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一指成仙TXT下载一指成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指成仙全文阅读

作者:潭子     一指成仙txt下载     一指成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四五章 断树

    流烟仙子站在天幸图前,迎接自己进阶玉仙最迟的小徒弟。

    “师尊!”洛夕儿大步踏出的时候,给闭关前,还埋怨不已的师尊一个大大的拥抱,“您看我是不是更漂亮了?”

    这么自恋的徒弟到底是怎么收的?

    流烟仙子的嘴角扯开了,“嗯!进了玉仙,果然眉眼都更飞扬了。”

    她确实有些对不起夕儿,三千城的事务大都压在她身上,几次闭关,都被她中途叫出来,若不然,与星罗洲七人的暗战,也不会被人奚落了。

    “那是!”

    洛夕儿得意,她这次,总算又比卢悦早一步进阶。

    “师尊,泡泡的山还没搬完吧?我去看看,让某些人也眼气眼气。”

    “……”

    流烟仙子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该翻白眼,“跟有双生之体的两个天才比,你是傻了还是傻了?”

    她狠狠一指点在她额上,“把卢悦刺激狠了,她定然拉着谷令则常常闭关,到时谁更倒霉?”

    三个徒弟,三种性情,但能管事担事的,还数谷令则和她,令则若是闭关,这丫头只能乖乖管事。

    “师父,疼!”

    洛夕儿虽然也想到了此点,可是离她们再进阶还有好多好多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能在卢悦跟前炫耀的时候了。”

    外事已毕,那丫头以后常驻三千城,和谷令则一起修炼,她拍马也赶不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要得意一下。”

    “……那就去吧,”流烟拿徒弟没办法,“她现在在浮屠峰。”

    “啊?没去搬山吗?泡泡怎么能饶了她?”

    “……”流烟仙子瞬间觉得徒弟想找揍,“别以为进阶玉仙就多厉害,泡泡和卢悦再闹,肯定也会一致对你的。”

    呀!

    可不是。

    洛夕儿忙捂住嘴巴,她在小泡泡那里吃过亏,可不想她的仙子威仪,再被他打得拾不起来。

    “咳!师尊,您看到我哥了吗?”

    卢悦那里不能摆威风,那哥哥洛天意那里总可以摆摆了吧?

    若是能把他刺激得更长进,她还省心了呢。

    “他啊?好像从仙盟回家几天了,具体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吧!”

    流烟仙子很高兴,徒弟能亲情友情俱得。

    “等酬悦山搬回来,师父就在这灵昭殿,给你举行个升阶大宴。”

    谷令则和云夕进阶时,她们师徒只是聚了聚,但现在的三千城已经不太需要低调了,“出去玩可以,可不准太招摇。”

    流烟仙子害怕徒弟太闹,招人恨。

    三千城小的一辈,一个不饶一个,别到时一起围殴她,那就成笑话了。

    “知道了,师父,我走了。”

    看到徒弟一溜烟地跑远,流烟仙子的嘴角越翘越高。

    酬悦山回来,她就真的可以做三千城看大门的了。

    ……

    外面的热闹,卢悦全然不知,她被无数线条,绕得头昏脑胀。大道符文,差之毫厘,缪之千里,她只能一次次回忆,一次又一次地试。

    用玉简排查过的,放一边,玉简还未查的,又放另一边。几天时间,废兽皮就堆得比她高,从桌上移到了地上,又从地上分做了三堆,眼看又只剩最后几张,卢悦不能不怀疑,她画得还是不对。

    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隐隐地,她总感觉时间上不会如朝源说的那般。

    特别是把百灵和有去无回海联系到一起的时候。

    阴尊临死时说,没了他,她的大劫不远,这也许是不甘的诅咒,也许……就是他自身经历后,对天道的另一种感悟。

    可惜,她再也回不到数个月前,跟他谈谈百灵,若不然,或许还可以从他口中知道什么。

    嘭!

    拿着玉简正在刻录的她,突然被炸了一身的玉屑。

    这?

    成功了?

    卢悦大喜,正要拿过那张兽皮好生看的时候,一道旋风刮过,洛夕儿的脚已朝她袭来。

    嘭!

    卢悦抓着那道大道符文没法反击,从二楼的窗前,生生被踢了出去。

    “姓卢的,你以为不还手,我就打不下去吗?”

    洛夕儿又气又怒,哥哥的样子太可怜了,“你和飞渊的事,干嘛扯着我哥?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他了。”

    她从破窗冲出,又一拳砸来。

    不过,鉴于臭丫头上一招不还手,拳出的时候,她还是收回了大半的力道。

    嘭!

    让洛夕儿气得跳脚的是,卢悦果然心虚了,又生受她这一拳,撞到前面的紫芒果树上。

    “咳!咳咳……”

    朋友挟怒而来,虽未用灵力,只以肉身的力量打人,可炼过体的她,出手也着实不轻。

    卢悦多日来心力憔悴,再加上闻听洛天意的事,心有愧疚,后背和前心被击,喉间的麻痒就再也止不住了。

    “别给我装,我这一拳根本就没用什么力。”

    洛夕儿眼见她面色青白,心里已经后悔了,可是嘴巴却不肯认,“你给我站起来,老实说,为什么要那样骗我哥?”

    “卟!”

    一口微黑带着血块的血从口中喷出,卢悦自己吓了一跳,旋即灰心、愧疚、焦虑、愤懑……各种情绪交杂,抓着大道符的手终于松开,由着身体软倒于地。

    “喂……!你别吓我,是不是中毒了啊?”

    那口血的颜色不对,洛夕儿慌乱扑来时,一边拿解毒丹,一边灵力过她全身,然~只片刻,就停了手,呆呆望着面如死灰的朋友。

    五精所并,肝则忧,肺则悲,脾则畏,肾则恐……,卢悦五情失调,攻于心,才是伤身的根本。

    “跟飞渊吵架就吵架好了,至于要跟自己生这么大的气吗?”

    洛夕儿一边往她口塞养神补元的如意丹,一边小心地调动自己的灵力,温养她的五脏,“他到底干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你说出来,我找一票人,过去教训他。”

    某人的样子,显明比哥哥严重多了,洛夕儿虽然气二人不争气,气得心肝肺都疼,却不能不好言好语。

    “不打了?”卢悦慢慢转脸看向她。

    “不打了。”

    还打个屁啊?

    洛夕儿现在只想把飞渊抓过来打一顿。

    “夕儿,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

    这个问题,现在还真不能随便说,洛夕儿害怕她回答得不好,再让她被情绪击倒。

    “卢悦,我现在也是玉仙级修士了,又执掌三千城大权,以后,你可以靠着我,在三千城的坊市上横着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的吗?

    可她已经没机会了。

    卢悦眼中水光骤起,她慢慢侧过身,抱住泡夕儿。

    不要说当横着走的螃蟹,就是当个苟且偷生的乞儿都做不到。

    洛夕儿没想到这句话也会让她伤心,彻底慌起来,她想劝她别哭,可又怕她憋得更狠,待要不劝,又怕她自苦太甚。

    不同于谷令则的伤心,她还能找到源头,知道怎么劝解。

    卢悦的伤心,明显不止是飞渊那一处,“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好好说,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如果真是飞渊,此生此世,他都别想踏足三千城。

    “卢悦,你说话呀,不要一个人闷着,你还有我们呢。就算我不行,还有我师父,现在的三千城,都是你靠山,哪怕捅破了天,我们也能帮你补上。”

    洛夕儿后悔,进阶玉仙,志得意满,她居然都没先查查最近修仙界发生了什么大事。

    “卢悦,你别哭了,再哭我也想哭了。”

    半晌后,发现一向张牙舞爪的人,还是这般无声呜咽,知道这才是最伤身的,“我错了,我不该打你,要不,你打回我吧,我保证,一定不还手。”

    她现要想回去把哥哥打一顿了,一个大男人,发现卢悦和飞渊不对,居然只知道自己伤心,一点问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实在太没用了。

    “卢悦,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好不好?”洛夕儿被她哭得没办法,只能哀声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吧!”

    可恨浮屠峰除了傀儡,一个人都没有,要不然,一定抓住问问,卢悦这些天,都是怎么啦?

    明明她来的时候,她还在记录一堆东西。

    “你之前在写什么东西,我帮你弄乱了,你……”

    这句话终于有些效了,卢悦泪眼朦胧地找好不容易查到的大道符。

    之前就在右手边,现在……

    洛夕儿忙挪了挪身体,把踩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是找这个吗?”

    就是它!

    卢悦的手有些抖,现在只有它,才是活命之机。

    老天在她这里,从来都是后娘,一定不会再送一个功德修士出来。

    她使劲抹了一把脸,按下所有情绪,冲进书房,一室的狼藉,好在还剩的兽皮被倒下的笔架压住了。

    “我已经没事了,”她声音暗哑,“恭喜你进阶玉仙,天意哥那里……是我对不起他,回头……”

    她可能再也没有回头的时间了。

    卢悦吸了一下鼻子,“你帮我,好生开解吧!”

    再去,徒惹悲伤耳!

    既然如此,那便不去了。

    她拿起一个空白玉简,再次按手上的符文刻录,果不其实,它再一次暴开。

    就是这一张!

    她再次抓起一个空白玉简,想把剩下的查完。

    大道符文把死怨之气转换成灵能,一定不是一条线就能办成的。

    而她按回忆复制,线与线的连接,几乎是在一起的,所以,如果还有,一定就在这几张里。

    嘭!

    玉简再次爆开。

    嘭嘭!

    又是两声响,洛夕儿在后看她被炸得一身玉屑,心肝直颤,感觉她的神经都不正常了。

    “卢悦,我……我帮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可好?”

    说话间,卢悦已经试过最后一张,转头时,给自己打了个净尘术,“要帮忙是吧?”

    她有些幽冷的眼睛,打量过这个好像被天道厚爱的朋友,嘴角扯了个似悲似羡的笑,“玉架上那些做了记号的兽皮,有火之道符,现在我很忙,你自己去找吧!”

    “……”

    洛夕儿简直呆了。

    火之道符?

    没听错吧?

    她到底是打劫了泡泡,还是打劫了鲲鹏族的东西?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来,卢悦就已冲出浮屠峰大阵,好像真的很忙。

    这是怎么回事呀?

    洛夕儿完全晕了,半晌,看这一室狼藉,终是跳进去,在玉架上查她想找的火之道符。

    ……

    密室前,两个好像闭目养神的傀儡,在卢悦过来时,突然睁眼,射出逼人的幽光。

    好在,它们好像认识她,很快就退到一边,石门在她面前轰然而开。

    “谁?”纪长明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师父是我,卢悦!”

    卢悦大步进去,“我找到阴尊真正转换灵能的符文了。”

    纪长明从内室一闪而出,“在哪?”

    “这里,真正的大道符文,玉简是记不出来的。”

    卢悦把手上的四张兽皮递过去,“我已经试过了,用玉简刻录不了它们。”

    纪长明的心神全被兽皮上的符文吸引去,完全没注意徒弟,一把抓住就冲进内室,“试验的东西,这里就有,你也来看看吧!”

    ……

    妖缘在三丰山等的心力憔悴,他不知道朝源在这里天天干什么,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与百灵石盘又有什么关系?

    远方两道遁光倏忽而至,不用看,他都知道是缚龙和陌阡到了。

    不过,这一次,二人的面色非常不好,“朝源道兄,百灵再报,石盘又动了。”

    什么?

    “不是说还有一年吗?”

