,恨不能代之。
终于,裂缝勉强能钻下人了,申生和李道玟几乎同时钻了进去,很快,一道又一道遁光冲入地底。
有了大家的加入,泡泡终于轻松了,托着九天阙的手,在下面轻轻一拉,无数条似藤非藤的东西,在酬悦峰峰底冒了出来。
大家早听泡泡讲解过,很快分成无数小队,扯着那藤,用力地朝三千城方向拉起来。
立于四方地纪长明等人,几乎在同时,松了一口气。
酬悦峰飞起,地面露出一个超级大的洞,泡泡站在峰顶,把最早从朝阳峰收集的息土撒了下去。
他有动作了,纪长明、西门韵四人又如何没动作?
三千城不缺域外馋风的神核粉,按照早就算好的方位,四人迅速穿梭在空洞里。
申生在百忙中回头,只见那空洞中的泥土,正在以眼见的速度上升,原本让人有些窒息的荒芜似乎要不见了。
泡泡站在酬悦峰顶,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是舍不得息土这宝贝的,大荒之地,灵脉本就彼此相交,虽然搬走了酬悦峰,可是用不了千年,被中断的灵脉一定会再次伸进这里。
但是卢悦非说取于天地,要用于天地,要不然对这片的生灵不公平。
现在他听她的话,只希望老天能长眼,对陷在危险中的她,眷顾一些。
嘭!嘭嘭嘭……
远远看他们搬山的阡陌长老,只见原来酬悦峰的所在地,爆出各种灵光,那灵光中,无数灵种撒下。
数千水木两系的修士从搬山的队伍中撤出,春风化雨术、长春赞天术、绿荫祥衍术……
各种木系道法水系道法,打在那片刚刚重生的大地上。
阡陌长老似赞似叹地吁了一口气,眼中的欣慰可见,“留影弄好了吗?”
“回长老,都弄好了。”
一左一右的两执事,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在震惊中,亦满是佩服。
“嗯!”陌阡点头,“纪长明之前布下了天息阵,未来的百年里,若无意外的话,会对五阶以下的妖兽陆续解封,这里因为酬悦峰搬离的影响,基本算是降到最低处了。”
他原先真担心,三千城只搬山,要留下这大片的荒芜。
“我们先停一停,等他们弄好,把起来的天息阵,也留影进去。”
“是!”
……
数万修士扯着背着藤条,劲往一处使,拉着酬悦峰缓缓前行的画面,终于被发到了天音嘱的公示栏上。
那震撼人心的场面,让很多看到的人,一时失声在那里。
与此同时的,大地空洞回复的场面,也被无数人翻看,天息阵无形护罩一闪的时候,一胖一瘦的两只玉灵兔,看上被各种灵术催长的养灵草,奔跑间,它们一同撞到天息阵的无形护罩。
胖胖的玉灵兔可能不明白,它为什么冲不进去。
养灵草随风而动,翠绿鲜香的样子,实在太吸引人了,它很快又使劲冲了一次。
结果可想而知。
两只玉灵兔,为了那片养灵草,发动了无数次的冲锋,最后一瘸一跛地含泪退走。
“用留影玉留影这段的仙盟前辈,太不厚道了,我都听到他笑声了。”
晁开宁听到才收的小徒弟在那愤愤不平,“玉灵兔只是一阶,就让它们进去,又怎么样?为什么非要等十年二十年呢?”
“催生的养灵草,只是看着好,闻着香而已。”他这样对小徒弟说,“十年之后,它们才是真正一品的养灵草。现在就放它们进去祸害多可惜,还会影响那方天地的回复。”
“可是……”
“没有可是,天地也会累,也需要休养生息!”
“噢!师父,搬山是不是很累啊?我看到好多人头上都在冒汗。若不是在天上飞,都不像修士了。”
“你错了。”晁开宁摸摸小徒弟软软的头发,目光有些悠远,“搬了一次山,他们会比我们任何人,都像一个修士。”
没有经历过辛苦,就体会不到酣畅淋漓的快乐。
搬山被限制了种种,更讲究团结和互助。
酬悦峰搬过,三千城的凝聚力,定会更上一个台阶。
……
所以观看过搬山画面的人,都各有体悟。
阴尊自然也不例外,随同南庚看着那巍峨险峻的大山,在蓝天白云阳光之下,那么坚定不移地往前移动,真是……
“阴尊,识实务者为俊杰!”
南庚想劝他,“我们在暗,只要不主动跑出去,卢悦根本拿我们没办法,这样不是也挺好吗?”
“挺好?呵呵,只是你挺好吧?”阴尊冷笑,“南庚,这是本尊最后一次警告你,从你动手助本尊的那刻起,你就没退路了。”
“……”
南庚眯起眼睛,挡住差点无法遏制的杀意。
“那里是仙界,这里是星罗洲。”阴尊才不管他是什么表情,接着讥讽道:“你怕个什么?还怕他们能搬到星罗洲来,把式屋山也搬走?”
“有些玩笑开得,有些玩笑……开不得。”式屋山,是整个式屋族的逆鳞。
“哈哈!怕就是怕,何必不承认?”
“好,我承认。”南庚实在无法再掩饰他的愤怒,“但是阴尊,看到这样的画面,你敢说,你不怕吗?”
卢悦的身后,是一方崛起的势力。
那势力,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任何人都忽略不了的。
“你若不怕,又何必天天藏在我的影子里?”
他已经被七族老家伙,明里暗里的,查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过后,南庚都忍不住有些腿软。
南庚也终于明白,星罗洲各族,也是不欢迎阴尊的。
“藏在你的影子里?”阴尊笑了,眼中的幽光,闪得比平时亮,“我的朋友,那你知道,本尊什么时候离开过吗?”
这?
南庚狠狠拧了眉。
有好几次,事过之后,他喊他,都没得到回应。
“想要成大事,怎么能一点风险都不冒?”阴尊重新站到他的影子里,“本尊知道,你还在心痛安逸城一行,什么都没得到。”
“……”南庚紧抿薄唇,懒得说,他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当初结盟的时候,本尊就说过,会助你式屋族崛起。”
阴尊看了眼天音嘱上的搬山画面,觉得有必要把计划说出来了,给南庚信心,“这些天,我在七个老东西的影子里,可是知道了很多事,你想不想听啊?”
什么?
南庚连忙望向他。
如果呆在影子里,就可以知道别人想什么,那他……
“给你看看,这是什么。”阴尊嘴巴一张,吐出一枚还没完全成形,似雾非雾的灰牌,“此为共济牌,你知道什么叫共济吗?呵呵!待它化为实体,那七个老而不化的东西……”
南庚心中巨跳,眼巴巴地瞅着那个灰牌牌。
“保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阴尊眼中的幽火,看起来都像笑,“金盏以为他多厉害?区区一个安逸城罢了,他敢跟星罗洲所有人为敌吗?”
这?
南庚咽了一口吐沫。
“你……你弄这个,就是要对付卢悦?”
如果那样,才是大才小用啊!
南庚的眼中熄下去很久的野心,在这一会,又熊熊燃起。
“哈哈!”
阴尊大笑,他弄了多少年的东西,怎么可能只对付一个卢悦?
“安逸城算什么?有了这共济牌,七族珍藏,能缩短与仙界距离的星罗道,自然要为我所用。”阴尊笑得很开心,“现在的仙界,定然以为两方的大战不会再起,但是南庚,这正好能让我们出其不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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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二章 ‘失算’
什么酬悦峰?
名字叫得这么古怪,真不能怪卢悦多想,当初说好了,搬山的时候她一定会回去的,结果滞留星罗洲动不了。
她可以想象泡泡的失望有多大。
或许,小家伙一气之气,起的是臭悦峰?
嘶!
卢悦摸了摸腮边,当着她的面,惹急了,小家伙都敢叫她臭卢悦,她不在……
猜到真相的她,那心里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酬悦酬悦……,这名字也不错。”自我安慰完后,她的嘴角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
站在搬山画面前,到底想念得紧,轻轻伸出手,隔着冰凉的天音嘱,摸向泡泡的小脸。
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样子,像个小大人,怎么看怎么可爱,也怎么都看不够。
“一直闻名,却从没见过。”
刘雨在旁,终于开口了,“那些年,你的日子过得很精彩啊!”
卢悦瞟她一眼,“那你呢?不精彩?我听说联盟后来都对你连下三道追杀令了。”她一直想把联盟的某些人修理一顿,可惜一直没时间。
倒是没想到,刘雨会干了她想干,而没干成的事。
“那是我化神以后做的,元婴的时候,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刘雨凉凉开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可是识实务的很。”
“真酸……,想跟我打架,你就直说。”
“打不过。”刘雨叹口气,“等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你了,一定过去挑战。”
“那要是一辈子都打不过呢?”卢悦斜眼看她,“你就准备把我当做一辈子的目标?”这样的目标,让她有种莫名的压力。
“不行吗?”刘雨眼中暗藏笑意,“还是你怕哪天败在我手上?”
“我是怕你一辈子超越不了,落下心魔。”卢悦似笑非笑,“到时可别找我背锅。”
刘雨笑了笑,“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想去想。”真要落下心魔,这人或许会在她跟前,老实输一次,如果那样,装一装或许也不错。
“那你现在想什么?”
卢悦一边摸留影玉把天音嘱上的画面留影纪念,一边问她。
“我在想,你就从来不担心,离原江那里的战事吗?”
“……那你觉得,我担心有用吗?”卢悦其实有些担心,都三个多月了,离他们约定的半年,已经没多少时间,可离原江的乱象还没结束,显然海霸也没带暮百入海。
那七个老头子,如果截断了离原江……
“没什么用。”刘雨叹口气,“我就是好奇,他们不是你朋友吗?你这么不管朋友的生死,怎么看,都不是你平时的做风。”她一直等着她朝她打听,可是这丫头一直没来。
“什么平时的做风?”
卢悦收好留影玉,“难不成,你还希望,我跟整个星罗洲对抗?”
刘雨不语,在她的心目中,似乎跟整个星罗洲对抗,才是她的风格。
“……真是服了你了。”卢悦察言观色,猜她所想之后,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就一点长劲都没吗?我也会识实务的好吧?”
“嗯!看出一点。”
这话说的。
卢悦真不想理人,“你要是有离原江的最新消息,就别卖关子,要是没有……,我可回去了。”
时雨师伯来了,事事管着,她可没以前自由。
补血营养餐要接着吃,晚上到时间要休息,想喝酒,那是没可能的,画符的时间,一缩再缩。
这段时间,她想多制些雷符剑符,以备不时之需。
“离原江……,早在一个多月前,便被截江了,你知道吗?”
“那现在你要告诉我的是坏消息吗?”
刘雨摇头,“离原江支系繁茂又彼此互通,七大族截断了它的入海口,之前因为那些支系被众人维护,勉强没出大乱子,但我今天收到消息,整个离原江流域,变成了一方泽国。”
“噢!”
卢悦一点都不同情。
“损失最大的表面上是鬼我和南巢族,其实……死的最多的却是人族。”
人族?
“你不会以为在星罗洲的,只有人族修士吧?”
“当然不是。”卢悦微叹一口气,“那些人族在星罗洲,属于最底层吧?”
“是!他们大都是鬼我和南巢两族的奴隶。星罗洲进攻仙界大陆,除了觊觎那里的修仙资源,善会种植的人族也是他们掠夺的对象。”
卢悦沉吟,“离原江流域,有很多田地?”
“是,虽然基本都是低阶灵田,可是因为面积大,所以,出产一向不错。”
这样啊?
卢悦的眉头蹙了又蹙,“那现在的七族放开了入海口吗?”
刘雨望望外面的天,“说是午时,现在的入海口,快要开了。听说,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你的朋友……”
“听谁说的?金盏?”
十六阶的荒兽,全身是宝,金盏为人,虽然还算义气,可是他跟海霸他们又没交情,卢悦不能不怀疑什么。
“是!”刘雨点头,“他这样告诉我的,我这样告诉你,其他的,就不归我管了。”
卢悦深深看了她一眼,“行!我知道了,多谢你!”
回到东苑二十二号,她把才买的地图拿了出来。
盯着看了良久,直到时雨进来,“怎么又看这个?”之前的那张地图,她没收了,倒是没想到,卢悦居然又买了。
“再看,你也不能去。”
“师伯放心,我没打算去。”
海霸可不是傻子,就是暮百,在星罗洲呆了这么久,也跟着沾了点精明。
“那你还看什么?”
