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零章 镇禁
六层一目了然,能看到另一边通往七层的阶梯,众人忍不住稍松一口气。
大家小心翼翼地一边向前,一边观察洞壁和脚下有无阴尊新刻线条。
只是等到卢悦刚看到脚下流光一闪,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脑袋便是一晕。
破破烂烂的国师府刑堂,几许白骨在枯藤荒草中若隐若现。
卢悦微微一怔,自从与姐姐谷令则在国师府超度之后,她再也没有想过这里,上辈子被至亲抛弃的痛苦,这一生明明早就释然了,怎么又冒出来?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发现不论怎么告诉自己,这是阴尊捣鬼也无法离开的时候,只能上前。
“是难受没人帮你收尸吗?”
当幡鬼从这里路过时,虽只是惊鸿一瞥,却困扰了今生无数无数年。
卢悦蹲下来,把叹息按在喉咙里,从枯藤草蔓中,把曾经的自己解下来。
“上次超度的时候,我不是不想给你收尸,而是找不到你。”
卢悦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迅速在地上刨坑,把细细小小的枯骨,按正常人的样子摆下去,“爹已经死了,他两次死在我手上,你……也忘了吧!”
小坟刚刚成型,画面突变。
元晨宗坊市,那个才从断魇手中逃出一命的卢悦和已经入魔的谷正蕃相遇。
那时候,她多恨亲爹啊!
卢悦想控制曾经的自己好好说话,可是不论怎么做,这里的她都只是一个看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女俩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对方,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亲爹悲愤发誓,“天地为我做证,我谷正蕃但有一丝灵昧,生生世世,绝不放过卢悦。”
绝不放过她啊!
她又如何会放过他?
“天地为我做证,我卢悦对天发誓……”
在自己的誓言中,卢悦心间猛然一痛,画面却转到了结丹时的天劫,堕魔海百年才出来,便是她与化魔的父亲生死大战的时候。
面对相互伤害的父女二人,卢悦还是只能被动看着,直到天劫荡尽了一切……
这就是自己的心狱吗?
卢悦的手慢慢按在心脏处,好像又看到安逸城的那一晚,一指按下时,父亲含笑倒下的样子。
曾经的誓言全都实现了,以后的誓言……
看着画面中,卢悦的痛苦挣扎,阴尊发现腓腓的眼睛,暗红再次加深。
这个曾经的善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是也与功德修士有关系?
力抗佛道两家的魔欲宗,那般被一战而灭,若说曾经的那些混蛋,没在战前布置,打死他也不信。
……
卢悦知道,她一直和谷令则在不停轮回的怪圈中身不由己,这一切的因,到底是什么样的果结出来,以前,她一直不敢想,可是现在……
脑中清楚,现在还是不能想,因为阴尊就在不远处,他在等着杀她,她决不要被他杀了,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爹?怎么对得起义父?怎么对得起这般辛苦走到如今的自己?
“卢悦,卢悦,醒醒,快醒醒……”
不知何时,飞渊急切的声音响在耳边,卢悦猛然睁开眼睛。
师弟的发丝都在滴水,好像也才从心狱中出来未久,“师伯她们呢?”她一边大口吸气一边观察四周。
可是,应该满是人的六层,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你。”
飞渊抹了把汗,“或许,只有我们两个被阴尊拉进了心狱里。”
对付完七大族长,他和她确实是阴尊最想要的目标。
“那我们……”
卢悦望着通向第七层的石阶,“先上去看看吧!”
阴尊不在这里,那肯定在七层。
飞渊扶着她,慢慢往上,在台阶上到一半的时候,卢悦突然间又回头,“飞渊,你又受伤了吗?怎么有血腥味?”
“没有啊?你闻错了吧?”飞渊闻闻自己,“可能是第五层传上来的。”
“你流了好多汗。”
卢悦给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不知何时染有血迹。
“这是……在什么地方蹭上的吧!”飞渊也看到了,轻轻问她。
“应该是……”
衣袖上的血迹很浮,可是谁会受伤,还把血蹭到她身上?
卢悦心中不安,她和师弟被保护在师伯师兄和刘雨的中间,而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了。
二人再相视的时候,眼中都带了惊恐。
心狱心狱,他们这是一起困在心狱里,还是身边的人,根本就是心狱中的人,是幻想出来的?
血腥气真的越来越浓了。
卢悦严重怀疑,这一切还在她的心狱里,她根本就没有醒过来,飞渊叫醒她,只是她在痛苦中,无法可想,希望有人能把她叫醒罢了。
“飞渊,真的是你吗?”
“……”对面的飞渊流汗更甚,他好像也迷茫了。
卢悦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手汗,放在眼前正要好生打量的时候,突然发现袖口再次被溅上大量血迹。
这是什么时候溅上的?
卢悦心下一跳,紧紧闭眼后才再次睁开,眼前哪有飞渊,有的只是她满手被溅的血。
熟悉的气息让她大急,狠狠一咬舌尖。
阴尊发现她又要脱离出去,正要如前炮制再转动阵盘的时候,被腓腓一巴掌拍碎阵盘,“够了。”
低沉没有感情的声音,好像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刀剑相向的众人,有的人一脸迷茫,不明白自己怎么跟同伴打起来了,更多的人,刀剑相指的时候,一边戒备一边望向传出声音的七层。
“飞渊,你……”
醒来的卢悦,第一眼看到的是挡在身前的师弟满身血污,十数具尸体,倒在他们脚下不远的地方。
“飞渊,卢悦,你们怎么能……”
太甲的话音未落,长剑就被飞渊手中的金盏,狠狠砍下,“滚!”若这人不是孤竹族的族长,他真想趁势把他也砍了。
叮!
长剑掉落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怎……怎么回事?”
太甲被飞渊的凶戾吓了一吓,望向另一边,才杀了他孤竹族一个修士的妇好,“妇好,怎么回事?”
“……”
妇好看向软软倒下的人,眼中含悲,她还没说什么,浴血挡在刘雨身前的穷奇,‘嘭’的一声倒下了。
“呜……”
它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刘雨急忙蹲下,想捂住它脖间冒血最多的枪眼,可是怎么也堵不住,大股的血,从她指缝中冲出。
“对不起!对不起……!”
刘雨的眼泪在大颗大颗地掉,她忘不了从心狱出来看到的那一幕,危险的时候,是穷奇为她挡了一刀,那时候,它的身上已经有好多好多伤了,她都不知道,它护了她多久。
“呜呜!师伯救命啊!”
穷奇的眼睛闭上了,可是刘雨不想放弃,朝同样受了伤的梅枝求救。
“救命,救命……”
越来越多微弱的声音,从还没死的修士口中发出。
梅枝奔向穷奇的时候,妇好也从太庚的纳物佩中,翻出好几个丹瓶,“快!救人。”
她不想理太甲,与默默拿起丹瓶的十几个明字队队员,先行救治他们这边的人。
卢悦抖着手,从袖中暗袋里摸出必备的一瓶伤药,往飞渊左脸翻起的血肉倒去。
“没事……”
“别说话。”
飞渊脸部的伤,像是被枪尖挑出来的,很深,才一牵动,就大量冒血,卢悦用手按着,帮他细细抹上百步膏,“我帮你上药。”
战场主要在他们这边,因为这里死的人最多,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妇好和太甲等人的样子,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被拉进心狱的一定不是她一个人。
阴尊放大了某些人心中的残暴,可能趁他们不清醒的时候控制了。
他曾经控制住太甲,再控制他应该很容易。
“不行了。”
梅枝已经往穷奇口中倒了好几粒丹药,可是它喉间的伤太多,药力大多又流了出来。
他们都没灵力,无法堵住伤口。
“穷奇是为了护你和我们,才……才这样的。”
梅枝和时雨从心狱中出来的最早,只是,还没等她们焦急自家弟子,太甲就与一些人,朝大家举起了屠刀。
她和时雨二人,根本护不住他们四人,是穷奇在飞渊和黎景醒来之前,左突右冲保护了他们。
“穷奇,不要死,不要死在这里,”刘雨轻轻搂住穷奇大脑袋,“我们出去,我放你自由,你醒醒,醒醒……”
可是穷奇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大量的血液在地面蕴染开来,很快都浸到卢悦这边了。
“阴尊,你也就配当个鬼鬼崇崇的老鼠。”
妇好心痛地看到心腹手下咽下最后一口气,抓起一旁的大刀,“有本事,你出来,我们明刀明枪。”
“呵呵,这里是心狱,怎能怪到我头上?”
阴尊觉得腓腓在不高兴,他要收集的东西,还没完全到手,可不敢承认这一点,“各位只是表达了自己最想表达的一切,不信,你问问太甲,把我留在星罗洲的时候,他是不是更想把卢悦的命也留在星罗洲?
他和太庚那六个老家伙,最想我和她同归于尽死在这里。
可惜啊,太庚他们都死了。
你们应该庆幸,他们死得比较早,若不然,哼哼……”
阴尊没想到魔欲宗弄的这个心狱,居然会如此厉害。这般放大心中的一念之恶,让一些人控制不住地在心魔幻境中大开杀戒。
早知道,还有这个在等着他们,他就不那么急地在五层杀人了。
要是太庚、祖辛未死,卢悦这个阵眼醒来前,他们应该彼此相残,杀了大半才对。
可惜啊!
太甲不知某人的可惜,在众人望过来时,张了张口,又无言闭上。
让卢悦以意外的方式,死在星罗洲,是他们七人一直都想的,这个强辩不得。
不管他们彼此之间,有多少合作,都改不了,她和紫电一样是雷修,更能克制他们的事实。
有她在,自家这边弟子想要崛起,将来想要杀进仙界,都不可能。
“呵呵!卢悦,现在你的感觉如何?若是死的不是笨穷奇,而是飞渊,你还能这般站着吗?”
阴尊鄙视的声音再次从七层传出,“我为什么会一直存在这个世间,是因为人心贪婪,今天得到这个,明天又想得到那个,永无满足的时候,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万千人的性命,可如蝼蚁。”
“……”
卢悦把飞渊的手握紧了。
“另外,卢悦,你也不要以为你们功德修士就多高尚。”
腓腓抬眼看了看气场变大的阴尊。
阴尊朝它安抚一笑,“五水那个蠢和尚在忆埋绝地藏神兽,为何没有鲲鹏一族?我告诉你,是因为,鲲鹏不相信这世间的任何一人,是因为,他们被自以为最可相信,最亲近的功德修士骗了。
你可以问问飞渊,他的传承记忆里,是不是有离功德修士远远的族训?”
“没有!”
飞渊在卢悦望过来前,先行开口,“我的传承记忆,我自己不知道吗?阴尊,你想在我这里骗人,那劝一句,还是省省口水吧!
百灵战场,是诸多先辈为这世间,留下的最好传承,那里,不仅人族付出了努力,妖族更甚。以后,你不用再拿它挑拨离间。”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还站着的六百多人,“腓腓道友,现在六层心狱已破,请问,我们可以上七层了吗?”
“可以!”
腓腓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阴尊,你已得到你想要的,这里,你也可以走了。”
什么?
阴尊脸上扭曲了一下,“我……”
他想说,他还可以再陪他一会,可是腓腓冰凉的眼睛,盯在他的脚面,“你身上的味道越来越臭,你自己知道吗?”
阴尊在妇好等人冲来之前,一脚踩碎满刻符文的小石盘,咻地一声,消失在当场。
“你怎么能放他走?”
妇好与太甲都是大怒,只是妇好表达出来了,而太甲还把怒气按着。
“不是我放他走,这是千一山的规则。”腓腓冷漠地看着星罗洲一众修士的不平,“他吸了这里多少年存下的煞气,再加上心狱为他所控,你们杀的人,千一山自动算在他的头上,够了千人之数,自然可以走。”
它望望最迟上来的卢悦几人,“不过,这里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捡的,只要你们能解了镇禁,千一山空间便会在十年内崩溃。千一山崩溃了,阴尊自然也要一起崩溃。”
第一二三一章 解禁
千一山崩溃了,阴尊自然也要一起崩溃!
这句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响在卢悦的耳边,她有些惊恐地瞪着腓腓,总觉得这话里,埋了多少年前,某些人的算计。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腓腓声音重新回复冷漠,“破不了镇禁,阴尊会好好活着,你们……会在这里化骨。”
化骨?
谁都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化骨。
“镇禁在哪?”
太甲比常人更惜命,第一个问出来。
腓腓慢慢抬头,它只有看自己尸骨的时候,眼中才能有那么一丝温和。
石盘上倒挂的尸骨,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大家在这里可是没灵力的,要怎么上去?
“能把……石盘放下来吗?”
妇好试探着问。
腓腓默默地从趴着的地方退后两步,露出一个带着爪印的凹点,“需要功德修士的精血启动。”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卢悦。
卢悦望着那个凹点,“你明明知道,阴尊在干什么,却由着他……”
“你想让我怎么阻止?”
腓腓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我又凭什么阻止?当年,把我丢在这里的功德修士,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会面对什么,可是他还是把我丢在这里了。”
天生无忧之兽又如何?
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自己耗尽最后一口气,然后还是无解脱,阴魂被煞气所附,一天天瞅着自己的本体烂成枯骨……
腓腓觉得自己没跟阴尊一样,朝他们动手,还守着当初到千一山的承诺,就够可以了。
“所有进到千一山的人,都是命中有劫,天命之事,你们别问我。”
它在这里是劫,他们在这里,自然同样是劫。
“……卢道友!”太甲上前一步,低声道:“这不是我们能赌气的时候,你……”
啪!
卢悦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离我远点,你让我恶心。”
老家伙表面为公的面孔之下,藏着一颗龌蹉又贪婪的心,“阴尊为什么能在星罗洲成事,是因为你们的推波助澜。”
“呵呵!”太甲已经很多年,没尝过被人打的滋味了,退后一步冷笑道:“那他为什么又能在仙界……”
“行了,别吵了。”
妇好知道太甲要说什么,她厌烦不已,因为太甲,明字队损失大半,到现在,他还想为了面子,为了一口气,推卸责任,不要说卢悦看不起他,就是她也看不起他。
更何况,在这时候激怒卢悦,是最不明智的事,“阴尊跑了,不管他现在的样子,有多不利于行,他跑了是事实,我们要离开这里,更是事实。
卢悦,穷奇的死,我也很难过,在这里,我可以用星罗洲总帅的身份承诺,出去的第一件事,就以五百万仙石,向刘雨道友表示我们最大的歉意。”
虽然那样忠心又强大的灵兽,不是仙石能买来的,可是死者已矣,她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
“刘道友,心狱是阴尊用煞气启动的,可能更影响人的心智。不仅穷奇陨了,我的好多战友也陨落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好吗?”
这话不仅是对刘雨说的,更是对卢悦说的。
刘雨闭了闭眼,涩声道:“卢悦,解了这里的镇禁,我想把穷奇带回去。”
她说了,要还它自由。
灵力恢复,她才能收回虚炎分身。
除了虚炎分身,刘雨还想把它埋入那年发现它的地方,既然那地方能让它一直在沉睡中轮回,或许有什么特别玄机也未定。
卢悦默默拿过师弟手中的金盏,走到那个小坑前,伸出二指,在金盏的刀身上轻轻一抹。
功德修士,功德修士,她突然特别恨这个身份。
这破身份,让她有大树都剩不了凉。
甚至怀疑,当年曾有个断情绝欲,向天道升华的混蛋功德修士,把今天这一切都算到了。
为了灭后世可能出来的阴尊,平魔欲宗前,先把腓腓算计了,再用腓腓把魔欲宗算计了,一环套一环,环环相套,缜密得可怕!
他们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坑了自己不算,世间所有一切,在天下大义面前,都是可牺牲的。
卢悦心中鼓荡着怒火,她不想当功德修士,她就想当一个能随心所欲的魔星。
血液终于把凹洞填满,飞渊第一个上前,帮她抹上百步膏。
头顶的石盘,终于咔的一声,动了一下。
紧接着,刺耳的咔咔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石盘在慢慢翻转,慢慢下落。
“破解镇禁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找到魔欲宗当年布禁的禁制牌,以禁制牌毁此镇禁。”
悠关本体尸骨,悠关神魂解脱的事,腓腓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魔欲宗没了,所以禁制牌这条路走不通。
你们想要出去,只有一个最笨的办法,捆在我身上的丝线,是千寻蛛蝗的附子丝,想要解开它,诸位得以眉心血引动附子丝,只有让它们全都自行脱落,镇禁才算真的解了,否则,有任何一根还捆着,各位就只能留在这里。”
“……”
“……”
咽吐沫的不是一个两个人,附子丝越久越韧,逐血而动,尤爱带丝魂力的眉心血。但现在的问题是,附在腓腓尸骨上的附子丝,明显不止千条,这得要他们多少眉心血?
“才陨之人的眉心血可用吗?”
太甲连忙问出,如果可用,那大家就都省心了,死了的人,留血也没用。
“……”
腓腓定定看了他一眼,它现在觉得,卢悦那一巴掌打轻了。
嘭!
太甲被它一爪子挥中,狠狠撞到洞壁,撞得他头晕眼花,差点闭过气去。
“如果那样的眉心血可用,早在多少年前,我自己就解了镇禁。”
它哪用在这里,天天看着自己的本身腐烂?
腓腓冷声,“你要不想走,就滚远点。”
怎么可能不想走?
太甲被手下扶起时,整个人都是抖的。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英雄一世,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恨封了神魂和灵力才几个月,就……
“对不住,我就是问一声。”他忍气吞声,“妇好,让大家动手吧!”
“……卢悦已经放过血,她就不用了,其他人,从我先来。”
妇好在心里叹口气,如果没有心狱一战,大家其实可以容易好多的。
从靴中摸出一柄小刀,在眉心轻轻一划,连滴四滴眉心血到石盘上。
说来也奇怪,这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附子丝,在这一瞬间好像活过来般,靠近的七八根附子丝都动了。
妇好连忙退后,很快,嘣!嘣嘣……
有一根扎了过来,另外七根也迅速脱离腓腓的枯骨,扎进血里。
小刀迅速被传出,甚至有修士等不及,就用枪尖大刀彼此小心互扎。
血腥气慢慢散开来,准备献血的黎景,看着这石盘,总觉得很不对劲。
“诶,你倒是快点啊!”
被人催了,黎景拿起梅枝给的银针,轻轻捻了几下,挤出四滴来后,就忙退到一边,“腓腓前辈,请问,这解禁方法,是谁告诉您的?”
腓腓慢慢把眼睛从自己的尸骨上转过来,“你想说什么?”
“这石盘上刻的是万引千寻阵,为的是方便你之前安抚死人的行动,现在我们以眉心血转移附子丝,我想问,我们的神魂,是不是也与这石盘相连了?”
什么?
所有滴过眉心血的人,都望向他们。
“是!”
腓腓的眼中,难得带了丝笑意,“这石盘被人特别处理过,所以,你们走的时候,要把这石盘也带走,到了外面,你们就要求这位卢道友了。”
卢悦在它看过来时眯了眯眼,那反感的样子,终于让它感觉有些不厚道。
可是怎么会不厚道呢?功德修士不就是干好事的吗?
腓腓觉得,它大概有点被阴尊洗脑,虽然这丫头号魔星,可功德修士,就应该是功德修士,当然要干功德修士必须干的事。
就像它,如果它不是腓腓,如果腓腓不是解忧之兽,怎么也不会被那人顺水推舟,让魔欲宗选上它。
“石盘是当初魔欲宗提供的冥玄石,你若不帮忙以功德净化,所有送过眉心血的人,在以后的余生里,都会因为神魂被牵,终身无法进阶。”
无法进阶啊?
太甲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停在现在的修为上,很多年了,进阶早没想过了。
“不独如此,冥玄石还会影响人的寿元。”
腓腓好像知道太甲所想般,扯出一丝冷笑,“至于影响多少,你们自己会慢慢体会到的。”
这?
太甲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老了,寿元对他更弥足珍贵。
“卢道友,这盘上有令师伯、师兄、师弟、师妹的眉心血,你不会不顾他们吧?”
才说出来,老狐狸的他,就知道他又急躁了,“当然,这冥玄石上,我星罗洲的修士更多,到时,我们拿其他东西,请你以功德相助一次如何?”
“前辈您多虑了,卢道友当然不会不管这件事。”
妇好真是败给这位老祖宗了,不会说话,那麻烦闭嘴,“卢悦,我们星罗洲也有很多特产,你一定会喜欢的。”
“……”卢悦僵着的脸上,总算回暖了些。
她太恶心这个孤竹族的老祖宗了。
有灵力有权力的时候,不干人事。
现在几番打击之后,更是汲汲营营他的小九九。
“还愣着干什么?接着放血。”
腓腓看到他们达成一致,开始催促起来。
还没放血的修士,再次鱼贯上前。
“冥玄石可炼制牵引命牌!”
闭目养神的卢悦,脑中突然传来腓腓的传音,一段炼制牵引命牌的方法,也被它塞进来,“这东西,用得好,可把活人当傀儡用,你捡便宜了。”
“……”
卢悦睁开眼睛看向它。
“我希望你能帮忙,把我的尸骨也带出去,随便什么地方埋了都行,我就是……不想再在这里呆了。”
卢悦的眼睛在那具骷髅上停了一会,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
逃出的阴尊不知道他们怎么解禁,但是,他出来了是事实。
季雁山已经回复正常样子,他化开身体,如风般往山下飚去。
这一次,他要趁他们没出来前,吃饱吃好。
“什么味?”
守在山口的修士,望向那团快速移来的彩雾,很快敲响示警的银钹。
当!