    妖缘瞪着朝源,“你等的到底是什么?快说。”

    ……

    实验的很顺利,不用放仙石,仅在傀儡身上刻录上大道符,空气中弄出来的各种灵气便能自动被它吸收,供应傀儡。

    卢悦把弄好的傀儡龟收着回浮屠峰的时候,发现二楼房间比走时还要凌乱。

    洛夕儿抱着一张火系道符,也在各种兽皮上试画,空气中火灵气充沛。

    卢悦摇摇头冲进一楼房间,稍一踌躇后,终是关了禁制,一闪进到鳄龙洞天。

    那颗飞渊很喜欢的桃树,还长在那片山头。

    “对不起!”卢悦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近的,抚着粗壮的树干轻声道:“我等不了你长大了。”

第一二四六章 流烟仙子的杀意

    百灵石盘再次震动,而谷主妖缘去仙盟求援始终未回,守在这方的四大仙盟执事,不约而同把这要命的事,传回各自所在。

    这是悠关整个仙界的大事,如果仙盟解决不了,他们就要一起想办法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流烟仙子找到浮屠峰的时候,发现洛夕儿连脸上都是符墨,“回去管点事,为师要去趟仙盟。”

    百灵战场还有三千城十二弟子呢,三千城才因为那里见到曙光,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又去仙盟?干什么啊?”

    洛夕儿败给师父了,就会找她一个人奴役。

    “自然是有事。”

    百灵情况未明,牵扯太广,为防域外虫怪知道消息后趁势作乱,暂时只有有限的高层知道。

    流烟仙子也并不打算马上就跟徒弟说,“你乖乖回……”她突然若有所感,转头望向灵昭殿方向,“来客人了,马上回来。”

    眼看师父就这么飞身而走,洛夕儿跺了跺脚,只能把爱极了的火系道符放回玉架上,迅速收拾乱极了的房间。

    她知道,昨天卢悦又回来了,可恨她还没来得及问她忙什么。

    转道一楼,在她的房间禁制前洛夕儿叹口气,急冲灵昭大殿。

    只是,殿前的禁制,居然把她也关在外面,“怎么回事?谁来了?”

    “不知道,全都带着斗篷。”

    守殿执事轻轻摇头,“仙子认识那些人,让我们退出来的。”

    那就是有大事?

    洛夕儿拧了拧眉后,连忙转向旁边的偏殿,那里有天音嘱,如果有什么大事,或许可以查到一二。

    ……

    大殿里,流烟仙子从留影玉留下的影像上,可以看出百灵石盘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了。

    她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这些话一直死死地按在喉间。

    甚至百灵战场包括秦天传出的诸多问询,她都不想再看。

    仙盟六大长老,还有一个从不认识的朝源,居然齐到三千城给她看这些,这……不对劲。

    “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朝源很想叹气,可是他叹不出来,百灵战场的献祭,必须是功德修士的自愿。

    而杀卢悦,送她尸身进去,他已经不敢再想。

    卢悦在百灵榜上有名,杀了她,他随后也得被传进百灵战场。

    现在的百灵战场,尤其的危险,因百灵石盘震动,全都醒了的十五阶荒兽何其危险?强大的法力被压制,又久不动手的他,可能都活不过一个月。

    朝源只能寄希望于流烟仙子,“道友,还请让卢悦出来吧!”

    卢悦?

    流烟仙子的眉稍骨都跳了跳,她尽可能地按捺住急跳的心,“百灵与卢悦有何关系?”

    “怎么?她回来没告诉你吗?”

    朝源拢眉,“百灵战场每六千年,便需要一个功德修士献祭。”

    什么?

    流烟仙子的眼睛在缚龙等六人灰败的脸上慢慢掠过,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仅心闷,身体闷,就是脑子也是闷闷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后悔如潮水般,正在淹着她。

    “百灵……还需要献祭?”

    她也不知道是问他们,还是再复述一遍给自己听,“那以前……”

    “百灵的献祭,死了的功德修士也可以。”

    朝源知道这些人最接受不了什么,“如果有其他任何一点办法,老夫也不会来找卢小友。”

    不会来找?

    看着这个白袍白发白须,好像忧心冲冲的老者,看到他居然伸手,还要拿三千城的茶喝,本来全身发软的流烟仙子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自己的茶碗,‘嘭’的一声砸过去。

    哐当!

    浓浓的茶香,在殿内四散开来。

    “滚!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咆哮骂出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样让他们滚,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再来的时候,一定是挟天下以要挟。

    流烟仙子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心念一动,灵昭殿的千杀阵,居然开启了,“献祭卢悦?谁给你们的胆子?这里是我的三千城。”

    无数剑影在流转,“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慢!流烟,你问过卢悦的意思吗?”

    “我不需要问。”流烟仙子的眼睛都红了,“朝源,你其心可诛!”拿这种事去问拥有功德的小丫头,她能怎么选择?

    叮叮叮……

    剑光流转,她第一个朝(chao2)朝源去。

    咚咚咚……

    缚龙等人一齐发力,以灵光护盾护住自己的时候,也分了一些帮朝源挡一挡。

    反而是朝源自己的反应比他们都迟,片刻间,骇得面色发白,他实没想到,这个风评说急公好义的流烟仙子,居然真的敢在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前动杀手。

    “流烟,百灵有万千生灵,你以为老夫想?”

    来的时候,缚龙几个一再说,不管流烟要干什么,他们只能自保,绝对不能还手。

    朝源按下性命差点不保的愤怒和后怕,“卢悦不进去,那些人,还有悠关仙界传承的百灵战场,都将不存,你……你真要因为她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吗?”

    他突然想到,妖缘在知道要献祭功德修士时的样子。

    堂堂百灵谷主,金仙大能,就那么从遁光上跌了下去,把代表谷主的小石盘,扔回给他。

    朝源现在真是怕了这些人,一咬牙干脆跪了下来,“若杀了老夫,可以让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那就来吧!缚龙,你们都停手,让她杀。”

    缚龙六人互视一眼,倒是觉得朝源这样也不错,一齐收手。

    叮叮叮……

    无数剑影好像要把朝源扎成刺猬,可是它们最终停在他身前半寸处,只有延展的剑气,在他的法袍和脸上鼓动,法袍也就罢了,脸上、劲间却出现了无数血点。

    流烟仙子面色灰败,不是她不想杀这个以大义逼人的混蛋,而是杀了他之后,仙盟和天下的某些人,就更有理由,逼着她把卢悦交出去。

    “果然没其他办法了吗?”

    重新跌坐于椅的时候,流烟仙子的心揪成一团,“她修有双丹田,有两个仙婴……”

    “没用的,天不可欺!”

    朝源死里逃生,身体也软得很,就那么伏在地上,“三百年前,我就在想办法了。”

    守堂在仙盟事事第一的光环,因为要献祭卢悦,而全全消去。

    所有人都在怪他,可是他招谁惹谁了?

    多少年来,守堂长老都是这么过的,他又没一开始就去找卢悦。

    “可是一直没找到办法,仙子……,还请以天下为重啊!”

    天下为重?

    流烟仙子被这四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也曾进过百灵战场,也曾在百灵榜上留下名字,三千城能有今日,更是受百灵之惠良多。

    可是……

    卢悦何辜?

    “你们……都要以天下为重?”

    被问到的缚龙六人,个个垂眼。

    天下为重,是他们仙盟的责任,但卢悦不是仙盟中人,他们无权要求她以天下为重。

    但百灵分崩在即,时间太短,他们想找办法也找不到,只能求过来。

    流烟仙子看着他们,明白了他们无声的意思。

    “你们可以以天下为重,可我三千城做不到,我苏流烟做不到。”她几乎一字一顿,“想从我这里,把卢悦带走,除非我先死了。”

    她无法把人交出去,甚至连问都不想去问,“说我自私也好,没大局观也好,甚至是仙界的罪人……,我苏流烟也一力担了。”

    她一点不让地回视震惊的七人,“不破不立,如果百灵的存在,要一直献祭功德修士,那……”

    流烟仙子闭了闭眼,“它可能才是仙界一直没有圣者的原因所在。”

    什么?

    哪怕朝源都忍不住鼓了鼓眼。

    “不管卢悦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再说一遍,三千城不同意!我苏流烟不同意!”

    活了这么多年,午夜梦回,遗憾一个接着一个,当年她没办法,但现在,三千城已经蒸蒸日上,她如何能再把卢悦舍出去?

    “几位,请吧!”

    千杀阵随心而歇,朝源身前的剑影化成点点灵光迅速散去,“朝源,我三千城永不欢迎你,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进来。”

    流烟仙子恨透了带给她满腔痛苦的朝源,“以后……,敢踏入三千城一步,我苏流烟对天发誓,定然不惜一切,斩杀于你。”

    轰隆隆!

    没找到什么大消息,又在殿外徘徊的洛夕儿惊讶抬头,天空只有几片浅云,哪来的雷声?

    她很是惊疑的目光,再次盯在大殿处,朝同样惊疑的守殿执事一扬令牌,“通知灵昭卫护殿!”

    “是!”

    灵昭殿外的所有人,迅速动了起来。

    殿内,朝源也终于慢慢爬了起来,“苏流烟,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明求之路被封,他还成了三千城的仇人,偏偏缚龙这些混蛋,一个屁都不放,真当百灵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吗?

    “但是,你也别忘了,三千城能有今日,全因你和卢悦从百灵战场带回的荒兽妖丹。你们……欠它一个因果。”

    “我欠,但卢悦不欠。”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流烟仙子无论如何都不敢放任他颠倒黑白,“没有她,早在千年之前,百灵战场就是阴尊的天下了。朝源,你看看我能不能献祭,要是能,你把我送进去。”

    她可以去,卢悦不可以。

    “她是功德修士,你是什么?”

    朝源大怒,“你堂堂三千城城主,跟我这耍无赖有用吗?你把卢悦的主做了,你问过她吗?你问过她舍不舍得她的大师兄秦天?舍不舍得还在百灵的无数生灵?舍不舍得先辈们拼死遗下的传承之宝?

    百灵之名从何而来,你不知道吗?

    功德修士献祭、鲲鹏一族献祭、四方神兽献祭、百兽献祭……

    你要让当年先辈们的牺牲在我们这一代,成泡影吗?”

    没了百灵,就没了守堂,身为守堂唯一的传承长老,他必须争取,“我知道你们谁都无法接受,百灵是靠献祭功德修士而存在,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有几个功德修士活到了元婴的千寿?

    他们悲天悯人的性情,决定了他们早陨的命运!

    六千年一次的献祭,守堂长老送进去的,一直都是棺材。

    苏流烟你闭嘴,让我把话说完。”

    朝源须发皆张,“表面上,是功德修士献祭百灵,可百灵又何尝不是在成全他们的怜悯之心?现在你把卢悦的主做下了,可你想过,将来她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心’?午夜梦回,如何面对百灵死难的万千生灵?

    你这不是护她,是在害她!

    苏流烟,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你无权替她做决定。”

    “是吗?”

    流烟仙子的眼睛,与他的绞杀一处,“那么我请问你,当你告诉她,百灵不稳,需要她献祭,她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朝源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她除了是功德修士,她还是魔星?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闯出魔星的名号吗?”

    流烟仙子上前一步,“那是一种生的执念!永不认输的执念!你让她去献祭百灵?朝源,你信不信,世间没了阴尊后,会再出一个真正祸乱天下的魔星!”

    卢悦和徒弟谷令则是双生之体,二人平时都是正常的,可是……

    她在她们身上,却看到了一种好像被宿命纠缠的执念。

    卢悦如果有事,谷令则的九幽冥眼,恐怕就真要成了阎王之眼。那孩子聪明绝顶,有什么事也不会如卢悦一般挂在脸上,她会按在心里,待她站在最高顶,将再无人能节制她。

    “想想仙界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圣者?”

    流烟仙子转向缚龙六人,“百灵的存在,定然有利有弊!现在的仙界已经到了可以平稳发展的时候了,不破不立……”

    “再不破不立,你也得先告诉卢悦!”

    “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流烟仙子的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她太明白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会有多难。

    第一次,卢悦可以选择自己的性命,可是选择了之后,她也一定在痛苦中过。

    第二次再问,她可能就会放弃她自己。

    “没有,她以为还有两百多天。”朝源无法放弃,更不甘心放弃,“她到仙盟查了很多东西,就是为了寻找破解之法,也就是说,她从来就没打算放弃百灵战场里的万千生灵。”

第一二四七章 桃棺

    裹着斗篷从传送阵下来的观澜仙子,跟在众人之后,她不知道,今天的结果会如何,只知道他们这般紧紧逼迫,不论最后卢悦同不同意自我献祭,与三千城这仇也是结下了。

    仙界可能从此不会再有太平。

    她看着身边走过的一张又一张笑脸,心下深深叹息!