“我在想……那个背后之人。”
卢悦百分百的确定,与阴尊合作的人,来头不会小,否则阴尊也不至于要连夜冲击安逸城的城防。
而现在的离原江,因为暮百和海霸,连七大族族长,都呆在了那里。
虽然说他们很有理智,还在帮忙寻背后之人,可是一天没找到,人家……
卢悦的眉头深深蹙在一处,“师伯,你手上还有带出来的仙符吗?”
“还有一张防御的。”
“那梅枝师伯和黎师兄那里呢?”
“他们基本没用,差不多都有三四张。”
“那师伯,您怎么用了啊?”卢悦不解了,时雨可是玉仙,比梅枝和黎景高一个境界呢。
“咳!”时雨轻咳一声,“临来之前,我不放心他们,分了一人一张。卢悦,我们战力都不俗,这里又是安逸城,他们……比我们更需要。”
“我知道。”卢悦笑了,师伯还是原来的师伯,傻的可爱,又让人暖心,“这样算来,他们那里的安全,我们就不必太担心了。”
“是!不过,你好好的,怎么会问起仙符的事来?”
时雨莫名的有些担心,自家这个丫头,六感超群,对危险的认知,远盛旁人。虽然离飞渊回复,能撕裂空间的时间,不是很久了,可星罗洲有阴尊,还有那个藏在暗处,可能很有权势的人。
“我也不知道,虽然安逸城,对我们应该是安全的,可是……”
卢悦的眉头再次拢起,“可是阴尊定然也知道,飞渊能回复的大概时间。他想杀我……,最好的地点,还是星罗洲。”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阴尊一定会再出现的。
“师伯,我跟刘雨打听了,今天晚上城南的鬼市会开,到时我们一起去撞撞运吧!”
“……好!”
时雨在心里叹口气,怀疑安逸城的安逸日子,可能要过去了,“除了金盏和刘雨,在别人眼里,这里还是你一个人。卢悦,你教的神仙一变,我已经会了,到时间,我们一起换形进去。”
“嗯!”
“飞渊……”
“带着!”反正他呆乾坤屋,走哪都方便。
“行!”时雨点头,解决了卢悦的安全后,她到底又操心海霸和暮百,“离原江那里,还跟以前一样,没出什么大事吧?”
“出了点事,不过……与我们无关。”
卢悦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抓住。
……
离原江流域,基本变成了泽国。
大片的灵田被淹,哪怕太甲的淮夷族损失相对小些,也深皱了眉头。
放开了入海口,大水很快就能退去,灵田可以重整。
可是……
死了那么多能种田的人族,灵田整出来,谁种?
如果调自家族人来,十成恐怕四成都收获不了。
“那个海霸没有中计。”祖辛悻悻,“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他们天天跟江里的家伙斗智斗勇,可以说吃足了亏。
十六阶荒兽都是成精的家伙,知道趋吉避凶,柿子要捡软的捏。能碰到他们的,都是实力不够的小队。
每次遭遇,十死九伤。
实力够的队伍,比方他们亲自带队的,从来都是太太平平。
之前为防人家逃进海,他们分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在入海口。可是人家像是知道般,根本就在离原江的各处晃,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奈何,大家才一致通过了这种舍孩子套狼的方法。
可惜……
现在孩子是舍了,狼却没套到。
“当时我就不同意你们这计划。”太甲耷拉着眼皮,“人家是十六阶,在我们星罗洲这么久,你们以为没脑子呢?”
他都怀疑,人家要在背地里,笑死他们了。
“可你也只是说了一句,后面可没反对。”太丁的心情很不好,“而且,现在你放马后炮也没用了,想办法解决事情吧!”
解决?
怎么解决?
人家在水里,诱饵抛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出头,而他们也锁定不了,根本就是一筹莫展。
“算了,先解封星罗道,到仙界弄些人回来吧!”祖辛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现在?人族那边,眼睛都是绿的。”太甲不同意,“荒兽一天没抓到,我们就一天不能用星罗道。”
“那我的损失怎么办?”关系到自家利益,鬼我族族长太丁瞪着眼睛,“本来说好,我这边放水,得了荒兽,我多得一斤血,现在人家没影子,可我的损失,你们也不能不认吧?”
没有田奴,他的灵田,要不了三年,就要变成荒地了。
这是太丁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仙界那边现在最关注的是三千城搬山。阴尊那样一闹,哪怕是缚龙,也一定以为,我们不会再挑战事。”
太丁这段时间,跟南庚走得非常近,“这两荒兽都能跟我们玩打一架换一个地方,我们怎么不能跟缚龙他们玩一玩?
太甲,你不同意可以不举手,现在我们还是用举手表决的方法吧!只要有五个通过,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不言而喻,其他六人都举了手,太甲的淮夷族也需要田奴,如何能不举手?
“好,全票通过。”祖辛站起来,“那大家说,谁去主持抢田奴的事?”
荒兽没抓到,他们自然都舍不得走。
“南庚那里,这段时间也吃了不少亏。”不怎么说话的闻开口了,“抓田奴,就当是我们给他的福利吧?”
星罗洲的小族想要田奴,原来都得跟他们买。
好的田奴自然要自己留着,所以,这活让南庚插手,绝对算是一项不错的福利了。
七人互视一眼,都明白,如果他们能提前一步抓了荒兽,南庚的那口汤,他们更能少分一点。
所以,没意外,又一致通过。
“七位前辈看得起,南庚义不容辞!”
早从阴尊那里收到消息的南庚在太甲等人面前,很是恭敬,“不知……解封手印……”
太甲七人一人摸出一块玉牌,“我们都各封了神识分影,到了那里,只要一齐捏开便可。”解封星罗道的手印,何等重要,他们是不会让式屋族知道的,“抢够田奴,退回的时候,调换任一六丁符便可。”
“……是!”
没得到手印,南庚微有失望,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问呆在黑暗中的阴尊,“你的同济牌,什么时候能弄好?”
“急什么?他们不是已经受影响了吗?”
急功近利的亏,阴尊已经吃过很多次,七大族族长修为都不凡,所以,他小心的很,“先拖两天,两天之后,就是我们的天下。”
第一一九三章 风波再起
熙熙攘攘的鬼市,看上去很热闹。
卢悦和时雨用神仙百变中的一变,变换了面容气息后,走在人群中,谁能想到她们是谁?
只是一路行来,好东西真没见到几个。星罗洲的灵气暗含驳杂的魔气,对别人好的,对她们来说,却鸡肋的很。
“要不然,我们回吧!”
时雨倒是淘了几株特别的灵草,不过,那也不是她用的,而是给梅枝的。
卢悦叹口气,“回吧!”
二人转头没多久,卢悦一脚踩到个硬东西,前边的摊主哎呀一声。
卢悦低头,是块布满碎纹的青石砖。
“哎哎,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能随便扔我的东西?”摊主迅速跑了过来,好像那真是了不得的宝贝,卢悦忙让让脚,“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扔没了,你赔得起吗?”
“吆喝?半块破石砖,你放在摊子上浪费老子时间,现在还想讹人?”扔东西的高个修士冷笑道:“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破石砖?讹你?”
那摊主把那巴掌大的青石砖递给他,“小子,只要你有本事,把它砸开,老子这摊上的东西,你任取三件。”
嗯?
好些人望向这边。
“怎么样?不敢?”那摊主牛气哄哄,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嘭’的一声,那块好像随时可碎的破石砖,迅速被高个修士夺了,任谁都能听出,他砸得很用力。
只是……
被阵法保护的青石路,都被砸得闪了两下波纹,可破石砖却还是那般,没一点动静,裂纹也没扩大一点。
“嘭……!”
这一次,高个修士用了更大的力,卢悦低头看看又蹦到跟前的石砖,想也没想地随手一吸。
“麻烦,它是我的。”
高个修士显然对它起了兴趣,很快朝她伸手。
“你的?可是道友,你连着三次扔了它。”卢悦笑笑,“而它却连着两次,蹦到我面前。”她朝老神安在的摊主道:“这位道友,这东西是怎么卖的?”
“呵呵!不卖。”
摊主却说了两个让人想不到的字,“这东西,是我家家传的,老祖宗说了,可以摆,却不可以卖。”
“……”卢悦挑挑眉,把砖头一样的东西还回去,“家传这东西,你们家老祖宗也挺有才。”说话间,她的神识已然连探,只是,这东西除了上面的各种纹有些特别外,似乎真是青石材质,
“哈哈!可不就是有才。”
旁边路过的几个修士倒是先笑了,“胥有才,你家这破石砖,是不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出来溜溜?”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
摊主黑脸赶人。
“这路这么大,又不是你们家的。两位道友,可千万别上当啊,这破石砖不知被多少人买过,每次人家都是大价钱买,小价钱又卖回给他,靠着这破石砖,他的生意,都比旁人好些。”
“就是就是,欺负我们没奇怪东西。”旁边的摊主第一个附合。
“哼!太不厚道。”
“说不卖,就是让你们掏大价钱呢。”
“……”
似乎周围有不少人上过当,七嘴八舌地控诉。
摊主气死,“干什么?干什么?都想干什么?老子的石砖就是古怪,你们不也研究过吗?怎么,研究不出来,还怪我东西不好?”
他们家自得到这半块石砖,就一直在研究,可以说,为了它什么办法都用尽了,甚至曾经一位祖叔,差点流尽全身的血,就是想让它认主。
他也试过各种办法,无奈顽石不开窍。
好在摆在摊子上,因为砸不烂,烧不掉,劈不动,引起很多人的好奇,每次说不卖,好奇以为捡到宝的人,都会花大价钱买去。
他也是好心,几万块仙石卖,几千块仙石收,就等于高价租别人玩一段让人沮丧的游戏了。
因为它,他的生意确实比旁人要好,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摊主打定主意,等传送阵通了,换个地方,到仙界各个坊市晃,好好挣笔大钱,不跟这些知底的人玩。
“这样说,还是卖喽?”
卢悦又把东西,从摊主手上拿了过来,“说个数吧!”
“嗨!道友识货。”摊主笑了,“友情价,三万仙石您拿走,一个月还来,回收价一万仙石,半年还来,回收价五千仙石,一年……三千仙石。当然了,因为是友情价,这东西就算你再卖,也只能卖给我。”
“哎哎,你真买啊?”旁边上过当的人,连忙反对,“我告诉道友啊,有些东西,不信邪不行,上次,我三万仙石买,火烧水淹……忙了一圈,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这破石砖就是闻丝不动。”
“就是,我们也都试过。”
几个摊主异口同声地附合,谁最开始时,不以为捡到了宝?
可当法子用尽,它还是它,没有一点变幻的时候,谁都得考虑损失。
“不信邪,自有邪治。道友,这世上的漏,真不是那么好捡的。”
“哈!我还真是不信邪!”卢悦听着一众人劝得有意思,“它两次蹦到我面前……”
“嘁!上一次,不记得谁试它了,它还三次蹦到我面前呢。”
很多修士讲究缘法,可缘法这东西,万一被人利用……
“姓胥的,那一次,你是不是故意的?”说话的人现在回想,感觉哪哪都是套。
“什么叫我故意的?”摊主不乐意了,“你问问这两位道友,是不是我故意的?”
大高个讪讪,他砸东西很随意的。
“这是三万仙石。”
卢悦在他们说话的工夫,转移仙石到储物袋扔给他,“这东西,我买下了。”
“好嘞!”摊主把神识透进储物袋,数目没错后,提醒道:“东西比较特别,收不进储物用具里。”
嗯?
一直在旁装哑巴,当看客的时雨,第一次觉得,卢悦可能捡到了好东西。
……
回到东苑二十二号,卢悦就把东西递给时雨看,“师伯,您也好奇吧?先看看。”
三万仙石对她真不算什么,所以,卖回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时雨一笑,拿着这块巴掌大的青石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看了一遍,“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卢悦的眼睛停留在好些细细的裂纹上,她怀疑这东西,跟神仙居有什么关系,只是没确定之前,不好乱说。
义父从鲁六丁那里得神仙百变,她们父女三人又去查他的藏宝地,那寒潭淤泥里,藏得也是一块残碑。
虽然这块石砖上,没什么浮雕,可是这些裂纹……
“师伯,您觉得这些裂纹像什么?”
“裂纹?”