无数修士冲出,曲乍等心急自家老祖宗的同时,更知道,阴尊才是季雁山出事的最主要原因,所以,为防这个永远也死不掉的家伙,再化烟逃出来,他们集中了所有至阳的法宝。
“不对,这是阴尊的气息!”
一老者,朝同伴示警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祭出自己的古镜,那飞起的古镜,迎着阳光一照,连太阳都弱了一息。
嗤!
古镜强烈的光芒照在身上,阴尊感觉到身体一阵灼伤。
可是化开的身体,总是带着五彩之色,显眼得不得了。
一件件至阳法宝,追索着他,阴尊根本无法停下半息。
“啊!金盏,我饶不了你。”
都是金盏,若不是他倒在身上的狗屁东西,他怎么能被人追着打?
阴尊一边努力躲避,一边拼命地想要抖落身上的颜色,抖落身上的刺鼻味道。
腓腓说,他身上有味,他当时确实闻到了,可是在千一山的时候,化不开身体,只能那个样子。
没想到,这出来了,居然还是抖不掉……
“阴尊,妇好呢?明字队呢?他们在哪?你从什么地方来?”
曲乍等急切那七位老祖宗的生死,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明着问,“老实说出来,否则,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镜、鼓、钵、珠……
天空中急转的至阳之宝,全锁着他,阴尊气得咬牙。
若不是化开的身体,也有颜色,这些家伙凭什么找着他?
“让你的人住手,我告诉你们,他们在哪。”
妈妈的,看那蠢腓腓的样子,镇禁一定能被解开。
“说!”
曲乍等停住手上的至阳法宝,只遥遥锁着他。
“本尊饿了,先给本尊弄些妖兽来。”
人吃不着,先吃妖,也是一样。
阴尊希望自己能再强大一点,否则被这样追着,抖不掉身上的气味和颜色,越来越虚弱后,就更抖不掉了,恶性循环之下,根本没活路。
“你敢骗我们……”
“本尊发誓,吃饱喝足,一定知无不言,否则,哼哼,既然逃不掉,那就让季雁山的那些人,跟我一起陪葬。”
第一二三二章 想不出名了
边境战场上,除了零星的小冲突,双方已多日不曾开战。
很多人都明白,有阴尊在星罗洲一天,这仗大概就打不成,甚至想要拿下阴尊,说不得,星罗洲高层,还要求到他们头上。
只是,这一天天的没消息,等到流烟从特别渠道知道卢悦几人在季雁山失踪,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见在外面转一圈的缚龙大喜地朝她所在的彩云奔来。
“大喜啊大喜!”
缚龙满脸的褶子,都在散发喜意,“卢悦和妇好,真把阴尊阴了。”
“她们出来了?”
流烟连忙期待地问。
“呵呵……!出来了。”
缚龙微怔之后,就知道流烟这家伙,在仙盟安插了人手,“刚刚收到的消息,他们从季雁山一起出来了。
不仅如此,逍遥门的梅枝道友,还用研制的特别丹毒,把阴尊染成了五彩,走到哪,都有味不说,还有形。听说他现在,正到处被人追杀。”
这么厉害?
流烟的嘴巴咧得大大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梅枝和时雨回来,两个人就是拖着,没想到,还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你可问不着我。”缚龙笑,“飞渊的伤好了,他们想回来,不过是眨眼的事。”
这倒也是。
流烟仙子笑意满满,“那这里怎么办?还打吗?”
“恐怕打不成了。”缚龙瞄瞄彩云四周,“新来的消息,季雁山变的时候,太甲、太庚那些人,躲着阴尊也在山里,他们一起被拉进古魔欲宗的千一山试炼地,现在只剩太甲一个人活着从里面出来了。”
啊?
流烟知道这时候不该笑,要不然不厚道,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这样说来,我们两家又能平安几千年了?”
“哈哈!老夫也是这样想的。”
七大族族长位,没有平稳过渡,不仅他们自己族里会乱一阵,外界知道了,说不得,大乱会波及整个星罗洲,最后结果如何,缚龙也不能预料。
“我们家的人,没什么损伤吧?现在的天音嘱,可以互通了吗?”
流烟关心完道魔的大事后,又连忙关心卢悦几人的平安,虽然看缚龙的样子,卢悦和梅枝几个都没事,她还是有些关切,恨不能马上与他们通上话。
“呃……,听说穷奇为保护他们陨落了。”
什么?
流烟的眼睛瞪得有些大,她从来没想过,穷奇那样的凶兽能真正保护主人,“那他们有人受伤吗?”
卢悦每次与阴尊对上,阴尊固然讨不到好,可是她自己也没讨到好过。
“千一山是个奇怪的地方,受得都是上外伤。”
……
千一山除了死了没出来的修士,能活着出来的,确实都是皮外伤。只是,妇好听说,阴尊那混蛋,借曲乍、东邵等关心他们的生死,忽悠着在必死中又逃出一命,差点吐出口来。
她辛苦忙到现在,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只怕一个犹豫让阴尊又匿了,祸害星罗洲,他们倒好,抓住了,还……
“别气别气,阴尊那个样子,只要你们的人不放松追踪,他是跑不掉的。”
梅枝对她和明字队的感观都不错,这些天都在免费帮他们调理在十八寒道上方,为赶时间追击阴尊使用禁忌之术的后遗症,“你现在可不能气,要不然,那才便宜阴尊呢。”
星罗洲需要有脑子的掌权人,这对道魔双方都好。
妇好现在也不完全是气的,她主要是累,鬼我族没了族长,各个长老那里都要调停,再加上星罗洲事务……
她还没完全倒下,就已经是性格强悍了。
“这段时间麻烦道友了。”
妇好由着她在身上插针,“我已经决定,撤回明林城的所有人。”大战可以结束了,星罗洲再也折腾不起了。
“那恭喜你,终于可以解脱了。”梅枝从几个明字队队员那里,早就知道,因为这事,妇好跟曲乍七人,吵了好几天,“边境战场,曲道友他们不理解,我觉得,是因为他们没去过。”
“……”妇好瞄她一眼。
“我家剑疯子在那里,据说一架都没打着。”
梅枝插好最后一根银针,朝她微笑,“我可以给你个手信,让他们偷着打一架。”楚家奇若是没打好,回去到处约战,她还得跟着头疼。
“你家的剑疯子,是指卢悦在残剑峰的师兄楚家奇?”
妇好看到梅枝大力点头,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卢悦身边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奇葩。
连这位温温和和的丹师,都让她差点惊掉下巴,用那什么有颜色的丹毒,可把阴尊坑死了。
能被她叫成剑疯子的楚家奇……
嘶!
妇好摸摸腮边,“听说,吴露露和慕天颜,也是你们逍遥的人,若是楚家奇一个不够,他们能不能上场啊?”
“自然!”
梅枝一口答应,“若是只他们不够,我还可以送手书一封给洛夕儿,她能调动三千城任何人,不论曲乍他们的本事什么样,保证都能找到切磋的。”
有洛夕儿插手,她会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帮忙选择对手,那把握就更大了。
“……能是秘密的吗?”
妇好觉得梅枝太热心了,似乎对三千城的修士很有信心。
她有信心,她这里可就有些打鼓,万一曲乍七个被三千城的修士压着打,又让天下人知道,那以后可就一点面子也没了。
“……”梅枝好好看了她一眼,“妇好,你得对你自己有信心啊!”
这绝对是不输于卢悦等任何一个的魔族奇女子,“我把楚家奇那个剑疯子最先拎出来,是因为,以他的本事,同辈中,放眼整个仙界,能胜他的,三根手指能数完。
至于其他人,跟曲乍等碰上,胜负能有五五之数就不错了。”
五五之数?
“那……”
“有这个数就行了,”梅枝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三千城在仙界毕竟只是一方势力。”
嗯?
妇好的目光闪了闪,原本的疑虑被笑意所替,“我怎么感觉,你更希望三千城在曲乍、东邵七人的手下,败得惨些?”
“呵呵!知耻才能后勇啊!”
……
卢悦不知梅枝师伯给她安排了事后,又给师兄他们找事,她在星罗洲呆厌了,可是飞渊的伤还没好,传送阵还没开放,想离开,她也没办法。
更何况,她还要等刘雨把穷奇埋好。
本来准备和时雨师伯陪她一起走一趟的,结果那丫头非说,为了穷奇以后的安全,她自己都要秘密着走。
因为此,她还求了黎景师兄,用了个傀儡在房间里装着她闭关。
唉!
卢悦严重怀疑,刘雨到现在都没接受穷奇已陨的事实,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说什么以后的安全。
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炼成器,还是化成泥,基本是一样的,哪用在乎什么安全?
“太甲又派东邵来了,”黎景敲门进来,“说要看看石盘的净化情况。”
“他到底要干什么?”时雨瞅瞅捻着白子还在沉吟棋路的师侄,先气了,“天天看,天天看,他是不是想把那破石盘搬回家啊?”
“……应该是的。”
黎景虽然也怀疑那冥玄石的石盘有什么玄奥,可他们还在星罗洲,真把地头蛇得罪狠了,在飞渊没好之前的日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
“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告诉来人,以后来看,不必再通知,反正就放在院中,他们想怎么看都成。”卢悦慢慢把自己的白子放入师伯摆起的黑龙颈间,“师伯,该你了。”
时雨的脑子虽然很多时候,都不是太灵光,可是下棋是她最大爱好之一,这些年,早锻炼出来了,对付卢悦这个小菜鸟还是可以的,“你确定,这次可不能再悔子了。”
不能悔子了?
卢悦连忙按住那颗白子,又踌躇起来,“师兄,帮我看看。”
“咳!观棋不语真君子。”时雨一句话,把黎景才伸的头又打下去,“卢悦,这棋,只能是我们两个下。”
卢悦挠挠头,“行行行,师兄你出去吧,免得人家久等,就告诉他们,想看就看,别再来烦我了。”
“……”
黎景看出来了,反正师妹就是不松口,让太甲把石盘搬回去,“好,你们慢慢玩。”
“师伯,您别老吓唬我。”卢悦挥手关上房门的禁制,“我就下这了。”
“那行,这次保证不在悔棋?”时雨拿起一颗黑子,“要是再悔,你就去找飞渊玩吧,正好,你们两个都喜欢悔,谁也说不着谁。”
带菜鸟下棋,真比带徒弟累。
“那您等一下。”卢悦忙把那颗子又拿回来,“我再想想。”
这破棋,比她打架麻烦多了。
偏偏跟师伯,还不能好好赖。
“噗!你慢慢想。”
时雨也看出来了,梅枝逼着她和卢悦下棋,就是为了磨这丫头的性子。
……
东邵看过石盘,往太甲那走了一圈,才往妇好这里来。
只是没想到,才一夜没见,她居然有意让他和曲乍几个跟三千城的修士秘密切磋。并且以他们切磋的胜负,决定这段时间,大家一直讨论的退兵问题。
“哼!在你眼里,我们就这么不济?”
曲乍怀疑她被卢悦打击坏了,“你能不能别跟卢悦那个魔星比,仙界有几个人像她?东邵,那块破石盘,她就没松口给太甲前辈吧?”
“没!”东邵在大家看过来时,摇头道:“她只说,石盘就在院中,我们想看,随时可看。”
他其实也弄不懂自家老祖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想要那块石盘,直说不行吗?
堂堂孤竹族的族长,喜欢一样东西,直说出来,就算对方勉强,肯定也要给点面子的。
可偏偏老祖就是不说,偏偏卢悦就在那里装傻。
“听听!”
曲乍总觉得,从千一山回来,自家这边的人,好像都在道门的那几个人面前,直不起腰了,“我承认,没有她,你们出不来,没有梅枝和金盏,阴尊也不可能被我们到处追杀,可是妇好,我们星罗洲酬人家的东西,难道就不是东西?
该给的补偿和酬谢,我们已经给过了,你能不能放下心里的包袱……”
“停!我心里有什么包袱?”
妇好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有包袱也是你们给我的,其他我懒得再说了,只说你们敢不敢应战吧?三千城在边境的人,可没有卢悦,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跟她打。”
“……”
“……”
曲乍与大家互视一眼,“你真要拿我们跟三千城的胜负,当作退兵的条件?”
“不错!”
“那要是我们胜了呢?”
“那就如你们的意,接着打。”至于到最后,能不能把星罗洲各族的面子保住,就不归她管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曲乍站起来,“只梅枝的传书,未必能让那个洛夕儿配合吧?你找找卢悦,听说她们的关系好。”
他知道,妇好一直在气他们抓住了阴尊,却被他忽悠了,以至放虎归山。
“阴尊那里,你不用管,我们自己做的事,我们自己担了。”
南庚把他自己作死了,夜溟被阴尊弄成了尸傀。
虽然他们以前的交情只是淡淡,但大家同在这一代的前十排行榜上。
哪怕不为了唇亡齿寒,不为了面子,只为以后的星罗洲,他们也不可能再在阴尊的事上大意。
“行!我去找卢悦。”
虽然妇好知道,梅枝可以做卢悦的主,但洛夕儿那里,她也有些不确定。
所以,翻着棋谱下棋的卢悦,就迎来了她。
“秘密切磋?我梅枝师伯提的?”
“是!我觉得可行,不过洛夕儿那里,恐怕还要麻烦你。”
妇好看了一眼,她摆的乱七八糟的棋盘,搞不明白,她怎么现在才学这个。
“行啊!”
卢悦觉得她要被这破棋谱给为难死,“我帮你的忙,你也得帮帮我。”
“你说。”妇好就奇怪了,她有什么事,能让她帮忙的。
“去找我时雨师伯下棋,然后回来教我怎么下赢她。”
“……”妇好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不仅你家有祖宗,我家也有祖宗。”卢悦真是没办法了,深深叹气,“三个月内,我得在棋上赢了我时雨师伯,否则回家就要当扫地抹灰的道童,还是五十年的。” 2k阅读网
第一二三三章 切磋
妇好出世未久,便被鬼我族用特别手法检测出有绝高天赋,记事以来,身边围绕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哪里想过,有一天她要用自己的智计,帮人作这么低级的弊?
可偏偏某个人,平时看着特别聪明,一遇到黑白棋子,那脑袋整的,能把你急得想撬开看看里面装得是什么。
试着教了几次后,她无奈认命,天天找时雨下棋,把她的棋风棋路弄清楚,回头偷着教那个笨蛋。
“其实吧,我有时挺羡慕扫地道童的,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只要把该干的活干完,就可以傻吃傻乐。”
妇好要不是早答应了她的条件,要不是曲乍、东邵七人已经秘密去边境跟三千城的楚家奇打过一架,退不成货,早把某人有多远赶多远了。
“你这什么语气啊?”
卢悦也气,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忙,哪有时间玩这破黑白子?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让我输了,以后每天扫地的时候,我都把你咒一遍。”
“……”
妇好气得肝疼,她招谁惹谁了,要被一个功德修士天天咒?
千一山和阴尊都没能要了她的命,万一被这臭丫头咒死了……
“人‘嘴’有毒,有些话不能乱说的,你知道吗?”
尤其是被天道眷顾的功德修士,妇好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再次按下急躁,教她时雨若走了这一步棋,应该怎么堵怎么堵,“黑白子,说白了就是一方小战场,围、追、堵、截、引,你玩阴尊不是向来溜的很吗?把它当阴尊玩不行吗?”
“那能一样吗?”
卢悦白她一眼,“跟阴尊玩,是拿命拼,任何一点不对,小命可能就丢了,这个……,就是个消遣的玩意。”消遣的玩意,让她怎么把那根命弦崩起来?
“哼哼,这个消遣的玩意,现在把你逼得想吐血,都吐不出来吧!”
妇好鄙视,“你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不是说,你们道门教弟子玩心计玩兵法,最开始的接触都在棋盘上吗?”
因为这,她可是从小就学了。
“呵呵!让你失望了,我十一岁入修仙界,天天想的是如何挣灵石,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活着。”
卢悦笑,“可没时间,跟你们一样,玩这样高雅的消遣。”
“……”
妇好都想摔棋子了,“什么叫我玩这样高雅的消遣?就你小时候累,我不累啊?你试试一天被十几个师父每时每刻地塞一堆东西到脑子里,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曾有一度,她是真的羡慕那些,看上去活得很辛苦,事实上,每件事,只要努力了,就可以有所收获的人。
“行了,好好把刚刚教的十步变化想清楚。”
她真的不能再跟这臭丫头说话,妇好想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免得被她气坏了。
三千城修士在跟曲乍那些人打架,她虽然在后方,可是真觉得,不如去痛快打一架的好。
哪怕被吴露露装到阵法里呢,至少还能把力气发泄出来。
……
妇好不知道,跟吴露露对阵的是她背地里喊小白脸的浊予。
曲乍几人想的挺好,跟这个已经名动道魔两家的大阵师玩破阵的游戏,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不到二成。
但吴露露似乎有个要命的破绽,她夫君慕天颜是个长得好的,但有星罗洲第一美男子之称的浊予也不差,褐发白肤,一双含情目,从来都是未语先笑,星罗洲不知有多少女修败在他的浅浅一笑里。
这样的他,陷在她的阵里,她也舍不得让他狼狈吧?
只要能被浊予找到一点机会,哼哼,她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点子他们自觉不错,还发信回来了。
所以,十步棋路变化,卢悦还没弄通六步,妇好又冲了回来。
“问你个问题,吴露露是不是挺喜欢男色的?”
“……”这话说的,卢悦都想打人了,她挺好的师姐,怎么就是个喜欢男色的?有慕天颜那张妖孽的面孔在,她还需要看上谁?
“别瞪我啊,那个小白脸浊予,你也见过了,你觉得,他到了吴露露的阵中,吴露露会因为他长得好,手下留情一点吗?”
“……”
卢悦的嘴角抽了抽,“你们所谓的切磋,就是这样的切磋啊?”
“嘿!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只要能赢了,就是好谋,你就说吧,吴露露能不能看在浊予长得好,放手一二。”
“……你见过我慕师兄吗?”
卢悦越想越觉好笑,“要是你的夫君长了一张妖孽脸,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被别人比作牛粪,你觉得,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呃……”
妇好的表情青青白白起来,她也有她的骄傲好吧,“那吴露露明知道这样,怎么还会嫁给慕天颜?”
“错!”
卢悦止住她,“不是我吴师姐嫁给慕师兄,正确说吧,是幕师兄嫁给我吴师姐,他是吴师姐爹的徒弟,她那个老爹……”
卢悦有些一言难尽,“老人家喜欢长得好的后辈,似乎遗憾他女儿没有他预期那么漂亮,所以呢,就想从另一方补一下,然后,两人就在一起了,明白了吗?”
“……”
妇好觉得,被一盆狗血淋了。
“当初吴师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她起名吴露露,吴露露听着像是无路可走的意思。所以呢,露露姐一直怀疑她爹嫌弃她,最讨厌别人连名带姓地喊她。”
卢悦笑不可抑,“慕师兄要不是跟她一起长大,后来又很识颜色地把面具带着,都不知道被她扔多远了。”
长得好看,在别的女修那里,可能占点便宜,可是在吴露露那里,得到的只能是更大的苦头。
“哈哈,你们星罗洲那个第一美男,能在出阵以后,不落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我觉得,他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
让曲乍几个没想到的是,浊予从阵中爬出来的时候,就剩一个破裤衩,半个屁股蛋子还露在外面。
那好像被人蹂躏不轻的样子,他们不知道是笑,还是黑脸的好。
“救……救我。”
浊予的嗓子嘶哑,他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可是,他也绝不会解释,在阵中他遇到了什么。
这一辈子,他只想绕吴露露走,绕那些幻阵师……
浊予披上东邵给的一件法衣后,眼睛都红了,那里的水光骤聚。
“这一局,你们又输了。”
洛夕儿虽然也好奇吴露露到底怎么把浊予弄成这样的,可仙子形象她顾得很,只瞄了一眼,就看向在七人中,算是小头头的曲乍,“后天的第三局,希望几位能绝地反击一把。”
“呵呵!道友也别高兴得太早。”
曲乍如何能认输?
“楚道友和吴道友,俱是名动仙界的人物,应该是我们说,希望接下来,你们还能有这样的人物。”
吆喝?
洛夕儿微笑的目光,失了最后一丝温度,“那就试目以待吧!”
她的手都痒了,若不是修为不对等,若不是顾着大局,后天她都想自己来,“不知后天,你们哪位道友出手。”
三千城人手不足,有搬山的,有守家,有在忆埋绝地没回来的,在边城的人手,实在不足。
所以,刚来时,曲乍为表示风度,主动说,他们这边为明,三千城可以为暗。
“后天我来。”
东邵上前一步,傲然道:“当然了,洛道友若是找不着合适的人,要自已上,我也可以封印部分修为。”
他是玉仙修为,洛夕儿离玉仙还有段距离呢。
“呵呵,多谢东邵道友的好意,不过,我三千城人才济济,现在还轮不到我出手。”
娘的,本来,她还想着给点面子,让他们第三局赢一下,现在别想了。
洛夕儿脸上虽笑,眼中的却战意盈天,“为免各位说我欺负东邵道友,现在我就把后天出战的人选定下来吧!”
“谁?”
“紫电宗叶媚,她虽然才飞升没几年,可是玩雷的修士,天生的占人便宜,就不需要东邵道友封印修为了。”
“……”
看着拍拍屁股走人的仙子,东邵的脸都扭曲了。
他们一直在算三千城玉仙级的对手,倒是没想到,姓洛的居然把紫电的传人甩出来了。
……
妇好再次收到消息的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离开的时候,她就提醒了,一定要在洛夕儿面前注意风度,有个好的印象,她坑起来,会注意分寸。
可是曲乍七人显然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哼哼!