    幸好三千城的大部分人,还在搬山,若不然……

    “不对,三千城好像戒严了,大家快点。”

    才出坊市未久,耳边突然传来北方仙盟长老长泰的传音,观澜仙子提速的时候,下意识地把神识放出,可才一触对方的大阵,她的面色就是一白,却是放出的神识被什么无形东西活活绞了。

    这?

    苏流烟果然要以一城之力,对决天下了吗?

    若不然,三千城的防护大阵顶多把她的神识弹回来。

    “什么人?”

    进山的石阶前,几队灵昭卫在阵中严阵以待。

    “老夫北方仙盟长泰,拜见流烟仙子。”

    “稍等!”

    灵昭卫手上的灵力一动,拜贴入手,查验一番后,直入远方。

    没一会,流烟仙子没来,洛夕儿却到了,不过看到他们全都裹在斗篷里,俏脸一沉,“家师正忙,诸位前辈,不好意思,暂时恕不待客。”

    不待客?

    是打起来了吗?

    诸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那洛小友,卢悦卢道友在吗?”

    卢悦?

    洛夕儿心下巨跳,她早就发现不对了,这些隐在斗篷里的家伙,似乎个个都跟长泰一样有来头。

    先找师尊,再找卢悦,到底要干什么?

    灵昭殿里,师父似乎曾经雷霆大怒……

    “不在!”

    在也不在。

    洛夕儿眯眼打量这一行九人,“各位有什么就跟我说吧,回头等她回来,我再转告。”

    “……”

    “……”

    都不让他们进去,还转告?

    这些年流烟试炼弟子,大家跟洛夕儿打的交道最多,小丫头一派风和日丽下,藏是的颗雷厉风行、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心。

    “流烟正在忙的事,就是我们要参与的事,”长泰干脆沉下脸来,“洛小友还是通知令师吧!”

    “……”

    洛夕儿盯他们一瞬,“那各位稍侯,我去问问。”

    转身重回灵昭殿的时候,她打定了主意,师父这里的事没处理完,就决不放那些人进来。

    等待的观澜等,很快便发现眼前的仙山慢慢隐于云雾中,一股让他们忽略不掉的龙威正在雾里翻腾,好像要择人而噬。

    这……

    三千城的防御大阵,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十龙大阵第一次被洛夕儿开启,三千城养它们这么久,也该它们出点力了。

    洛夕儿几次望向浮屠峰方向,非常想问一问卢悦,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几次都打消了念头。

    这些人秘密到三千城来,找的先是师父。从六人,到现在的九人,似乎是在用他们的方式,朝三千城朝师父施压。

    联想到卢悦的不对劲,洛夕儿目中深有忧色。

    ……

    鳄龙洞天里,卢悦已经把该办的事办完了。

    身为纪长明的徒弟,吴露露的师妹,虽然她对阵法一向不感兴趣,可是一夜之间,她还是在那个全由桃木打造,像是棺材的东西里,刻进了无数空间法阵和转换灵能的大道符文。

    甚至谷令则送她的仙石小屋,也早在棺材里安家。

    天仙五万年寿,她才多大?总不能老在沉睡中过,总要醒来那么几次,总要有个可以转圈的地方。

    若是真的再也出不来……

    混到如今,总得有点随葬品。

    卢悦没管山坡上那个大洞,手中灵力只一动,落叶旋转飞起来,她看着它们慢慢由碧绿变成淡黄,才拈起一片。

    薄薄好像玉叶的桃叶上,可以隐隐看出梵文在流转。

    果然如此,卢悦轻轻叹了一口气。

    凝出的九百九十九篇往生经,有一部分落在了这桃叶上,它们……

    她手上的灵力再动,婴火暗起当场凝炼。

    半晌,四片似木又似玉的叶片,被她打进了棺盖的四方。

    现在没问题了吧?

    卢悦抚了抚桃棺,百灵战场那些吵在一起,代表天道的仙人,按鲲鹏长者的话来说,大都是不甘付死的。

    她也不甘心,所以,首先得把自己超度好。

    有自己弄好的棺材在,有姐姐谷令则送的仙石屋在,她总不至于再冲出来。

    “应该可以了吧!”

    卢悦的叹息声,响在鳄龙洞天里。

    在给自己做棺材的时候,她总有种感觉,那个将要去的地方,与有去无回海有联。

    她实在不想有一天,在那里醒来,然后成为下一任,心中只有愤、恨、怨的阴尊。

    闪身走出鳄龙洞天,她正要再往师尊那一行,就发现十龙的虚影,腾挪在三千城的防御大阵里。

    这?

    卢悦心下一咯噔,急冲灵昭殿。

    这时候有外敌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有,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夕儿,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突然看到卢悦过来,洛夕儿吓了一跳,目光有些躲闪,“我和师父在试验灵昭卫和防御大阵呢。”

    如果身边的灵昭卫和守殿执事的表情能配合就好了,洛夕儿气他们不知变通,强硬道:“你怎么来了?不忙了吗?如果不忙了,那就把你书房的东西弄好,回头我都要用。”

    “……”卢悦盯她半晌,轻声道:“都是哪些大人物来了?”

    啊?

    知情的守殿执事,微张了嘴巴!

    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距北方仙盟长老长泰带的一队人后,又来了两个带队的大能。

    “没你的事,你……”

    “就是我的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卢悦挥开洛夕儿的推搡,“躲得了一时,躲不得一世。”

    她的声音,突然加持了穿透之力,“朝源,你要找的人是我,出来吧!”

    比她想象的来早了好多,她还有一堆的东西没有整理,不过,幸好转换灵能的大道符文,已经弄好了。

    殿门在卢悦面前轰然而开,她缓步进去时,洛夕儿也跟着冲了进去。

    “师父!你们……”

    殿内的茶碗全都碎开了,茶水散了一地,虽然朝源的脸上,满是血珠,头顶的发髻也被削了,只剩光溜溜的头皮,可是流烟仙子的面色明显比他还不好。

    “卢悦,你可来了,流烟她……”

    朝源等到急切想等的人,气怒之下,差点想向她告流烟仙子的状。只是后面的话,在卢悦幽冷的目光下,被硬生生地吞下了。

    “你来早了。”

    “不是……”朝源好像又看到她眼中的凶兽正在爬出,只能硬着头皮,“石盘再次振动,时间提前了。卢悦……”

    他突然跪下来,哀声相求,“求求你,求求你看在秦天也在百灵的份上,看在天下……”

    “最迟还有几天?”

    什么?

    卢悦突如其来的话,让朝源大喜,“带今天,最迟两天。”

    “不!”

    流烟仙子一把拽过卢悦,替她挡住朝源满是热切的眼睛,“卢悦,”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欠百灵的因果,要欠,也是我欠,你转一部分功德给我,我……”

    “不行!”朝源大怒跳起,“你当我守堂没试过吗?不是你的功德,就不是你的功德,天不可欺!”

    他又跟流烟仙子吵了一架,若不是缚龙他们帮忙得及时,削掉的,就不是发髻,而是脑袋了。

    流烟仙子的身体晃了晃,被卢悦和洛夕儿及时扶住。

    “天不可欺,我可欺是吧?”

    把流烟仙子扶回主位坐好,卢悦的眼睛在朝源和缚龙等人的脸上掠过,“只来了你们这些人吗?看样子,还不是太急。”

    “不不不,来了,都来了,后面我安排了三队……”

    后面的话,朝源没说完,屁股不知被谁踢了脚,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好,可是说都说了,怎么办?

    “三队?”

    卢悦似笑非笑的样子,让缚龙等人的心下都在打鼓,“那些人呢?夕儿,被你拦在了外面?”

    洛夕儿张了张口,从这些人的表情和态度上,虽然还不完全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可是隐隐的猜测,已经够让她愤怒了,“是,都被我堵在了外面。”

    除了一开始的九人,后面又来了两小队,现在一共是三十四。

    “把他们请进来吧!”

    卢悦忙了好些天,一口水都没喝上,现在殿内充满了茶香,她突然就想喝茶了,“让大家都想想,我若在里面一时死不掉,应该带什么东西,让日子过得更好。”

    ……

    被请进来的众人,根据朝源提供的星墟情况,迅速列了一个长单。

    时间不等人,他们就借着三千城的天音嘱,吩咐各方调货到仙盟坊市。

    天仙五万年寿,这漫长的时间,在那个充满了宇宙狂暴灵能的地方,她可能连五天都活不到,可是……

    谁也不忍在这时候,计较那么点东西。

    各种极品灵食、灵材以及他们觉得不错,可以当随葬品的宝贝,毫不吝啬地送出。

    忙完这一切,朝源眼巴巴地等着卢悦出来。

    不过,此时的她正在纪长明的闭关地。

    “这命牌……”

    纪长明拿着徒弟用冥玄石制出来的命牌,语气有些迟疑,“卢悦,你从哪弄到这种材料的?”

    “师父觉得这材料好不好?”

    “好!可是太好了……就不好。”

    纪长明后知后觉,这才觉得徒弟的语气不对,甚至神色也不对,“它能控人的神魂,你知道吗?”

    他跟傀儡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种控制活人命魂的东西,他也曾着力寻找过。

    “知道!”

    卢悦笑着把来时才弄好的三个命牌都收了起来,“师父,您放心,我不会拿这东西乱来的。”

    她把桃棺从鳄龙洞天拿出来,“这是我回去弄的,您帮我看看,阵法和大道符文,可有什么不对。”

    纪长明皱了皱眉,这长长方方的东西,不仅不好看,还有点像棺材。

    三个徒弟,卢悦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

    他按向一旁的机关,各种狂暴灵能和死怨之气在光罩中,冲向桃棺。

    半晌,看着桃棺上或隐或现的梵文流转,纪长明才大力点头,“不错,这个构想不错,你是准备把这棺材扔到有去无回海,接着超度所有与它接触的怨灵吗?”

    卢悦扯了扯嘴角,“师父,棺材里面别有洞天,您随我一起进去看看可好?”

    “……”

    纪长明有些无语,在这里面弄洞天,有意思吗?

    不过,他还是由着徒弟拉着,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棺前突然化大的木门里。

    咦?

    里面居然有个仙石屋?

    “这不是谷令则送给你的吗?”他是看着谷令则切的那块巨大仙石,“怎么放这里了?”

    “师父,这里面被我刻了空间法阵,几乎可以分为前院后院呢。”

    仙石屋居中,旁边留了两人行走的小道以通前院后院,唯一可惜的是,预留出来的前院后院,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您的那块灵泉之眼不错,帮我在这边上布个石泉,养几条锦鲤,放几株青荷……”

    有灵眼之泉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灵泉水,生活上,会方便很多。

    “我还打算,在前院和后院,再放几株养元兰和两盆小菩提。”

    卢悦决定,一会找仙盟多要些炼制随身药园的息元玉和五色壤,用它们在前院和后院各垒出一块地方,一个种上喜欢的灵果树,一个当专门的灵田,喜欢吃什么,就种什么。

    息元玉可以自动缩小空间,没有它,她想在这桃棺里过好日子,根本不可能。

    卢悦知道它难得,整个三千城都没两块,但是仙盟一定有,就是没有,把制好的随身药园砸了,也得给她弄出来。

    “你弄这些干什么?”

    纪长明不知徒弟想的更多,此时正瞪着眼睛,“还想去有去无回海?”

    他真是被她气死,“吃的亏还不够吗?仙界高个子多着了,你给我听好了,阴尊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老老实实呆三千城,要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

    空间阵刻画得非常稳定,转换灵能的大道符也不错,显然,徒弟不止有当大剑师的潜质,还有当阵法师的本事。

    只是以前她太懒,凡事又喜欢直来直往地用拳头。

    “跟师父一起闭关,学一段时间的阵法和傀儡术吧!”