时雨打量,石板上的裂纹,一条条的,有的交错,有的平行,起起伏伏,有的像裂纹,有的……却又像专门刻上去的。
“看不出来,不过这东西确实有些古怪。”
她也试着用储物戒指收,可惜,没收成。
“收不进储物戒指,不知道能不能收乾坤屋?”时雨拿着它和乾坤屋,进到内室,明显要在飞渊那慢慢试了。
卢悦一笑,不管有事做的师伯,摸出黎景给她的万里传读符,“师兄,你在吗?”
“在。”
黎景很快回她的话。
“天蝠口器为箭矢的袖箭,你加紧炼好了吗?”
“炼好了,四个袖箭,其中三个袖箭,配了三十枚箭,另外一个,配的是四十枚。都按你说的,是成套法宝,每一轮十枚,可在三到五息内自动回去。”
这活,是空牙死了后,卢悦交给他的任务。
为了这任务,梅枝连丹都没炼了,多日来,一直帮忙打下手。
“你问的巧,我也是才弄好,明天午时西门开的时候,我给你送去。”
“好!师兄,你和梅枝师伯一人留一个以防万一。那个别院……,最好,你们能自己找个能离开的捷径。”
“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你就试着弄,以防万一吧!”
“噢!那个万一,我其实早就弄好了。”黎景微松口气,他可不同于师妹一直忙得要死。除了傀儡外,他对阵法也很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老实被吴露露师妹虐了那么多年,“我和梅枝前辈的安全,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天我给你送东西去。”
卢悦收回万里传讯符的时候,眼眉带了一丝笑意。
这种有事找师兄,然后师兄帮你弄得好好的事,是她一直渴望的。
可惜,星罗洲离三千城太远,要不然二师兄楚家奇也厉害。
“试过了,也收不进乾坤屋。”
又回来的时雨脸上带了丝郁闷,“带着它,你要不方便的。”
卢悦接回来,上次寒潭中的神仙居碎片,是八月十五,有异动才能进人的,这个或许也是一样。
“好在不大。”掂掂也不重,“明天黎师兄来,让他给我炼一个结实的袋子好了。”
时雨无语,就算她们不是炼器师,可炼一个结实的袋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算了,只是个结实的袋子而已,我来弄吧!”
黎景来干什么,不用想,时雨都知道,“师伯给你弄个漂亮的袋子。”
……
离原江,一再拖了两天不动的南庚,终于又迎来了太甲七人。
只是这一次,同济牌挂在了他的腰间。
“关键问题还在卢悦那里,我们损失这么大,总不能再让那两个荒兽逃了。”
面对七个之前只能仰望的老家伙,南庚的心里,有种特别的快意,“我提议,把她抓了,逼荒兽出来。”
“这不可能……”
太甲还未说完,就觉脑中一痛,眼前稍黑后,他木木点头,“我同意南庚的意见,你们呢?”
“……同意!”
“同意!”
“……”
七人说话的次序不一样,但是全票通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七族铁令和你们的族长印信也给我吧!”南庚自然看出他们脸上各浮的那丝痛楚,心下特别的愉悦,“这样我调起兵来,也容易一些。”
金盏是厉害,可他敢跟整个星罗洲作对吗?
南庚可忘不了,那天夜里,阴尊带着他连夜遁逃,离开安逸城。
那个穷奇之主,文雨多管闲事也就罢了,金盏居然也多管了闲事。
在星罗洲地盘上,他们两个一致偏袒人族,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族长印信,在七人表面精明,实则混沌的情况下,就那么交了出去。
“这世上,我最讨厌安逸城了。”阴尊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就从他的影子里,站了出来,“南庚,你也是吧?”
“自然!”
七族铁令和七族的族长印信到手,南庚志得意满,“阴尊,你说金盏是柄什么样的刀?我们若是能……”
不管那家伙,是器灵还是刀身修成,若是能收为囊中,为他所用,式屋族成就第八族,根本不算事,“它的主人真在有去无回海吗?”
“它的主人?”
阴尊呵呵冷笑,“早就没了。但是,我却有制他之法。”
……
南庚突然能调动七族修士的事,金盏当天就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了。
一直以来,七族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根本不给其他小族做大的机会。按理说,南庚再厉害,祖辛、太甲等人,也不可能给出那么大的信任。
他在殿内转圈,想了好一会后,终于去找刘雨了。
“……南庚?式屋族的少族长?”
刘雨听后也很诧异,“兄长是怀疑……,他用了什么阴招?”
“除了用阴招,你说还能有什么方法,能让那七个老狐狸那般放权?”金盏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妙感,“不对,这世上除了他们指定的继承人,任何一个外人,都不可能从他们那里,得到族长印信。”
“……”
刘雨与恍过神来的金盏,对视了一眼,“是阴尊?”
呼!
金盏狠狠吁了一口中气,“你去告诉卢悦,让她赶快走吧!”
如果七个老家伙真被阴了,那下一个,阴尊要对付的人,肯定也有他。
而他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卢悦。
“告诉她,让她大张旗鼓地走。”金盏望着刘雨,“事后,我保梅枝三人。”阴尊最大的目标,还是在卢悦身上。
与其让他瓮中捉鳖,还不如天高任鸟飞。
再说她走了,或许他就没时间再到安逸城呢?
金盏虽然不怕阴尊,可如果人家挟七族修士围城,安逸城,绝对顶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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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四章 攻城
“七族铁令和族长印信都给了南庚?”
卢悦沉吟,“太甲那些人修为都不弱,又都是老狐狸,如果阴尊真这么厉害,能在无知无觉中让他们听话,那他以前……”
“以前是在仙界,这里是星罗洲。”
刘雨严肃打断她,“卢悦,你太天真了。我再跟你说一次,这里是星罗洲,是魔族地盘。而阴尊是什么?是魔!各族之所以出现在离原江,是因为人家捉海霸和暮百,甚至为了他们,能狠下心,让整个离原江流域变成泽国。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
仙界的仙人再狠,谁能这样做?谁敢这样做?
阴尊在仙界做不了的事,并不代表,不能在星罗洲做,他们的心性注定了,对阴尊更没抵抗力。”
“……我明白了。”
卢悦呆了呆后,终于也严肃起来,站起来道:“告诉金盏大王,我马上走,你……也要小心。”
刘雨点头,“我知道你逃命本事厉害,就不多嘱咐了,但是……梅枝前辈那里,你最好也通知一声,让他们尽快做好撤离准备。”
常年游走在魔地,她更了解危险来时,人心的恐怖。
“我不太方便再去找他们,虽然兄长说,会保梅枝三人,可……,我认为,那是在他能自保的情况下。”
“……好!”卢悦几步上前,拥抱住她时,终于说出一直想说,而没敢说的话,“刘雨,如果传送阵开了,就跟我一起回三千界域吧!”
“傻瓜!”刘雨苦笑,“能当凶兽主人,我没你想的那般好。”
如果卢悦和两位师长,从不曾改变,如果她的心中,最温暖的地方不是逍遥门,刘雨很清楚,她就算管他们,也一定全从利益出发。
卢悦把她搂得更紧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天真……,可是人心是偏的,我想偏着你。”
义父是魔,亲爹是魔,她都能认,又如何不能认朋友?
卢悦从不以道门修士标榜自己,她的一切,全从心。
“道与魔本就是一体的,”松开刘雨时,她很认真,“就像黑夜与白天,天地需要它们的轮回,就像……我也叫魔星。”
道门修士入了魔门,心的挣扎,才是最为凶险的争斗。
卢悦担心,朋友有一天,落到那种境地里。
“……行!我知道了。”
刘雨眼中泄出一丝笑意,“别黏黏糊糊了,快走吧!”之所以珍惜曾经的一切,是因为曾经的人,曾经的一切,值得珍惜!
卢悦走了。
没到午时该开门的时间,跟守城的城卫不讲理了好一会,差点动剑,才惊动金盏。
被扫了面子的金盏脸色相当难看,自然也说了几句狠话,安逸城从此再不欢迎她。
就在所有人都不解的时候,消息灵通的,终于从各种渠道,探到因为离原江战事不利,七族族长隐居幕后,找了替死鬼,让式屋族南庚升任魔族总帅,带人围到安逸城寻某人晦气来了。
只是,此时的天音嘱,早被城里的魔族修士租下,就是金盏也不能在他们租下的时间里,向外界传递任何一点消息。
……
梅枝和黎景再次收到卢悦传讯的时候,大军已经快要开至。
“你说,你都走了,他们再围安逸城,到底想干什么?”梅枝很烦,“难不成真要攻打安逸,拿下金盏?”
金盏是一把刀的事,她知道后也很吃惊,可是想据他为己用,那根本是痴人说梦吧?至少她就是那样想了一想。
但现在,式屋族南庚的所做所为,让她忍不住怀疑,他对金盏另有居心。
“或许……,人家的目标就是金盏。”
卢悦沉吟了一会,“师伯,你和黎师兄,马上退吧!我现在就在你们原先洞府往东十里处,不要惊动任何一人,我们汇合一起。”
阴尊在星罗洲的大动作,已经开始,卢悦突然不敢放师伯和黎景在外面。
她有隐身斗篷,或许让大家一起进乾坤屋,进鳄龙洞天,反而更安全。
金盏收到别院消息,知道梅枝和黎景不见了,面色很不好,问刘雨,“你怎么不走?”
南庚气势汹汹而来,短短半日时间,城内已然人心浮动。
但梅枝和黎景在别院,知道的人都是他的心腹,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他实在有些怀疑,是身边的这丫头做了手脚。
“我为什么要走?”
扯了面纱的刘雨朝他温和一笑,“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兄长,我是穷奇的主人呢。”她在这里,穷奇就在这里。
想要穷奇,南庚再厉害,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反而是这位兄长,可能被阴尊和南庚盯上了。
“兄长,南庚狼子野心,他……”
“没有阴尊,他什么都不是。”金盏眼含戾气,不明白那七个老狐狸,怎么会着了人家的道,他们害了他们自己,他懒得管,可是现在,明显是人家借了他们的力量,来对付他了。
真他娘的……
“兄长,他现在有阴尊。而我们……,”刘雨蹙着眉头,“我们得用天音嘱把阴尊控制七族族长的事,传出去。”
不管别人信不信,最起码七族向往权力的人,会多想一想。
“没用了。”
金盏闭了闭眼,“你去劝卢悦的时候,我已经去试过,天音嘱……被弄坏了。”
什么?
那外面……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他们不知道的事。
刘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兄长,库房里的东西,你马上全收起来吧。”
要不然,凭金盏的心性,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攒下的仙石给仇人花,如果有个万一,肯定不舍得走。
“呵呵!”金盏突然笑了,“我们想到一处了,库房——现在一颗老鼠屎都没了。”
啊?!
刘雨的嘴角慢慢绽出笑意来。
……
魔族各方都在集结兵力,各处的天音嘱,也全被管制。
攻打仙界的命令,除了各族族长和领兵的将领,下面的人,还完全不知道。
私下里,大家都以为,现在集结,是要分段守离原江,把海霸和暮百那两个十六阶大荒兽找出来。
“安逸城是我们星罗洲的。”
巨大的楼船上,南庚看着他从离原江整合过来的队伍,“可那里,却大半是人族修士的天下。我们星罗洲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仙界大陆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里满是人族的暗探,因为他们在那里经营了一片天下。
攻打仙界在即,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先要把那里平了?”
“平了!平了平了……”
式屋族的修士首先附合,随后是倒向他的各个小族,再然后,是七大族修士。
攻入仙界劫掠,是每一个魔族战士的梦想,因为那里,充满了他们需要的各种资源。虽然可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是收获同样巨大。
这不仅是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还可能是改变族群命运的机会。
南庚清楚看到,狂热人群中,七族某些人的不乐意。
不过,大势已成,不是个别人不乐意,就能改变的。
他伸出手,压下声震乱云的喊叫,“金盏是把刀,应该是我们手中的一把刀,让他成精成人,与我们平起平坐,甚至碾压我们,是我们所有战士,甚至星罗洲的耻辱!
不论是谁,只要能拿下金盏。我——南庚总帅,即封他为攻打仙界的前将军。”
什么?
前将军?
本来懒洋洋,不怎么看得上南庚的人,立马振奋起来。
有记载以来,星罗洲各族攻打仙界,每一个被封为前将军的人,只要能活着回来,不仅会名传天下,还会得到数不清的财富。
七大族之所以强盛,是因为前将军的职位,基本一直是他们的人担当的。
但现在……
各个小族,自认有本事争一争的人,眼中战意凌天。
万年难得的机会,终于来临了,怎么能不争?