妇好一把甩了卢悦留在这里的棋谱,不知道是气多还是快意多。
七个混蛋,平时就各种怼她,好像跟他们一起排名,多侮辱他们似的。
现在让他们尝尝得罪洛夕儿的下场,免得一个个的,老以为她是母老虎。
再次找时雨下棋的时候,妇好到底关心则乱,朝她打听,洛夕儿从小到大,有无什么吃瘪的事。
“吃瘪?”
时雨笑了,“妇好,你能随便吃什么人的瘪吗?”
“……”
妇好的眉头蹙了蹙,她自然是不能的,站在她这个位置上,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她气受,早就被人踩下去了,哪能坐在这里?
“不能。”
“对啊!你不能,洛夕儿当然也不能。”
时雨的棋下得其实不好,平时想跟梅枝玩一局,都不知道要求多少次,现在难得有个厉害的来陪着下,非常珍惜。
“能让你们吃的瘪的事,都是你们自己自愿的,否则……谁敢啊?”
哪怕她的傻徒弟夏瑜,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吃点亏,但是她总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谁真敢把她当傻子耍,那绝对会有一票师兄弟,把人家的家砸了。
管妮为什么刚进宗门的时候耍不开?
不就是苏淡水气不过她把夏瑜当傻子,带了方成绪几个,把管家开在逍遥坊市的店差点砸了吗?
“能让洛夕儿吃了亏,不敢找场子的,整个三千城,只有谷令则和卢悦能做到。”
梅枝师姐说,妇好天天来找她下棋,可能是卢悦让她帮忙套棋路,要注意着些。
时雨暗暗观察两天,倒是偷偷笑了。
她原先还愁给卢悦放水的时候太明显,会让梅枝师姐骂,现在好了,能把她的棋路摸清楚,她输起来就没一点负担了。
扫地抹灰这种事,真丢给卢悦干,要不了半个月,一定鸡飞狗跳,只要是逍遥的人,谁都逃不掉。
时雨觉得,有些人的性子是天生的,当初他们因为逍遥门的兴衰不敢太磨她,现在自然也不能嫌弃。
“她们三是同年,自小的交情便不一般。”
“……”
交情不一般,世人都知道,要不然,当初在百灵战场,卢悦也不会为了洛夕儿,就那么送出一粒魂丹。
“以自心比她心,你就知道,让洛夕儿吃瘪有多难。”
时雨盯着棋盘,又下一子,“曲乍几位道友,我也见了,他们若是好好说话,洛夕儿不是个拎不清轻重的,该给的面子,她一定会给,但如果把她惹毛了,你信不信,她能让楚家奇和吴露露,再接下面的切磋。”
啊?
妇好差点跳起来。
可不是,他们谈的时候,肯定没说一人只能玩一场。
洛夕儿若是真这么干,谁也没辙。
“我知道你忙,回头再下也是一样。”时雨等了半天,没等到她落子,抬起头后,非常的善解人意。
妇好忙歉意拱手,匆匆而去。
“……什么?让楚家奇和吴露露再上场?那不是无赖吗?”明林城的天音嘱前,曲乍黑脸,“洛夕儿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那位仙子不笑不说话,虽然有时候,笑得很渗人,可是明显比妇好常年板着脸好多了。
“哼哼!没品?你们就有品?”
妇好都要被他们气乐了,“边境战场上,三千城谷令则在吗?卢悦在吗?鬼算上官素在吗?苏淡水在吗?”
一个又一个的在吗?让曲乍七人无言以对。
他们七人齐出,而三千城闯下名号的,却多数不在,真说起来,好像……
“你们没跟卢悦接触过,这些天,我却跟她日+日相对。”
妇好神情郑重,“好好说话没事,敢跟她耍心计,摆谱子,她绝对不会要里子面子,想尽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洛夕儿我虽只接触了一次,可她们绝对是同一类人。人家真要这么干,你们再输了,我星罗洲的脸,可就丢尽了。”
第一二三四章 堂堂正正
“叶媚?”卢悦笑了,“第三局是紫电宗叶媚出手?”
“是!叶媚你一样认识吧?东邵没什么被压的天劫,我想问一下,你觉得他们的胜负能如何?”
“胜负啊?”
这个卢悦还真说不清楚,“叶媚是紫电宗的丹师。”
丹师?
妇好的眉稍骨都跳了跳。
三千界域出来的丹师,一个比一个让人意外。
“当年的紫电三子中,如果让我说,叶媚不论是脑子,还是战力,都在其他二位师兄之上。”
卢悦不知道那位师姐有没有舍得吃她们截留下来的雷霆果实,“至于现在……,我离开那里好久了,实在判断不来。”
“那看看这个。”
妇好抛出一块留影玉,灵力一点,叶媚在雷云中,御使雷电的画面便出来了,“听说,她当时在教弟子,不过,我感觉,她那是在震慑!”
卢悦仔细地看电龙飞舞,看叶媚身后的十五弟子,半晌才轻轻一叹,“玩雷,她比我厉害。”
正宗紫电宗出身,跟她这个野路子,到底不一样,“让东邵小心些吧!”
“比你厉害?你不会诳我吧?”
“我像是诳人的人吗?”卢悦歪头调笑。
“呵呵!我知道你最喜欢诳人。”
她们现在虽是朋友,可是分属道魔,心中各有底线。为了以后的道魔太平,这丫头吓唬他们,完全有可能。
“那你就让东邵道友去试好了。”
卢悦毫不在意,“不过,雷这东西,在战场上是不可能做到精准控制的,真有什么,你们也不能翻脸。”
他们现在,只是切磋,不是真正的生死斗,但事有万一。
“妇好,你没有发现,你最近的心理很矛盾?”
卢悦落下一子,按之前的棋路堵住她,“从边境退兵之事,是你早就决定的,曲乍七人反对,所以,你才让洛夕儿帮忙,跟他们暗赌。
楚家奇胜第一局,本身就是打曲乍七人威风的。”
二师兄参加天裕盛会,与横公鱼横唐一战成名,早被仙界各方认可是同辈剑修中,位列前三的佼佼者。
“三千城的有名剑修,包括我师父,都陪他练过剑,曲乍能败在九百招之后,根本就不算丢脸。第二局吴露露,他们想剑走偏锋,让浊予使美男计,一开始就是错的。”
卢悦在她落子的时候,紧跟着落下一子,“明确说吧,跟她玩阵,就是我师父纪长明,都未必是对手了。”
吴露露心无旁骛,对阵道一定另有机缘。
“输在她手,你们不是也有心理准备吗?可是现在,你好像因为那两败,改变了初衷。”
改变了初衷?
妇好拧眉想了好一会后,深深叹口气,“我没改变初衷,我就是怕败得太惨,一向顺风顺水的曲乍几个人,会失了心中锐意。”
“……”
对方考虑的是星罗洲的未来,卢悦可以理解,“你们锐意是什么?星罗洲一代又一代的目标是打进仙界?”
妇好猛然抬头,目光与她的相撞一处,火花四溅。
“瞪我也没用。”
卢悦慢慢把棋盒里的棋子摸出一粒来,“天下大势,你完全弄清楚了吗?第五仙域的崛起已无可挡,你们与三千城修士切磋,不就是想看看三千城未来的实力吗?
怎么?现在看了,又不甘心?”
“……”妇好闭了闭眼,她确实有很多的不甘心。
“这世上,不甘心的人多了,不缺你,也不缺……我。”
卢悦再次把棋子落入它该落的点上,“天命轮转之下,我们连它的棋子都算不上,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它的规则之中,顺势而为,尽可能活得更好。
星罗洲可以劫掠边境,适当补给,可是想攻入仙界,痴人说梦!”
“……”
妇好按着时雨的棋路,接着放入棋子。
“你们最大的幸,在于偏安这一隅,最大的不幸,也是偏安这一隅。”
卢悦丢开棋子,给她倒茶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管你们闹多大的乱子,仙界都因为路途因为距离,不能大举派兵,再加上你们的星罗道,大家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防御再防御。
星罗洲虽然限制了你们的发展,可是它也真的保护了你们。
你们可以有野心,可是妇好,量力而行这四个字,你更应该懂。”
卢悦相信切磋背后的较量,洛夕儿比她懂,哪怕三千城的人手不足,朝唐舒借人的事,她也能干得出来。
“让曲乍七人认识自己的不足,对以后的星罗洲,对整个仙界,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
妇好喝口茶,默然半晌,“我现在知道,你的棋为什么下得这么糟了。”
卢悦一愕,这话题改得也太僵硬了。
“你脑子里,从始至终,根本无棋。”妇好慢慢拔乱棋盘,“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冷静冷静。”
说完,她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独留下微张了嘴巴的卢悦。
不过,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妇好又退了回来,柳眉微竖,“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这是我家,要走的是你。”
“哈哈!你走的那么利落,可把我吓一跳,还以为是我记错了,这里是我的住地呢。”
“……”
妇好黑脸。
“这么小气干什么?等我把茶喝完。”
卢悦一边喝茶,一边忍不住双肩颤动,“等我一会,等我笑好,哈哈哈……”
“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可恶吗?”
妇好语气幽怨,“怪不得别人都有好好的名字,你一个功德修士却被人叫成了魔星。”
“噗!”
卢悦的一口茶终于忍不住了喷了,“哈哈!哈哈哈……,我踏进修仙界的志愿,是当一个祸害遗千年的人物,功德修士可不是我想的噢!”
妇好在心里一叹,“再问你一个问题,洛夕儿会让曲乍七人七败吗?”
“没你想的那么惨。”
卢悦双眼弯成了月牙,“顶多四败,洛夕儿为人周到,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
妇好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后面的三赢,她也会努力让曲乍七个感觉是惨胜,甚至……是她主动放水吧?”
卢悦笑,“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虫,怎么知道?”
“你们三千城……”
“你尝过无路可走,小命随时被威胁的感觉吗?”
卢悦打断她后,敛了笑意,“三千界域飞升的修士,大都都有。三千城……,流烟仙子努力那么多年,也一样有。”
妇好怔住!
“你不理解,就不能评判。”
卢悦站起来,“我们想要是握住自己的命运,扭转运程,保护我们想保护的,在我们的眼里,没有权衡利弊之后的放弃一说。”
她拍拍妇好的肩膀,“我走了,明天再来。”
妇好目送她渐行渐远,不知道是叹气好还是叹气好。
流烟仙子的坚持,三千界域曾经的痛,不是偏安一隅的星罗洲修士能理解的,所以,她也永远做不到他们那样吧?
不仅她做不到,现在的四大仙域,也没人能做到。
……
边境战场,回来的洛夕儿,在院中绕了一个又一个圈,直到月华西沉,她才慢慢露出坚定。
借人的事,她想了,可是,糊弄一时,却糊弄不了一世,若是哪天让曲乍七人知道了,总是个把柄。
耍无赖,让楚家奇和吴露露再战,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哪怕七战全胜,星罗洲一方也一定不会服气。
三千城在这里的人手不足,对方从一开始就知道。
现在关键的问题在叶媚的第三战上,只要她赢了……
“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不知何时,大厅里坐满了三千城修士,叶媚在她望过来时,轻轻开口,“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紫电祖师,相信卢悦。”
“我相信你!”
洛夕儿脸上的笑意慢慢绽开,“第四局……”她的眼睛,在一个又一个战意盈天的面孔上掠过,停在吴露露的身旁,“慕师兄,你来。你和叶师姐,都只能赢,不能输!”
慕天颜摸摸鼻子,在各种跃跃欲试的目光中,正色道:“好!”
“第五局,池溧阳池师兄。第六局,秦亦尔秦师兄。”洛夕儿点名后,稍为沉吟,“第七局压轴之战,以曲乍七人的性子,没有好的开端,一定要弄个漂亮结尾,就由……防御最好的明石明师兄来。”
“……”
“……”
众人相互看一眼,只能无奈点头,他们也常切磋,彼此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底。
“你们要竭尽所能,”洛夕儿双目璀璨,“让他们看看,我们三千城,任何时候都不缺人才。”
以为没名的人,就一定不行吗?
她就让他们看看,三千城还未在仙界打出名头的三个人,是如何让他们心悸的。
……
三千城与星罗洲的暗斗,旁人无法察觉,缚龙和星罗洲一方的大佬,却因为无名谷的不对,隐隐有所察。
虽然吴露露在那里布了超强禁制,可是叶媚御雷,把数千里之地的雷云,全都罗去了,再加上一身焦胡的东邵被人架着出来。
两方大佬,默默关注着他们。
让势不可挡的三千城新起之秀,跟曲乍七人来场暗里的试炼,从现在来看,倒是比大规模的试炼,更为省时省力。
慕天颜缚人的乐声和随时抽出来的藤条,让人防无可防,胜得没什么悬念。
池溧阳在筋疲力尽中倒下,道乙发髻散乱,虽然还在擂台上站着,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也快是樯橹之末了。
秦亦尔大开大合的长刀与仓蛰的厚背大刀,刀刀不让,二人俱以快重为基,同在两千招之后,才以灵力不继为败。
明石韧性非常,居然顶住了肆九的天化枪,没在四十九招之内被他挑下擂台,这就让曲乍七人非常意外了。
肆九之所以叫肆九,是因为天化枪的四十九招,招招夺天造化,一般人根本撑不住。
枪剑之影,在擂台上翻飞,稍为错眼,哪怕洛夕儿也根本分不清哪一招是哪一招。
“老夫一直以为,你以天幸图助他们修炼是拔苗助长,倒是没想到,这些飞升的小娃们,个个都是百战之士啊!”
缚龙特别的感慨,“流烟,你彻底熬出来了。”
熬出来了。
流烟仙子笑的时候,眼眶是热的。
曾经好多次,她都以为自己熬不住了。只是害怕,她倒下的时候,曾经的家园也被人轰然推倒。
现在,终于熬过来了。
……
妇好再次收到肆九惨胜的消息后,跑到卢悦那里要酒喝,“那个明石,你跟他打过架吗?”
“最后一战是明师兄和肆九吗?”
相比于池溧阳和秦亦尔,卢悦当然更关心明石一些。
“是!肆九,他是靠着天化枪,见一个挑一个的。”妇好拽住她的酒葫芦,给自己倒酒,“同辈中,能让他受伤的,只有我们九个。”
“他受伤了?那明师兄是不是也受伤了?”
“你猜对了,两人在擂台上,都不肯认输,若不是吴露露见机的快,都要同归于尽了。”
妇好真是败给这些人了,“洛夕儿说,明石的伤重一些,所以,这一局,还是三千城输。她真的……把两家的大战,弄成了四赢三败之局。”
“……”
卢悦抢过酒葫芦,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口,“我十四岁认识明师兄,买一个机关木盒,多出两块灵石,他都没钱付。”
这么多年了,她在努力的时候,他们又何尝不在努力?
“妇好,你们败得不冤枉!三千城的修士,都是百战之士。”
洛夕儿比她想的还好,没有借人,也没有耍无赖,赢得堂堂正正,输得也堂堂正正。
“是,你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强!”
妇好释然一笑,“不过卢悦,你的修为是硬伤啊,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奋起直追啊?”
“想打击我?”
卢悦翻了个白眼后,昂起脑袋得瑟,“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姐姐谷令则正帮我修炼呢,等我回去,她只要从旁协助一点点,我就嗖嗖嗖,飚上去了。保证谁看到,谁都得郁闷得三天吃不下饭。”
“……”
妇好的手痒,拿双生之体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得意什么?若不是谷令则厉害,你就看别人嗖嗖嗖吧!”
第一二三五章 您六,我四
修为嗖嗖嗖地往上涨,卢悦的底气来自谷令则,只是……
送走妇好,她脸上的笑意全全敛去,站在院中看着冥玄石盘,脑中回想的全是腓腓最后那怜悯的眼神。
把它从千一山带出来,还帮忙净化死怨之气,怎么看,都是她怜悯它才是,怎么能是它怜悯她?
卢悦的手,慢慢放到石盘上,冰凉的触感从手心直传脑际。
“在想什么?”
飞渊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卢悦一惊回头,“啊?没什么,就是想要不要这石盘,如果不要,干脆给太甲算了。”
把人制成活傀儡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若是因为这样的一件鸡肋的东西,让一族大佬天天惦记,好似也不是什么一件好事。
“他?我情愿把它砸了。”
飞渊无法忘记,千一山五层心狱发生过的事,“你要是把它便宜了太甲,我就到孤竹族的宝库里,把他偷得一文不明。”
“哈!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卢悦被师弟负气的话逗笑了,“不过,怎么样也要等你伤好才行吧?”
“我的伤已经好了。”飞渊目光灼灼,“现在随时可走。”
“……”
卢悦愣了愣,笑意在脸上慢慢绽开,“随时可走?”
“随时可走!”
飞渊用肯定的语气回她。
“可是……刘雨还没回来,怎么办?”卢悦瞄瞄四周后,非常小声地说,“要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寻一寻?”
“……”
飞渊明白了,她想偷着出去溜一圈。
正好,现在没人注意,他一把抓住她,轻轻挥手,两人在原地一闪而逝。
半晌,梅枝的房中,才传来轻轻的一叹。
“飞渊好了,这是好事,师姐你叹什么气啊?”时雨站在窗前,万分不解。
“你知道什么?”
梅枝不想理蠢师妹,明明都告诉她,妇好来意有问题,可是她倒好,为了下棋,什么都不顾了。
“那块冥玄石盘,卢悦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腓腓曾经的主人是功德修士,对自己的灵兽狠下那样的心,有些颠覆梅枝对功德修士的印象。
“那东西啊?”时雨的眉头蹙了蹙,虽然卢悦一直没说什么,甚至还由着太甲的人天天来看它,可是,她亲手养大的丫头,她还是知道一些的,“那东西,肯定跟人的灵魂有关,腓腓可能告诉了她什么,而太甲大概也知道冥玄石的一点用处……,等刘雨回来,我就把它收了。”
啊?
梅枝诧异地看了一眼师妹。
“别这么看我。”时雨有些没好气,“冥玄石盘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卢悦对石盘的态度很古怪,甚至有种隐隐的忌惮。
还有太甲,一直不敢明着说把它带走。
时雨觉得这样的东西,还是她来收着好了,哪天卢悦需要,再给她就是。
“原来你也觉得冥玄石不是好东西?”
梅枝知道师妹虽然脑子很整,可是对危险也有种异乎寻常的直觉,“那你怎么不想着,把它干脆就丢给太甲?”
时雨柳眉一竖,“我砸了扔了,也不会给那老东西。”
“……你呀你呀!”
卢悦和飞渊在某些方面,都像神了不知变通的师妹。
梅枝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只顾炼丹,由着师妹管教他们,“一大把年纪了,至于……”
“至于!”
时雨用得是肯定的语气,她无法忘记穷奇倒下的一幕,更何况,刘雨因为穷奇,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都觉得那不是好东西,为什么还要带回去呢?”
梅枝拿轴起性子的师妹没办法,揉了揉额,“它跟古仙时代的功德修士有关,这些天出入的时候,每次看到它,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很难过。时雨,我们不跟自己置气不行吗?劝劝卢悦,哪怕不给太甲,也远远扔了吧!让飞渊把它扔进深山大泽里。”
有些话,她不敢说,古仙时代的功德修士没一个有好下场,仙界多少年来的功德修士,更没一个活到元婴……
腓腓是善兽,被捆在石盘上那么多年,想想都够可怕的。
梅枝下意识地,不想卢悦再接触这东西。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们师姐妹在谈论冥玄石盘的时候,妇好跟太甲,也在谈它。
“前辈,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翻遍了典集,也没看到有冥玄石的记载,甚至连跟它相似的都没有,再加上卢悦和太甲对石盘的态度,妇好不能不好奇。
“您告诉我,我才能在卢悦那里争取一二。”
算着时间,飞渊的伤顶多还有半个月,他们走的时候,卢悦一定会带走的。
“……”
太甲深深看了妇好一眼,“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老夫也不知道,当初在一残破玉简上刚看到它的名字,那玉简便破了。
但千一山试炼,冥玄石盘与我们的神魂有关,那是一定的了。
妇好,我们与卢悦分属道魔,你就那么放心她?”
他的话似真似假,但试探的意思更浓,妇好哪里不明白。
“她连腓腓的神魂都一起净化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若说不放心,妇好其实更不放心这位老人家。
“腓腓曾有一度,一直在跟她传音,你没感觉到吗?”
“那是他们之间的交易。”
妇好并不关心,“功德之光不是大水淌来的,腓腓想得解脱,一点好处都不给,心里也过意不去吧?”
曾经的善兽,都几次控制不住死怨之气的狠戾,不求卢悦,怎么解脱?
“所以,老夫怀疑,腓腓把冥玄石盘当作谢礼给了她。”以腓腓的经历来看,给的谢礼太小了,也会不好意思的。
“……这样啊?”妇好对这老头真是越来越失望了,“那恕晚辈无礼,先行告退了。”
连人家的谢礼,这位老祖宗都想要过来,实在太过份了。
“站住!”
太甲觉得这个他亲手捧起来的丫头,越来越不尊重他了,非常气恼,“我问你,曲乍、东邵他们呢?”
“他们在边境战场,正在整兵回星罗洲。”
什么?
太甲还不知道这事呢。
“这么快就退兵?妇好,你们眼里还有我吗?”
“前辈,当初同意南庚的提议,不过是想把他背后的阴尊诈出来,顺便送瘟神到道门。”
妇好望着这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们都做了,难不成前辈认为,现在的星罗洲还有实力在边境战场上,力抗仙界五大仙域?”