    看到徒弟忽闪着清亮的眼睛看着他,纪长明又软语,“看看你师兄师姐,露露和黎景一个玩阵一个玩傀儡,比你拎着剑跟人家对着砍,安全多了。”

第一二四八章 引火烧身

    安全?

    卢悦的眼睛,稍有黯淡,这辈子,她的安全,可能只在这方天地里了。◢随◢梦◢小◢.lā

    天罗地网下,这是她能为自己谋的最好出处,甚至具体进去后,会遇到什么,都不能完全清楚。

    “师父!等酬悦山搬回来,有时间我一定跟你闭关。”

    师父的脾气不好,可是事关仙盟和天下千千万万的人,让他得罪,还不如她自己来,“不过现在,这转换灵能的大道符,若是一直这般流转,最后灵气太多,会不会把这里撑爆了。”

    这个?

    非常有可能。

    纪长明四望一眼,指向棺门,“这地方,刻个固灵、散灵的符阵,这样,即能固住里面的灵气,又能散逸多余的灵气。”

    “听师父的。”

    身为阵师大师的徒弟,卢悦手上的阵法玉简当然也不少,只是复杂一点的,她大都没认真看过。

    将要去那个不可测的地方,她再一次后悔没好好学一学。

    “师父,您身上都有什么制好的阵盘啊?都给我吧!”

    试验的再好,肯定都不能跟宇宙中的真正狂暴灵能比,卢悦时间上来不及,只能再次寄希望于师父,“师兄师姐还没回来,您就不怎么看得上我了,要是他们回来了,几句好话一说,您的好东西,肯定全是他们的。”

    “……你呀你呀!”

    纪长明被徒弟幽怨的语气逗笑了,“想弄好处就直说,把你师兄师姐还编排上,别以我不知道,露露和黎景对你百求百应。”

    “那您也对我百求百应吧!”

    师父弄的阵盘,只要是防御型的,一定能帮她撑上一撑。

    她的阵法虽是半吊子,总比什么都不懂强。

    桃棺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布的,真出问题,改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纪长明被徒弟摇的头晕,实在撑不住,摸出一个又一个阵盘,“你师姐那里,肯定是用不着的。”说到吴露露的时候,他也不知是欣慰好,还是遗憾的好,“黎景鬼精鬼精,也就你……”

    他真是愁啊!亲手收的徒弟,跟那两个比起来,聪明也成了蠢笨,好像从来都只会拎着剑冲前头。

    “算了,都是你的。”

    “……”

    卢悦又不是傻了,自然听出师父话里的恨铁不成钢,默默把六个阵盘及附带的阵旗接过来,可惜师父这次弄的全是杀阵,只能便宜林芳华他们,“师父,人生是没有完美的,没我的时候,您不是更闹心?”

    这?

    臭丫头可真不会说话,太扎心了。

    纪长明永远忘不了,当年为了收一个徒弟,急到什么程度。

    “就会气我,就会窝里横!”他气恨恨地在徒弟身上拍了两下,“东西你也得了,赶紧走吧!”

    真把她往外赶?

    卢悦赖着不走,反正师父打的也不疼,“师父,我现在对大道符特别有兴趣,您再帮我把这把伞也给弄上吧!”

    极品的防御法宝,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战利品,要不是怕刻大道符文的时候,把里面的防御阵纹给弄坏了,她都自己干了。

    纪长明跟徒弟计较不起来,一把拿过来,手上灵力一动,很快就上手。

    “让你多学点东西就是不肯,回头我就跟你师兄师姐们说说,谁都不准帮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师父说的话和做的事,正在自相矛盾,卢悦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不过笑着笑着,眼中的酸热却差点挡不住。

    好在师父的注意力全在那把半透明的蓝伞上。

    卢悦仰了仰头,才把万千情绪按下去,“您再说也没用,我有的是办法,哄他们帮我做事。”

    “……”

    纪长明斜了徒弟一眼,“我想到了,你这破院子还缺防御法阵。”臭丫头要真去有去无回海,他也没撤,大道符文确实能转换灵气,可是若是太过猛烈,谁知道,这桃木的,能不能经得住。

    “上次炼了四灵傀儡,回头有时间,为师帮你安上。”

    “现在没时间吗?”原本,她是准备把桃棺装进仙盟提供的棺材里,得双重保障。

    那东西的防阵肯定也不错,要不然,留下记录的功德修士,也不会见到无数棺材了。

    但师父的东西,卢悦还是想带着,“那四灵傀儡是我上次从忆埋绝地给您的材料所制吧?您快点帮我安上,我再告诉您一个惊喜。”

    “小样,还敢跟老子讲条件?”纪长明被她气乐了,“先说什么惊喜,要是没有,哼哼,老子的四灵傀儡,你就别想了。”

    “洛夕儿那里……有一道大道火符。”

    什么?

    纪长明鼓了鼓眼,“你要是敢骗师父……”

    “师父,我骗谁也不能骗您啊!”

    献祭百灵,卢悦不敢告诉师父真相,仙界谁都知道,人屠子纪长明的脾气向来火爆,真说出来,到才真的劫难……

    她的劫难,师父的劫难,三千城的劫难,甚至是天下人的劫难。

    “师父,您快点帮我弄吧!弄好了,洛夕儿的火符,就会给你了。”

    有火符研究着,老头就会在这里,再好生呆一段时间。

    紧接着就会有木符、水符、金符、土符,甚至紫电祖师的雷符。

    卢悦的心里苦苦涩涩起来,师父会越来越厉害,可是她的时间却不够,若是能再给一个月……

    “行行行,师父马上帮你弄好。”

    纪长明忙加快手上的动作。

    卢悦慢慢转到师父平时起卧的地方,把该留的东西和话,都抓紧时间留好。

    若是能在那破地方,活过一年,后面的,她就有信心,一直保下命来。

    几千上万年后,或许大家就有办法,利用她和姐姐的双生之体,把她再弄出来。

    等卢悦再次出来的时候,纪长明已经把该干的活全都干完了。

    “走走走,找洛夕儿。”

    只是门才开,就见洛夕儿正在他门前绕圈。

    “找卢悦?”纪长明笑了,两丫头感情好,他喜闻乐见,“把大道火符给我,你想把她带到哪去就带到哪去。”

    “噢……”

    洛夕儿从与师父一起在卢悦书房收拾的东西里,摸出他要的火符兽皮,“前辈,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您……”

    “行了,我师父比你明白。”卢悦一把夺过塞到师父手上,“师父,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纪长明都没抬头看她俩,石门便轰然关上,只余两个傀儡闭着眼睛,靠在两边。

    “走吧!”卢悦拉住洛夕儿异常冰凉的手,把她拽出去,“那些人弄的东西,你看了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买得起。”

    洛夕儿在半空中拉住她时,声音嘶哑,“卢悦,百灵献祭只要你不同意,就没人能逼你,你……”

    “不同意之后呢?”

    “……”

    洛夕儿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来。

    百灵战场有秦天,有好多人的命,有好多荒兽的命,有无数外界难得一见的灵草仙草……

    “别傻了。”

    卢悦帮她擦了把眼泪,“我过不了自己的心,你也过不了,同样,流烟仙子也是。”

    她们能顶得一时,却顶不了一世。

    世界就是这样,对心有底线,或者善良的人,好像更残酷一些。

    “也别掉金豆子了,我还没死呢。转换灵能的大道符文,我已经弄好了,若是能在那里撑过一年,可就指着你们将来强大了,把我弄出来了。”

    如果说不羡慕洛夕儿可预期的将来,那肯定是假的,可谁让路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呢?

    “走吧!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卢悦的眼睛泄出一丝杀意,她同意献祭是一回事,可是朝源带着一堆的人来逼她,那就是另一回事。

    ……

    朝源终于等到卢悦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两个时辰,却是流烟仙子中途把她们截走了。

    若不是她们就在灵昭殿的后殿,朝源真想杀过去。

    现在的时间,真是很紧了,眼看一天过去,今天的天又要亮了呀!

    他在殿中一圈又一圈地绕,恨不得马上离了这里。

    一直到现在,三千城也没人给他们一杯茶,好像苏流烟和洛夕儿把他们全忘了似的。

    卢悦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焦急难忍的样子。

    “卢道友,东西已经办好了,你……可随我们走了吗?”

    朝源变脸变得也很快,深知在这最后一天里,不能再出岔子。

    “东西办好了?”

    卢悦拿过他们弄好了的单子,半晌之后,她望着等待的缚龙等人抖了抖手上的东西,“诸位前辈,觉得我卢悦就值这些吗?”

    当然不!

    “小友还要什么?只管说来。”

    朝源在大家望过来时,显得异常诚恳,“不论什么,只要我们有的,定然……”

    “我若要你的命呢?”

    卢悦突如其来的话,让朝源还剩下的漂亮话,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她,非常想如面对流烟仙子一样,大义凛然地说,只要她能同意献祭百灵,要他的命就拿去吧!

    可是他张着口,却不敢说了。

    女孩幽深的目光,似乎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我生平最恨被人逼迫,你却接二连三,除了逼我,还带人逼到了三千城。

    就要献祭百灵了,您总不能让我带着不甘和恨进去,所以……”

    “慢!”

    朝源生怕她把后面让他死的事说出来,“天地良心,三百多年前,老夫就在找办法,七年前,三年前,甚至几个月前百灵石盘的震动,老夫都不曾找过小友。”

    一开始,他是真的没想过找她,一直以为只要像以前那样等着就行了。

    “现在……,若不是到了实在没办法,我朝源又怎么会……”

    “再多的理由,也无法掩盖阁下把我逼到无处可走的路上。”

    卢悦打断他的话,“身为仙盟守堂长老,唯一知道百灵献祭的人,这么多年,你们不思进取,不想其他办法,只等着把功德修士的尸体送进去,没有尸体,你们又来什么天下为重!既然天下为重了,那阁下就为天下牺牲一次,先平我的心吧!”

    “……”

    朝源张了张口,却不知还有什么话能反驳她。

    因为献祭,不仅她恨了守堂,就是缚龙这些人,也因为要献祭的是她,而对他多有埋怨。

    可……

    百灵是天下人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啊!

    守堂长老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凭什么……

    “前辈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过份了?”

    自然!

    到口的两个字,他却说不出来。

    这里谁都不是傻子,他能说什么啊?

    蝼蚁尚且偷生……

    “那要怎样,道友才能放下不甘和恨?”半晌,朝源才找回脑子,语气特别苍凉,“你说出来,老夫能做的,尽量帮小友做好。”

    “能做的做好?”卢悦丢下手中的长单,由着它落地,“身外事,你帮我做得再好又如何?”

    “……”

    朝源抖了抖唇角,面如死灰。

    面前的人是魔星,自己不得好,就是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怪不得缚龙这些混蛋,一直到现在,一个屁都没吭呢。

    可恨!

    他的眼睛望向诸人的时候,该表达的意思,全都表达了。

    被瞄到的缚龙、长泰等,心头俱是一颤!

    这世上的道理,他们谁不懂,可是有些道理,真要落到自己头上……

    “卢悦,换一个实惠的条件如何?”

    缚龙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终是一叹,“换一个对三千城、对谷令则、对逍遥门都实惠的条件,比你要朝源的命,是不是要更好一些。”

    “对对……”

    接口的人不少,不过,他们在卢悦幽深的目光下,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

    “实惠?”

    女孩冷笑的样子,让观澜仙子深觉不好,“诸位前辈是觉得死物件可以买我的命是吧?那你们的命,是不是也可以买?”

    这?

    没人敢笵这句话。

    “既然大家的命是平等的,我要为天下大义而死,你们……”

    除了朝源,所有人的心,俱是一沉。

    “让诸位前辈,一起为天下而陨,这要求不现实。”

    卢悦冷笑的样子,没让他们心头有一点放松。

    一念佛,一念魔,小丫头本就叫魔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果然,她的话头一转,“不过,一想到,我拼死拼活却要去献祭,而那些什么都不用做,只因为投了好胎,是诸位前辈后裔,便可横行各处的二世祖,心头的不甘与恨便会日重。

    那么,大家有来有往,除了要身陪的朝源,把你们喜欢的直系后裔,各舍一个出来吧!”