这位总帅在第一时间,便管制了各处的天音嘱。没有准备的仙界,那是什么?
那是随意搬的金山银山。
如果能够当上前将军,主持第一战,将会得到多少好处啊?
南庚很满意地看到,那些在他望过去时,本来不服气的家伙,全都转为力求表现的面容。
阴尊说的对,先舍出这块肉骨头,让大家争,让他们死命在他面前表现,然后,他才出来一举定乾坤,才更合他现在的身份,更容易收伏人心。
他要让大家看到,他这个总帅实至名归!
……
虽然离安逸城近千里,可是空气中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
卢悦远远看到几道打在一起的道法剑光,却一直没等来梅枝和黎景,心里真着急。
太阳一点点地西斜,腰间的万里传讯符,终于动了动,她连忙拿起来,“师兄,你和梅枝师伯在哪呢?”
“暂时去不了,你也要藏起来。”黎景的声音压得很小,“安逸城的魔族修士组队在城外大肆搜捕,只要看到人族,马上拿下,不配合的…全被杀了。他们人多,我们一时过不来,现藏在安全地,你自己小心。”
“好,你们也小心。”
话音才落,那边的通讯便断了。
卢悦拿着万里传讯符,知道师兄是怕通讯时的波动,被魔族修士探查到,只能很无奈地收回。
现在去找他们,显然不太可能。
南庚带着的大军,也许已经杀到。
卢悦眺望安逸城方向半晌,终是叹口气,遁入地下河冲刷出来的石洞。
洞中的水,已经全被她用结界推了出去,很是干朗。
“没等到?”
时雨看到只是她一个人,脸色微变,区区千多里,按正常的时间推算,早该到的。
“我们才通了话,他们没事,只是这路上,都有一队队的魔族修士在大肆抓捕人族修士,所以,他们另外觅地藏了起来。”
到底是魔族的地盘,安逸城的人族修士虽多,可是一样生活了不少魔族。现在人家有外援,合作对付人族,高下立判。
卢悦对金盏能否守住安逸城,突然不怎么有信心了。
他虽然厉害,可是在阴尊那里,未必就没有缺点。
“乱成这样了?”时雨没想到,短短大半天的工夫,外面的天就这样变了,“刘雨那里安全吗?你有没有跟她说,我们也可以等她?”
“师伯,您不介意她是……”
“介意什么?”时雨叹口气,“哪怕当宇文怓的时候,她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现在成了穷奇的主人,她也没让穷奇吃人了。”
此时的时雨已经明白,师姐梅枝就是为她而留下的。
飞渊出事,如果不是刘雨,他们可能早是阶下囚。
再加上面前的卢悦,人家也一直照顾着,时雨真不觉得,她能介意什么。
“你师伯我还没老糊涂。有跟她联系的万里传讯符吗?如果有……”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的感觉从远方传来,那隆隆之声,一波接一波。
嘭!嘭嘭!
暴响的声音也在响起,虽然她们在地底,却还是在空气的细微波动中,感觉到战斗的激烈。
“旺……”
穷奇的一声大叫,带了急切和破音,卢悦和时雨,一齐凝重起来。
叮!
侧耳倾听间,两人俱在那声剑鸣里,感受到某种熟悉。
“师伯,你进乾坤屋陪飞渊,我潜过去看看吧!”
卢悦无法再呆下去,安逸城被南庚和阴尊盯上,主要由头是她。
虽然心里明白,凭金盏的身份,只要那两个家伙知道,也一定不会放过,但现在真是因为她。
她拍拍屁股走了,却给金盏和刘雨留下了那样的烂摊子。
“你进乾坤屋陪飞渊,我潜过去,我的修为比你高。”时雨的语气不容置疑。
“师伯,我会木遁,会光遁,还有……”
卢悦终于把隐身斗篷拿出来披好,“天蝠一直寻找的神秘人,其实就是我自己。”
什么?
时雨看着她在她面前消失又显现,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天蝠族上上下下,寻找神秘人,都寻找疯了,没想到,居然……
“我还有飞渊送的飞翅法宝,瞬移很快的。”卢悦看着师伯,“您相信我,进去陪他吧!真有麻烦,我一个人顶不住了,一定会喊您的。”
第一一九五章 修罗场
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安逸城除了人族,还有众多魔族。在攻打仙界一致的利益下,魔族倒戈,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唯一没让阴尊和南庚算到的是,金盏和刘雨对卢悦的维护,以致她提前一步离开了安逸城。
不过,明面上,南庚此来的目标是拿下金盏,卢悦只是顺带。
大战在他的大军刚刚开至,金盏和刘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便已开始。
城内的魔族首先造反,除了城卫,几乎所有在此的人族修士,在事不可违时,举手投降。
这样的情况,即在金盏的意料之中,又金盏的意料之外。
他原以为可以撑一段时间的。
“金盏,自己投降吧!”
南庚站在巨型楼船的船头,“你的大势已去。”
那日狼狈而逃,今日强势归来,他睥睨城内还在对峙的众修,志得意满,“诸位,这里是星罗洲,是我们魔族的地盘,看在你们是修魔者的份上,放下武器,各交三分之一的身家,我们一切照旧,否则……”
人族修士都很会赚钱,炼丹炼器画符,此三者,是他们魔族的最大短板。
全杀了,固可得一时之利,长远看,于星罗洲却是大损失。
所以,不能杀。
但就这么放过,更不可能,他当总帅的第一战,总要给手下们,弄到足够好处。
“否则,别怪我等剑下无情。”
“……”
“……”
所有还有抵抗的修士和城卫,一齐望向站在城墙上的金盏。
金发金肤金袍的金盏,在夕阳下,好像被染上了一抹红。
“金盏,他们在看你呢?”南庚笑了,“怎么样,投降吧!”
他是总帅,若是不打,便能让这家伙降了,他也只能降他。
南庚的算盘打得很好,“血流成河,不是你想看到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阴尊正在星罗洲,你也不想他在这里得好处吧?”
做为星罗洲未来的大能,明面上,他必须跟阴尊撇开关系,这一点,他和他早就说好了。
“阴尊?原来你也知道人家在星罗洲?”
金盏冷笑,“既然如此,你们那般把离原江流域,变成泽国时,怎么不想想,他也在星罗洲?”
数十万乃至近百万人的死怨之气,可算是把阴尊喂饱了。
否则太甲、太丁那些七个老家伙,也不可能那么巧,在这个时候,把大权交出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利令智昏……
金盏咬牙,“南庚,你明知,卢悦已离我安逸城,却还是带着大军来了,这时候,怎么就不想想,阴尊在星罗洲?”
“慢!你说卢悦已离安逸城?”南庚冷笑,“那她的消息从何而来?若不是你和文雨放水……”
“你错了,”金盏打断他,“天下谁人不知,人家六感超群?南庚,你以为人家凭什么能让阴尊一次次吃尽亏?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承认,这世上就是有一种被天道特别厚爱的人,你与我,俱嫉妒不来。”
“……”
阴尊是霉鬼,另一个就被天道厚爱?
南庚眼中的笑意隐了,旁人不知他话里有话,他还能不知道吗?
“你倒是会找理由,不过……现在什么理由都没用了。安逸城集中了仙界几乎所有势力的暗探,为了星罗洲的安全……”
他抬起手来,那随时挥下去的样子,让早就等着的魔族诸将战意高涨,“大军已至,金盏,今天,你降……还是不降?”
降不降?
金盏有眼睛,他看得很清楚,魔族厉害一点的人物,看他的眼神很不对。
那种把他示为物,要据为己有的眼神,太明显了。
“哈哈哈!原来是冲本王来的。”
这世上,能让他喊作主人,倾心相助的,只有一个人。
本来说好,当天地重启的时候,不管路途有多远,不管有多少磨难,他都会回来找他,可是……
灭世大战后,九天阙却遗失在那块碎片里。
所有人都被死怨之气所染,迷失了自我。
他被后来者带出来,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从懵懵懂懂成就金盏大王,也没等到他。
虽然九天阙已经重出,也许能看到希望了,但那个他,也一定不是曾经的他了。
“想要本王?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吧!”
在南庚挥下手时,金盏抬起了手,被诸人用丹田,紧紧固住的法宝,还是被他引出了虚影。
诸多法宝击在他们自己人身上,虽然他们的防护很紧密,可是那突然爆开的虚幻法宝影像,还是让山河变色,所有人变色。
嘭嘭嘭……
本命法宝受创,没人能逃得过。
就是南庚也随同众人一起闷哼一声,嘴角很快溢出一丝红色。
他和阴尊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金盏敢这样做。
这种一锤子的打法,是死不了人的。
“现在,你还能引宝吗?”
南庚大怒挥拳。
法宝受创,只会更蛰伏在丹田里。
但他才收复的大军,虽然一个未陨,却每一个人都受了创。
每个人哪。
仙界与星罗洲的大战,就要开启,这种时候受这样的伤,他们会有多大损失?又是什么兆头?
沃壬、仲丁等每个人都怒了。
在金盏这个能随时引动法宝的器灵面前,他们不敢动法宝,但魔族肉体强横,道法也能玩,就不信一人一拳打不死他。
叮!
叮……
一金一银两道光芒在城墙上,一朝外,一朝内。
金盏迎向外敌,刘雨带着穷奇杀向城内那些叛变的魔族。
大战在一开始,似乎就带了种你死我亡的意味。
“啊啊!啊啊啊……”
金盏化成的金刀,横切竖劈,柿子捡软的捏,根本不跟那些能挡一时的魔将缠斗。
这些混蛋既然非要助阴尊,那就助好了。
当年的古仙人能壮士断腕,覆灭整个世界,让一切重启,他虽做不到,却可以杀痛这些混蛋。
修仙界,讲究的是实力。
想让这些魔崽子们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到他们怕。
叮!叮叮叮……
城内本来以为一定能胜的魔族修士,先是被自家法宝的损伤所累,紧接着,就听见外面的惨叫连天,还有……,还有那到处疾撒的金芒。
其所过之处,飚出大片大片的鲜红血液,简直要把夕阳射进来的光芒染成红色。
旺!
穷奇随同刘雨,或是一掌一个,或是一口一个,不管死没死的,反正只要是敌对方,有看到,不放过。
刘雨想的很明白,敌人势大,想要占据主动权,最好的办法,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
所以,在穷奇的配合下,她剑剑入肉。
血染征袍,城内城外,哀声一片。
本来矜持着,想当总帅压轴出场的南庚,被金盏的不按牌理出牌,气得早没了风度,与沃壬等人一样,紧紧跟着金盏,想要把他截下。
只是,金盏乃金刀修成,没有了形体的束缚后,反而更快了。
那如砍瓜切菜的疯狂样子,有时候,对着他们来了,他们也只能暂避锋芒。
阴尊站在楼船的阴影处,幽火闪动的双眼,似乎带了一丝笑意。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大战。
越是血腥,越是凶残,他越是喜欢。
吸着鼻子,他感觉空气都比平时香甜。
修罗场!
这是修仙界的修罗场。
金盏和人族修士的反扑,比他想象的犀利,他喜欢。
当……
沃壬终于狠狠一拳击到了金盏的刀身。
当!当当!
南庚眼疾手快,在金盏控制不住身体时,狠狠三踢。
他们人多势众,金盏想做万人敌,还差点火候。
远远潜行过来的卢悦,看到的是一片染血的世界。
红彤彤的火烧云似乎与这片大地连在了一起。
叮……
金盏从一众围攻的魔将中遁出,再发要命刀芒。
只是这时已不同最开始,最开始时,魔族众修都是在一起的,他砍起来方便的很,但现在,人家早就分散开来,杀伤力已然大减。
叮!
当!
数十人围攻那片金芒,卢悦可以看出,再打下去,金盏要吃亏了。
闪瞎人眼剑正要出来,就听南庚大笑,“金盏,你痛不痛啊?知道我们拳头上抹了什么吗?化坤粉,你的主要材料就是坤金吧?”
什么?
城里城外,所有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想看看。
魔族的心下振奋,人族的心下发颤。
“现在投降,我还能保你灵智,若是……”
叮!
回答南庚的是更为狠戾的一刀。
“杀!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帅了。”
当!当当当……
金盏在不知身上问题之前,还能撑得住,但现在,心下阴影一出,金刀身体的反应,便大不如前,很快便被追上,被沃壬、仲丁等一连串的暴击。
叮!
叮!
旺……
刘雨带着穷奇冲出来的时候,闪瞎人眼剑,也狠狠劈了出来。
“这么多人打一个,你们也好意思?”