安逸城陨落近万,边境战场因为吴露露同样没得一点好,再加上被南庚和阴尊祸害的……
星罗洲真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复元气。
妇好不想再有人因为上面的错误决定,而命陨于外。
“您是不是忘了,阴尊还在星罗洲,想要面子想要里子,把他拿下,就什么都有了。”
从古以来,还没有阴尊的分身,陨在星罗洲呢。
“……这是你们一起的决定?”
没有灵力,太甲觉得曾经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小辈们,全都桀骜起来,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口风都没露。
“是!我们一起的决定。”
赌战的事,妇好提也未提。
“滚!滚……”
太甲大怒,一把扫下玉桌上的东西。
因为怕再被阴尊控制,他的灵力和神识到现在还禁着。
可是太甲觉得,他应该回复了。
……
离原江上,原本的肃杀之气,早就云散,卢悦和飞渊趁着夜色踏水而行。
刘雨具体在哪,他们谁也不知道,不过临走之前,暮百和海霸回不回去,总要弄清楚。
两人对水都自有亲和,很快,江面上划过一道水线,一条淡粉色的触手,在水底卷向二人。
卢悦和飞渊没有反抗,由着海霸卷起他们。
“就知道你们会来。”回复美女形象的海霸笑着看向他们,“比我想象的还早了几天。”
“当日多谢二位相救!”
飞渊非常正经地向他们深施一礼,“回了三千城,我请你们喝酒,不醉不归。”
“好,这话我喜欢。”暮百在人族日久,对酒这东西,还真有些喜欢。
卢悦和海霸相视一笑,“现在就跟我走吧,这破石洞,你们也呆烦了吧?”
“回三千城吗?”
“可以回,也可以不回。”一个回字,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卢悦笑了,“这次季雁山之行,因祸得福,弄了两片幻天灵蕙。”
她摸出两个小玉盒,“有它们在,大罗金仙当面,只要不是自己暴露,也没问题。”
“这是魔族酬谢你的?”
海霸打开玉盒,轻轻摸了摸这似玉似叶的东西。
“是!”
卢悦不讳言,这毕竟是妇好的一番好意,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有朋友需要它,“星罗洲七大族长,现在只有太甲一个人活着了,这是妇好总帅相谢的。”
“哈,看样子,她是想把我们当瘟神送。”海霸对星罗洲修士却再无一丝好感,“这破地方,让我呆,我还真不想呆了。”
在外面闯了这些年,二人发现,最舒服自在的地方,还在三千城。
“卢悦,听说泡泡搬的酬悦山就快到三千城了,你说我们去当个小执事行不行?”
“哪有什么行不行?他一定举双手双脚的欢迎!”
卢悦和飞渊可用惊喜来形容了,九天阙有他们加入,万事无忧矣。
这段时间他们二人都不敢提泡泡,当初答应搬山时,一定回去的……
现在好了,把海霸和暮百带回去,让小家伙惊喜惊喜,也许就能饶了他们。
“那是现在就回去,还是……”
“过几天,我还要等一个人。”
飞渊的伤才好,距离太远总是有所不便。
“那行,东西我们收了。”海霸和暮百收下幻天灵蕙,“不过,这周围有几个人,我们还得去会会,明天麻烦飞渊道友再来接一下吧!”
时辰到了,有些仇可以报了。
两人眼中的杀意,卢悦和飞渊都不意外。
“我明天再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飞渊欠二人一条命呢,虽见过没几次,可因为卢悦和泡泡,却早有好感。
“我还真有几件事,要你帮忙。”暮百的忠厚形象,因为这几个月的追杀,变得稍为凌厉,“卢悦,你就别问了,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
卢悦翻了个白眼,男人之间能有什么事?
“海霸姐姐,他们办男人的事,我们谈我们小女人的事。”
“哈哈!我可不是小女人。”海霸虽然跟着她走,却不肯承认自己是小女人,“好像你也不是。”
“那姐姐可错了,这次回三千城,我就打算当个事事让人照顾的小女人。”
……
飞渊就这么忙了起来,直到卢悦试着向时雨挑战,也没回来。
黑子在卢悦的手上,不紧不慢地落入棋盘,看时雨还接着老套路走,梅枝就知道,师妹是打定主意,要给小丫头放水了。
这也太过份了。
哪有当着她的面,一本正经作弊的?
梅枝磨了磨牙,但想找到二人的破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两个混蛋落子的时候,似乎都在搅尽脑汁。
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相互糊弄完,简直气乐了,“卢悦,逍遥门这么多师伯中,你是不是最喜欢时雨啊?”
“师伯!我也喜欢您呢。”
卢悦太爱时雨师伯了,但只能用眼睛告诉她,梅枝师伯跟前,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那年,要不是您逼着我接筋续脉,可能早就没我了。”
她非常狗腿地,又是倒茶,又是捶背,“师伯,妇好谢来的灵草仙草,我都给您留着,一颗也不给苏师姐。”
“……”
梅枝要骂到嘴边的话,因为那些灵草仙草而歇火,“你呀你呀。”
自家的臭丫头,不是好货,若是再追着不放,肯定敢把星罗洲弄到的诸多灵草仙草,全便宜徒弟苏淡水。
“现在,马上,把该我的灵草仙草都给我。”先把好处握手上再说,“炼丹的分成……”
“六四,您六,我四。”
卢悦害怕梅枝师伯在她这里没讨到好,回头欺负老实的时雨师伯,所以,此时笑得要多献媚,就有多献媚。
第一二三六章 毒沼泽
星罗洲一连多日,大案频繁,妇好看到几个辗转送来的奏报,在地图上查看路线后,盯着离源江良久。
把该杀的杀了,瘟神应该都可以走了吧?
她一声叹息,还会发出,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妇好,荒兽动手了,你也不应对吗?”
房门在灵力回复的太甲面前无声而开,老头反客为主,坐到主位上,“十六阶荒兽,你知道这对我星罗洲,意味着什么?若是不清楚,那老夫来教你。”
“……”
妇好当着太甲的太,把该叹的气,深深地叹出来,“家叔祖在世的时候,不是与前辈一起在离源江呆了好久吗?敢问那时候,你们抓到人家了吗?”
“你……”
“那时候没抓到,现在,更不可能。”妇好无视老头呼哧喘气的样子,“因为这不可能办成的事,您想让我怎么应对?”
“……”
太甲非常想说,不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可是这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这段时间,星罗洲陨落的大都是高阶修士,真把妇好逼急了,她能抓两大荒兽的事,全丢给孤竹族来办。
“留守在离源江的人全被杀了。”太甲慢慢开口,“妇好,人家的报复已经开始,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等着他们再把刀架到我们的脖子上?”
这件事,七大族一个也跑不掉。
人家如果真要报仇,太庚他们死了便罢了,可他呢?
“前辈看过地图了吗?”
妇好挥手把她怀疑的地方,打上灵光,“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他们的报复路线,如果说恨,他们最恨的应该是阴尊和南庚,可是去了式屋山一趟,只是搬了式屋族的一半财物……”
“只是一半财物?”
太甲大怒,“妇好,你的口气怎比你叔祖还大?式屋族的一半财物,你知道有多少吗?如果人家也这般朝你鬼我族动手……,噢,不对,鬼我族有吞噬禁,你是不是仗着吞噬禁,知道人家不会动你们,所以这般不急不躁?”
鬼我族有吞噬禁,孤竹族可没有。
太甲现在不仅担心自己的安全,还要担心族中财物。
“呵呵!前辈这是变相承认鬼我族比孤竹族更厉害吗?”妇好冷笑,“如果这样,您也太小看您自己了,您……”
“妇好,老夫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胡搅蛮缠。”
太甲打断她,“老夫只问你,卢悦怎么处理她的那两头荒兽?”
“……前辈果然是冲着卢悦来的。”
妇好不知是笑好,还是气好,“不说飞渊的伤就要好了,只说她本人,您觉得,是您能算计的吗?”
“她是道门修士,那荒兽与她有关系。”太甲当然不会自己出面,“现在荒兽杀人,她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吧?”
说到这里,老头难得恳切了些,“妇好,这里是我星罗洲,你是星罗洲的总帅,悠关我星罗洲的利益,你一点也不敢在她面前争一争吗?”
“……”
原来还冲了她来。
妇好闭了闭眼,“前辈的意思,妇好知道了,适当的时候,我会跟她谈的。”
现在荒兽杀的人,全是该死之人,他们帮她把事办了,还省得她出手了,所以,暂时她不会问卢悦。
妇好相信,能在星罗洲匿行这么久的荒兽,也有聪明脑子,知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动。
只是,她还没把太甲糊弄走,便听到隆隆之音,远处的季雁山似乎又雪崩了。
……
站在屋顶,看那白雪之地,卢悦不能不能怀疑,是飞渊和黎景在季雁山上挖宝。
她的藏宝图昨夜被他们借走了。
妇好给的补偿和酬谢挺多,古魔欲宗的藏宝,她已经放弃了,结果师兄和师弟居然钻钱眼里了。
唉!
那两家伙肯定没被冻好,卢悦正要运转灵力,把心头的寒气驱走,就感觉院中某一处,传来一种似熟非熟,好像火的波动。
吱!
刘雨的房门无声打开,她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卢悦从房顶一闪而下,“出关了?”
“嗯!”刘雨眼中的冷硬,在满是欣喜的人面前慢慢消退,“我们要走了吧?”
“是!你回来的很及时。”
卢悦没问她是怎么避开禁制偷着进来的,更没问,那火的波动是怎么回事,“飞渊和黎师兄出门,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走了。这次一起回去的,还有我另外两个朋友。”
另外两个朋友?
刘雨挑了挑眉,已经猜到了,“他们愿意?”
“他们和泡泡也是朋友,怎么会不愿意?”
卢悦笑了笑,“回头,他们恐怕还要跟你一起共事,要麻烦你照顾一二。”
“是人家照顾我吧?”
刘雨望了望其他房间,“两位师伯呢?”
“下棋!”卢悦对棋那东西,一点都爱不起来,“你若是过去,可不要提我。”
“……”
刘雨抿了抿嘴,眼中泄出一丝笑意,“我也怕那东西,对了,还没问你,跟时雨师伯赌棋,你输了吗?”
“咦?我怎么感觉你盼着我输啊?”
某人的语气里,绝对有幸灾乐祸。
“有吗?”刘雨可不会承认,“那还不是你水平太差,除非时雨师伯给你放水。”
“……”
卢悦晕,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能赢棋,是时雨师伯放水?
“听到了?”
梅枝房间的门窗一下子全开,“时雨、卢悦,你们自己说……”
“师伯师伯,我想起来了,苏师姐恐怕也要来星罗洲了。”
卢悦本来想打断梅枝的话,可是才说出口,她就想到,忆埋绝地通往外界的通道。
她急急而别,一直没回去,以苏淡水的性子,可能真的从通道出来找他们了。
……
身有五彩四处散味的阴尊,这些天,可被追惨了。
想弄点人命补充一下元力,都不可能,一停下,追着的一件又一件至阳之宝,就能把他活活炼化。
他怎么也没想到,镇禁会破得那般快。
被死怨之气裹满了神魂的腓腓,从骨子里,居然还是个善兽,一点也没为难他们,要不然,不可能那般快。
阴尊非常不解腓腓的选择。
这世间的生灵,万般挣扎,所求者,不过是个长生。
它从古仙时代存在至今,这是多大的机缘,至于要上赶着求死吗?
不管是道门修士,还是妇好那些星罗洲的本地修士,就算把它带出来,都不会让它以那样的形态出现在世间。
能净化转生,就是最好的选择。
阴尊好想磨牙,恨透腓腓的不合作,若不然……
身后再次传来一股灼痛,为了性命,他毫不犹豫地冲进有星罗洲三大险地之称的毒沼泽。
这里味道奇怪,毒虫遍地,多少年来,吞吐的各种颜色毒瘴慢慢形成迷雾,冲进这里,他的性命,就保下了八成。
果然,三天两夜后,身后的十几道遁光,已经越离越远。
阴尊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他缓缓行于一个升腾淡紫色雾气的山包,正在想这里有什么毒虫能帮忙拦拦身后人的时候,四周的空气陡然一紧。
“什么人?”
雾气在眨眼之间消失,一颗又一颗的火星,好像被什么点燃了,迅速飘在整个山包上。
不远的地方,两大一小的三个女修露出身形。
“阴尊?”
带着面纱的苏淡水都不知有多吃惊,师父特炼的丹毒气息,她老远就闻到了,这东西,是当年灵墟宗太上长老司空仲平的首创,灵墟灭门时,他在无可奈何下,才朝那位化蛇的大人使出了这一招。
因为丹毒的气味被徒弟鲁晓晓闻出,才避免了逍遥门的大劫。
所以,闻到味道不对,她们就连忙布置,倒是没想到,网到是这么大的鱼。
“你是什么人?”
阴尊感受到火中有些微的凤凰气息,同样吃惊。
轰!
一片橘红之光,从另一女修手上腾起,火光慢慢化成一只火凤凰,翩翩飞舞朝阴尊靠近。
“先回答我们的问题。”
管妮没废话,“卢悦在哪?”
阴尊弄成这个样子,肯定有师叔和师妹的手笔。
“三千城修士?”
阴尊磨牙,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走到都能遇到他们?
“你们是苏淡水和管妮?”
只有管妮才能御使凤凰火,那另一个玩火的女修,就更不用猜了,“你们从忆埋绝地出来了?”
忆埋绝地与外界的通道,难不成在这片毒沼泽中?
嗤!嗤嗤……
飘飘荡荡的火星,落在阴尊身上,愣是气化了他的部分身体。
“卢悦在哪?”
苏淡水对这个大獠,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阴尊痛极,看看围着他的这些火,“她就要死了。”
“你撒谎!”早早大叫,可恨她不是玩火的修士,要不然,定把他的嘴巴烧一烧。
“本尊从不撒谎!”
阴尊看着蒙面的她们,“星罗洲的修士,马上就要追来了了,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不仅对本尊要赶尽杀绝,对你们……哼哼,也是一样。
他们利用我,利用凶兽,把鲲鹏飞渊留在这里,把两个十六阶荒兽留在这里,他们表面上与我合作,对付卢悦等人,背地里,又与卢悦合作,说是对付我,结果……”
他能在曲乍那么多人的合围之中逃出,这一次,当然也可以。
“星罗洲修士狼子野心,趁我们两败俱伤之迹,跟我们一起翻脸。”阴尊紧紧盯着她们,“本尊逃开的时候,鲲鹏飞渊已经与凶兽混沌一起陨落了,卢悦……现在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对付聪明人,有些话适可而止便可。
果然,苏淡水和管妮眼中的惊疑已经可见。
“追兵已至,你们想要救卢悦他们,暂时就不能杀了本尊,有本尊在一日,他们至少还要分点神。”
“师伯……”
早早的声音,带了丝哭腔,苏淡水微一犹豫,还是先动了,“杀!”
不管阴尊说的是真是假,大好机会让她们堵住了,都得先收利息。
远远追来的星罗洲诸修,只见那片山头突然燃起大火。
“啊……!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阴尊感觉到她们的杀心,当机立断,拼着被剥一层皮,从火中冲出。
“追!”
一行人急忙掠过她们,直追阴尊。
啵!
空气中波纹一闪,紧跟队伍的最后二人,眼前只是一花,便失了阴尊和队友的影子,“两位道友,”苏淡水看了一眼早早,先行开口道“还请暂歇,我们姐妹想问几个问题。”
她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灭杀阴尊,当然也可以救一救那个丧家之犬,把星罗洲闹个天翻地覆。
“截我们的是幻阵?”
飞遁却好像只是绕着山包而行的两人,一齐停下来,虽然心急追杀阴尊,可是她们的火系道法,在这毒沼泽很有大用,“敢问两位,阴尊也在你们的幻阵中吗?”
他们一齐把身量不足,面容稚嫩的早早忽略过去。
“他暂时还在,不过一会就不知道了。”管妮上前一步,“敢问凶兽混沌也从沉睡中醒来了吗?”
有如意红锦在,她们与外界并未完全失联,混沌出世的消息,在离开忆埋绝地时还未听说。
“混沌?没啊!”平经元与杨八寨互望一眼,都怀疑这两个刚对阴尊出手的人,也如他们般被阴尊骗了,“阴尊又胡说什么了?他现在是丧家之犬,什么话都不能信。”
“……”
“……”
二人的神色不像作假,管妮三人的面色微松,“那请问,阴尊身上的颜色和味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千城梅枝仙子特别为阴尊炼制的丹毒。”杨八寨对阴了阴尊的梅枝很是敬仰,“两位,虽然阴尊走哪都有味了,可这毒沼泽,很能为他掩形,难得你们能截住他,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合作?”管妮笑了,“追杀阴尊,一向都是功德修士卢悦干的活,她呢?她是不是在后面?”
师妹如果在后面,合作是一定的了。
“卢悦?阴尊现在的样子,不用她,我们也可以的。”
话音才落,空气中的波纹再次一闪,阴尊已大力破了早早的幻象,在左前数里处痛斥,“你们给我等着,但有一口气,定然杀向三千城。”
。
第一二三七章 搬山吧
杀向三千城?
所有追杀阴尊的星罗洲修士,都知道了,原来那两大一小三个女修,都是三千城的人。
只是三千城玩火的……
叮!
连天接地的剑气从小小女修手中发出,“大言不惭,还杀向三千城,我这里你都逃不了。”
见早早把幻术与剑气又相结一处吓唬人,苏淡水和管妮齐齐翻了个白眼。
她们都是她师伯,玩得还都是剑,可是每次早早玩剑的时候,她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剑修了。
叮叮叮……
天地好像都被她的剑割裂了,阴尊心惊之下连转数个方向,都被她提前的一剑堵住,终于后知后觉,“小狐狸卢早早?”
这世上成名的剑师,哪一个不是一步步杀出来的?
可是这小丫头不论身高还是语气,都稚嫩的很,按理说,是不可能挥出毁天灭地的剑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绝辅在隐仙宗,被卢悦的妖族徒弟卢早早阴了时,阴尊还在气盟友太蠢,不争气。
没想到,现在轮到他自己,才知道这些玩剑的妖族,有多可怕。
哪怕知道大部分都是假的又如何?
小臭丫头借剑之便,已经把幻境又重新布好了,现在,这片空间里就只剩他和她,再冲出去,外面的混蛋,一定架好了一切。
“一只小幻狐……”
轰隆!
阴尊咬牙切齿的话音未落,身体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天雷子炸开来。
虽然在这里,他早就做好了随时散开身体的准备,可是那不起眼,天劫之威也甚小的天雷子,不知怎的,就带了种煌煌之气,重新聚合之后,感觉哪哪都不舒服。
“舒服吗?”
早早笑嘻嘻地,两位师伯传音说,她只要把阴尊困在幻阵里半刻钟,就算立下了大功。
“我这里还有好几颗,要不要都尝尝?”
她的剑不是阴尊的克星,可是四大神兽的初始劫雷,虽然威力很小,可是对阴尊却正当时。
“既然你想死,那就成全你。”
阴尊不敢再偿她手中抛来抛去的天雷子,化开身体时,直冲早早去。
只要能让他击实一拳,苏淡水和管妮就等着后悔吧!
嘭!嘭嘭嘭……
阴尊的身体,并没再成形,可是五彩的拳风,却无处不在。
只是,第一拳击中的喜悦没到半息,就感觉打中的是幻影,无奈之下,阴尊连忙不停挥拳。
这世上,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只要小狐狸有一点害怕,他或许就可以找到她,绝地反击。
轰隆!
又一颗天雷子在拳头旁炸开,阴尊忍着痛苦,咬牙在那原地连连挥拳。
“打错了噢!”
早早的声音,不知怎的,响在了身后。
阴尊毫不犹豫,又在冒声音的地方,连劈数掌。
他有些怕了,下意识地觉得掌比拳大,就算炸,也不会……
只是小狐狸好像在等着他般,三掌拍下,愣是炸了两颗天雷子。
身体的痛,还有智商被碾压之愤怒,简直让阴尊发了狂。
他一次次在卢悦面前算计失误也就罢了,她是天生能克他的,可是这小狐狸算什么东西?
阴尊彻底化开了身体,好像要把整个幻境空间涨满,只要涨满了,小狐狸插翅也难飞。
“啧啧!是挺厉害!”
早早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不过,阴尊你是不是忘了,这空间在我的幻境里,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想跟我争主人之位,你还早着呢。”
她的幻境,她想让他以为多大就多大。想跟她争主人之位,倒不是不可以,可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至少现在的阴尊,没时间跟她慢慢耗。
嘭!
阴尊自然也知道他们的打算。
所以,找不到早早,他便应势以全力冲击一处,空间波纹一闪,他果然冲出来了,都来不及看清四周,就要化千化万,从四方逃逸出去。
他恨透了金盏,恨透了梅枝,可是恨透了又如何?
想要报仇,首先得把这条命逃出去,否则一切都将没了。
嗤嗤!嗤嗤嗤……
好像炒豆的声音,从四方响起,阴尊已经看清楚了,方圆数里,全被火星覆盖,十八种各式各样的至阳之宝,已经悬在它们该有的方位了。
不独如此,管妮的凤凰火,还在外面罩了一层火墙。
“阴尊,你逃不了了。”
十八位魔族修士各输灵力启动至阳之宝,不过数里的空间里,各种虚虚实实的雷火,追逐真正的他。
左突右冲之下,阴尊再也没了办法,重新现出身形。
“今日你们如何对待本尊,他日本尊醒来,定然十倍百倍地偿还给你们的族群和后辈。”
这一世苏醒,他多小心啊?