    。

第一二四九章 说好的一起

    肉不割到自己身上,谁知道是怎么疼的?

    表面理解的疼向来轻飘飘,嘴上的唏嘘也只是动动唇罢了。

    卢悦一恨守堂长老不作为,既然怀疑了百灵与有去无回海可能有联系,怎么就不能再查一下?

    二恨这些人,仗着人多仗着势众,到三千城来逼她和流烟仙子。

    虽然他们目前为止,基本没附和过朝源,可是来了就是来了,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天下大义,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一向无往而不利。

    那今天,就让他们尝尝,当大义之刀挥向他们自己时的感觉。

    有时候,只有痛了,才会学乖!

    缚龙等人都在卢悦眼中看到那一抹疯狂,联系小丫头在仙盟坊市要放下功德杀人成魔,谁的心里,都不敢有一丝侥幸。

    可是让他们把一向疼爱的直系后裔送出来……

    只要一想想,就止不住地扯着心脏痛。

    仙人血脉向来难以流传,为了求一二后裔,曾经的他们付出了多少啊?

    哪怕没有直系后裔的缚龙长老,脸上都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是个人都有亲疏远近,他是看着那些孩子长大的啊。

    “我没有直系后裔,我……只有一个徒弟。”观澜仙子的脸色非常不好,“卢悦,你要把我的唐舒也带着走吗?”

    什么?

    卢悦盯向这个观感向来不错的仙子身上。

    因为她和师父人屠子的交情,当初在百灵的时候,唐舒把能给的方便,几乎全给了她。

    第二次眼睛出问题,神魂在阴火中煎熬,连拂梧师父念经都不能完全止痛,也是唐舒第一个在天音嘱的公示栏上请求,所有受她恩惠,在仙盟坊市从阴尊和噬鬼手上逃过一命的人,抽时间为她祝祷平安。

    那些念力,终是化成了功德之光,把她从阴火的煎熬中解救出来。

    “唐舒从不曾借前辈的名号在坊市横行,她虽是您的徒弟,可她不是二世祖。”

    不仅不是二世祖,反而因为是这位观澜仙子的徒弟,要比旁人更努力。

    卢悦见过唐舒在百灵战场有多拼,也见过她身为仙盟执事,四处奔忙,想要周全一切的艰难。

    “是,我徒弟不是二世祖,可是她是我唯一的后人。”

    观澜仙子太清楚仙盟的某些人了,真让卢悦把他们的心肝宝贝逼死,仙界的大乱不远,而三千城更讨不了好。

    “我想,她如果知道,你要去献祭百灵,一定会愿意陪你一起的。”

    到了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徒弟和卢悦的交情,寄希望面前这孩子的理智还有的三分。

    “……”

    “……”

    长泰、陌阡等人的心,随着卢悦不停变幻的神色而起起落落。

    唐舒与她的私交向来不错,要是……

    每个人的心里都抱了一份希望。

    他们虽然不像八莱那般,把严家爵当命根子般捧在手心里,喜爱的后辈,也是生命的延续,也疼爱得紧。

    可哪怕八莱,他的心中,难道就没有天下大义吗?

    亲儿亲媳的陨落,才是他转变的源头,他惶恐生命的无常,才更紧张严家爵。

    “卢悦,如果那年八莱长老未死,你觉得严星舞现在是什么样?”

    观澜仙子的声音悠悠,“你说,她会不会也是仙盟坊市到处横着走的纨绔?还有谢天谢地……”

    说到他们,她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明博长老,“他们固然有各种不足,可是你不能否认,八莱和严家爵陨后,是他们养大了严星舞,是他们教导了她。”

    “……”

    卢悦闭了闭眼,严星舞是她的徒弟,她不能否认,在没有她时,谢天谢地两个家伙,把小丫头教导的不错。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再睁眼时,那黑亮亮的光,让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既然狠不下这个心,既然刀气已然刺得他们变色,那就见好就收吧,“诸位前辈请入后殿,跟流烟仙子,商量那‘实惠’,该怎么给吧!”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

    “慢!”卢悦盯住就要跑的朝源,“他们可以去,您……就不必了。”

    什么?

    这一次没人敢再帮朝源说话了,引火烧身之痛,没人敢再碰,陌阡长老甚至把观澜仙子先拉着走。

    朝源眼睁睁地看着大家就这么把他舍了,脸上一阵扭曲,转身时,眼中的杀意再也掩盖不住了。

    为了天下大义,他堂堂守堂长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莫不是她真的以为,他就是比她小?

    “现在才想起来杀我?”

    卢悦脸上的冷然一闪而没,“是不是太迟了?”

    这老混蛋,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动了杀心。

    至于为什么没杀,不用说,都是因为百灵战场的狗屁规则。

    没哪个高高在上的长老级人物,能适应被压到元婴初期的修为,更何况,还要跟那些荒兽挣命。

    “把我弄死,你的心就能不恨?就能甘心?”

    “不能!”

    “那你……”朝源睚眦欲裂,“你的道心呢?别人无辜,难道老夫就……”

    “你不无辜!”

    卢悦打断他的嘶吼,“朝源,你动不动就让别人问心,那你问过你自己的心吗?你问问它,是不是无辜?”

    “……”

    朝源的面色瞬间发白。

    “那位传下位子,到有去无回海再也没回来的守堂长老,你们后来为什么不找找?明明知道他怀疑了什么,你们又为什么不接着查下去?”

    卢悦盯着他,“守堂长老可以调动整个仙盟的力量,可是你们却只顾自己快活,只等着不劳而获!”

    若不是他们太懒,太蠢,又死捏着守堂真正的秘密,不告诉别人,她可能根本不用去献祭。

    “朝源,你怪我之前,为何不怪怪你自己?你说你三百年前,便在想办法了,可是你的办法,只是寻找其他无名无姓的功德修士,让他们献祭百灵。午夜梦回,你问过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吗?”

    这?

    朝源踉跄着后退一步。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

    守堂虽不为外人所知,可是仙盟的哪个长老,敢对他不恭敬?

    仙盟一切资源,守堂长老拿的才是大头。

    刚刚入主守堂,知道百灵献祭的秘密时,他也不安了好久,想护一护那个蠢得可怜的功德修士,可是……

    朝源慢慢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孩,也是功德修士,为何就不能蠢一点点,明明他们该是一样的啊!

    “我不想死。”

    聪明人,只有以利诱之。

    朝源执掌守堂后,云淡风清了几万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俗人一个,“你不是想查有去无回海和百灵之间的关联吗?我可以帮你,因为有些东西,只有守堂长老的口口相传,只有我知道突破点在哪,别人做……,事倍功半。”

    果然跟她留了一手。

    卢悦眯眼的时候,杀意不减,“你们该死!”

    “我们该死?”朝源落到如今之境,反而放开了,“呵呵!道友说错了,没有我们守堂,这世界早在多少年前,便是外域人的天下了。”

    再不摆功,他就要真的死了。

    “古仙灭世,是我守堂祖师宥鸣以圣者域守护星空,直至这方世界重新回复秩序,他老人家云散前说的清楚,功德修士受诅咒……”

    “诅咒你奶奶!”

    卢悦大怒,百灵得惠的是谁?功德修士的献祭又是为了谁?

    别人都没受到诅咒,就他娘的功德修士倒了霉?

    老天是在告诉她,人善天也欺吗?

    “宥鸣是宥鸣,你是你,有你这样的后辈弟子,我要是守堂祖师,一定会半夜爬出来把你掐死。”

    “掐死?哈哈!”朝源面容扭曲,突然放大了声音,“掐死了我,守堂所有口口相传的东西,你们就等着尘归尘,土归土吧!”

    既然缚龙那些混蛋不在乎他的命,想要装聋作哑的混过去,那干脆一拍两散。

    “朝源……”

    看着这样像疯子的老头,卢悦嗤笑,“你的长老风度呢?你的道心呢?怎么?在性命面前,它们被狗吃了?”

    说到这里,她也知道,真不能再刺激了,再刺激下去,人家真能破罐子破摔,由道转魔,“如果我跟你说,我就是想试试,你若落到我这境地会是什么样,你信吗?”

    “你……”

    大怒大愤大喜后,突如而来的羞耻和希望,简直让朝源站不住,他扶住一旁小几的时候,死死盯着卢悦,“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到它了吗?”

    巴掌大的冥玄石命牌在她手中,“我不想死在百灵,我也不认为,我就一定会死在百灵,如果老天真要让我那样死,当年出百灵战场的时候,百灵的天道就不会示警。”

    卢悦把冥玄石命牌扔给他,“滴一滴眉心血,它就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命牌。”

    最好最好的命牌?

    什么意思?

    朝源抓着命牌,呆呆地看着她。

    她居然还想活着出来?这可能吗?

    以神识打量完命牌后,他‘咕’的一声,咽了一口吐沫,做为守堂长老,他的见识比别人多,这似乎是仙界早就消失了,能控人神魂,定人生死的冥玄石。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哪怕他这个金仙大能,也不敢说能在宇宙各种狂暴灵能的冲击下,活过一年,她……

    “卢悦,我承认我对不起你,可是……”

    “没有可是!”

    卢悦再次打断他,“如果我在那个献祭的地方,一年之内死了,万事皆休。只要你不是想不开的找三千城晦气,没人管你,也不会有人动这命牌。

    如果……

    我活过了一年,它就会在流烟仙子手上,你要竭尽全力助协助三千城,救我出来。”

    “我凭什么相信流烟不会因你而公报私仇?”

    朝源万分心惊,那个人,可是真的对他动过杀心。

    “凭什么?”卢悦似笑非笑,“凭我的命,在仙子眼中,比你的值钱,凭她比你有操守。”

    “……”

    朝源无言以对,魔星卢悦的命,大概在很多人眼中,都比他的值钱。

    只要她真能挺过一年……

    他抖着手,破开了自己的眉心,一滴血落下,冥玄石命牌上的红芒一闪而没。

    朝源小心地递还给她,“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

    ……

    从传送阵到仙盟坊市,一行人的速度极快,只是才出坊市,所有人却都定住了脚。

    飞渊一身大红,半浮身体,挡在他们去守堂的必经路上。

    “说好的,一起!”

    他慢慢飞向披着月白斗篷的卢悦,眼中还带了一抹笑意,“撇下我之前,你问过我吗?”

    他不由分说,拽下她的斗篷,扔给一旁的洛夕儿,把一件大红色的给她披上,“卢悦,师姐,我一直心悦你,嫁给我吧!”

    “……”

    卢悦呆呆地看着他,她没想过,经过幻玉符后飞渊还会来,“你不该来。”

    “可是我不来,你就要走了。”

    一群人被他眼风扫过,默默退到一旁,甚至流烟仙子还细心地给他们打了个隔绝一切的结界。

    “你放心!”飞渊眼含笑意,“我不仅在青冥海留下了精血,就是妖族那里,也留了两滴,鲲鹏一族不会因我而没,我四叔他们,也总会飞升。”

    他又摸出一套大红的喜服,“换上吧!我们一起。”

    “换上可以。”卢悦望着那套大红喜服,心下的某个地方,酸酸甜甜又涨涨,“可是,你得在外面等……”

    “不!”飞渊伸手按在她的软软又有些失血的唇上,“百灵是自功德修士和鲲鹏一族始,我想,应该自我们而终。”

    如果是宿命,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卢悦,如果是命,我们一起去迎、去改、去逆。”

    他的指腹,在她的唇上慢慢轻轻地描划,“我舍不得你。”改不掉,逆不掉,那就死生一起。

    唯一遗憾的是,被幻玉符影响的时间有些长,他来不及把洛天意揍一顿了,“你想想,要是你在那里面永远睡过去了,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外面,该有多可怜?”

第一二五零章 交杯酒

    爱是什么?前世债今生缘?

    一身红装的卢悦再出现在飞渊面前时,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漂亮吗?”