卢悦人随剑走,助刘雨接住金盏,挡在他们前面,“谁是南庚?弄出这样的修罗地狱,就是你与阴尊合作的条件吗?”
什么?
哪怕最为暴躁的沃壬,也忍不住看向南庚。
“你就是卢悦?”
南庚怎么能承认?
他眯着眼睛,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你看清楚了吗?这修罗地狱,是金盏所为。”
“你不逼他,有这样的修罗地狱?”
卢悦冷哼,带着灵力的声音,传遍全城,“诸位道友,你们所谓的主帅,只是阴尊扶起来,霍乱世间的傀……”
“放屁!”
南庚狂吼一声,“卢悦,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吗?什么功德修士?今日的修罗场,完全是因为你。做为功德修士,你不是应该我不入地狱而谁入地狱吗?怎么能在我们来之前,先行逃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卢悦扯了扯嘴角,“这么崇高的理想,你要是能做到,你做好了,我……叫魔星。本来呢,我以为你们的目标是我,我走了,安逸城也就没事了,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是金盏。”
本来急躁的南庚,突觉脚底板一凉,马上冷静下来,“这里是星罗洲,我让他降一降怎么啦?还有……”
他打断卢悦想要张的口,“离原江藏着的两荒兽是你的朋友吧?他们把离原江流域,变成了泽国。
诸位,道门修士,惯会假惺惺,与我一起拿下她。”
话音才落,他的拳头,已然击至。
嘭!
卢悦倏然抬身,狠狠的一脚与他的拳头撞一块儿,紧跟着,叮叮叮,光之环化百化千,组成三才五格阵,护住她和刘雨、金盏。
光之环在叮当之间,闪出无数雷丝,任人都能看出,碰到它,会是什么滋味。
“拿下我?”
卢悦双眉微竖,“把你的主子叫出来,看他有没有本事。”
咯吱!
南庚的拳头咯吱作响,他没想到,卢悦也法体同修,甚至体术已然不次于他。
“阴尊,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不是要杀我吗?我来了,有本事,来杀啊!”
卢悦不去挑魔族诸修的神经,只问他们也忌惮的阴尊,“这种在背后,让别人帮你弄修罗场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
长风烈烈,没有阴尊的回应。
夕阳就要下山了,可是它似乎很不甘,把天边的云气,染成了赤红。
安逸城外,断肢残尸撒落各处,大地饱饮鲜血,浓重的血腥味索绕在每个人的鼻间。
“阴尊,你就不能弄点新花样?每次都弄得这般血腥?”
“你胡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阴尊。”南庚的脚底板再次一凉,厉声道:“卢悦,你以为把所有责任,转到阴尊那里,就可以欺天蒙人吗?”他上前一步,“离原江死了那么多人,想置身事外,你是做梦了。说——,怎么才能让两那个荒兽滚出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用荒兽诱惑人心,是阴尊一早就跟他说过的。
“……怪不得,你们被人叫做魔!”
卢悦微叹口气,“太甲七人,这般快地被阴尊所惑,也就不奇怪了。”
道门修士,哪怕再不堪,也会守着自己的底线,也会敬天畏道,关系到的人命太多,也会一思再思。
可是星罗洲的这些人……
卢悦眼中闪过一丝红芒,“道不同,不相为谋!南庚,既然你要为阴尊出头,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闪瞎人眼剑,猛然大亮。。。
第一一九六章 光杆总帅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哪怕南庚知道不好,想要闪避急退也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他只能运起全身的灵力组成灵力盾,希望能借着修为的高深,把魔星的剑挡住。
叮……
暂时失明的他,看不到那连天接地的剑气,只能听到那高亢而兴奋的剑鸣。
卟!
南庚不知道,脚底板的凉和身体的痛,到底哪一个先至,希望与绝望在他脸上组成了一个非常扭曲的表情。
“阴尊,你还知道出来?”
理智一直在,确定南庚就是阴尊背后的合作伙伴时,卢悦就努力地想把他诈出来。
连天接地的剑气,只是她跟早早那个小狐狸学的障眼法而已。
值此敌我悬殊之刻,她是不可能浪费那么多灵力,学师父斩下一个大峡谷的。
“你胡说……?”
南庚脚底板处的凉,迅速从下到上窜到脑际。
死里逃生后,他害怕了,终于放开一切,让阴尊附身控制。
“阴尊在哪呢?”
一个瞬躲到沃壬等人的身后,阴尊迅速用灵力止住失了左臂,大量飙血的肩头,“卢悦,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吗?我是星罗洲魔族总帅。”
“躲在别人背后,残了的总帅?”
看到沃壬等下意识想要让开的样子,卢悦凉凉开口,“魔族人才济济,我想有的是人,可以担当总帅之职。”
什么?
总帅之职?
沃壬等魔将,听到她这话,都忍不住看了眼南庚落到地上的断臂。
是的。
魔族总帅,是不需要残了的人担任。
他能当,他们当然也能当。
若不是为了七族之间的平衡,七位老祖宗是不可能把总帅这么重要的职位,让南庚捡便宜的。
现在,他到手臂丢了,他们确实可以争取一二。
“你以为我不会断臂重生?”
阴尊不用看诸人,都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此时再不相助,扶持这么久的南庚就只能是一颗废棋了。
夕阳的最后一点光,终于要熄下了,他右手上闪过特别的血色红芒,在断臂处慢慢延展,很快,骨头咔咔生长的声音传来。
血色红芒中,筋与肉也随着骨头长出,很快,一条完全的手臂,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了吗?卢悦,不独你们道门可以断肢重生,我也会。”南庚的目光冷凝,“诸位还在等什么?安逸城金盏与逍遥卢悦交恶,同归于尽了。”
“……”
“……”
包括卢悦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生死关头,她的反应还是快的,手上的闪瞎人眼剑一亮,在众人连忙摧动灵气护罩自保的时候,天上的劫云汇聚。
轰隆隆!
“卢悦,你除了会御雷,还有什么本事?”
闪避更快的阴尊气得要死,“拂梧和纪长明不是你师父吗?老是御雷,你让他们情何以堪?”
“拂梧、纪长明?”卢悦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阴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南庚可没资格这般说我两位师尊的名号。”
“放屁!”阴尊生怕再被她翻盘,厉声喝道:“我乃魔族总帅,怎么就没资格?诸位,你们还在等什么?她的雷力,经过上一次,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想要杀入仙界,只有先诛此人。”
杀入仙界!
先诛此人。
这八个字,被阴尊用了特别之法,炸在沃壬、仲丁等人的耳朵旁。
杀入仙界,是这一代诸多魔将的梦想,他们各自的修炼都到了瓶颈,想要更进一步,或者希望以后日子好过,最好的办法,便是杀到仙界劫掠一番。
所以,凶兽的出现,他们才能那么重视。
现在……
虽说卢悦是唯一能跟阴尊抗衡的功德修士,可是以前没有她,道门一样能用种种手段,把强大后的阴尊打回有去无回海。
“我再说一遍,金盏与卢悦交恶,二人同归于尽了。”
阴尊借用南庚的嘴巴,说出来的声音,再次充满了蛊惑。
魔族众修不敢杀卢悦,不就是因为她背后有人吗?
可如果,替死鬼准备好了呢?
正好,借此机会,把金盏和卢悦一锅端了。
嘭!
旺~
就在一个魔将受不住蛊惑出手的时候,呆在三才五格阵中,非常不舒服的穷奇一爪子与他的拳头,拍在了一起。
旺~
穷奇的尖爪插进人家的骨肉里,在他迅速退避时借力而上,大口一张,吞下他的半片身体,只余两腿在外面抖动。
“诸位,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刘雨试了无数种方法,想帮金盏减轻痛楚,可是成效都不大,现在心情正不好,“想死的,只管上。”
呸!
穷奇用舌头勾出人家的仙婴咽到肚里后,其他又基本完整地吐了出来,那凶神恶煞盯向众人的样子,让胆气弱的人,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
“南庚,你当道门的人,全是傻子?还是以为,可以杀尽安逸城里的所有人族修士?”刘雨冷笑,“噢,不对,这世上能保住秘密的,从来都只有死人,也就是说,你要在事后,屠尽安逸城里的所有人?”
什么?
安逸城里,本来士气高涨的魔族人,一下子骇变了脸。
今天,他们的心在起起落落中,不要太刺激。
有些秘密,真不是他们这些修为不高,又没有后台的人,应该听的。
可此时,该听的,都听到了。
怎么办?
轰隆隆!
天上的雷声,比上一次更响了。
黑雾一般的劫云,挡住了天空的最后一点光芒,除了安逸城自亮的月光石,城外一片漆黑。
光之环藏进了劫云里,但它们此时在哪,没人能知道。
“哼!挑拨离间!”
阴尊的声音飘飘忽忽,显然是怕被卢悦找到他,黑暗本来应该是他的天下,可是这里被劫云笼罩,不仅不是他的天下,反而与他相克。
好不容易才吸收到的血怨之气,也因为助南庚长胳膊,而消耗了大斗,阴尊对刘雨恨得咬牙切齿,“这世上有消除记忆的法决,你不知道吗?刘雨,你也能算是凶兽的主人?穷奇,你最爱的人‘心’就在那里,都不敢吃,还活得什么劲?”
他想找到,穷奇为何认这样一个人为主。
可恨一直都没机会。
“消除记忆?”
刘雨嗤笑,“你们会那么好心?南庚,你现在到底是你自己,还是阴尊,你知道吗?穷奇可是告诉我,现在的你,是阴尊呢。”
什么?
沃壬等齐齐顿住。
卢悦的话,他们可以不相信,但穷奇的话……
“诸位别相信她。”
城内突然有人大叫,却是曾被穷奇吃了心的徇阔叔叔徇武开口了,“卢悦上午离开安逸城前,是文雨去了二十二号院通风报信,她们的关系,一定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
“不错!”
阴尊连忙附和,“如果阴尊那么容易就能夺舍的话,这天下,早就不是这样的天下了。”
他现在可不是夺舍。
附魂消耗的可是他的魂力。
当初跟南庚说好,在他应付不来的时候,他会帮忙暂时附魂。
“诸位,降者不杀!”他带着灵力的声音,响在整个安逸城上空,“今日只诛首恶金盏、卢悦、文雨、穷奇。不论是谁,只要带着他们的头出来,安逸城按顺序,就是这四人的。”
轰隆隆!
天空中银蛇乱舞。
渐渐逼过来的沃壬等人,在一闪又一闪的雷光中,显得特别狰狞狠戾。
安逸城地盘不错,又因为独特的环境,接收的人族修士多,比一般的魔族都有钱。
分封给四位城主,完全没问题。
“看样子,我们要合作一把了。”
金盏化成的金刀开口,“只要你能精准地控制好雷力,不朝我来……”
叮叮叮……
他的话音还没落,来的最近的一个蓝发魔将,便被突然而至的光之环,群起扎成了刺猬。
卢悦的雷力,确实不济,无法维持那天刚来时的威风。
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反抗的力量。
这些魔将被法宝所累,都有内伤,再加上金盏在这里,他们不敢用法宝,实力大打折扣,她用光之环也一样能杀人。
“精准地控制雷力,我还不能完全做到。”卢悦朝金盏一笑,“不过大王早前伤了他们,现在倒是正好,可以喂喂我的光之环。”
叮叮叮……
莫名出现的光之环如旋风一般,又朝另一个人刮去。
卟卟入肉的声音,以及那人骇然后退的样子,让躲得最远的阴尊眼皮跳了跳,他默不作声地把身体还给了南庚,急速后退。
南庚对外界的情况,不是一无所觉,他处在劫云的边缘处,但卢悦的光之环在雷云中,每次出现,都太恐怖,他不能不防着。
所以继阴尊之后,他再次摧动体内灵力,在周身弄成了一个灵力盾。
同样发现不对,都想后撤的沃壬等魔将,在一连失了两个同伴后,心骇得紧,正要催动更厚的灵力盾,把自己护成乌龟时,大亮的闪瞎人眼剑,让他们集体有片刻的失明。
叮叮叮……
远远的,阴尊只看到,几十个光之环旋成的小旋风,在墨色劫云下犁过。
啊啊啊!
惨叫从惊慌到高亢到无声,简直把城内关心外面战事的魔族修士吓死。
十三处飚血。
这种情况下,一旦飚血,那就一定是没救了。
南庚好不容易把脑中的白和刺眼的白甩开,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他吓得正要退得更远,后脊梁突然发毛。
危险关头,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抬高身体。
卟!