“苏淡水、管妮、卢早早,你们也别得意,今日我死了,他日,你们定然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卢悦死。”
从幻境中出来的早早,已被苏淡水的火星护着退出了雷火大阵,面对阴尊的诅咒,她小脸严肃。
“天道无亲,无善无恶,无是无非……”
五彩的阴尊在雷与火中,须发皆张,“它只在于一个一平衡。”可惜,他醒悟的太迟,“没了我,卢悦的大劫不远。”
“哈!我师妹的生死,不论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苏淡水捏捏早早的小手,“而且我记得,有去无回海那里,阁下一时还死不掉吧!”
只要有去无回海还在,天道就算想玩什么平衡,也不至于要抹杀卢悦。
“阁下好好走吧!我们就不送了。”
虚虚实实的雷火之光,彻底把阴尊淹没。
“我不服,我不服……”
这一次的死,跟以前的死,再不会一样了。
阴尊愤怒痛苦的嚎叫声,好像穿透了距离,季雁山下,正在休息的卢悦,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正值丑寅之时,她的神识和眼睛俱都不便,静悄悄的房间里,好像有个叫黑暗的巨兽,正在吞没着她。
卢悦缓缓坐起。
应该是阴尊吧?
一个多月了,怎么算,他也应该被截住了。
只是,他死了,为什么她会有感?
卢悦抚向胸口,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实在让她有些心惊。
……
有去无回海旁,正在降魔寺中打坐的悲风,突觉外面的海潮声不对,急步冲出时,只见一向平静的黑色大海,无风起浪,浪花扭结一处,似乎要咆哮着,把降魔寺拖进海里。
“阿弥陀佛!”
悲风坐到伸向有去无回海的断桥旁,敲起木鱼,“笃~笃~笃~~~”
空灵的木鱼声,响在有去无回海上,潮水每每在要飞溅来的时候,都好像被木鱼声打落下去。
没半晌,潮水渐歇,犹如一面巨大黑幕,不起一丝波澜。
悲风慢慢放下手中的木鱼,凝视这方突然好像死了的大海,眉头越皱越紧。
“这一次是真死了吗?”
潮水连退数尺,在外面闹事的阴尊,应该已经消亡,只是……
悲风望望这个没有星空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心头没有欢愉,只有更深的沉重。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有去无回海的由来,本身便充满了玄奥,越是靠近它,越觉天道不可测。
阴尊说,他也是天道,不管卢悦有多不愿承认,他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是天生之道。
以前,是天灭天,无人承它因果,现在……
“阿弥陀佛!自在观,观自在,无人在,无我在……”
外患已除,心鬼不知会不会至。
悲风深深叹口气,再次敲起空灵木鱼,提前做起了早课。
一直到现在,降魔寺还只是他一个人,能伴他的,只有这方天地。
……
飞渊和黎景做贼回去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想起来了,院里的冥玄石盘不见了。”黎景望向师妹的房间,“是卢悦收起来了吧!”
他们要走了,当然不能便宜那个太甲。
“我去问问。”飞渊刚把门敲开,一道传音符,迅速飞了进来。
卢悦灵力一点,妇好的声音传来,“阴尊昨夜在毒沼泽伏法,卢悦,三千城苏淡水、管妮、卢早早恰逢其会,帮了不少忙,她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
卢悦和飞渊脸上的笑意一齐升起。
“那冥玄石盘呢?”
“我收起来了。”
“你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啊?”过来的黎景笑咪咪的,“放心,该你的份额,我们都不会小气。”
他和飞渊能大发了一笔财,完全是因为她手中的那张藏宝图。
“刘雨回来了吗?”
“回来了。”
旁边的房门应声而开,刘雨笑意盈盈地望向他俩,“听者有份,你们总要给点封口费吧!”
“有有,都有。”
飞渊无视黎景,一口应下来。
这里,都是逍遥的人,他当然要帮自家人,“黎师兄,没问题吧?”
“……”
黎景还能说什么?
刘雨现在虽然温温和和的,可谁要把她当成无害的人,那才是找死呢。
“自然,有财大家发,才是王道嘛!”
跟梅枝和时雨在星罗洲这么久,他发了财,也要有点表示的。
……
妇好带着她特令可以走传送阵的三人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分财完毕。
“卢悦,你们打算怎么走?”
现在人到齐了,早点把他们弄走,她也好正式应对星罗洲接下来的风暴。
叔祖六人身死和边境退兵的消息,与阴尊被他们星罗洲拿下的消息,一起公布出去,或许可以把风暴按在最小处。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走?”
卢悦揉揉早早的小脸,“飞渊的伤并未完全好,妇好,朋友一场,你既然能为我师姐她们打开传送阵,不如再为我们特例一回!”
“……行!”
妇好看看依偎在她身边就不走的早早,眼神稍为柔和,“可以为你们特例一回,麻烦你帮忙传话仙盟,星罗洲与仙界的传送阵,暂时我们还不能打开。
不过,我妇好可以用总帅的身份,向他们保证,安逸城会重建,当传送阵再开的时候,所有到我星罗洲的人修,会如金盏大王在时一样。”
“噢?”
卢悦挑了挑眉,“那谁接管安逸城?”
“我们七族共理。”
妇好早就计划好了,“你可以让仙盟方面放心……”
“错!不是我让仙盟方面放心。”卢悦阻住她,“应该是你,是你让仙盟方面放心。”
妇好当总帅以来的所作所为,应该让仙盟以及各方面,认可了她的人品。
但如果,她在接下来的星罗洲动荡中,被人打了下去,就不存在任何的放心。
哪怕安逸城重建,哪怕比之前建得好,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妇好脸上的笑意渐起,“希望以后,我会以鬼我族族长身份,到三千城做客。”
如果说以前,她对族长之位,还没什么想法的话,这段时间,被太甲天天烦着,也起了心思。
星罗洲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掌权人不能还是那些刚愎自用之人。
“是吗?”
卢悦明白了她的决心,很为她高兴,“那我一定全程陪同,让你享受最高待遇。”
“哈哈!一言为定!”
二人的掌击在一处。
……
酬悦山遮天蔽日缓缓而行,所有还在搬山的修士,都在努力向前。
泡泡坐在最高的山峰上,监查四方。
突然,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朝远方望了望。
那里好像有剧烈的空间波动,真希望是有不睁眼的混蛋来劫山,让他好好打一架。
纪长明、西门韵四个护山的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不过,还没等他们戒备起来,便见泡泡像小炮弹一样地冲了过去。
酬悦山再次长出两根青藤,飞舞着与泡泡一起,冲向来人。
九道遁光呼啸而至,不过还没等卢悦和飞渊跟泡泡说一句话,他们就一齐被青藤给捆了。
“搬山吧!”
泡光止步半空,恨恨地瞪向他们二人。
“搬山,我们搬山。”
卢悦和飞渊在小家伙面前,理不直气不壮,话音才落,就被青藤甩到了前面。
山岳之重,压得他们的身体往下一沉。
“嘶!”
飞渊没想到,这么多人搬山,他感受到的居然还是那么重。
“学过憾山经吗?”
申生感觉背上一轻,看到二人一齐变脸的样子,一下子就乐了,“听好了,撼山经第一句,心至无心神自定,一灵独耀便乾坤……”
第一二三八章 大道符
就知道要倒霉!
飞渊和卢悦努力向前的时候,都没擦额上冒出来的汗,他二人一致在怀疑泡泡故意加重了他们的负担。
这事闹的。
唉!
两人互视一眼后,老实运转撼山经,与众人一路向前。
“……你来真的啊?”
山顶,早早非常小心地问泡泡,“飞渊师叔的伤才好,连空间都不能撕得太远,我们还是走后门,才传送回来的。然后,师叔一点也没耽搁,就查你们的大概位置,可是这样,他带我们过来的时候,脸也白了。
还有我师父,她的眼睛每到丑寅之时,就不方便,听刘雨师叔说,在十八寒道的时候,她们差点冻死了。”
她虽然说得夸张了些,可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们一直都担心你,只是,在星罗洲回不来,泡泡,你就……你就……”
“放心,累不死他们。”
泡泡早在感觉到他们气息的时候,就远远打量了。
二人的气色虽不如梅枝、时雨他们,却也不算太差。
他们在外面闯世界,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搬山,还要天天为他们担心,凭什么啊?
“不给点教训,以后我也不用过日子了。”
“可是……可是我师父这次,是被飞渊师叔连累的。”
“这话可千万不要被飞渊听到了,要不然,你可惨了。”泡泡把早早上下打量完后,还算厚道,“一向都是卢悦连累飞渊,难得他连累她一次,你这心……也太偏了。”
“……”
早早连忙瞄向四周,“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你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
师叔她接触得不多,但师伯她有一大把,平时怎么闹都没事,可一旦踩了哪个的痛脚,修理她的时候,没一个手软。
“想要我不说也行,你在忆埋绝地弄了不少好东西吧?”泡泡瞄着曾经的小朋友,“我也不要多,分三分之一来。”
“……”
早早目瞪口呆,当年急公好义,帮她出头拜师的好泡泡,怎么成了现在的样子?
“看什么看,你不同意?”
泡泡被她的傻样子看得羞恼,第一次觉得,外面传的精明小狐狸,也跟卢悦一样,有蠢的地方。
“师父在忆埋绝地,每收一样东西,都给你留了一份。”早早好生委屈,“你比我的可多多了。”
是这样吗?
泡泡眼中的羞恼迅速被喜意所替,“那我问你,她是不是又收徒弟了?”
“还没,不过很快就是了。”
这一次,早早用得是肯定的语气,师父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吉吉天天跟在她们身边喵喵叫着要师父,那伤心害怕被抛弃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起当初在外面流浪还没遇见师父的样子。
“吉吉是飞天猫,他爹他娘是怨偶,他们都不喜欢他,所以,从出世,吉吉就是师父和我们照顾。”
“叫吉吉?”
泡泡早不是才入世的小火精,从名字上,他就可以看出某人对那个飞天猫的喜欢,“你也喜欢他?他长得很好看吗?”
“……”
面对眼底偷藏紧张的泡泡,早早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她当初怕吉吉抢了师父的所有关爱,现在……
“咳!他还好,长得不好看,就这么点大。”早早抬手比了一个小球球,“天天就知道喵喵喵地叫,特别缠人,往你身上一趴,哪都能睡,要不是毛长得好,睡着的时候,乖巧可爱,什么时候都能撸一把,谁都不会喜欢他。”
“……”
这嫌弃又宠溺的语气她自己知道吗?
泡泡有些无语,“唉!这样说,我又要掏见面礼了?”
早早一愕,反应过来后,忙大力点头,“肯定的。”终于帮吉吉把这一关过了,回头一定要告诉那小子,他欠她的情大着了。
“肯定的……”泡泡皱着鼻子,学了句舌后,一条青蔓伸出瞬捆早早,“哼!你师父都在搬山,你好意思在这呆着?”
“喂喂喂……”
可惜她再喂也没用了,青蔓把她也甩到了前面,如山如岳的重力,让早早忍不住闷哼一声。
“小……师姐!?”
连惠这声迟疑的小师姐,可把金戈吓坏了。
这个点点大的小丫头,怎么能是师姐呢?
“嘶!好重啊!”
早早被甩到他们一边,为了师姐面子,不好意思跟泡泡大喊大闹,“你是连惠师妹吧?那什么撼山经是怎么回事?教我一遍。”
逍遥在这里搬山的多着了,想一想,也知道吵不赢。
早早能屈能伸,很快认命。
“噢!这玉简记载的便是撼山经口决。”连惠连忙忙摸了一枚玉简递过去,“我师父脾气不太好,师姐你……”
“没有的事。”早早大气地接过玉简,“是我师父惹着泡泡师叔了。”
虽然在泡泡面前,她不喊他师叔,可是在他徒弟面前,她非常给面子,“搬山的事,我们本来就该干,来得这般迟,他不先给我们几鞭子,就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虽然修为瞬间被藤条缚住了,可是早早的灵觉还是捕捉到泡泡若有若无的神识,“我师父临来的时候就说了,我们要帮师叔好好搬山。”
跟吉吉斗智斗勇一段时间,她发现,有些人的毛,得顺着撸。
泡泡气师父气了这么久,毛早炸得竖起来了,想撸下来,态度首先要好。
而且临来前,师父的意思也很明确,泡泡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一点折扣也不打。
“……呵呵!卢师伯不也是没办法吗?”
连惠没想到,有小魔星之称的师姐,会这样说话,干笑一声道:“你们在忆埋绝地和星罗洲的事都解决了吗?林师姐也回来了吗?”
“星罗洲的事解决了。”早早一面按撼岳经的口决行功,一面回答连惠几人的话,她已经看见了,这几个人提起师姐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阴尊在星罗洲的分身已经死了。不过,忆埋绝地的事暂时还不行,所以师姐还在那里看着。”
“……”
“……”
李道玟、连惠四人听到林芳华不回来,眼神都暗淡了些。
“想我师姐了?”早早的眼睛一转,“那有什么?等我们回了三千城,让飞渊师叔,带你们到忆埋绝地转一圈就是。”
啪!
别人还没说什么,一条青藤倒是先冒出来,在她身上抽了一下,“卢早早,你胆子不小,敢骗我徒弟帮你干活?”
带一群懵懂神兽,看着他们进阶,看着他们别幼稚地天天打架,那是好活吗?
“……我哪有?我就说转一圈。”
早早真是败给他了,“师父,刚刚泡泡师叔还朝我要……唔唔唔……”
后面的话,被青藤堵住嘴巴了。
不远处的卢悦应声回头,看向抿着小嘴还在跟她生气的泡泡,“你过来。”
“干什么?”泡泡身形一闪,恶声恶气地站到她旁边。
卢悦一伸手,拦腰搂住小家伙,“抱抱啊!”她的声音柔柔的,身边一个小结界自起,“泡泡,对不起!我想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九天阙,让他们不自觉地分开了。
否则,有泡泡在身边,有些苦,她一定不用受。
同样的,泡泡离开她之后,也不好受,不仅脚受累,还要因为她在外面的危险,而担心不已。
“想我,你不也没来看我吗?”
“看了,我偷偷地看了。”
“……”
泡泡的眼睛稍红,他一直跟在卢悦身边,可是因为九天阙……
“这次搬完山,我就歇一千年。”小家伙的童音软软,“我跟着你,你也不用偷偷地看了。”
“嗯!我们一起歇一千年。”
在泡泡伏到她身上的时候,卢悦给他保证,“泡泡,没你在身边,你知道我吃了多少亏?”
“以后谁敢给你亏吃,我烧死他。”
“好!”卢悦在小结界里,慢慢跟泡泡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参与到他们不在一起的日子。
外面的众人,见小结界始终没破,就知道,雨过天晴了。
过来见申生的时雨几人相视一笑,“把撼山经拿过来,一会学会了换你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出份力,别人能受住搬山之苦,他们自然也能受得住。
“刘雨?”申生把撼山经玉简送出去的时候,大部分的目光在刘雨身上,“你……也来了,好,好好。”
“是!刘雨拜见师伯!”
撼山经她还没学,不过不防碍她接过申生身上的青藤,“师伯,这里我先来吧!”
卢悦不会骗她,如果当年,弟弟没有走弯路,拜申生师伯为师……
“好,飞渊,把撼山经传给刘雨。”
申生感慨万千,离家的弟子,也回来了,吩咐完飞渊,就把梅枝几人,罩进结界里,他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她们。
这一边,早早也终于在连惠几人的帮忙下,把堵在嘴上的青藤给拽了下来。
“我的天,脾气比以前厉害多了。”
她从师姐林芳华那里,知道连惠四人的不少事,“回头让我师父说他。”
金戈在一旁偷偷翻了个白眼,师父连卢师伯都捆了,还怎么说?
“嗨嗨嗨,你谁啊?”早早的眼尖,“翻什么白眼儿?”
“小弟金戈,拜见师姐。”
“金戈是师父才收的小弟子。”
刘雨应声望过去,“金戈?是金戈铁马的金戈?”
“是!”
金戈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毛毛,是李道玟帮他答的,“不知师叔……”
“没什么,这个名字,起得好。”
刘雨看金戈有些惫懒的样,真不知道,兄长金盏完成身上的颜色转换,出来面对这样的金戈,会是什么表情。
“这是你本来的名字吗?”
“不是,是师父起的。”
“噢……!”
这一声噢,意味又深长,连早早都忍不住再把金戈打量一遍了。
这位在残剑峰一直都有名字,却从来没见过的师叔,第一次在星罗洲见到的时候,她发现,苏师伯和管师伯都吃惊的很。
“金师弟,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早早对残剑峰人下意识地维护,她觉得,刘雨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金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问出来。
“我原来叫金子。”
金戈委委屈屈,“师伯,您说,我能把名字改回去吗?”
这段时间搬山,他天天听师兄师姐们,猜测星罗洲可能发生大战,深觉那样的生活,他过不下来。
“戈是凶器,金子是财气,我觉着原来的名字,真的挺好。”
“……”
刘雨嘴角抽了一下,“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看大门的。”
“噗!”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飞渊,忍不住笑喷了。
泡泡这徒弟收的,他真是不服不行。
……
这一边,纪长明也在跟徒弟说话。
黎景跟他自死沙漠以来,还是第一次见面,另两个徒弟都在仙界打出了名号,这个徒弟,当年他就觉得有些笨,现在难免多叮嘱一些。
可是,这不问还好,一问……
他在缓缓飞行的乌云障中,看到徒弟摸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古修傀儡,哪怕破破烂烂,也是惊喜不已。
纪长明与黎景因为傀儡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卢悦被泡泡放过来拜见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耐心见她,两句话,就想把她打发走。
“师父师兄,傀儡比我好吗?”
卢悦对他们的痴迷,非常无语,“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帮我研究一个,在任何情况下,不管是魔气,死怨之气,还是灵气等等,都能自动转换灵能,活动自如的傀儡。”
“……你这是给我派活?”纪长明吹胡子瞪眼。
“不是啊,我这是提醒您,给您思路呢。”卢悦可不怕他,“千一山的时候,阴尊把死怨之气都转成了灵能驱动阵法,要不是穷奇厉害,您可就只剩一个徒弟了。”
“……”
纪长明看着两个徒弟,脸上的颜色变了变,“他是怎么转的?你们有好好看吗?”
“师父,我和师妹都记了下来。”黎景摸出一枚玉简,“感觉跟他法袍上天生的符文有些关系。”
纪长明一把吸过来,神识探进去半晌,才转向两个徒弟,“卢悦,你觉得阴尊法袍上的符文是什么?”
“他自诩为天道。”卢悦站在乌云障中,远望天际,“那法袍上的符文,您说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大道符?”
第一二三九章 三百三十一天
才回三千城没两天的流烟仙子收到纪长明十万火急的传信,想了想后,终是带着大家一起迎向正在来的酬悦山。
“到底什么事,搬山搬了大半,你还要撂挑子?”
流烟真是败给这个人了,九天阙是泡泡的,也等于是卢悦的,卢悦是谁?是他徒弟,这护山回三千城的事,原本就应该是他干,怎么又能扔给她?
“你还记得阴尊法袍上的符文吗?”
纪长明虽然相信自己这里不会有人偷窥,可是保险起见,还是打了结界,“第一次见的时候,紫电回来还与我们讨论过。”
只是那时候,除了紫电,他们一致认为,那法袍上神秘花纹是阴尊装逼特意弄的。
“紫电说,那可能是传说中的大道符文。”纪长明的脸色不好,“我还记得,他曾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些东西,后来是你收着的吧?”
“……”
流烟仙子的眉头蹙了蹙,“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个?”
“季雁山空间禁制被触的时候,卢悦他们一起被传送进了古魔欲宗的千一山试炼之地……”
纪长明慢慢把两个徒弟在千一山的经历,在流烟仙子面前描述出来,“这里有阴尊后来转换灵能的符文,虽然看着粗糙,甚至他刻画的时候,可能隐藏了什么,但我研究了这几天,总觉得,紫电和卢悦的想法就是事实,那就是大道符文,是天道自生自养的符文。”
天道自生自养的符文?
流烟仙子接过他递来的玉简,观看良久,放下时,深叹一口气,“紫电留下的东西,后来全都被我封存在他的衣冠冢中,想要,你就去拿吧!”
这世上,不独紫电一个聪明人。
仙盟自古以来,与阴尊打得交道最多,如果说线索,那里应该是最多的。
可惜……
流烟仙子目送纪长明呼啸远去,自己沉吟良久。
按现在的速度,再有三个月,定能把酬悦山搬到预定地点,以前没人敢拦,现在更不会有人拦了。
“卢悦,你来一下,泡泡放人。”
身上的青藤一下子缩回,卢悦只能跟说得正热闹的明石几个摆摆手,一掠而上。
“卢悦拜见仙子,仙子是和我师父换班了吗?”
“嗯!坐吧,我问你些事。”
流烟仙子示意她坐下,“进千一山那么多人,你觉得,能把阴尊所刻之物,想成大道符文的,有多少?”
“……”
卢悦挠挠头,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好答。
“大家的性命都因为那些线条而差点不保,我想,不管知不知道它是大道符文,对它关注的都有九成。”
剩下的一成,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一时没想起来的。
“那你觉得妇好如何?”
“是个合格的掌权人。”
“你没跟她处出交情来吗?”