    “漂亮!”

    女孩的笑容在红色喜服的衬托下,更添明艳,飞渊只看着她,眼角眉稍的欣喜便遮也遮不住,“世上没有比你更漂亮的新娘了。”

    爱是盟约,是习惯,是愉快,是难过,是陶醉……,是完全可以遗忘自己的东西。飞渊知道,有她在,他就不会后悔。

    “大概这一天,新郎都会这样称赞新娘。”

    哪怕被天地所负,她还有一个可真正共付生死的爱人,这就够了,卢悦不敢再贪心,“飞渊,你能赶来,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心圆满了,那其他的事,就不重要了。

    ……

    “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仙盟的上空,白日星现,那流转的星月之光,美轮又美奂。

    所有看到的人,都在抬头议论,慈航斋一直闭门念经的拂梧听到外面的喧哗,终是感觉不对,冲出时见那满是星光的世界,心下猛然一跳。

    每隔几千年,仙盟那里好像都有这么一出,只是以前都放在黑夜,没像现在这样落在白天,弄这么大阵仗。

    现在……

    拂梧强自抑住那种说不得的心悸,飞快地掐动手指,半晌颓然松手。

    徒弟在青冥海,按理说不会……

    看着天空异象,拂梧的眼睛慢慢花了,那里好像变成了徒弟娇俏的笑脸。

    是——果然没躲过吗?

    拂梧慢慢抬手,想要再摸一摸徒弟,可是波纹一闪,所有一切,尽在眼前消去,她刹时泪如雨下。

    “师姐,你怎么啦?”

    拂玥惊慌的声音,让一直关注拂梧这边的拂琰等一齐冲来。

    她们谁也不知道师姐这些天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月前从天音阁回来后,都要她们用佛法帮忙才能压制满腔杀意。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姐妹说?”

    这是拂玥第二次看见师姐哭,这一刻,她的心真是痛了,“是拂霞……西门姐姐那又出事了吗?”

    虽然西门韶早就离开了慈航斋,可是在她们姐妹心里,她还是她们的师姐。

    “我徒弟走了。”

    拂梧无法纾解心里的悲痛,自古最伤心事,莫过白发送黑发,她们师徒的相处,虽然在一开始,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洒脱坦荡又娇娇俏俏的小丫头,能招住惹谁?

    她被人称做半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聪明绝顶的徒弟,一步步落进天罗地网里,连想帮她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早知道,就应该一起去青冥海,拂梧的泪,滚滚而下。

    ……

    守堂禁地,可以送棺的石镜已经跟星墟联通了,甚至在这一头,流烟还能隐隐感受那份亘古荒凉的气息。

    一具又一具寂寥的石棺渐现眼前,挖心之痛,如潮水般袭来。

    已经没时间了呀!

    紫电陨时,她没在跟前,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她要把三千城,她曾寄予最大厚望的两个孩子一起送走。

    她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的软弱露于人前,可是……

    “卢悦,不要让我恨你。”

    洛夕儿抱住将要走的人,“不要在里面睡着了,不要只顾你们自己,想想我们……”

    她不想哽咽的,怕卢悦和飞渊心里难过,可是怎么也忍不了。他们大红的喜服,刺得她眼痛心痛。

    “别哭了,夕儿,帮我照顾我姐,照顾泡泡,照顾芳华和星舞他们。”

    “他们想要你照顾,他们会恨死我的。”

    洛夕儿的哽咽变成了嚎啕,“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她死死地抱着她,不想放手,可是后脖处一痛,她带着满脸的泪,倒在卢悦身上。

    “对不起!”

    卢悦知道,这么突然走,留给她的是什么样的难为,“仙子,对不起,我要走了。”

    那个地方,已经在隐隐地锁着她,再不走,万一……

    流烟仙子扶住晕了的徒弟,想说保重,可是她张了几次口,都怕冒出的声音,如徒弟般,变成嚎啕!

    “走!”

    飞渊也感觉时间越来越紧了,桃棺已经开始晃动,他一把拉住卢悦冲进去,那股无名拉力瞬息袭来,这一次根本没用朝源动手,石镜上的蓝芒一闪,便把桃棺扯了进去。

    流烟再也扶不住徒弟,可是旁边的观澜刚想伸手,便被她的厉色所打断。

    “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

    她没有倒下,死死盯着桃棺如流光般远走,盯着石镜回复成原本样子,“从现在开始,不准一个人踏进百灵。”

    她没按卢悦最开始说的,尽可能的给三千城要好处。

    那好处,她不稀罕,更要不出口。

    “五百年时间,不管生死,我都要卢悦和飞渊回来。”

    活着回不来,那就死了回来,反正她不能把他们留在那样的地方,“我三千城……有他们的埋骨地。”

    她带着徒弟冲出仙盟,冲进坊市,直入传送阵。

    洛夕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慈航斋的坊市,她的斗篷被师父戴好了,可以隔绝一切神识的探查。

    在这个没人能看到的地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

    “这是最后一次。”

    流烟很是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夕儿,以后,记着不要哭了,这世上,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

    洛夕儿何尝不知道,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可是一想到,那两个穿着喜服,一起笑着走了的人,她就忍不住。

    卢悦一个人进去,她伤心,卢悦和飞渊一起进去,尤其是穿成那样,她就更伤心了。

    “师父,我以后还想哭,等他们从……从那里回来,我一定呆他们家里,哭个三天三夜,把他们哭得求爷爷告奶奶。”

    流烟无声一叹,拉住徒弟的手,走出坊市,直入慈航斋。

    “卢悦和飞渊的命牌?”

    拂梧拿着两个巴掌大的冥玄石牌,小心地转了两下后,望向掩形而来的流烟,“她要我做什么?”只要徒弟能活着,不管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怀疑百灵……才是有去无回海存在的起始地,百灵战场的天道是假天道,那一年,她在里面要出来,百灵示警的时候,她说,她看到了好多人在吵架,打得也厉害。”

    “……”

    拂梧眼中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她说,献祭百灵,大义归大义,恐惧归恐惧,甚至不甘和怨愤也一样压在她的心头。而仙人求道,说到底,求的是长生,那般让自己以献祭的方式陨落,就是圣者,也一样会不甘。”

    卢悦比她们好,见过至少两位古仙圣者。

    “从古仙遗留下来,专门阴阴尊的一些东西来看,当年的人,也早一步,查觉到他将来的存在和成长。”

    流烟仙子转述卢悦的话,“她说,她不想在阴尊被她灭得差不多后,再过个几千上万年,她和飞渊再成为有去无回海的新主人。

    所以,她要请你这个当师父的,把这两块命牌,放入大雄宝殿,也许每天听着经文,可以稍减心中戾气。”

    ……

    桃棺里,卢悦和飞渊都是好一阵头晕,虽然做了种种准备,可是强烈的失重感和大量流失的灵力,都让他们好不适应。

    飞渊顾不得细看她打造了好长时间的院子,拉着卢悦直入再被流烟仙子改造的仙石屋。

    那里无数的符文正在流淌,显然正在对抗着什么。

    仙石门轰然关上的时候,二人才软坐于地。

    “你不该跟来。”大红喜服衬得卢悦的脸有些白,“对不起,都是我拖……”

    “这种话永远不要再说了。”

    飞渊打断她的话,搂住时轻声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呢。”

    虽然没拜天没拜地,可他们夫妻对拜已经成亲了,他好高兴,“从现在开始,外面的事,我们都不要想了。”

    “我怕你……将来后悔!”

    卢悦伸手轻抚他同样有些发白的脸,心中难过,“飞渊,喜欢我,大概是你这辈子做得最错……”

    “胡说,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

    飞渊抓住她的手,在脸上摩挲,“你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我跟你在一起?”

    “没人羡慕!”卢悦慢慢把脸埋入他宽阔又温暖的胸膛,声音涩涩,“只有你这个傻子。”

    “谁说的?”飞渊不知道曾经多愁她被抢了,“别的我们不说,洛天意呢?他肯定羡慕死我了。”

    某人语气中有浓浓的酸味,让卢悦心下一顿,“他不会!”如果不说清楚,她怀疑这个小气的,会动不动把洛天意拎出来。

    “他从来不敢跟我说,他喜欢我。”

    短短时间,不仅身上的灵力在消失,就是身体的力量,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抽走,卢悦苦笑,“因为洛家不同意,因为他自己也害怕。”

    她不否认,洛天意对她情深一片,可是,有些感情,跟生命跟家族比起来,是可以舍去的,而她就是那个可以有,也可以无的。

    “洛家不是都不在了吗?”飞渊有些迟疑,“他……”

    “洛家在他心里,他们比我重。”

    “那你……遗憾过吗?”

    遗憾过吗?

    问的这么小心翼翼,卢悦慢慢地笑了,“我为什么要遗憾?我一直像夕儿那样,把他当哥呢。”

    与洛天意的缘份,来自于夕儿,她可从来没想过让好朋友为难。

    人都有亲疏远近,她一直走在刀尖上,哪怕洛夕儿自己跟着她时,都天天担心这担心那,真要碰了洛天意,好朋友得为他们活活愁死。

    飞渊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言,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洛天意一下下。

    “其实……二师兄也挺好的。”

    他知道,有无数的人,因为师姐的优秀而看不上他。

    “原来,你这么不自信啊?”

    卢悦往他身上更靠了靠,“二师兄就喜欢他的剑,”想到剑疯子师兄,她忍不住翘起嘴巴,“谁将来要是喜欢上他,那可惨了,还得跟弦月吃醋。”

    “……”

    飞渊想想二师兄天天抱着弦月的样子,忍不住莞尔,“那明石呢?”

    “他?”卢悦眉眼弯弯,“他长得有你帅吗?”

    飞渊被夸的嘴巴咧开,不过还是口不对心,“咳!那天地门的伊泽呢?他长得挺帅的。”

    “他真正喜欢的,是安巧儿。”

    有些事,旁观者清,“画扇师尊也喜欢安巧儿,伊泽师兄……,当年只是太年轻,不清楚自己真正要的什么。”

    可惜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想要再找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卢悦从没想过,飞渊还曾不放心伊泽,“在堕魔海,刚听到他是天地门弟子时,我就把他打了一顿。”

    后来更是明里暗里,阴了他好多下。

    卢悦有时候很感慨,她真的如师公师父想的那样,成了伊泽师兄的磨刀石,从堕魔海出去的是真正的如玉公子。

    “飞渊,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别人再好也与我无关。”

    人心莫测,她连自己的心,都不能完全把握住,又如何能完全相信别人?

    如果有说例外,只有身边的他。

    卢悦喜欢他在身边的这份安全感,斜眸而笑,“听过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心相许的故事吗?”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被他救过多少次。

    在别人眼中,最开始的飞渊,只是她的灵兽,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没了养母一家,飞渊从一开始,便是她心之彼岸,是唯一可以安心呆着的地方。

    “飞渊,在我心中,你比世上很多很多人,都好,不要妄自菲薄好吗?”

    鞋穿到脚上,到底合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世上,能陪她死生一处的,也只有他。

    “我们的交杯酒还没喝,喝一杯交杯酒吧!”

    卢悦害怕再这么坐下去,他们要没力气起来,把那杯有特殊意义的酒喝下去了。

    “对,我们喝酒!”

    飞渊虽然想就这么抱着她,坐到地老天荒,可那杯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他拽着旁边的仙石架,借力站起的时候,把她也拉了起来。

    早就准备好的食盒,就放在卧房玉塌旁。

    卢悦正正经经地在玉塌上坐好,飞渊轻按食盒的机关,很快四四方的食盒便动了起来,变成小几,一壶酒,两个玉杯,四盘点心正在小几的中央。

    “卢悦,喝了这杯酒,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们都在一起。”

    卢悦笑着端起他刚倒好的酒,先碰杯,后勾手,“飞渊,我心悦你。”

第一二五一章 风云再起

    百灵战场好像天漏了的大雨,终于歇了下来。

    所有烦躁不安的荒兽,这一会全与人修一样,抬头远眺被洗过一遍的蓝天,相比于前些天,那里好像焕发了另一种特别的生机。

    嘶!