右腿腿根处,传来巨痛,南庚顾不得低头看,也顾不得止血,拼了老命地往在天空又俯冲而下,远离劫云。
卢悦很遗憾,她一指点出,居然没建功,又让南庚逃过一劫,只毁了他的一条腿。
人家没有断肢重生丹,一样能断肢重生,这样伤他,似乎意义不大。
她往口中灌灵酒,“总帅大人,可以再表演一次断肢重生。只是不知道,近万的大军陨在安逸城外,太甲那些人若是知道了,还会不会认你这个总帅。”
既然这些混蛋,一切都以利益出发,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什么叫心痛!
“你……”
南庚睚眦欲裂,只是他被法宝所累,原本胸口就很不舒服,现在逆血上行,根本控制不住,卟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旺~
收到刘雨命令的穷奇,抬爪拍向挺过光之环旋风的一个魔将,‘嘭’的一声,直接把他从天上拍到了地面,砸出一个人形大洞。
可是这样,空奇也没放过他,红尾一甩,紧跟而至,伸出尖尖的爪子,一把抓向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控制回身体的人。
卟……
凝实的仙婴,就那么被它的尖爪一挖。
穷奇的大嘴,猛然一吸,才要遁逃的仙婴,就那么入了它的口。
叮!叮叮……
穷奇抬起脑袋,看向主人的时候,发现,刘雨的银色剑光,与金盏的金色刀光,杂在一处,一齐追杀诸魔将。
旋风一般的光之环,堵在外围,让这些人,一个都走不出雷劫之地。
这是……
要一锅端了吗?
穷奇的嘴巴微张,非常忌惮地看了一眼站在半空,仙气飘飘的某人。
卢悦平平地回视回去,若不是看在这家伙还算听刘雨的话,若不是它一直没真正吃人,若不是顾忌着刘雨,若不是灵力不济,她真想把它也结果在这里。
呜旺~
穷奇示弱地缩了缩脖子后,异常勇猛地扑向一个倒霉鬼。
卢悦把眼睛撇开,接着灌灵酒。
光之环这样围追堵截数十魔将人,她的灵力,在大量消失。
“冲!不惜代价地冲,否则你们都是死路一条。”南庚止住断肢的血后,朝墨云中大喊,“一齐,快,快冲啊!”
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当上总帅,威风还没耍出来,没想到……
南庚不敢当光杆总帅,害怕当光杆总帅,“卢悦,这里是星罗洲,你要与整个星罗洲为敌吗?”
“本来不想的。”
卢悦在劫云中回话,“但你们要杀我,南庚,我叫魔星……”
“你是功德修士,这样做,是便宜阴尊。”南庚声嘶力竭地喊,“放人,我们马上离开安逸城,永远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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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七章
星罗洲在天音嘱公示栏放出安逸城消息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曾经的安逸城不仅有数万人族修士,也有数万魔族修士,可是因为卢悦看上金盏那柄大刀,与曾经的故友凶兽主人文雨一起,朝金盏发难,以至满城的人,一个活口都没了,实在骇人听闻!
星罗洲各族连发通缉令,看到卢雷屠,有见过,绝不放过。
这样的消息,就发在公示栏上,还配了一片残桓断壁后,满是被雷丝灼坏的尸体。
所有看到这则消息和图片的人,不管信还是不信,都心惊的很。
“……仙盟在星罗洲,就没有其他暗探吗?”流烟仙子亲到仙盟,约见缚龙长老。
“其他暗探?”缚龙心中一叹,“你想干什么?”
“屠城啊!”
流烟仙子气得咬牙切齿,“卢悦有多大本事?就算御雷厉害,可她连玉仙都不是呢?当金盏是死的吗?星罗洲放这样错漏百出的谎言,当天下人都没脑子吗?”
她紧盯着缚龙长老,“仙盟在安逸城没人了,但星罗洲其他城,一定还有人吧?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太甲那些人,一改之前的态度,非要置卢悦于死地。”
明明之前,卢悦在安逸城呆的好好的,阴尊出手的时候,金盏还相助了。
流烟仙子接受不了星罗洲放出来的谎言,更忧心卢悦的安全,“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是谁看中了金盏那柄大刀,要嫁祸于她?还有……,太甲那些人,是不是也跟阴尊合作了?”
“不知道。”
缚龙的脸色很不好看,“所有出门在星罗洲的暗探,我们都留有魂火,可四十三天前,大家的魂火,熄灭了近半,这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得到星罗洲的任何一点消息了。
不……”
他叹口气,“确切地说,在那之前的一天,我们就没有星罗洲的消息了。除了今天星罗洲发出的公告,其他时间,他们的天音嘱应该俱是关着的。”
任人都可以确实,星罗洲在四十多天前,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可具体的,无人清楚。
“公示栏上放出的图片,你也看到了。”缚龙吐口气,“安逸城一片残桓断壁,那上面的大片雷痕……做不得假。”
“怎么就做不得假?”
流烟仙子忌讳卢悦背雷屠这样的号,紫电的前车之鉴在那里,雷屠的号一旦背上,哪怕道门这边,都会有无数人对她忌惮不已。
“用雷符不行吗?再说了,卢悦有什么理由,要屠了安逸城?看上金盏那个大刀?别他娘的说笑了。光之环和闪瞎人眼剑,才是她的本命法宝,她要那中看不中用的……”
她气得大喘气,“她要真是那样的人,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功德修士。更不会有火精灵泡泡,不会有现在的三千城。”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
缚龙给她倒了一杯茶,轻轻推过去,“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收到鬼我族一个孩子传来的消息。他的父亲是人族,母亲是鬼我族,他父母,都在四十多天前的清洗中,陨落了。
那孩子被他的母族保护,很聪明,但所知不多。
因跟其父传过两次消息,硬生生地记着了,所以,今天找到机会,便朝我们发了信。”
“他说什么了?”流烟仙子连忙问。
“除了说流原江流域变成泽国外,他说了一个对我们可能有用的消息,式屋族南庚在离原江晋魔族总帅之职。”
魔族总帅?
流烟仙子的眉头拢了拢,“是……太甲七人久抓暮百和海霸不着,自己不敢朝卢悦动手,所以把南庚推出来找事?还是……”
离原江的情况,她也一直关心着,变成泽国的原因,自然也清楚。
魔族众修为达目的,不管阴尊在星罗洲,更不惜害死那么多人,实在太过。
“还是……这个南庚有问题?”
与阴尊合作的人到底是谁,星罗洲方面查得不怎么样。
但现在想想,式屋族南庚冒出来的太诡异。
七大族的权力,那般分出去,似乎很不对。
“我也觉得,这个南庚有问题。”缚龙叹口气,“星罗洲推出这个总帅,只怕还有攻入仙界的打算。
还有攻入仙界的打算?
那就怪不得,对卢悦一反之前的态度。
“他们是不是还要把再起的战端,推到卢悦头上?”
“这个还不清楚。”缚龙看着流烟仙子,“不过,我们这边正在整军,要前往孤山一带防御,三千城那边,你也要做些准备了。”
对方有可缩短距离的星罗道,随时可攻。
而他们,却因为路途遥远,只能在边界被动防御。
“好!”流烟仙子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茶楼包厢的禁制被触,随手打开的时候,一身银甲的巡卫冲进来,“长老,不好了,魔族大军攻进了明林城。”
什么?
缚龙和流烟一齐变色。
“陌阡长老让您马上回去。”
话音才落,缚龙已经如风般冲了出去,只传音在包厢里,“流烟,速回三千城备军增援吧!”
流烟仙子叹口气,一口饮下有些苦涩的茶,转道传送阵。
她现在严重怀疑,魔族那边,是攻进了明林城后,才在天音嘱上,弄那个公示的。
目的,很可能就是要把此次的道魔之战,往卢悦身上推。
不管这个理由有多牵强,道门这边……,肯定会有人接着。
想到某些人的嘴脸,流烟柳眉微竖,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
常年大雪漫天,向来人迹罕至的季雁山,今天有些热闹。
被发狠的诸魔族一路追杀,卢悦几人终于冲进了这个同样受古仙大战影响,有各种古怪禁制的地方。
“终于走了。”
雪洞之中,黎景透过留在外面的小镜光阵,看到带队的银发老者,被卢悦和撒在外面的几个傀儡吸引走时,很松了一口气。
“黎师兄,那就帮我再看看兄长吧!”
因为化坤粉,金盏原本金光闪闪的刀身,现在都变得坑坑洼洼起来,刘雨几人用尽了办法,就止不住化坤粉腐蚀他的脚步。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在黎景身上。
虽然他是傀儡师,炼器也是半吊子,却比她们稍为好些。
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金盏的刀身,主材料是世所罕见的坤金,这东西,本来是黑色,炼出来的刀,应该是黑刀才是,可金盏明显是一把金刀。
但现在他失去了意识,在不知他身上的其他具体材料,黎景不敢拿自己的半吊子乱来,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把他泡在专门用来镇器的冰泉里,尽量减让化坤粉对他的腐蚀。
“冰泉水都在这里了。”
黎景叹口气,帮金盏换下已经失了寒气的冰泉水,“我们得尽快找到这里的冰泉,要不然……”
有些话,他不好说。
但谁都听懂了。
金盏的样子很不好,刀身再这么控制不住地腐蚀下去,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刘雨默默接过他的最后一点冰泉,淋到金盏的刀身上。
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由着兄长胡闹,非要鱼死网破。
多杀几个魔将,有什么用?
当时要是同意了南庚的提议,也许化坤粉的毒,早就解了。
“行了,你现在掉金豆子,人家也看不见。”
梅枝叹口气,“卢悦和时雨在外面,这里又是季雁山,她们一定能寻到冰泉。”
怎么能想到,要用冰泉水帮金盏镇身?
她是炼丹师,不是炼器师啊!
若不是黎景炼制傀儡,偶尔会用到冰泉水,有点存货,简直不敢想象。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金盏这样的神器,居然也没一丝贪念。
刘雨天天兄长兄长地叫着,卢悦天天大王大王地叫着,梅枝逃亡之余,有时都忘了,金盏是一把刀的事实。
他现在,是他们的伙伴。
梅枝揉着眉心,“你们当时就不应该再屠城,浪费那么长时间。”
“是我的错,我没劝住兄长。”
刘雨看着一动不动的金盏,眼中的忧虑几乎要流淌出来了。
哈哈大笑,意气风发,一身金光闪闪兄长,恐怕也接受不了他现在的样子吧?
“唉!”
梅枝看了她一眼,深叹一口气,“刘雨啊,有些话,我说了,你别生气。”
“您说。”
“金盏大王素有凶名,屠城我可以理解,但你和卢悦……”
梅枝无法理解,她逍遥的两个弟子,一个是功德修士,一个从小看到蚂蚁,都绕过不踩的弟子,怎么就能跟金盏一起发疯,去屠什么城。
“……那些人,都不是好人。”
刘雨低声,他们的感觉,无法跟这位前辈说。
兄长被他曾经庇护的弱小魔族人背叛,怎么能不怒?
那些在安逸城讨生活的魔族,都是在他们本来的地方,混不下去的人。兄长庇护了他们,可他们却在关键的时候,那么反戈,实在可恨。
凭兄长的性情,若是不能把他们屠了,一定郁郁不乐。
反正没好人,所以,她就顺了他的心意。
“这世上不是好人的多着了,你们能这样一直杀吗?”梅枝头疼,他和黎景赶过去时,可被那里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刘雨啊,你的杀心……以后,能不能收一些?”
“……好!”
刘雨只是沉默了一小会,便答应了。
梅枝也不知她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叹口气,再问:“那天,卢悦怎么也会跟着你们一起那样屠城?”
“他们该死呗!”
刘雨还没答,黎景倒是开口了,“能逼得卢悦那样做,他们一定全都该死。”
“……”
梅枝滞住,这个护短的傻蛋,跟他们逍遥门,有撇不开的关系。
先是卢悦,后是吴露露,再是管妮,都因为种种关系,与他结缘。
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可一遇到她们三个的事,似乎就笨了好多。
能逼得卢悦屠城,她当然知道,那些人该死。
可一城的人啊,哪怕都是瓜菜,劈也要好一会吧?
“你知道什么?这里的星罗洲,灵气中杂有魔气,若是不控制,由着自己的心性随意来,将来吃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这?