流烟仙子微有奇怪,面前的丫头,好像只以本心对人,连凶兽穷奇都认下了,妇好的性情应该更合才对。
“前辈,我都说了,她是合格的掌权人。”卢悦无奈,“如果妇好只是她自己,当然是朋友。”
问题是,人家所行所想,大部分都不是她自己。
“安逸城重建,妇好想跟三千城长久合作,在我没回去之前,她就联系了云夕,你觉得这合作……”
“当然同意。”
这又不是一家得利的事,“她那个人,做合作伙伴,还是让人挺放心的。仙子,星罗洲虽然会有一段时间的乱,可是妇好接掌鬼我族肯定没问题。”
卢悦知道流烟仙子是怕妇好在接下来的争斗中失败,“在某些方面,我觉得,她比谷令则还更能拿得起放得下。”
什么时候,妇好都不曾轻言放弃。
面对阴尊的时候,她可以甩下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她当机立断,使用禁忌之术,带明字队赶到的及时,想那么坑阴尊,很难很难。
“行,回头我就给云夕发信。”
流烟仙子解决一件大事,心头微松,“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只要避过丑寅之时,就没事。”卢悦不以为意,“仙子,这次回三千城,我要跟我姐姐一起闭段时间的关了。”
提升自身修为,不在外面晃,应该不会再有事找到她。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闭关吗?”
流烟仙子可不想沾这个锅,徒弟洛夕儿因为修为弱,没跟曲乍那些人打成架,当着面,可是把她好一顿埋怨。
“你若是能老实在家闭关,我还省心了呢。”
“是是,都怨我自己行了吧!”卢悦跟他们讲不成理,干脆投降,“若是没其他事,我就回去搬山了。”
多少年没正经在三千城呆,她都不知道,原来来了这么多熟人。
在这里,卢悦还能看到,明石他们正说得热闹。
“搬山是假,凑热闹是真吧?”
流烟仙子嗔她一句后,微有踌躇,“卢悦,我现在还真有件事,想你帮忙。”
啊?
“仙子,我搬山呢。”虽然搬山也挺累的,可是相比于泡泡做过的,这活都不知有多轻松。
卢悦可不敢想,自己再翘脚,泡泡能气成什么样子。
“我答应过泡泡,不会再走了。”
“……”流烟仙子的眼神微暗,“放心,不是让你出门。”现在她想出门,她也不可能同意,“我想着,趁着这边有掩护,你能跟飞渊说一声,让他带我和叶媚秘密去趟外仙域,找一找紫电的遗身……”
卢悦一呆,紫电前辈陨落,一直没找到尸骨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是这都五千多年了,现在还能找到什么?
“他是自爆身亡的,尸骨……”
流烟仙子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按住心中的难过,“尸骨定然早已如烟,可是,当年他跟我说过,为防出意外,也为了传承,他特意把自己的一根肋骨炼成了雷骨,别的就算都不在了,那根雷骨也一定还在。”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到了他们这种级别,哪怕逃生有再多办法,一旦自爆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一天没找到那根雷骨,不最后确定,流烟仙子又总有份祈盼,祈盼紫电在那根雷骨上,做过更多后手。
“有关大道符文,紫电比我们知道的更多,那根雷骨,就是他在雷电中自悟,以雷为火,以身为炉,以骨为器,特别炼出来的。”
“……”
卢悦虽然一直都知道,能让仙界各方忌惮的紫电前辈,一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那样的地步。
“仙子是要借叶师姐对雷的亲和,寻找紫电前辈?”
“不错!”流烟仙子点头,“她在边城一战,我远远观过,御雷之法,很有紫电的影子。”
“那行,我去跟飞渊说。”
这没什么不同意的。
卢悦一口应下,正要走,又站住了,“仙子,拂梧师父和昌意前辈那里,也让飞渊寻一寻可以吗?”
她也是才从纪师父口中知道,他们因为传送阵未开,横跨大荒去了星罗洲。
“自然,这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
星罗洲事已了,他们万里迢迢地还在赶路,未免太可怜。
……
流烟仙子秘密离开,因为傀儡惑人,而无人知晓。
不过回到仙盟的缚龙,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什么?百灵石盘不稳?”这是悠关整个仙界的大事,“查出原因了吗?”
“没有,妖缘已经在这里磨我几天了。”陌阡非常无奈。
“磨你?磨你干什么?朝源道兄呢?”
缚龙边走边问,仙盟正常理事的是十二长老,可是百灵非同他地,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守堂长老暗中管理,真有问题的时候,是他一个命令,他们全全听令。
“我没找到他。”这也是陌阡着急的地方,“妖缘说,朝源道兄是特意避着他。”
“他就是避着我。”
妖缘迎向二人的时候,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焦狂,“七年前九月初九辰时三刻,石盘第一次晃动,我报上来了,朝源长老前去查看了一番,可是只给了一个‘等’字的答复。三年前,又是九月初九辰时三刻,石盘第二次晃动,我又报了上来,他去都未去,回的还是一个‘等’字。
这一次,一样的月份,一样的时间……”
从时间上来看,一次比一次紧,可是他已经查遍了所有仙盟有关百灵的玉简,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朝源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妖缘咬牙,“他老是让我等等等,可这是能等的时候吗?”
百灵非同他地,一旦出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陌阡,朝源道兄到底去哪了?”
缚龙也觉问题严重,转问陌阡,留守仙盟的就是他,朝源如果去哪里,正常他应该知道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陌阡长老额上冒汗,“百灵一向没什么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朝源道兄自接掌守堂以来,正常不是闭关,就是修炼,根本不出门。
这一次,要不是妖缘来,我都不知道,他不在仙盟。”
“问过守堂执事了吗?”
“整个守堂,现在只余几个小童,”陌阡垂头丧气,“其他……,我查了几天,也都不在。”
守堂执事九人,都是为仙盟立下过汗马功劳后,退到那里养老的人,以前都在的,这一次,也真是出了鬼了,全都不在。
“那些小童怎么说?”
“他们去的时间都不长,只知道朝源道兄和守堂执事,最近常在外面奔走。具体他们要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
缚龙觉得问题可能真的有些大,“妖缘,朝源道兄让你等的时候,语气和面容上,可有什么不对?”
“他就是……很凝重地让我等。”
妖缘回忆朝源转完百灵石盘后的面色,“当时他的神态很不好。”
“……”
“……”
三人再对视的时候,心下都有些发颤。
百灵多少年不出问题,现在真要出大问题了吗?
“通令……”
陌阡正要下令,查朝源和守堂九个执事下落的时候,一道飞剑传书到了他面前,灵力一点,正是朝源的声音。
“是妖缘过来了吧?百灵的问题,我已尽知,还是那个字,等!距离下一次石盘大动,还有三百三十一天,待无可等时,老夫自会给天下一个交待。”
“……他给交待?”
发现传音只有这么几句,妖缘愣了一下后,大怒,“他交待得起吗?就算把仙盟全顶上,也交待不了,陌阡……”
他正要问两人,他们管不管的时候,发现陌阡已经在追索这道飞剑传书。
“向西,差不多八千里,有三丰山红枫的气息。”
话音才落,缚龙和妖缘已经呼啸而去。
陌阡叹口气,也忙紧紧跟上。百灵的问题,确实是所有人的问题。不是任何人可以向天下交待的。
区区几千里,对三个大佬,都不算问题。
三人只不解,百灵出问题了,朝源在三丰山干什么?
那里虽叫三丰,可是连一只七阶妖兽都没有,正常是小修士的天下,炼气的,筑基的,喜欢在那里组队杀妖讨生活。
三道遁光的动静,朝源很快便感应到,他叹口气后,主动迎向他们,“收敛气息,不要惊着别人。”
“朝源,你若是对我不满,我妖缘可以马上辞了百灵……”
“现在不论谁掌百灵,结果都一样。”朝源抬手,阻住怒气冲冲的妖缘,“我们必须等一个人。”
“谁?”
“老夫也不知道他是谁?”朝源叹口气,望向茫茫三丰山,“老夫只希望,他是个死人。”
什么?
“有些事,不是你们能知道的。”朝源不欲对他们多说,“还有一年的时间,以前……百灵可以等到,现在,也一定能。”
“……”
“……”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他们如何放心啊?
“朝源道兄,你们守堂的人手不够吧?”缚龙惊讶百年不见,一向保养非常好,还有大把寿元的朝源,居然满头白发,“你说,大概要找什么人,我们马上去找。”
“对对,我们马上找。”
陌阡也连忙接口,“仙界这么大,不论什么样的人,我们保证都能找到,不管他是死人还是活人。”
第一二四零章 青冥海
上官素没想到,拂梧和昌意回来没去酬悦山,反而先到她这里来了。
看到两人在飞渊走后瞬沉下的面色,她觉得心肝胆都是颤的。
此时,她恨自己是个神棍。
“你既然被人叫做鬼算,定有独到之处。”
拂梧反客为主,示意她坐下,“我近有失徒之痛,你帮我算算,如何化解。”
“……”
上官素的面上白了白,这位前辈可只有卢悦一个徒弟。
“星罗洲既然事了,阴尊既然伏法,卢悦既然回来了,你说,我为什么还会有此一难?”
拂梧也不想相信这一点,可是天机之下,那种越来越明晰的感应,实在让她坐立难安,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惜跋涉长路,也要去星罗洲的原因。
她以为,卢悦的大劫在星罗洲,可是飞渊在半路上把他们截了回来。
“素儿,你就好生给拂梧大师算一算,看看能否找到生机!”
昌意在心里叹气,拂梧大师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圣阶,她能感受到的天机,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
上官素看看自家师祖,发现他真是认真的时候,努力镇定自己,打量这位佛门高僧,半晌,“前辈,什么时候有此感应?”
拂梧望着她,“准确地说,这份感应,三年前我就有了。只是那时候,卢悦在忆埋绝地。”
她进不了忆埋绝地,也想不出那些受徒弟庇护,都只能算是小娃的神兽,能给卢悦带来什么伤害。
“那……星罗洲事了,您对天机的那份感应,反而越强了吗?”
“是!”
“不可能。”上官素无法相信,“三千城蒸蒸日上,大家的命理都在持续加强,不可能卢悦反而……”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了。
给大家卜卦的时候,大家的命理在增强的同时,又在某些方面同时有碍,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三千城各方各面,难不成不是三千城,而是……
“师祖,我要亲自去看看。”
没有见到卢悦本人,上官素无法相信师妹会那么倒霉。
“我要把她带回来。”
老天既然示警,又怎么可能没生理?
“卢悦命理特殊,一直都在大凶路上闯,以前,我们没办法,可是今时今日的三千城,再怎么也能庇护得了她。”
当年的逍遥门在天地门面前,只能无奈低头,所以她有一百年的堕魔海之难。
当年的天地门,在势大的魔门面前,独立难支,所以她连元婴都未稳,就匿行逃亡。
当年是当年,三千城不是一门一地,连阴尊、天蝠和域外馋风在这里都讨不到好,又怎么可能庇护不了一个卢悦?
上官素自修炼以来,基本没经过什么坎坷,唯二耿耿于怀的都与卢悦有关。一个是当年被炼血老魔追杀,她和卢悦惊险逃亡,一个是魔门施压,她亲自把元婴未稳的师妹送出去,无能庇护的事实。
今时今日,她已成仙,成就鬼算的赫赫威名,无法相信,她还帮不了那个午夜梦回,常常心有愧疚的师妹。
拂梧在小丫头眼中看到那种不惜一切的坚定,只能无声一叹。
天道难测,天命更难测,就算拥有超凡的力量,在天地面前,有时候一样弱小的有如蝼蚁。
“那就一起吧!”
徒弟,她只有一个,舍不掉。
……
朝源始终没跟缚龙他们说,他要等什么人。
百灵战场从来没让他这么为难过,世世代代,广阔的仙界,也从来没让守堂的长老如此为难过。
一直以来,大家唯一要做的,不过是等那个人死了,默默地把他‘她’送进去。
六千年一次的送祭,有好几次都有多的。
朝源心中很苦,守堂长老的位子,一直以来都最轻松,是仙盟着力培养圣者的地方。
因为这位子,不需要为任何琐事烦心,只要一心专注自己的修炼就可以了。
需要的‘人’,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想想自当守堂长老以来,送进去的三个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死人,他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送进去。
可是活人呢?
蝼蚊尚且偷生……
朝源的神识覆盖在整个三丰山上,他在这里发现几个好苗子,多希望明天能有一个被天地‘眷顾’。
这份心理,让他在鄙视天地的同时,也鄙视了自己。
圣者之路,此生无缘了。
朝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得泡泡照顾,卢悦白日搬山,晚上照常休息,只是今夜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把抓住额上捣乱的手时,她真心的有些怒,“上官素,你干什么?”
“你知道是我?”
卢悦闭着眼睛,都懒得睁开,“除了你这个神棍,还有谁会喜欢捣弄人的额头和眉心啊。”
她真是怕了这个神棍,“师姐,我喊你师姐行了吧,乖,找别人研究去。我的命理,现在被天机遮蔽,你算不到的。”
“……”
上官素沉默下来,师妹的命理确实被天机遮蔽,可是眉心处的断纹,真有又出现了。
那一次,她们在炼血老妖和魔灵以及丁岐山的天罗地网中,无处可逃。
好不容易要逃掉的时候,师妹却差点自裁……
“卢悦,你给我起来。”
她一把拽起她,“我跟你说正经的,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
“疯了你,我惹谁了啊?”卢悦真的很注意,“我都从星罗洲回来了,还能惹谁啊?”
神棍师姐的卦虽然很准,可是有时候,天机随时变,当年,她们一起逃的时候,她就被她坑过好几次。
所以,卢悦更多时候,是相信她自己。
“说吧,我又哪倒霉了?”
“你的眉心,又有断纹了。”
“……”
卢悦忙摸向自己的眉心,甚至打出一面水镜,查看半晌,“我怎么没看到?”
镜中明明是个明媚仙子,翘起嘴角一笑的时候,神彩飞扬,怎么看,都是只有好运气,不会有坏运气的。
“我给你带好东西了,再咒我,可什么都没了。”
“……”
面对神彩飞扬又张牙舞爪的师妹,上官素真不知道,她这劫到底从哪来的。
“真……真没骗我?”沉默的师姐,让卢悦心里的那根弦,慢慢崩了起来,莫名的有些慌乱。
“有些玩笑我会开,可是攸关你的性命……,”上官素狠狠吐口气,“我已经到了大半天了,你们在星罗洲的事,我也全从黎景和刘雨那听说了。卢悦,你老实告诉我,最近……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师妹对危险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当初她能靠这份敏锐逃出命来,这次也一定行。
“任何一点不对,你都要告诉我,否则,我没办法帮你。”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也就是说,天机会随着人的反应,而时时变化。
“你可以把我的卦当参考,然后运用聪明才智,尽量打破它。”
“……”
卢悦的嘴角扯了一下,做为被推上神坛的鬼算,这样说话……
“我最近没惹事,”她先强调这一点,“阴尊陨落的那天晚上,突然之间,就在梦中惊醒了,感觉呼吸困难,感觉……要被黑暗吞噬。如果说感觉不对,只有那天,感觉很不对。”
上官素心下一沉,她已经从早早口中知道,阴尊临死时说的话了。
“有去无回海还在,他应该没死透吧?”
“没!他还有三条命呢。”
“……”
上官素站起来,在这间临是搭起来的小木屋里转圈,“那个腓腓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腓腓啊?
卢悦不可抑制地想到腓腓那怜悯的眼神,脸上一下白了起来。
“它说了什么?说!”
“……净化的时候,它什么都没说,就是眼神很奇怪,好像……好像很可怜我。”
“可怜你?它?它有什么资格?”
上官素不理解,一只善兽落到被死怨缠身,无可解脱那么多年后,还能有什么底气去可怜别人。
“我也觉得它没资格,可是……”
卢悦的好梦全全散去,使劲揉了揉脸,“它真的在可怜我。”
说出这句话时,她突然觉得,还是功德修士这个身份有危险,“师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身上的功德全都散去?”
“……”
上官素心下一跳。
如果问题出在功德上,她真的没办法,“拂梧大师也许有办法,我去请她进来。”
木门在拂梧面前无声而开,“我都听到了。”
“师父,您回来了?”
拂梧点点头,“你还能联系到飞渊吧?让他带你暂时离开,就去青冥海,那里是鲲鹏的祖地,除了他们无人能至。”
以徒弟现在的人脉,还能有性命之危的,只能是老天过河拆桥了。
不同于别人,觉得有去无回海还在,就没问题。
拂梧活了这么久,更清楚,每次阴尊出事,带给仙界的是多大劫难,现在被徒弟这么弄丢几条命,天道的自我平衡可能打破了。
“天地因果,有时候不讲理的很,暂避一时吧!”
想要散尽功德,哪是那么容易的?
拂梧也觉得卢悦现在的危机,可能来自于功德了。
仙界自古以来,就没有活过元婴的功德修士,“以后,只当魔星吧!”
……
与泡泡约定,搬完山后,他也去青冥海,卢悦才踏上她一直想来,而一直没来的青冥海。
一望无际,纯净非常的蓝天大海,只看着,连心情都舒畅许多。
“看到那个巨石殿了吗?”
飞渊指着远处,“里面有鲲鹏一族的很多族藏,闷了,就去寻宝吧!”
“……”卢悦斜了他一眼,眉眼弯弯,“要是只能看不能摸……”
“都说了,寻宝寻宝,自然是看上什么拿什么。”
飞渊虽然隐隐怀疑,她这时候到青冥海的用意,却从没想到死劫上,“东西弄出来就是用的,要不然放在那里,由着落千年万年的灰,也太没意思。”
鲲鹏一族的族藏,一直在落灰。
老祖宗们收藏了很多东西,可惜他们真正能用上的,却很少很少。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可客气喽!”
卢悦卷卷袖子,知道他一会还要去外仙域,帮流烟仙子和叶师姐寻紫电前辈的遗骨,“回来看到好东西都没了,不准跟我急眼。”
保命之物再多,她保证都也不嫌弃。
“我什么时候跟你急过眼?”
飞渊在她额上轻弹一指,塞过库房令牌,“我会快去快回。”早点把紫电前辈的事解决了,他也好早点回来,“有什么事,再给我发信。”
刚到仙界时,是流烟仙子不遗余力地助他修炼,这份情,飞渊一直记着。
“嗯!放心吧,这里这么大,转三年,可能都转不完。”
目送师弟撕开空间离开,卢悦的眼睛落到巨石殿上,缓缓飞过去。
轻轻的风迎面而来,稍一低头,在水面上,还能看到衣玦飘飘的另一个自己。
卢悦的嘴角绽出一丝笑意,青冥海来的果然没错,若不是师父提议,她其实更倾向于回三千城,找谷令则。
想到谷令则,她突然定在原地,师父舍却三千城,非逼着来青冥海,是不是不想她和姐姐碰面?
不想她和姐姐碰面的主因是义父。
卢悦摸了摸胸间挂的鳄龙牙,心中的喜意,瞬间消去。
如果天地有因果,义父和亲父,是不是进阶玉仙的心魔?
因为眼睛,她的命理被天道屏蔽,所有一切都只能靠猜。
可是哪怕只靠猜,卢悦也怀疑,玉仙的心魔劫,她会如姐姐谷令则上次过得那样,非常艰难。
如果这是她的劫……
卢悦慢慢抚向眉心,上官素说,这里有一道断纹。
当初和父亲彼此诅咒后,她真的杀了他,杀了他好多次。
那诅咒是不是也会朝她应验?
在星罗洲的时候,一直奔命,卢悦没时间想这些,也不敢想这些,可是现在……
青冥海山水一色的世界,空灵又美丽,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个闯入者,与这个世界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费了好大的劲,卢悦才阻住自己飘荡的神思,在半空中揉了揉脸,急掠而上。
现在只有宝贝,才能让她不乱想了。
巨石殿的厚重石门,在令牌一扬的时候,轰然而开。
第一二四一章 百灵有缺
“快看,三千城那边的天失火了。”
远处的半片天空好像被大火燃了起来,就在大家惊疑不定的时候,隆隆雷声瞬息而下。
“这是……火云劫!”
意识这一点的修士,都不知有多惊讶,“是洛夕儿进阶了吧?”
整个三千城,洛夕儿的火灵根最突出,也是最近最有可能进阶之人,“三千城又有一个大人物要出世了。”
每一个有异象,被起出名字的天劫,都代表了应劫者无可限量的未来。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洛夕儿的将来不会差,可是她一天没进阶玉仙,大家下意识里,还是会稍为看轻她一些。
现在……
大家默默远观这场声势浩大的火云劫,火灵根修士,干脆就地打坐,感受空气中异常活跃的火灵气。
朝源长老第一时间收到手下执事的传书,默默叹了一口气。
三千城再不是当初紫电陨落时,忍气吞声的三千城了。
原以为……
朝源再叹一口气,他一直在等那孩子死,哪怕尸体不是他收的,哪怕魂魄不全,他也有办法,以另一种方式把那孩子送进去。
谁曾想,等来等去,居然等成了这样。
活着的人,只能是她自己愿意啊!
可是……
朝源的眉头打结,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三千城风光正好,小丫头前途无量,谁又舍得?
可是再不舍又如何?
悠关整个仙界的百灵战场在那里,难不成……
朝源闭了闭眼,无论如何,百灵战场不能在他手里有事。
他的脸上,闪过一次坚定,再次覆向整个三丰山。
如果这里能出另一个替补,或者其他执事看守的地方,能出一个替补,所有事情都将迎刃而解。
否则,他就只能亲自去找她了。
……
拂梧虽强硬地让徒弟跟飞渊走了,可回了慈航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日夜难安。
“师兄,”天音嘱前,她再次面对大昭寺的虚涯大师,“万年之前,大昭寺出了一个身有功德的弟子,你还记得吗?”
“自然!”
这是大昭寺的德行,虚涯大师怎么会不记得,“师妹想问什么?”
“我想问,那孩子……具体是怎么死的。”
“……”
万多年了,现在问他,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虚涯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借着宣佛号的时间,他心念电转,“他确实是在救人的时候,陨在七阶铁犀兽兽角下。”
“没有一点意外?”