    十五阶的擎天蛇狠狠吐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前两天那种好像要塌了的感觉,却不像是假的。

    百灵似乎不是它一直以为的那么安全,既然如此……

    它第一次不在预定狩猎的时间里,挪动自己像山一样的身体,也不管那些看到它,就急忙逃窜的修士,直往看好的方向去。

    数十年前,它好像听六法珠垂丝妹说过,碰到一个玩针的人修,那修士身上有大獒和海霸的信物。

    他们两个与人修一起离开了百灵,日子似乎过得不算差。

    百灵战场里,所有的十五阶,都默默关心他们出去以后的日子。

    海霸比较精明,不像蠢獒,才出去就暴露了行藏,若不是带他的女修人比较好,肯定早死一百遍了。

    擎天蛇过江过河,一路前行。

    它知道,海霸后来跟随的女修,也是大獒跟随女修的朋友,他们出去能得平安,那……

    下意识里,它想去看看那个修士,看看他是不是也算好人,如果人还不错,能不能商量商量,在他出百灵的时候,暂当灵兽,签个平等契约?

    ……

    “飞渊,我心悦你。”

    这句话,卢悦从来不曾真正说出来,因为飞渊是妖族,寿元是以万计的,而她是人修,若是不努力追求大道,顶多三千年,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她攒着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在这个可能有今天没明天的地方,她也不再矜持,放下酒杯,倒先勾了飞渊的脖子,在他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下,先一步吻了上去。

    温温软软中又带点辛香酒味,莫名有种别样的香甜。

    这?

    卢悦的脑子一时有些懵,她都不知道,原来唇也可以有这种味道。

    咚咚咚……

    虽然身上无力,可是两人的心跳还是在这一刻,一起又慌又乱起来。

    哐当!

    桃棺不知怎的,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的一颠。

    两人都没站稳,一齐跌倒在玉塌上。

    “别怕!”飞渊紧紧搂住她,声音很有些颤抖,“我在这里。”

    他终是无用到只能陪着死,不能护着了。刚刚才有的旖旎,此时全被心痛所淹。

    妖族强横的身体,似乎全被抽离,昏沉的感觉越来越重。

    “不怕,有你在的地方,我都不怕。”

    朝源一定是骗了她,这里根本不像玉简描述的那样。

    所有的准备,都是无用功。

    卢悦只痛心,她把飞渊连累死了,“飞渊,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找到我。我也一定早早嫁给你。”在限入黑暗前,一滴泪从眼角流出,“我给你做真正的新娘。”

    “……好!”

    飞渊慢慢吻上她眼角泪珠的时候,其实脸上也已冰凉一片,他努力挪动身体,以抱的姿势,把她紧紧拥着。

    限入黑暗中的两个人,其实并不知道,此时的桃棺,已经冲出了石棺群,往星墟更深的地方去。

    ……

    守堂前,缚龙等人一直沉默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等什么,或者不放心什么。

    从不让他们操心的守堂,第一次在世人面前现世,却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那两个身着喜服的孩子,就那么被他们送进了回不来的地方。

    “还请朝源兄,把守堂一直秘不示人的资料,都交出来吧!”

    守堂长老的性格缺陷太明显,虽然不知道卢悦最后为何又放了他,可是陌阡再也不放心,“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着……”

    “我守堂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朝源一口拒绝,环视大家,“各位……与老夫其实一样,谁也没比谁更高尚。”他扔出几片玉简,“百灵和有去无回海的怀疑,全在这里,你们可以随意看,其他,就不必了。”

    有大家帮着一起找百灵和有去无回海的关系,他还省心了。

    朝源丢下他们,直入自己的修炼的偏殿,他想试着把冥玄石命牌中的命魂收回来。

    “先捡紧要的做吧!”

    缚龙叹口气,守堂一脉相传,很多秘事,又是口口相传,他怕万一把朝源逼急了,干脆又像在三千城时那样,破罐子破摔,“守堂以后……,我们都看好便是。”

    慢慢套话,慢慢摸底,比一下子剑拔弩张到无可收拾的好。

    “有去无回海那里,我们五家,各派一人前去查看。”

    他动作极快地复制朝源丢下的玉简,给大家分派任务,“三千城……”从流烟和洛夕儿的反应上,谁都能看出三千城的态度。

    现在大部分人还在忙着搬山,根本不知道实情,回头要是知道了,后果……

    “这段时间,大家约束弟子,尽可能地让一让三千城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看在卢悦面上,他们怎么样也要给点面子。

    “就怕让……也让不掉啊!”

    长泰一想到逍遥门的那些个已经闯出名号的,就忍不住后怕。

    今日因,他日果!

    今日那些人实力不够,他日呢?

    “而且百灵突然不准修士进入,我们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五百年时间,越在后面出来的修士,只怕越是难以活命。”

    不能进,只有出,修士不可避免地就会变少,而荒兽只会越来越多,前两百年,里面的修士大概还能免为支撑,可是后三百年,能千中存二活着出来,只怕他们就要阿弥陀佛了。

    这后果,谁都知道,但事情是他们答应的。

    真要在这件事上出尔反尔,不说他们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就是流烟仙子那里,他们谁也逃不掉。

    今日的三千城,不是当年的三千城。

    新一辈涌现出来的天才俱与卢悦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再加上飞渊与妖族的关系……

    仙界大乱不远矣!

    如果这样,那他们保下百灵又有何意义?

    观澜仙子叹口气,“百灵需要献祭的事,还是寻个时间明传天下吧!三千城要求五百年内不准再进人的事,也一起明传天下。”

    事起突然,大家一时只慌着保下百灵,可是一直需要献祭功德修士的百灵,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观澜每每想到一身喜服手拉手的两个人,就忍不住唏嘘,“只要我们做好防范,外域虫怪不是问题。”

    不管是天蝠还是域外馋风,甚至狮吽人,都因卢悦,后来被打压的厉害,她不认为,他们现在还能成什么事。

    “也让天下人想想,哪怕五百年后,百灵战场,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方世界自古仙大战后,再无圣者,观澜与流烟仙子的意见一致,也认为,这可能与百灵有关。

    “那……”

    陌阡长老正要说什么,腰上的万里传讯符突然震动,他灵力一点,“长老,赌斗坊出事了,西城长老的孙儿陈显不忿输局,带人把擂台上的两个新飞升修士,打得一死一伤。”

    什么?

    本来一直当木头人的西城长老一下子跳了起来,“这畜牲!”

    ……

    天幸图中,谷令则的闭关,终于再次被突如其来的心悸打断,只是这一次,云夕也去搬山了,没人给她发新消息。

    按着心脏处想了一会后,她终是起身。

    “今天出了什么事吗?”

    灵昭卫的数量,明显比往常多,谷令则拦住也匆匆赶来的上官素。

    “你在家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上官素转向守殿执事,“出了什么事,护城大阵和十龙阵为什么全开了?”

    她在外面当巡查,发觉三城方向不对,才拼命赶回来的。

    “弟子,弟子也不全知道。”

    守殿执事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仙盟守堂的朝源长老,带了一队全身藏在斗篷的人来找仙子,仙子把所有人都赶出来了,好像跟他们在殿中吵架。

    再后来……”

    他老老实实,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卢前辈后来好像把他们压服住了,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我们全不知道。”

    到现在,他们也全懵着。

    “……”

    “……”

    谷令则和上官素对视心惊的一眼。

    首先,流烟仙子轻易不会跟人动怒,其次,洛夕儿向来谨慎,能逼得她开了护城大阵后又开启十龙阵,来的那些人,一定非同一般。

    尤其是最后,卢悦也出头了。

    二人行动速度,一个去偏殿查天音嘱,一个调问流烟等离开时传送的位置。

    相比于谷令则,上官素的心更嘭嘭跳,原本师妹答应她,最近一年,绝不会离开三千城的。

    “我师父他们去了仙盟?”

    天音嘱前,谷令则对公示栏上最新消息,感觉奇怪,正在翻看。

    “是!”进去时,上官素面色非常不好,“你查到什么?”

    “仙盟西城长老的孙儿闹事,带人把擂台上赌战的修士打得一死一伤,然后所有在赌斗场和怡红楼玩的那些个,全被上面的人下令,在东门外一人打一百刺藤鞭,到现在为止,还有大半在排队等着受刑。”

    什么?

    上官素惊讶!

    这件事好像跟卢悦无关,但能在赌斗场玩的家伙,大都有后台,怡红楼更是醉生梦死的地方,好好的,仙盟那些老家伙怎么会重点整治的?

    “联系不上逍遥子前辈,我要去趟仙盟。”

    谷令则把查看天音嘱的位置让给上官素,“家里有什么事,你代看着。”

    虽然很不想,把仙盟发生的事,跟师父和妹妹三人联系到一起,可是她心中就是有种特别的不安。

    “我们一起!”

    上官素无法安心再在三千城呆着,“令则,这次卢悦回来,我……我在她眉心,看到了断纹。”

    “……”

    谷令则心下猛然一跳,急冲坊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看到上官素追来,谷令则眼睛都是红的。

    “卢悦不让说,她也答应我,最近一年,除了三千城,哪也不去。”

    师妹还跟她糊弄说,断纹可能一直都存在,上官素哪里知道,她表面答应,结果又跑了?

    “这次跟流烟仙子和洛夕儿一起走的,应该没什么大事,我们把她带回来就好了。”

    只是,二人刚至传送阵,就见到从上面下来的流烟仙子。

    “师父,夕儿和卢悦呢?”谷令则心头慌慌,“她们现在在哪?”

    “……慈航斋!”

    流烟仙子微不可查地打量了徒弟,“夕儿和卢悦暂留那边,你们……先替了昌意,接手九天阙那边的事务。”

    她离开慈航斋的时候,卢悦和飞渊的命牌还没问题。

    小丫头说了,酬悦山搬回,她的生死大概就能看得出了,那时候,把留下的东西,该给谁就给谁,但那之前,不能说。

    流烟仙子知道,卢悦是怕泡泡受不住,不仅扔下酬悦山,还会杀到守堂。

    朝源该死,但现在杀了他没用。

    守堂一代代口口相传的东西,也许能找到星墟其他的线索,她能不能回来,也许全在他那里了。

    有冥玄石命牌在,朝源的性命,随时可取,不必急于一时。

    “师父,今天……出了什么事?”

    不是谷令则不相信流烟仙子,而是师父现在的样子,给她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好像暴风雨临来前的样子。

    “仙盟会在外域战场上有大动作,三千城这一次……要以第五仙盟身份出席。”

    流烟仙子很清楚,她的五百年要求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在应对百灵之前,仙盟首先会在外域战场上,把有可能闹事的,先打下去。

    “噢!”

    这真是大事,谷令则和上官素对视一眼,齐松口气,“师父放心,我们马上把昌意前辈换回来。”

    二人迅速转向另一边的传送阵。

    直目送她们走远,流烟仙子才转头看向街对面抱刀而立的青衣人。

    这人好像一直在那里,她离开的时候,他在那里,现在还在。

    虽然他戴了隔绝神识的斗笠,可是流烟仙子知道,他可能在等她。

    “敢问阁下是谁?”

    “妖缘!”耳边传来妖缘的传音,“在下……想要加入三千城。”

第一二五二章 山高水长

    受世人瞩目的酬悦山,终于落在了预定地点,这不仅让三千城的人松下一口气,就是各方修士,也一齐松了一口气。

    现在,大家就等着三千城大摆庆贺宴,彼此套套交情,庆祝庆祝。

    可是一天天,流烟仙子那里,始终没动静,她好像忘了还有庆贺这一回事。

    谷令则发现,师父每天雷打不动,都会用天音嘱跟什么人联系,偏偏联系之前,好像特别害怕什么,而联系到了之后,又会猛松一口气。

    “师父,夕儿进阶玉仙,还有酬悦山搬回来,就算我们不广请天下,大摆宴席庆贺,自家总要聚聚,我把卢悦和夕儿从慈航斋叫回来行吗?”