刘雨的眉头蹙了蹙,她还真没想过控制心性的问题。
她是凶兽穷奇的主人,现在控制心性,也迟了吧?
至于卢悦……
想想那天,她毫不犹豫地陪他们一起屠城……
“等卢悦回来,有时间,您跟她谈谈吧!”
刘雨到底不放心,“虽说,她最后用雷电把那地方都荡了一遍,没便宜阴尊,可……她是功德修士,那天的杀心,确实重了些。”
加南庚三十六个魔将,结果,逃了的七个,包括南唐都不是全须全尾。
“好!”
梅枝忧心死了,那天师妹时雨也是满身的征袍,这一路上,因为金盏再不能相助,他们一直处在紧张逃亡的路上,也没机会,好好问那天具体怎么打成那样的,“刘雨啊,你现在把那天的事,全都说说好吗?”
……
卢悦和时雨在雪中潜行,季雁山不同于其他地方,听说空中有很多古仙大战时遗下的空间裂缝,所以,没人敢御空两米朝上。
不能御空,便不能观察地形,不能观察地形,就不能有效地寻找冰泉。
她们今天得找到冰泉,要不然,金盏要更惨了。
“师伯,要不然我们分开行动吧!”
“不行!”时雨一口回绝,“这里的神识透不出十米,万一我迷路了怎么办?”
啊?
卢悦汗,师伯这理由都找绝了。
“我们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了。”时雨干脆拉住她,“你的眼睛,每天还有一个多时辰的不方便,别还没帮到金盏,再把你我搭进去。”
她在这里,是要保护她的。
“可是……”
卢悦正想反驳,听到落雪的沙沙声里,有些异常,忙和时雨一起,轻轻转到一旁的冰松后。
好像冰雕一样的冰松,还是木系灵植,她一样能借它隐身。
很快,几道熟悉的神念依次扫了过来,又往前去。
时雨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幸亏卢悦有隐身斗篷,会木遁术,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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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八章 震慑
神识透不出十米的地界,给卢悦和时雨带来不便的同时,又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追杀他们的几个队伍,都是魔将级别的,这些人可是一点伤也没有,不论卢悦还是时雨,都找不着人家的空子。
一路行来,卢悦怀疑对方是用厉害的陷空法宝,锁定她和黎师兄的乾坤屋,以至于不论怎么逃,人家就是能远远跟上。
但是不用乾坤屋,根本不可能,因为如果大家一起跑的话,目标更大,可能早有人被捉了。
为测安全,一进到这个有种种禁制的季雁山,她就把飞渊挪到鳄龙洞天,然后封印那里。
师弟的伤,经过三个来月,已经好多了,鳄龙洞天的空间大,还能活动活动,想吃什么喝什么,也不用在乾坤屋里憋屈着了。
现在,她和黎景的乾坤屋全封印了,对方果然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点一点地找。
“陷空镜一直没反应,”冰松后,卢悦听到有些怨毒的声音道,“那臭丫头一定又封了乾坤屋。”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就是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跑的呢?”
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她实在古怪,好像一直用封印乾坤屋和解封乾坤屋,吊着我们,难不成真像妇好说的那样,她的目的,就是吊着我们,不让我们进仙界战场?”
这?
没人能回答。
就像总帅说的那样,安逸城内外,他们死了那么多人,不把卢悦拿下,星罗洲就算打下半个仙界,也是人家眼里的笑话。
好在,他们虽然领了闲职,可是族里大部分的人,都可以通过星罗道杀进仙界。
“她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别是……”
后面的话,带了种说不得的胆颤,每个人都听懂了,各人不由自主地更靠近了些。安逸城死的人太多太惨,谁见谁怕!
大雪漫天,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远方,时雨轻飘飘地出来时,看到自家弟子笑得贼嘻嘻的。
“笑什么?”
“笑他们想多了呀!”
“……”时雨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莞尔。
金盏受伤,他们实力不济,只能跑路。
若是能一直封印乾坤屋,好好的,解封它干什么?
但卢悦的眼睛和神识每天都有一个多时辰的不方便,谁能放心把那时候的她留在外面?
所以每天差不多的时间,都是她出来代替,穿上隐身斗篷跑。
这样回来换人,乾坤屋当然免不了每天都要解上一两次封印。
“他们的陷空法宝,看样子挺灵的。”卢悦的眼睛有些亮,“师伯,您说,我们能不能做几个陷阱?”
“不能……”
时雨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老实呆着对你就这么难吗?”
“好像……是挺难。”卢悦认真点头,“您看,我在安逸城老实吧?可是人家不放过我。本来我在忆埋绝地也老实来着,可是老天不放我。”
她已经认了劳碌命。
反正她不找事,事会找她,那还不如自己主动找找事,最起码,心理上平衡一点儿。
“……难也不行。”
时雨很无语,拉着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季雁山脉没你想的那般简单,还有空间裂缝呢,一旦斗法,万一波及到它们,往哪躲?
卢悦,你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还有我们呢,我和梅枝都老了……”
“师伯,您和梅枝师伯,就比我们大几百岁。”
在仙界,天仙都有五万寿,所以仙人之间相差的几百岁,根本就不叫岁。
“几百岁就不是岁啊?”
时雨瞪她,“别给我拿仙界的那一套说话,你听好了,我老了,想平平安安地活到老,不准给我找事,听见没?”
“听见了。”
被师伯盯着,卢悦只能投降。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伯一个不安乐。
“师伯,您说,星罗洲魔族真的用星罗道,打到仙界去了吗?”
“应该是吧!”时雨叹口气,“人家祖祖辈辈,都流传着,没钱打仙界,有钱更要打仙界的说法。”
跟一群强盗是无理可讲的。
“……”
师伯的未竟之言,卢悦当然懂,她心下一叹,“这么多年,我们的人,怎么就没毁了那个星罗道呢?”
在她心里,仙盟的诸位长老,不管德行如何,都不像是吃干饭。
“毁?”时雨好笑,“那是古仙时代的法宝,你以为,就那么好毁的呀?”
她刚听说时,也很疑惑,被师姐梅枝教训了一通,现在依样画葫芦,“星罗道由七大族的族长共同看守,没有他们的手令,人家收起来时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
来星罗洲之前,你梅枝师伯,亲自看了很多星罗洲的资料,据说,人家每次宣战前,都会控制天音嘱。”
说到这里,时雨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仙界与星罗洲山高水长,控制了天音嘱,所有的暗探,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消息在手上成为过去。
而一步失,步步失的边城,不知会有多少人……
“待金盏好些了,我们一起找机会去式屋族。”
她对那个再次诅咒卢悦,又跟阴尊混在一起的南庚恨得不行,明着打不着他,可是谁都有家人父母。
“好!”
卢悦答应的时候,眉眼弯弯。
……
星罗洲再起战端,并且已经派兵攻入明林城的消息,不过半天功夫,便通过天音嘱,传遍了仙界各方。
大家应仙盟出兵的同时,果然忍不住怀疑,之前明明没有再战迹象的星罗洲,现在出兵的缘由。
到底是阴尊在捣鬼,还是卢悦真的成了卢雷屠,还是二个原因都有,成了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猜测。
紫电出事时,为什么没人帮忙?
因为他是雷屠。
卢悦虽是功德修士,可天下谁都知道,她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否则,人家也不可能,那样朝喊了多少年的义父动手。
听说,那杀人的动作,以及打斗时,与阴尊耍的心机,可多可多了。
“唉!明明七大族之前都和缓了,现在弄成这样,一定是她太不顾大局了,两个荒兽,能与我们两族的生灵比吗?”
茶馆里,无极宗韩元海与朋友喝茶时,一幅忧心的模样,“只可怜了明林城里,那些无辜死难的同道。”
“可不是,真不知道,她的功德是怎么来的。”
马上便有人附和,“明明知道星罗洲魔族对我仙界起了野心,怎么就不能软软?现在弄成这样,害的我都要到边境参战了。”
“嘿!我知道她的功德是怎么来的。”海沙宗向建绍神神秘秘地道,“听说啊,当初只有十三四岁的卢悦,救人时,是与她二师兄楚家奇一起的,可是最后,也不知道怎的,功德之光,全是她一个人收了。”
“啊?那楚家奇不是很亏?”
“太过份了。”
“楚家奇就认了这份亏不成?”
“不认怎么办?你没听说吗?她更得宗门师长的疼爱,再加上还另有靠山。”
“拍马屁弄来的靠山,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可不……”
嘭!
一条长椅,砸到了谈兴正浓的两个桌子之间。
“干什么干什么?”
韩元海八个人看到砸场子的是个陌生女修,不由喝骂,“你敢在仙盟坊市闹事,伙计,叫巡查抓人。”他们可不是没身份的人,仙盟巡查总要考虑他们背后的势力。
“抓谁?”
云容身形一闪,就那么站在她砸下来的长椅上,“我吗?那正好,我倒要问问仙盟的巡查,值此非常时期,胡乱散波流言者,该当何罪!”
“我们散什么流言了,你把话说清楚。”
韩元海死鸭子嘴硬,只是面对云容有些凉凉的目光,心里忍不住一咯噔。
不会这么巧吧?
三千城好些高手都去搬山了,这人……
“哼!你们知道本仙子是谁吗?”
话音未落,她的袖中,传来叽叽两声,小宝伸出小脑袋,脚下一蹬,跳到她的肩头,“叽叽叽!”
小家伙愤怒盯向八人的目光,带了种特别的幽远,好像盯到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这?
是噬魂鼠?
所有人都心悸的后退了一步。
面色在同一时间变白,只一瞬间,谁都知道,云容是谁了。
“要说卢悦的靠山,我和我家的小宝,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算上。”
云容凉凉的目光,犹如看死人,“什么楚家奇亏了?他是什么人,你们又是什么人?用得着你们来替他打抱不平?”
“……是!小的们错了,云容仙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连让人闻风丧胆的噬鬼,在这小老鼠面前,都没找着好,韩元海八人哪敢再硬气?
“当个屁?”
云容扇扇鼻间,“小宝,你放的屁,都没这么臭吧?”
“叽叽!”
茶楼里,所有听到小宝叫声的,神魂都有种控制不住,要被拉出去的恐怖。
嘭嘭嘭……
神魂受制,身体亦控制不住地发软,膝盖软倒跪下的时候,韩元海几个吓出一身白毛汗,哪里顾得了面子?
“云容仙子,我们错了,是我们不该乱放屁!”
当纨绔,有当纨绔的行事准则,有些狠人,他们很清楚,是不能得罪的。
这云容因为噬魂鼠小宝,而名闻天下。
她脾气上来,听说连仙界长老的面子都敢不给,他们宗门、家族的脸,在她那里,一定也不算什么。
真要一怒之下,让噬魂鼠朝他们动手,事后,宗门、家族顶多朝三千城要点好处。
这种舍己为人的事,他们可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呵呵!既然知道不该乱放屁,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云容可不在乎这里是仙盟的知名茶楼,这八人可能背景厉害,“站到门外,互掌嘴巴各二百,打一巴掌,说一声,不能乱放屁!”
啊?
八人的面色,都有些土。
这样一来,他们的面子,宗门家族的面子……
“怎么?不想去?”
“叽……!”
小宝与云容心意相通,很快再叫一声,八人脸上的青筋瞬间浮起,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现在非常痛苦。
“去……我们去。”
再不答应,马上神魂就要被吃了呀!
面子什么的,再重要,也没有他们此时的性命重要。
“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
八个人缩头缩脑,正要出去互打的时候,又听云容道:“慢着……,先把茶钱和店家的损失结了。”
顾安带着巡卫进来的时候,见到无极宗韩长老的爱孙,韩元海正弯着高贵的腰,与侍者一起收拾倒了的桌椅。
“怎么回事?”
“他们的嘴巴不干净,你们不管,我管。”
云容闲闲开口,“活干了,钱也付了,还不出去自惩?”
“……是!”
韩元海偷着看了顾安一眼,老老实实站到茶馆的门外。
啪!
“不能乱放屁!”
啪!
“不能乱放屁!”
啪!
“……”
八个人,正好凑成四队,你一巴掌,我一巴掌,有小宝在门外看着,没人敢不使力。
这两天要往边境增援的修士,都从各方集中到此,远远看到时,都不知有多惊讶!
“快看,那个小老鼠。”
有人眼尖,远远指了指小宝,“是三千城云容仙子的噬魂鼠吧?”
“应该是的……”
同样看到的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云容道友,你这样做……有些不妥吧?”