“没有意外,不过……,后来他的尸身被仙盟的人带走了。”
什么?
拂梧呆了呆,道门的功德修士被仙盟收走,怎么他们佛门的,也会……
“仙盟凭什么带走他?”
“具体如何,老衲也不知道,当时仙盟发过来的照会上说,功德修士自有归处,无论道、魔、佛。”
“……”
拂梧大师不知道她该从师兄这话里,听出什么。反正,有无数的怀疑,在脑中涌起,每一个都极度骇人。
“师妹,有件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百灵谷那里,听说百灵石盘最近很不稳。”
虚涯活了这么久,虽然早就看淡了世情,可是有些事,细心去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为这位师妹难过。
功德修士每出一个,仙盟都竭力保护,可是每一次,都活不到元婴。
很多年前,佛道之争时,佛门曾以此为点,想要查出道门的某些问题,以作攻歼,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查出的资料,又被那些接触到的前辈,亲手毁去,一份未留。
而偏偏这位师妹的徒弟,就是一个名闻天下的功德修士。
甫出世,便是元婴修为,虽然多有劫难,却在逆境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曾经好多次,他都要以为,又要见证一个心有大爱的孩子命陨,可是那孩子就是有本事,运用种种,碾压别人。
“……师兄的意思是,百灵……”
“老衲什么都没说。”
虚涯截断拂梧大师的话,“老衲只是告诉你,一个慈航斋应该知道的消息而已。”
百灵战场,各佛寺也有弟子在。
他能说什么?
拂梧不知对面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半晌,才被远处的梵音惊醒。
……
巨石殿里五彩灵光处处,各类材料、法器、法宝按着各自的属性,追逐着它们喜欢的灵气,卢悦在里面转了一圈,总算知道,为什么师弟会说寻宝二字了。
空旷的空间里,一眼都望不到头,简直可比三千城的库房了。
卢悦真心怀疑,曾经有某个鲲鹏大能,偷了几个宗门的库房,然后他又用不着,就扔在这里,没事偷着乐。
唉!
他们用不上,很多东西,她也用不上啊!
除了捡几个特别的阵盘和玉符外,她瞅着无数材料法宝发愁。
法宝,她有光之环和闪瞎人眼剑,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换它们,所以,用不上。
材料这里虽然挺多,可是她干嘛要拿?
就算要,也是大师兄秦天跟飞渊要。
捞起一个从旁飞过的小银壶,灵力一动,从壶嘴喷出滚滚流火,知道是辅助炼丹的,正要扔出去,又一个转念,卢悦收了起来。
虽然小东西不怎么样,可是拿回去,给泡泡玩一玩也不错。
一条红绫才一过来,她便摄到手上,灵力一试,发现是件上品法宝,高高兴兴地替早早和严星舞收下。
毛绒绒的球状法宝,卢悦抛了抛,感觉正合小吉吉,小家伙一定喜欢玩。
小巧花蓝、一管玉笛,一串玉珠……
卢悦收着合眼缘的东西,从这一头,终于又慢慢走到了另一头。
八面追逐在一起的古镜,看样子像是成套法宝,所过之处,其他刀剑什么的全都让路。
卢悦观着它好一会后,抬手把它也摄了下来。镜类法宝,正常不出则矣,出必精品。让这么好的东西与无尽时光相伴,实是暴敛天物。
其他的东西……
卢悦四望一眼,终是叹息一声。
想让它们见天日,还得师弟自己来,寻宝之路,可以就此止住了。
她正要转身,一个随着灵光飘来的卷轴,突然定住了,让后面跟着的一堆材料法宝挤成一团。
卢悦凝眉望过去时,不由分说,便把它也摄了出来。
卷轴在面前缓缓打开,一个面容高古的男子,好像把她打量了一遍。
惊讶才要退的卢悦,发现她的身体有片刻的滞碍,只这么一点时间,卷轴上的男子,已然叹了一口气。
“不必惊慌,人族能到我巨石殿者,都是有缘人。”
有缘人?卢悦嘴角抽了一下,她不喜欢当别人的有缘人。
“不过,我不喜欢有缘人。”男子似乎比她还无奈,“可惜,缘至,亦无可奈何。”
“……”
卢悦呆了呆,稳住心神后,忍不住问,“您是巨石殿曾经的主人?”如果这样,那他就有可能是献祭了百灵战场。
“不错!”
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兄长被那人族女子所惑,我就知道不好……。所以,抢了几家库房,在这里留下这丝神识等待再来的有缘人。”
“……”
卢悦的眉头拢了拢,她突然觉得,这人将要说的话,可能是她非常不想听的。
“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
为了不让自己的这丝神识湮灭,他还特意把巨石殿建在灵脉之上,“虽然这里的东西,我鲲鹏族人用不上,可是后来者进到这里,会发现,我把这里保护得很好,看在这一点上,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把我的东西,随便许人。”
男子打量她,“本来,我以为,永永远远也不会再有有缘人。”
可惜她来了。
“你是功德修士是吧!”他双目如炬,好像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是!”
“百灵战场,你知道由何而来吗?”
“……”
卢悦心下巨跳。
“人心有如鬼蜮,哪怕你们功德修士,在生死存亡时,算计别人也毫不手软。”
“……”
卢悦扯了扯嘴角。
能活着谁想死?
“现在执掌青冥海的孩子,叫飞渊,是你师弟?”
“是!”
“他上次带了两个小朋友过来,我亦远远看了。”男子叹口气,“他与你的关系很好吧?”
“是!”
“当年,全族献祭,你们功德修士,欠我鲲鹏族一个因果。”
“……前辈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功德修士与鲲鹏的因果,在她和飞渊之间,似乎确实是有的,卢悦沉默一会后,轻声道:“我与飞渊自小一起长大,我们……”
“我都知道,他还曾当过你的灵兽。”
男子阻住她,“就是现在,你们之间,也还有微弱的主仆契文。当年我拜请神仙居天演仙子把小侄儿送出的时候,就知道,他若能活着回来,必与你们功德修士,有一段缘份。”
“……”
卢悦呆了,一线天居然也跟神仙居的人有关。
“但是现在,不管你们之前关系有多好,既然见到了我,缘份也到头了。”
什么?
卢悦的光之环和闪瞎人眼剑,蠢蠢欲动起来。
“你要死了,你自己知道吗?”
“……”
卢悦没吭声,但光之环和闪瞎人眼剑,俱都出来了。
只要这人敢动手,她也绝不会手软。
“放心,不是我杀你,我也不会杀一个功德修士。”男子无视她的戒备,声音悠悠,“这世上的功德修士,自百灵献祭以后,都不得善终,你知道吗?”
“……”
卢悦心下一沉。
她是为了避死劫而来,莫不是……
“能活着,谁愿意死?”男子回想往事,语气寂寥,“可是天倾大祸将起,谁都逃不掉,所以,我们……被人献祭了。”
“飞渊说,如果你们不同意,谁也不能……”
“是!他说的没错。”男子望向她,“我们最后都同意了,可是同意是一回事,死生之间的恐惧、后悔又是另一回事。”
“……”
卢悦的眉头蹙了蹙,那种情况下,不管是恐惧还是后悔,都没用了吧?
“哪怕你们功德修士,也有人后悔在天未倾前,自寻死路。”
男子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带了怜悯,“所以,这世间会有阴尊出世,所以,百灵有缺!”
百灵有缺?!
卢悦心间巨跳,面色在一瞬间变白。
“百灵之后,这世间,本不该有活到天仙的功德修士。”
男子叹口气,“你活到了,恭喜你!不过,恭喜完了,我还要说,你的死劫真的到了。”
“……是百灵……”
“是!最先提出百灵设想的是一个功德修士,所以,你们都将献祭于它。”
“如果我说不呢?”
“百灵崩溃,所有活在里面的生灵,都将湮灭。”
“……”
卢悦遍体生寒,张了张口又轻轻地闭上了。
“你可以不顾百灵战场上的那么多生灵,苟且偷生吗?”
可以吗?
卢悦面如死灰。
“我很感谢你,把飞渊带出那个出了问题的地方。”
男子有些可怜她,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我们鲲鹏一族的人,都是死心眼。你死了,他也未必能活下来。所以,我希望,你能看在你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他多次救你的份上,让他对你死心。”
对她死心?
卢悦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世界上,她有很多朋友,可是飞渊是不同的。
因为有他在,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没害怕过,因为她知道,不管到了哪,他都会去找她,生死一处。
“当年,我还可以把飞渊送走,但现在……飞渊若跟着你一起再进百灵,鲲鹏一族就真的完了。”
男子叹口气,“你问问你的心,是不是想让他跟着你一起死?”
“……”
卢悦无法说话,心间先是丝丝缕缕的疼,然后又像被什么抓住般,跳都跳不动,闷闷的,又无可抑制地扯着痛。
她再也站不住了,蹲下的时候,额上的虚汗,在大量地沁出来。
……
三千城,天幸图,正在修炼的谷令则,突然感觉不对,迅速收功。
她的手按在胸前,那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似乎有些痛,她正要细细体会,是不是又被妹妹影响的时候,却发现,它又回复正常了。
这?
谷令则看向门前一堆写着序号的传讯符,灵力一点,数字最大的一个晃了晃后,云夕的声音传来,“星罗洲事了,卢悦几人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泡泡那里搬山。”
第一二四二章 一念
仙盟八十一座浮山映照在夕阳下,好像辅洒了一层金光,远远观去的时候,真是好一派仙家福地。
卢悦拿着早就到手,却一直没用的令牌,一路掠过,走进藏书楼。
有关百灵的玉简,全在六层一个玉架上单独放置,她一个又一个地翻看着。
从没有听说,还有功德修士要祭献百灵。
任何的死劫,她都可以认,就是不想是这里。
因为如果是百灵,就代表了她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
一块又一块的玉简,被她拿起又放下,很快便拿无可拿。
“有关百灵的玉简都在这里吗?”
卢悦问向守楼执事。
“是!”执事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就给了一个字。
“你在撒谎!”
卢悦一脚跨到他面前,“说,还有玉简在哪里?”任何有关机密的东西,好像都会被人藏起来。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怎么老不信?”
执事怒了,被妖缘收拾也就算了,这个同等阶的女修,又凭什么置喙他?
“有人跟我一样不信?谁?”
“关你屁事!”
嘭!
让守楼执事没想到的是,这女修居然说打就打,一脚踢在他胸间,狠狠撞到楼壁上时,被妖缘打过才压下去的伤,又涌了上来。
“说不说?”卢悦扯下面纱,以光之环的外刃对着他的颈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魔……魔星?”
执事感觉脖间凉凉,真是被吓住了,“我说,前几天,还在这里查百灵玉简的,是百灵谷谷主妖缘,好像百灵石盘出问题了。”
“……”
百灵石盘真的出问题了?
那以前,仙盟都是把他们保护的功德修士送去献祭了吗?
卢悦觉得不太可能,接触的几位仙盟长老,哪怕死了的普安、八莱好像都不是那样的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妖缘现在在哪?”
“还……还在仙盟。”
“他在仙盟干什么?”
“等守堂长老朝源,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要不是被妖缘打了,他其实不敢打听长老们的事。
“守堂长老朝源?”
卢悦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话才说完,便迅速回头,楼梯口才布的一层薄薄禁制,被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无声无息地破开了。
“老夫朝源!”
朝源面对这个早暗中观察过好多次的女孩,叹口气道:“小友有什么话问我吧!”
叮!
卢悦收环,执事才要爬起来向他叫苦,被朝源长老袍袖一甩,倒在当地。
“三千城鬼算,比我想象的厉害。”
他知道上官素去了一趟酬悦山后,卢悦便马上离开了,“不过,老夫很高兴,你到底是个功德修士。”
要不然,她在发现不对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再回来了。
“前辈说错了,我叫魔星。”
光之环在卢悦身前飞舞,“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前辈!”
“……你说。”
朝源定定看她一会后,摸出两个蒲团,自己坐一个,另一个以灵力送给她,“百灵战场的一切,世世代代由守堂长老口口相传,其他,无人知晓。”
“所以,杀人的事,也一直由你们做?”卢悦一脚踢开那个蒲团,“那样朝无辜之人动手的时候,阁下的手抖过吗?”
“不曾!”
朝源的蒲团凌空升起,直视着她,“至少老夫的手,目前为止,还不曾染上血。”
“……”
二人的眼睛相撞一处,一个坦荡荡,一个幽深的可怕!
“那你现在想染血了吗?”
“不想!”朝源毫不犹豫地摇头,“七年前,百灵石盘便不稳了,老夫一直没找过你。”
“七年前我还在忆埋绝地,你是想找也找不到吧?”
小丫头的鄙视又快又狠,朝源只能苦笑,“可是知道你回来的这些天,你看老夫找过你吗?”
“……那你在等什么?”
“等……被老天眷顾后,又一把抹去,死了的功德修士。”
“……”
卢悦呆了呆。
“如果老夫说,仙盟的守堂长老,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杀过功德修士你信吗?”
信吗?
如何信?
像曾想、花晨那样的傻子,只要这些混蛋把百灵利害说清楚,他们自己就得哭着喊着进去吧?
小丫头眼中的哀愤太明显,朝源一顿之后,按下心里的复杂,“因为百灵战场,因为域外馋风,因为阴尊,因为功德之光能助修士顺利进阶,仙界每出一个功德修士,都陨在元婴之下。
而百灵战场,六千年才需要献祭一次,所以,守堂有记载以来,只有两个功德修士,是活着自己进去的。”
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真的不怎么需要脏手。
“……两个在你眼里,很少是吧?”
这?
朝源闭了闭眼,脸上也有一丝灰败,“那你说怎么办?由着百灵分崩?”他担不起这个责任,相信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友到这里,我想是要守堂执百灵以来的所有资料吧!”
老这么刺他,浪费时间不说,也没用,朝源摸出一枚玉简,“还有三百二十六天,这里面记载了,你想要的东西。”
卢悦一把吸过那枚玉简。
好半晌收回神识的时候,玉简在手中化成了粉沫。
她捏着那团粉沫,有如置身十八寒道。
如果说原先,还抱了一分希望,一分倚仗,现在也全没了。
天不可欺。
不管是桃树分身,还是斩三尸,不惜一切分一个仙婴出来偷生,按玉简记载,全都不行。
她得亲身进去,全须全尾。
朝源看她的眼睛慢慢泛红,心下直打鼓。
如果是别的功德修士,看过这一切,哪怕再不甘,为了天下生灵,都会认命牺牲性命以助天下。
可是这一位……
魔星之名更为家喻户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的。”
卢悦用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从死的恐惧中拉回来,寻找别的突破口。
“三百多年前,还没有其他功德修士消息的时候,老夫就把守堂一直传承,寻找功德修士的显功玉牌发了出去。”
朝源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古朴玉牌,“有它在,万里之内,只要出现功德修士,它都会有路线指引。”
“……”
卢悦盯它良久,“古仙因百灵特意留下的遗物?”
“……是!”
面对这个眼中暗藏凶兽的女孩,朝源挪了挪屁股,微有不安。
功德修士自我献祭了百灵后,那些古仙还是留下了这样的遗物,他还拿这东西,到处寻人,实在是……
“你们拿着它,一般都寻什么样的地方?”
卢悦看着这个玉牌,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一句。
这世上,功德修士肯定不止她一个,既然有比她更心怀天下,更悲天悯人的其他好人选,她为什么要把命填给百灵?
“低阶修士出入的地方。”
朝源很认真地回复她,“你也知道,修仙界有些乱,功德修士的善心……,常常让他们陨落得比别人快。”
“……”
卢悦摸出一个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她自然知道,功德修士比别人陨落得都快。
当年不惜性命地救人,是她算计失误,她以为时间来得及。
明明是阴错阳差的事,明明二师兄楚家奇也参与救人了,为什么他收不了功德,她却一直有?
明明她也看不起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明明祖爷爷一再地告诫过了……
又一口酒后,卢悦再次按下绝望与愤恨,“你们查过为什么会有人成为功德修士?”
“查过。”看着这个女孩,朝源语气颇为复杂,“大都是在九死之境,不惜性命救治他人后,还侥幸活下来的修士。”
那样的人,还要一直保持本心,不被修仙界的现实击倒,永存善念。
否则,功德很快也会随风化去。
朝源真心觉得,这丫头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她伸手。
“……凡人界,你们查过吗?那里也有……”
“修士修士,首先,他得是修士才行。”
朝源明白她的意思,凡人的寿命,最多最多百岁,相比于残酷的修真界,有功德的人,生存的几率要大得多,如果能用他们献祭百灵,就再也不会出现等不起的事情。
“你所说的,我们都曾试过。”
朝源又摸出三枚玉简,“当年的守堂长老,亦曾努力想救两位活着进去的功德修士,而他们为自己也为后来者,都努力配合想找出另外的办法,可是最后……都失败了。”
修仙界道法万千,炼制身外化身,对可调动无数资源的守堂长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身外化身炼好了,一个陨落,另一个亦一样消亡。
朝源接收守堂之职后,亦曾为此叹息过,只是没想到,此生他也会遇到同样的难题。
不……
相比于那两位长老,他更难过些。
魔星卢悦不是连元婴都未成,要看人眼色的小修士。更不是单纯到只知向善,不知自己的小傻子。
确切地说,有记载以来,朝源还从未看到这样的功德修士。
想杀她的人,一个更比一个有来头,可是最后,都被她利用种种,要么灰头土脸黯然而退,要么身陨道消。
朝源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可是在她明显抵触的时候,怎么也不敢问。
卢悦把那三枚玉简吸到手上,一个又一个地翻看。
凡人界有功德之人的尸身,送不进百灵,甚至……活的人,也一样的进不了。
炼制身外化身的,哪怕把化身藏得再好,死的时候,也是一齐死。
身与魂分开,百灵不认。
倒是……
卢悦盯着最后一枚玉简,这上面记载着那位活着进百灵一时没死,身外化身透过本体看到的世界。
红褐色的土地,似乎是被鲜血染成,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宇宙中狂暴的灵能,一具又一具的棺材里,装的都是仙盟送进去的功德修士尸身。
这跟那位鲲鹏长者所言对上了,百灵的世界,虽然是献祭百灵而来,可是献祭的地方,却是三位圣者,从天外拖回来的。
那个应该叫星墟的地方,像一块天然吸能石,可以把宇宙中的一切狂暴灵能转换成灵气,供应百灵战场。
那样的地方,活人进去不乱动还好,一旦乱动,不是被宇宙中的狂暴灵能撑爆,便是走火入魔而陨。
她看着那位修士最后描述的痛苦,怀疑他是慢慢被狂暴灵能撑爆的,要不然,玉简的最后,也不会被人加一句,本体进百灵,化身三日后爆体而亡。
卢悦把玉简看了又看,然后扔回给他。
“道友!”
眼看她真要下楼,朝源急了,“你……”
“我什么?前辈想要对我用强,那奉告一句,您打错算盘了。”
还有三百多天,也许老天还会给她一份生机呢?
虽然这份生机,可能是牺牲别人,可是卢悦却不愧疚。
百灵战场的献祭,需要功德修士的自愿,她不愿。
别的功德修士愿意为天下人牺牲,那就愿意好了。
“自入仙界以来,我做了所有我该做的事,我卢悦问心无愧!”
她不想死,更不要死。
“朝源,道魔皆在一念间,不要逼我。”
“……”
朝源长老眼睁睁地看她下楼,看她一掠而下,往坊市方向去,半晌才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不愿!
不过,能来这里,显然她也是关心百灵战场的。
进百灵的修士,五百年才能出来,不到时间,谁也出不来。
那出不来的人里,朝源知道,有她在逍遥的亲师兄。同样,三千城与那秦天同在百灵战场,目前还活着的,还有十一人。
十一人啊!
朝源站起收回蒲团的时候,突然笑了。
道魔一念间,他可以不逼她,但还剩的三百二十六天,她应该会逼她自己。
他把所有卢悦来过的痕迹消除后,朝还晕着的守楼执事一点,消去他的这段记忆。
朝源下楼的脚步,自己听着都比之前的轻松,如果说以前,只是他一个人纠结,现在也定然加了一个她。
时间会慢慢告诉她,这一念……,对功德修士而言,会有多艰难!
第一二四三章 一念魔
站在熙熙攘攘热闹的长街上,卢悦心中的愤满几乎满溢出来。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果然是千古不破的道理。
若是找不到其他的功德修士,她……
卢悦可以百分百肯定,拿不住她,又无法可想时,那个看样子仙风道骨的朝源长老,会干脆把一直以来,瞒着天下人的百灵献祭说出来。
到时,还有谁能护她?
仙界各方,一直以来都靠着百灵战场过日子,谁能舍?
更何况,那里面还有无数修士,她的大师兄秦天也在里面呢。
“小仙子,有什么不平跟哥哥说吧!哥哥保证疼你。”
徐珵几个二世祖,观察卢悦有一会了,虽然带着面纱,虽然看不到脸,可是她身上的阴郁之气,还是激起了他们的兴趣。
仙界的仙子们,大都长得不错,她能进到天仙,他们也不担心她是无盐女,所以,徐珵伸手的时候,众人哈哈大笑,“乖乖把徐兄服待舒服了,就没什么是他摆不平的人。”
看着那张白胖脸上的一丝淫笑和得意,卢悦头皮一炸。
凭什么她要为这样的混蛋去献祭?
仙盟坊市,敢这般调戏人的,只有那些长老的后人。
她欠他们什么了?
眼看那只咸猪手就要来拉面纱了,卢悦恶从胆边起。
嘭!