顾安知道,三千城正在搬山,人手方面,没有预想中的充足,“到了边境,大家都是队友。”得罪队友,还可能是一大片的队友,这后果他有些不敢想。
“不妥?”云容嘴角扯扯,“顾道友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他们。”
三千城是有很多人在搬山,去不了边境,可是这不代表,她就得忍气吞声,“一会儿,楚家奇如果知道,他们胡说了什么,一定会把所有与他们有关系的人,都约战一遍的。”
啊?
茶楼上下,随之一静。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三千城的新晋修士,都喜欢相互切磋,好战得不得了。
而那些好战的家伙,不到万不得已,听说都不去跟楚家奇找虐。
渥河大战,人家只是天仙,在慕天颜的掩护下,就厉害得不得了,现在晋阶玉仙……
嘶!
顾安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无极宗、海沙宗,本来就跟三千城有些龌蹉,这被楚家奇找到理由……
第一一九九章 截杀
大树底下好乘凉,当年某个人说这话时,那似惆怅,又似向往的样子,一直刻在云容的脑海里。
那个人左一个师父,右一个师父的拜,大树弄了不少,可惜一直没乘到凉。
唉!
云容小小地叹息一声,连她这个不起眼的朋友,都快要有点绿萌了,可乘凉的人跑得太远,她想帮着遮遮阳,也做不到啊。
“你还有时间叹气?”
唐舒在楼船的船尾找到她,“快去看看吧,楚家奇真的约战无极宗的那些人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到明林城,再多的劲也能使完,用得着自家相残……”
“哪来的什么自家?”
云容打断她的话,“如果他们有把我们当自家,就不会那般说卢悦了。唐道友,仙盟的执事不好当,我可以理解,但你管我们之前,麻烦,先把那些人管好。”
“……”
唐舒心下一顿,脸上原本的忧急,就那么收了。
她朝后望望,发现没人敢把神识瞟到这里,干脆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我知道你们要立威,我也就是做做样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与卢悦也是朋友呢。
但公事就是公事,做为仙盟执事,有些样子还是要装装的。
“星罗洲具体的情况,有脑子的都清楚,只是有人喜欢装聋作哑,喜欢推卸责任!”
她在旁边看着也非常不爽,但当了仙盟执事,也要明白,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劣根性,有时候为了大局,这类人,得以大义哄着,让他们办事。
“你们做得不错,只是……”
唐舒看着她,“到了明林城外,你们不仅要防着魔族人,恐怕还要防着背后了。”
“嗬!”云容扯了扯嘴角,“道友以为,我们忍气吞声,不去找他们,便不需要防背后吗?”
不说卢悦,单说三千城的崛起,就让多少人,多少势力,犯了红眼病?
“再说,到了明林城外,我们大家不是分段阻敌吗?”
云容活动活动手,咔咔的骨节声响在船尾,“我们人数虽然少了点,相互配合,守下一段还是能做到的。”
“……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去杀魔修了?”
“是!”云容毫不讳言,“我已经好多年,没痛快杀人了。”
唐舒无语,歪头看看她,“你们这次来的人里……是不是有特别厉害的?”
除了流烟仙子与仙盟的其他几位前辈,先一步去了明林城,三千城这一次,一共就二十八修士,玉仙和天仙各一半,有的人她认识,但更多的人,她不认识。
云容太自信了,她不能不怀疑那些人里,藏有特别本事的。
“你问我啊?”
云容朝她一笑,“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真不能答你。”
“还保密?”唐舒嗔她一句的时候,忍不住也笑了,“你们越厉害,我越省心。”
师父观澜仙子已经说了,与魔族的战事完结,她就会被派驻到三千城。所以,三千城越厉害,她越舒服,也越放心。
“哈!”云容与她相视一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袖中的小宝,突然急跳出来,小脸上带了种恐惧神色,“叽叽叽……”
“什么?”云容一下子跳起来,暴喝道:“停船!唐舒,快让他们停船。”
她先喊出来了,只是仙盟的人,明显不会听她的,所以,又连忙喊唐舒。
“怎么回事?”
停船是大事,唐舒总要知道为什么?
可是此时,云容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两指放口中,吹响嘹亮的哨声,“嘘——,吴露露,查前方禁制。”
属于三千城的两个舱门迅速冲出好些人,连一向懒洋洋的慕天颜,都是一幅严肃样子。
在三千城所有人一齐望向手执水晶球,面容凝重的女修时,其他被惊动的修士也望向她。
“停船!”
吴露露的话,虽然不容违逆,可是开船的仙盟长老,哪里会听她的?
唐舒只见这个面容清秀的女修,轻转手上的水晶球,一股无形波纹一闪之间,没入楼船禁制,正在匀速前行的楼船,猛然一顿,好像被什么大力拉住,速度一下子骤减。
“什么人?”
让慕天颜几个觉得巧合的是,这次开楼船的,居然还是当初在渥河开船的林乘风长老。
“前方不对劲。”
吴露露声音清冷,轻转她手上的水晶球,“前辈请看!”
水晶球上,楼船的禁制,密密麻麻,好像由各种线条,组成了一个船形,但前方不远处,好像一切正常的天空,却有隐隐的不少细小黑点,此时,正好有一团白云飘过去……
林乘风的原本瞪大的双目猛然一缩。
他看到了,那些细小黑点,似乎吃掉了云丝,虽然只是少少的,可如果楼船的禁制……
“这应该是鬼我族最有名的吞噬禁吧?”
吴露露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禁制,被急调到前线,她这两天,都在恶补星罗洲方面的知识。
“……是!”
林乘风目光复杂,一边回答,一边连打手印,停下了楼船,“敢问道友是……”
“吴露露!”
清冷的声音,响在楼船上。
不少听过她名字的人,忍不住一齐望向戴着半边面具的慕天颜。
仙界第一的盛世美男啊,一飞升,就因为一张脸,惹了祸事。
卢悦当时的眼睛还没好,可还是亲自赶去,郑重介绍了,他名花有主,是纪长明在下界阵道弟子吴露露的夫君。
小道消息说,那时她似乎还很嫌弃他没戴面具,说是给吴师姐找事。
因为此,吴露露还未飞升,就被天下很多人知道了。
尤其渥河大战,慕天颜扬名后。
现在,他们终于见到这个闻名已久的人,只是,看面容,谁都觉得她配不上拥有盛世美颜的慕仙长,可……
“前辈,倒转丁未、丁丑、甲申、甲寅四方,我助你改道。”
吴露露盯着水晶球,可不管别人想什么,“云容,把小宝带到船头,楚家奇,你随同保护好他们。”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有些邪性的云容和剑疯子楚家奇,都非常听她的话,几闪之间站到了船头。
咔咔……
楼船在生硬转道,无形波纹,随着吴露露转动的水晶球,似乎在推动着楼船。
林乘风这一次很听话,全面配合这个新冒出来的阵法师。
上一次,他没听卢悦停船的话,以至普安损落,自己也差点死在渥河,这一次吴露露更让他看到了什么叫专业,哪里敢不配合?
巨型楼船的船头,终于改了方向,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气。
鬼我族的吞噬禁,可以无声地息地,吞噬掉所有过往的一切禁制。
前方肯定有魔族的埋伏,在不知道楼船问题的情况下,如果人家一开始就用雷霆手段,后果不敢想。
“还愣着干什么?”林乘风发现配合吴露露转楼船,他几乎没耗什么灵力,异常欣喜,“所有人等,按船舱方位,守御船弦。”
……
密林中,等着埋伏的一群魔族,耐心都快耗完了,才得报,前方的吞噬禁没有建功,被纪长明的阵道徒弟吴露露给生生避开了。
这可真是……
回去查看的一群人,个个面色不好。
纪长明是阵法师不错,可他平时跟大家玩的都是剑和剑阵,绝没吴露露那般妖孽,连鬼我族的吞噬禁,都能提前一步发现。
“妈的,老不死。”
在安逸城,好不容易逃过一命的沃壬,对纪长明真是恨得牙痒痒。
卢悦和吴露露,都是他的徒弟呢。
“副帅,给我一队人马,我要着重招呼三千城的修士。”
众人随同沃壬,望向站在最后,身材娇小,若有所思的副帅妇好身上。
半晌,妇好摇头,“不!不是说,有不少势力,看三千城不顺眼吗?沃壬,我可以给你一队人马,但,目标不是三千城,而是他们分守的左邻或者右舍。”
“可是……”
“没有可是。”
让世人没想到的是,魔族一方的副帅,居然是个女子,妇好看着沃壬,声音冷酷,“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你已经在安逸城吃过一次亏,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吗?”
安逸城的大败,固然有他们决策的失误,可严重错估对方实力,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三千城的来人……只怕没我们想的那般简单。”
妇好抬手,连打手印,收取吞噬禁,“通知下去,没摸清情况前,不谁碰他们守御的防线。”
“副帅!”沃壬不同意,“总帅还等着我们,多拿几个三千城的人,给卢悦施压呢。”
“施压?”妇好眼中的波纹一闪,“沃壬,你确定,人家不会因为卢悦,反过来跟我们憋大招?”
三千城的修士,跟其他地方的可不一样。
从流烟建城自守一方以来,能出门的都是硬骨头。
“你要想死,我不拦着,正好,我也想看看,三千城除了流烟,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本身,流烟仙子成名以后,就很少出现在战场了,但现在,她亲自来了。
这其中,固然有他们搬山,人手不足的情况,可曾经守孤山的昌意似乎没活,这里明明他更熟些,却没来……
妇好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非常的谨慎!
“那总帅那边……”
“总帅那里,自然有我禀报。”
妇好把该收的东西收收,转身就走。
这般深入仙界阴人,没被发现便罢,既然发现了,就要防着人家反攻,“现在,全体后撤。”
……
卢悦不知道,吴露露才露面,就被魔族诸人惦记上了。
她与时雨在季雁山找冰泉,找得郁闷不已。
大雪纷飞,寒冷异常的季雁山,肯定有冰泉的,可是这里的神识透不出十米,还要防着搜山的几队魔修,她们转了三天,愣是没有一点收获。
“如果冰泉被雪盖住了,我们就是从上面过,肯定也不知道。”时雨愁眉,“金盏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
卢悦在心里叹口气,终是把脚上的靴子脱了下来,就那么赤着脚,半浮在雪上一寸处,“试试这个笨办法吧!”
因为追兵,所以,不能在雪上留脚印,而穿着靴子,对差异不大的寒冷,反应就更慢了些。
“你脱什么靴?我来。”
时雨可舍不得卢悦干这事,“快穿上,师伯的身体比你好。”她是脑子笨,没想到,要不然,早就这方法了。
“师伯,您不是老了吗?”卢悦止住她要脱靴的动作,“嘿嘿,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
时雨滞住,随即在她脑袋上一戳,“该你记住的时候,你不记,不该你记着的时候,你都记,是不是非要跟我唱反调。”
“我哪敢呀!”
卢悦委屈讨饶,“师伯,我早把身体养好了,您不信我,也得信苏淡水苏师姐啊!”
跟着苏淡水在忆埋绝地几十年,抄经消耗的那些精血,早被补上了,“而且,您忘了,我和谷令则是双胎生人,我还有水灵根,对寒气的微小感应,我肯定比您更灵敏。”
这?
时雨反驳不了,叹口气道:“那就快点吧,卢悦,要是顶不住,一定马上说,听见没?”
身为仙人,应该寒暑不侵的,可季雁山例外,这个被古仙大战波及到的地方,有种特别的刺骨寒气,灵力运转的稍为慢一点,身体的温度,马上就会被影响。
“师伯,我还有玄阳玉呢。”
卢悦自然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没了厚毛靴的保护,光脚的感觉很难受,所以,她在两腿上,各绑了一块玄阳玉,“这样就行了。”
脚指头有些凉凉的,但这时候,也没其他办法了。
时雨显然也知道,再不废话,二人就那么,半浮雪上一寸处,慢慢往前飘。
卢悦由着师伯拉她,细细品味脚下的寒气有何不同。
金盏的情况不好,她如何不急?
在星罗洲的这段时间,人家几次相助,实在是个义气之极的刀。
若真是失灵了,不仅刘雨会留下终生遗憾,她也会留下终生遗憾的。
“咦?师伯,等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在一个雪窝处,感觉寒气微深,她慢慢地退回去,又体验一会后,摸出一根天蚕丝,运灵力绷直插下去。
没一会,她的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时雨突然轻嘘了一声,拉着她急闪百米外的冰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