嘭嘭嘭……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踢的,八人只觉眼前一花,身上大力袭来,护身之宝还没起念防护,便一个撞一个,被她踹在一起,相叠一处了。
“啊啊啊!”
“疼疼疼……”
“娘的,敢朝我们兄弟动手,你是活……”
叫疼和喝骂声还未绝,卢悦已摸出一只金锤,要一砸而下。
此时的她,甩了叫理智的那根弦,只想杀了这几个人,让功德去他娘的。
磐龙寺当年的祖师,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也一定可以放下功德立地成魔。
只要成了魔,就算那些混蛋想要献祭她,百灵也不收了吧?
被鲲鹏长者甩出青冥海时,她还想着另找办法,可是从藏书楼下来,那丝侥幸也没了,既然没了,那就一起死吧。
嘭!
金锤砸下的速度极快,本来看热闹,发现徐珵八人这般被人收拾,还觉解气的众人,胆子小的已然骇的闭眼。
只是声音响起时,没感觉到四溅过来的血肉,才轻抬眼皮。
一个白袍白发白须的老者,徒手顶住了那个金锤。
“小友要干什么?”
朝源没想到,卢悦为了求生,居然真的一念起,要让魔星之名,在道门也实质名归了。
他的面容说不出的严厉,“杀了他们,你身可逃,心可逃吗?”
心可逃吗?
虽然隔着面纱,徐珵几个二世祖,也好像能感觉她满是怨愤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那让人喘不了气的杀意,好像正在凌迟他们。
空气中的臊臭气渐起,却是两个娇养的二世祖,骇得失禁了。
生死一瞬间啊!
从横着走的二世祖,到小命差点不保,不过三息时间,他们生平从未有过如此大难。
“还不滚,等着死吗?”
朝源真是败给这些小畜生了。
徐珵八人这才反应过来,不顾谁在谁身上淋了脏东西,连滚带爬地都想跑,结果因为叠在一处,反而比正常的速度慢了好多。
可是此时的他们没人敢呜咽,看到远远过来的仙盟巡卫,才稍为定神,从必死之境爬开。
“小友,放下你的锤子,我们……再谈谈可好?”
朝源虽然架住了卢悦的金锤,可是语气真的很小心。
守堂有记载的功德修士,甚至他亲手送进去的三个,都是老好人中的老好人,哪怕被不公平对待,也善良得让他恨铁不成钢。
可是这位……
杀气盈天,真的可比魔王。
“道魔一念间,小友可要想清楚啊!”
想清楚?
卢悦知道她不能想,因为一想,有些事便做不下去了。
可是,别人的命是命,为什么她的命就不是命?
轰隆隆!
几片浅浅的云,和远处的墨云相接一处,突然暴起雷霆。
卢悦不管正在向她围来的仙盟巡卫,抬头望天。
但是雷声来得快,散得也快,不知从哪刮来的大风,片刻间把浅云推至墨云中。
她拧着眉,望着一半舒朗一半好像入夜的天空,脑中好像闪过什么,正要捕捉的时候,就因为众巡卫的暴喝和执起的刀剑声响打乱了思路。
“让他们后退。”
朝源忙以另一只手,亮出自己的长老令,示意巡卫快滚。
巡卫不认识这位长老,可是他的长老令牌,好像又不是假的,稍为后退一段的时候,忙给正在坊市的缚龙发信。
“他们已经退后了,你……”
朝源以为卢悦还顾及名声,毕竟她带着隔绝神识的面纱,没用闪瞎人眼剑和光之环,只那么三两下,别人是猜不出她的,正想说,他可以助她安全离开的时候,被她一口打断。
“安静!我想个问题。”
“……”
朝源闭嘴,为了百灵,他还只能保持姿势,托着那柄金锤。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远远过来的缚龙和陌阡长老,没想到会见识到这样的一幕。
长街上,那个不知名的女修,手执金锤,正砸在从不管俗事的朝源长老手上,二人的样子,应该是动的,可事实上,却一直是静止的。
那女修似乎是打着打着,想到了什么,迎面望天。
缚龙和陌阡从来不曾见到朝源这样,二人相视的时候,都想到了百灵谷,忍不住振奋了些。
如果朝源等的人终于到了,那所有人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两天,他们时时关注朝源,原以为他要在三丰山那个破地方,呆到三百天后呢。
“怎么回事?”
更让二人没想到的是,朝源身前百十米内,被薄薄结界罩住了,他们根本不能进前。
“是他们……”
巡卫指向被控制住,缩在一起的徐珵几个。
他们没什么可隐瞒的,把众人七嘴八舌描述的事件,在两位长老面前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里面的那个不知名的女修,虽然还不知来历,可是能那般举重若轻地把同等修为的八个天仙一齐制住,总是不简单的。
更何况,她那一会是真的对徐珵等人起了杀心。
这些全是二世祖,那一锤子砸下去,后果已经可以预料了。
众巡卫知道,那些人的家里,一旦迁怒起来,他们全都得不着好。
缚龙和陌阡瞄瞄可能要越来越多的人,低声道:“封街!”
朝源的事,就是百灵的事,在他们所有的事情之上。
巡卫很快动起来,待卢悦终于慢慢转头的时候,才发现异常。
“小友想通了?”
朝源多少年没尝过出汗的滋味了,现在额上却隐隐见汗。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魔星比常人更有成魔的资质,还有三百多天,他真怕她承受不住,真的成了魔。
“老夫还没去找你,还有三百多天,机会不是没有,小友可千万不要自缚,为心魔所趁。”
心魔?
卢悦深深地看了看这位有些紧张的老头,微一转念,已经明白,他为什么比她还紧张,她被心魔所趁了。
她一把收下金锤,“前辈知道那种等死的滋味吗?”
“……”朝源慢慢收回手,轻轻摇头。
他不知道等死的滋味,自入守堂以来,他就不曾出门做过任何任务。
百灵需要献祭的秘密,不能随着守堂长老的死而湮灭,所以,没选好下任前,他只需要修炼或者玩自己的就行。
若不是多年的安逸,已经让他不怎么知道动手了,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掌毙了她。
活的功德修士,需要自愿,可是死了的功德修士,他只需送一副棺材就可以了。
“你对我起了杀心,那请问,这也算你的心魔吗?”
“……”
朝源悚然一惊!
忌惮之色一闪而没,“小友想多了。”
“想没想多,你知我也知。”
卢悦冷哼一声,干脆拉下了自己的面纱,“想杀我,也要看你能不能接下杀我的代价。”
无名之人,死了也就死了。
可她不一样。
若是没死在百灵,先被这老混蛋拍闷棍,哪怕拂梧师父顾忌着百灵战场,也不会放过他。
还有姐姐,她总要给她找个活下去的活,否则她肯定也得憋死了。
“朝源,在我没想死之前,你若先杀我,不止天地因果会找你,就是你的后人家族,也定会因你受难。”
谁都不是无根的浮萍,“你听好了,现在,我要仙盟所有有关大道符的资料。”
什么?
大道符?
朝源非常想说,这胃口也太大了。
可是面对这双幽深,随时可爬出凶兽的眼睛,他愣是点了点头,“可以!小友刚刚想到了什么?”
“想……”
卢悦不相信这个已经对她起了杀意的守堂长老,可是待要不说,又实在要用得着他,“前辈觉得天道是什么?”
“……”
朝源紧紧拢眉。
“当年百灵天道示警,我才逃过一劫。”卢悦远眺那边的滚滚墨云,“如果那时候死在百灵谷,就没有献祭一说了。”
那一声雷,把她扔了的理智,又拖了回来。
“那时候,它不让我死,现在也未必就想我再被献祭进去。”
这?
朝源心头一动。
“百灵的天道,不是真正的天道。同样,自诩为天道的阴尊,也不是真正的天道,前辈,你们可曾查过这两者的关系?”
“……”朝源的面容严肃起来,这个问题,还真有前辈怀疑过,“上两任的守堂长老,曾怀疑过二者的关系,他在传下长老位子后,亲至有去无回海,可惜最后,失陷在那里。”
死了?
卢悦微有失望,“那位前辈既然做了万全准备,那有东西留下吗?”
“有!”
朝源虽然对卢悦起了杀气,可是幽关百灵的将来,他还是知无不言,“仙盟的藏书楼,还有个秘层,那玉简就放在秘层中,小友只要保证不外传,老夫可以做主,由你尽看。”
“……”
卢悦深深看了朝源一眼,“好!”
还有三百二十六天,她得抓紧了。
……
结界外的缚龙和陌阡都没想到女修是卢悦,他们不知道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但朝源居然带她进了藏书楼秘层,实在让他们不能不多想想。
有些事,是经不起想的。
缚龙一直记着,很多年前亲手保护的功德修士死在面前的样子,那双又悲又愤的眼睛,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那人的尸身最后好像就是被守堂的执事带走了。
而前两天,他们还听到朝源亲口说,他在等一个人,希望是个死人。
那是不是……
不仅缚龙的面色发白,就是陌阡长老的面色,也极其不好。
卢悦好好的,不可能这样无端迁怒杀人。
百灵二字在两人脑中炸响,可是他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猜,那……
“我等的人就是她。”
把卢悦送进藏书楼的秘层,朝源知道,就凭他养尊处优多年已经迟钝的性情,真有个什么,根本不可能压得住魔星。
他需要盟友,不管这个盟友有多不愿,百灵危机在前,都只能顺意而行。
“百灵的献祭从未停过。”
朝源封了殿内禁制,朝相顾无言的二人道:“每六千年,都必须有一个功德修士进去。”
“……”
“……”
缚龙的须发皆颤,他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老夫没杀过功德修士。”
朝源摸出一个酒葫芦和三个玉杯,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也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功德修士因为种种陨落得都早,守堂长老历来只需要把他(她)们的尸身送给百灵便可。”
只有现在的这位是个例外。
“还有三百二十六天,如果能在这些天里,找到另外一个,所有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找不着呢?
缚龙和陌阡对视惊惧的一眼。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说是天翻地覆,可能都是轻的。
哪怕最后三千城不敢明着跟仙盟对着来,暗里……
二人不约而同,想到谷令则。
不,不用谷令则,朝百灵献祭了卢悦,他们的心也不会饶了他们。
那孩子为大家做了多少事?
“你们守堂,从来就没想过其他办法吗?”
第一二四四章 幻玉符
千头万绪,万绪千头。
在一个又一个玉简里,卢悦好像找到了无数线索,可是总是差了一点什么,无法找到最开始的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像一团乱麻。
偏偏每一天过去,都会有报更鸟跑出来叫一下。
安静的秘层里,每一次,她都要被那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半天平复不了心境。
一天又要过去了,越来越心烦的她,干脆盯着那个破木鸟,只等它出来就一脚踩烂。
咕~
咕声还未完,卢悦一脚踩上去。
呼!
这下好了,终于清静了。
“小友,怎么啦?”
朝源天天就在等在外面,感觉不对,不经她同意,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
“它很烦!”
卢悦一脚把破木鸟踢到他跟前,“你也很烦。”
“……”朝源眼中怒气一闪而没,这些天,他从缚龙和陌阡两个老兄弟的态度上,发现献祭卢悦,将会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对她,不到最后,他决意只以哄为主,“老夫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里面的东西,还请小友千万不要破坏。”
说话间,他还瞟了一边玉架上那一摞又一摞的东西。
有关大道符文,玉简根本不能完全记录。
虽然承载它们的都是高阶妖兽皮,轻易也不会坏,但前人心血,他也看顾得紧。
“你理解我的心情?”
卢悦大怒,“你想的只在找不到其他功德修士的时候,如何献祭我,甚至在你眼中,我连那边的一张兽皮都不如。”
她又不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朝源,别让我更恶心你。”
她舍不下自己的命,也舍不下大师兄秦天和那么多还在百灵的命。
可是自己的命,和他们的命,现在只能取舍一个,这份选择按正常来说,几乎想也不用想,就是后者。
她辛苦至今,结果却要落到这份境地,哪怕功德涛涛,也无法掩盖心中的不甘和愤懑。
人生于她,从来都没有捷径。
在刀尖上行走至今,卢悦一直都有早陨的心理准备,只是明明快要天下太平了,以为可以躲着当一个闲人的时候,这混蛋却来告诉她,命数使然,她就是献祭百灵的祭品。
这让她怎么过心理的那道坎?
如果早知是这个结局,那还拼个什么?
“本仙子还不想死,你且等着吧!”
卢悦在朝源面前,昂首走出了这层秘室,走出藏书楼,站在刺眼的阳光下。
她应该回家了。
藏书楼呆了三十四天,现在还剩两百九十二天,既然想不到办法,理不出头绪,那就回家吧!
回家把爹和义父交给姐姐谷令则。
卢悦使劲揉揉脸后一掠而下,再奔坊市。
她不知道,缚龙和陌阡两位长老的神识,在她出来的刹那,便遥遥锁着,徐珵八人差点被她打死的事,已经让他们狠狠按了下去,她现在也是可以在仙盟横着走的人物。
卢悦没有停留,一路往传送阵走去。
“嗨!这里。”
好像有些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过,也只是响了一下而已,她无意识地就要走过去了。
“嗨,说你呢。”洛天意笑嘻嘻地一下子蹦出来堵到她前面,卢悦吓了一跳,差点与他撞到一处。
“哈哈,想什么呢?喊你都听不到?”
洛天意不知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还笑着捣捣她的肩,“现在回去搬山也迟了,根本没位子,听说那里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三千城留守的,好多都瞅空跑过去帮忙了。”
“是吗?”
卢悦在脸上扯出一个笑,“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进货啊!”洛天意得意,“我要在三千城开第一家赌物铺子。”
“……好大的志向。”
卢悦眼中闪过羡慕,如果没有百灵一事,她一定在他铺子里插一脚,当个不费一点心,只赚仙石的股东。
“哈哈!就知道你也会喜欢,”洛天意笑得有些贼,“喊几声哥哥,哥哥我给你留一份干股。”
“……”
滚滚红尘如云烟,卢悦还不知道,自己的结果能如何呢?
她正要拒绝,袖中暗袋里的如意红锦一动。
“等一下。”当着洛天意的面,她并未拿出来,只以神识探进去,如意红锦上,是飞渊的铁画银钩,“紫电前辈雷骨已经找到,卢悦,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卢悦心下一颤。
她已经被扔出了青冥海,回去,他又如何能找到她?
“洛大哥,那边就有八珍馆,请我吃一顿八珍吧!”
“……好!”
洛天意已经看到她眼暗藏的哀痛,心下震惊,忙忙应下,“你自己先去,要吃什么点什么,我把这里的事弄清楚,一会儿就过去。”
让她收拾收拾心境,也让他想想最近都可能发生什么,让她这么难过。
卢悦进到八珍馆的三楼包厢,想了半天,才在如意红锦上这样写道:“在巨石殿捡到两枚鲲鹏前辈遗下的裂空符,现已在仙盟坊市的八珍馆,若来,你便来吧!”
没了飞渊,青冥海也许再不会迎来它的主人。
百灵献祭若是宿命,那有她一个就可以了。
收回如意红锦的时候,卢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只是,从喉咙到胃里的灼热,驱不散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
洛天意上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的草八珍一筷子未动,可她已经喝得有些高了。
“吃菜吃菜。”
他忙给她夹了一只云信香菇,“怎么只叫了草八珍?哥哥我有钱,再叫一份海八珍可好?”
“好!多弄几份,给我打包。”
咬着糯中带韧的云信香菇,卢悦下意识里就说了这一句。
“哈哈!每次见我,是不是不打劫就感觉亏了?”
还能打劫他,洛天意感应就没什么大事,打开房门,大声道:“小二,每样八珍各打包三份,一会儿我们要带走。”
卢悦一口酒喝下,正要挑挑捡捡夹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她感觉到飞渊的气息了,他正在往这边来。
怎么办?
“让飞渊对你死心……”
耳边鬼使神差,又响起那位鲲鹏长者的话。
卢悦踉跄着站起往洛天意那去,正巧他转身笑问她够不够,便被她一把抱住,带着酒气,有些温凉的唇恰印在他的下巴上。
洛天意刹时如遭雷击。
“干什么?”
飞渊一步冲上来,狠狠一拳击在他的左颧骨处,遂不及防下,把卢悦也带倒了,“跟我走。”
“不走!”让飞渊没想到的是,卢悦就赖在洛天意身上了,“天意哥,我才知道,你喜欢我,我……我其实很早以前,也……也喜欢你。”
“……”
“……”
面对洛天意的狂喜,飞渊简直不敢置信,“卢悦,你喝醉了。”
“我没醉!”
卢悦甩开飞渊的手,“我真的没醉,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飞渊……师弟,你以后,就当我的师弟吧!”
就当她的师弟?
怎么可能?
声音这么闷,还带了丝哭腔,定然是喝醉了,飞渊一下子把她拉起来,正要好好问的时候,卢悦朝他瞬按一张玉符。
爬起来的洛天意只见片刻间,飞渊的眼神呆滞,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灰,才要相询,就见卢悦也青白着脸,轻轻‘嘘’了一下。
这是那位鲲鹏长者,以她为因,特意为飞渊弄出来的幻玉符。
卢悦知道,幻境中的她,现在不定怎么不堪。
“我们走吧!”
传音洛天意后,她摸出暗袋里的如意红锦,使劲攥了攥,终是放下,拉着他关上包厢禁制。
“卢悦!”洛天意像是明白了什么,“你和飞渊……”
“对不起!”
卢悦低头,“可是我找不到其他人了。”若是无因,幻玉符就起不到该有的效果。
可有些事,一个犹豫就做不下去了。
还有两百九十二天,若是她侥幸不死,只要飞渊回来,她可以跟他解释。
可若是……
“帮帮我,暂时……就这样。”
洛天意还能说什么?
面对这双希冀中又带痛苦的眼睛,他按下心里的万千情绪,只能轻轻道:“好!”
“那……我先回三千城了。”
卢悦有些狼狈,她其实知道,洛天意曾经喜欢过她,“你……”
“我还有生意……”
“那你先忙!”
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有些慌乱,洛天意目送着她,直到看不见,才靠着包厢门,慢慢坐下来。
……
三千城的坊市没仙盟坊市人多,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卢悦把面纱重新带好,慢慢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直到金乌西坠,才正式转道灵昭殿。
解决了飞渊的事,现在要解决姐姐的事了。
飞渊那里,可以有鲲鹏长者出手,姐姐这里……
卢悦酒气上头,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可是越靠近灵昭殿,她越是害怕。
道魔一念间,为了性命,她控制不住都想到处杀人,姐姐谷令则就能控制住吗?
若是九幽冥眼朝她来了,放大心魔……
卢悦的脚步终在天幸图前,停了下来,转道另一方。
咚咚!
“请进!”
上官素身前的木桌上,一堆的玉简,抬头看到是她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在仙盟查什么?”
一个月前,收到她在仙盟朝徐珵那八个二世祖下杀手,她还担心了几天,幸好后来缚龙长老说,那就是个误会,卢悦和朝源有赌。
卢悦关上门,“查死劫。”
“是什么?”
“你看我眉间的断纹,现在还有吗?”
上官素手上灵力微动,在眼前一抹,“还在。”
“还在啊!”卢悦苦笑,“这东西,可能一直都在,只是你以前,没仔细看,所以觉得它没了。”
是这样吗?
上官素看着她,莫名觉得她的情绪不对。
“师姐,我的命格大概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也不要再跟别人说,我……我暂回浮屠峰,其他地方,哪也不去了。”
“不是说……要到青冥海吗?”
“我跟飞渊吵架了,那里呆不住。”
“……”
上官素败给她了,飞渊的脾气虽然也不是很好,可是对她,从来都是听令的那一个。
“我让你帮忙传下去的话,你帮我传过了吗?”
“自然!”
上官素一回来,就帮忙传话三千界域,让再飞升的修士,尽可能多的带震阴宗的火灵碳和麦稞茶。
火灵碳,她可以理解,可以对付阴尊嘛。
可是麦稞茶……
仙界的好茶多着呢,上官素真不知道,她怎么念旧念成那样。
“云夕说,你上辈子可能是她们极北的修士。”
卢悦扯了扯嘴角,“可能吧!对了,昌意师祖呢?”
“师祖在九天阙那里,准备接酬悦山事宜呢。”
“那行,我先回浮屠峰,有什么事,你们找我。”
她要先静静,把看过的东西,能整理的尽可能整理一遍。
可惜仙盟多少年来,一直对付阴尊,研究最多的,还是火的大道符。
回到浮屠峰的小楼,她拿出各类高阶妖兽皮,尽可能地把记忆中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画出来。
一张又一张前人费尽心思研究出的古朴符文,在她的符uu小说蜿蜒而出。
这些东西,到底有用还是没用,暂时不知道,但画出来,总是没错的。
阴尊可以把死怨之气转换成灵能驱动阵法,师父若是把他的符文研究透彻,哪怕自己进了星墟,也定能安安生生地活着。
只要活着……或许就有希望!
现在关键问题,可能还在师父那里。
卢悦心神一分,正在画的水纹符突然暴开,溅了她一头一脸的碎屑。
只是她顾不得给自己打净尘术,忙又拿过一张兽皮,努力回想千一山五层和六层洞壁上的线条。
她和黎师兄怀疑了大道符,却只用玉简胡乱记了些,但真正的大道符,用玉简是记录不下来的。
可恨当时碎了几个玉简,他们居然都没反应过来用兽皮。
现在师父手中的,一定大都是错的。
阴尊肯定也防了他们一手,在洞壁上刻了那么多线条。真正的转换符文,肯定就隐藏在里面。
卢悦仔细地画了数百张兽皮,到底摸不清是哪个,终是拿出玉简,一条一条地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