    行吗?

    面对徒弟隐晦又小心翼翼的观察,流烟仙子差点当场泪目,酬悦山搬回来了,该办的事都正在办,她不用一个人撑着了。

    三千城是属于新一代的。

    “令则,卢悦有样东西,让我给你,你跟我来。”

    流烟朝守殿执事摆摆手,“去,给泡泡、须磨、申生、苏淡水和画扇传信,让他们来见我。”

    “是!”

    看着执事匆匆而去,谷令则心下的某个地方特别慌张。

    师父的样子不对。

    而且卢悦就在慈航斋,有什么话,什么东西不能等她们相聚时亲自给?

    “师父!”

    “坐!”流烟仙子示意徒弟坐好,“三十七天前,就是三千城护城大阵开启的那天……”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能想那对身着喜服,从结界中走出来的璧人,“那天我才知道,仙盟还有一个守堂。”

    说到这里,她强自抑制哽咽,“守堂长老朝源,把缚龙他们带了来,说,百灵的献祭从古至今,从不曾中断过,令则……”

    看到徒弟刹那惨白的面色,流烟仙子终是流下了她一直鄙视的眼泪,“卢悦那天就走了,她……她是跟飞渊一起走的,他们一起献祭了百灵。”

    献祭百灵?

    真的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谷令则胸间一滞,那种被拽住了心肺,呼吸不了的感觉,像是要把她活活闷死。

    玉仙的法力,在这一刻全无一点用。

    啪!

    眼见徒弟脸色由白转紫,流烟又怒又痛,狠狠甩了一巴掌,“你果然要亲者痛,仇者快吗?”

    卢悦说,谷令则极度自持的理性之下,藏的是颗极为感性,甚至疯狂的心。

    如果刚知道她被献祭,便疯了,那就把朝源废物利用先扔出来,让她自己想办法去杀了他泄愤。

    如果,当时就要憋死她自己,那就把第二个玉简拿出来。

    一巴掌把徒弟凝滞了的气血打活过来,流烟仙子忙把卢悦给的第二枚玉简递上,“她还没死,等着你去救,你这样,是真要把她扔在那个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吗?”

    没死?

    谷令则心中眼中只有这两个字,忙把神识投进玉简。

    啵!

    轻轻的波纹一闪,同出一源的气息,好像早就在迎接着谷令则的神识。

    “姐姐,令则!看到这枚玉简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不要难过,虽然知道,你可能做不到,可是现在只能这样。”

    卢悦不敢以神识留影,就是害怕留下的神识也受本体和现实影响,到时候一个失控,把姐姐带到无可挽回的境地,“我欠天地一个因果,这或许在重回十一岁的那年就注定了,我们世世轮回,也许也是因为,我们有因果未偿!

    不要怨恨,不要伤心,更不要让怨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好好修炼,进阶金仙,然后找到神仙居的器灵魅姬,把该问的问出来,顺便帮我把先她打一顿。”

    魅姬藏着掖着,不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害她不能早做防范,卢悦觉得只打一顿太轻了。

    在打她的时候,顺便让姐姐把郁气怒气出出,勉强能让她的心气平平,“义父和爹都死了,他们的神魂被我养在养魂木中,走之前,我看了,他们……好像在相溶。

    如果爹和娘的轮回也与我们有关,你一定要查清楚!”

    她没时间,可是谷令则有时间。

    有这样的一件事,让她干着,轻易便不会被仇恨、愤郁所累。

    “令则,我真的不想再经历相同的轮回,我们想解脱彼此,你就一定要进阶到金仙,或者大罗仙位,魅姬看样子不太好惹,想要她老实听话,你就只能比她强,比她强很多。

    或许在魅姬那问出我们世世轮回的结症所在,你还能提前把我救回来。

    姐姐!我想回来,不管死了还是活着,我都想回来,回到有你们的地方……”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卢悦还是泪目了,无声无息死在国师府,连个收尸人都没有,一直是她最大的痛苦。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懒,有些事,一直没跟你说,我最羡慕洛天意那样到处横着走的螃蟹。再不济,当个仙盟坊市那些混吃等死,一味高乐,不知外事为何的二世祖也行。

    这些,在爹娘那里,我没福气,在你这里……,你就帮我实现这个梦想吧!

    哪怕死了,我知道你成了三千城流烟仙子后的第二个大人物,当鬼我也一定可以仗仗势!

    姐!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我不在了,记着,一定要把我的那一份,也活到。”

    卢悦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千言万语,也抹不掉,她将献祭的事实。

    “爹和义父的尸身还有魂魄,我托给了流烟仙子。姐姐,对不起,让你面对了爹和义父的死后,还要面对我的不测,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说对不起了。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因为有你在的时候,还有人记得我们,如果你不在了,天长日久,或许就不会再有人记得我们。

    姐,原谅我,原谅我贪心,我想一直有人能记得我,不要像上次一样,无声无息倒在国师府的刑堂大院,骨头都要化泥了,也没人去看一眼。”

    谷令则突然呜咽出声,她知道妹妹的魔障一直在那里。

    如果不是上一世太过无声无息,以至没人记得她,她也不会那般拼。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她太渴望在这个世间留下名字,才会被天道盯上。

    呜咽终于变成了嚎啕,谷令则被痛悔所淹,她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回国师府,为什么要自欺欺人以为不回去,就可以当妹妹和方二娘,还好好地活在那里。

    什么欠天地一个因果?

    如果不是她在灵墟宗早传天才之名,月蚀门又怎么会盯上国师府,又怎么会盯上妹妹?

    一切的因,都是她,可是果却一直由妹妹在受。

    谷令则从椅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抱着玉简痛哭不已。

    流烟仙子没有劝,让徒弟这样发泄出来比她憋着强。

    夕儿都因为卢悦心境不稳,以至被她留在慈航斋,现在令则这般……

    流烟很快感应到泡泡的气息,忙整面色,忙在徒弟这里打个结界,隔绝所有。

    “仙子,您找我?”

    满是童稚的欢快声音先至,流烟心下一颤。

    徒弟,可以打可以哄,泡泡……,她该怎么办?

    小家伙由卢悦一手带出来,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

    流烟仙子知道,卢悦几乎把她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小泡泡。小家伙被她教得也好,但缺点也如她般,爱恨恩怨的红尘心,更重更浓。

    “泡泡……,稍……稍等一会!”

    小家伙一袭红色小法服,带着甜甜的笑脸,蹦蹦跳跳进来时,看上去特别的喜庆。

    可是现在的流烟仙子见不得红色,只要一见到,就不可抑制地想到卢悦和飞渊一起手拉着手,身着喜服笑着从结界出来的样子。

    好在,她很快又感觉到了申生、画扇四人的气息了,“免礼,都坐!”

    殿中有个位子被小结界罩住,虽然不知道谁在里面,可是……

    “不知仙子找我等何事?”

    画扇四人对视后的不安是一样的,酬悦山搬回来了,可三千城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庆贺的意思,而流烟仙子今天见他们,神色也不复往常,似处有些悲凄。

    联系到卢悦和洛夕儿在慈航斋,他们不能不怀疑什么。

    流烟仙子没法正面回答画扇,把泡泡的小手紧紧拉着,蹲下时轻抚他的小脸,“泡泡,你已经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对不对?”

    “……”

    泡泡被飞渊所谓男子汉坑过好几次,而且他也觉得仙子的表现很不正常,心下惴惴,“我不是男子汉,我还是小孩儿。”

    反正他脸嫩,真不承认,谁也不能非要他当男子汉,就是小男子汉也不行。

    “仙子,如意红锦在您这里是吧?您把它借给我,我要给飞渊和卢悦发信,让他们来接我。”

    接他?

    去青冥海吗?

    面对敏锐的小泡泡,流烟仙子眼中酸热不已。

    拂梧给卢悦安排的路是对的,可是……天命难测更难违!

    如意红锦确实在她这里,她天天都想跟卢悦联系上,但到目前为止,卢悦和飞渊还没回她一个字。

    “咳……,他们接不了你了。”

    流烟仙子极力没让自己失态,“卢悦让我跟你说,她对不起你,她和飞渊一起走了……。”

    “到哪去了?”

    泡泡害怕,如果只在青冥海,流烟仙子一定不会这样,“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您帮我告诉他们,我不生气了,只要回来就行。”

    小家伙清亮又童稚的声音里,有害怕有紧张有颤声,流烟仙子看着他,真的再也说不了话,她只能把卢悦留下来的传音玉简摸出来,以灵力点开。

    “泡泡!”

    传音玉简可以无数次地听,卢悦希望小家伙想她的时候,可以用声音安抚住他,“这世间是由规则法理组成,千万年来无人能破。三千大道,万物生灵,其实俱在道中。”

    她说的有些艰难,“但天道难测,有时候不可以人力为更改。泡泡,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把你从天子山下带了出来,命运对我有亏欠,可是它也把你安排到了我的身边。

    那些年,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该多失色,泡泡,我喜欢你,可喜欢了。”

    给泡泡留的传音玉简,卢悦试的最多,大都不能示人,唯有这枚语最成调。

    可是哪怕如此,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也能听到一丝哽咽,“但现在,我要走了,功德修士有天地因果要担,你帮不了我,泡泡,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帮我孝敬师伯师父,照顾林芳华他们可好?

    我知道,你是男子汉了,你一定可以帮我照顾他们的对不对?

    他们一起厉害了,或许就可以把我从天地因果里拽出来,等把我拽出来了,我一定天天陪你,哪也不去了。”

    活着,她再也不离开,死了,泡泡也一定会常常去看她。

    “鳄龙洞天我留了下来,在流烟仙子那里,你帮我先拿着,将来交给林芳华可好?

    还有早早,她最爱闯祸了,要是知道我可能成了百灵的天道,肯定要闹事,你帮我管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去百灵。

    百灵的天道,应该由很多很多人组成,那年,我梦到时,他们还在吵架。早早身份特殊,你帮我跟她说,好好长大,将来,你们想把我弄出来,或许还要用她的幻术,把天欺一欺。

    若是不好好修炼,我可能真要天天听那堆人吵架了,泡泡,我可烦人吵架了,你帮我把早早他们管好,还有……师兄师姐他们,看着他们修炼,把他们全都赶到金仙位上。

    然后再督促他们把我从那个叫星墟的仙墓里拽出来,我不想你们都热热闹闹的,我却要天天在那里听一堆人的吵架。”

    泡泡天生地养,只要他愿意,寿元可以无穷无尽。

    那无穷无尽,即是福份,也是无可避免的寂寥!

    卢悦担心她不在后,他跟大家慢慢生疏,余生在寂寥中再无笑颜。

    有大家在则不同,师兄师姐们多,他们总会再收徒,总可以再陪他玩几年。这样一个接一个,一直有伙伴,也就一直可以开心。

    为此,在留给申生和苏师姐的玉简里,她着重强调了,大家收弟子,一定要一个一个来,要不然,一下子都收齐了,那些人长大,泡泡就没得玩了。

    “泡泡,我还给你单独留了东西,在流烟仙子那里。”

    语音在这里顿了顿,卢悦终于跟他道别了,“如果听到这里,你哭了,那……我想说对不起!不要恨我,也不要恨飞渊,如果实在想我,等我三千年,三千年后,或许我已经能吵赢百灵其他的天道,到时你到百灵谷,我们梦里见。”

    吧嗒吧嗒的珠子一直在往下掉,泡泡在无声流泪,他不知道卢悦跟他说这些话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可是这样安排后事,一定是她没办法了。

    “仙子,百灵……百灵到底怎么回事?”

    苏淡水把小泡泡搂住的时候,心痛不已,“是谁?是谁让她去的?她为什么要去?您为什么不拦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第一二五三章 冲突

    仙盟在天音嘱公示栏公布的一则新消息,把天下人炸的半晌回不了神。

    唐舒不知自己是怎么站到师父面前的,她定定地看师父良久,声音异常沙哑,“你们真的把卢悦送进去了吗?”

    观澜慢慢点头。

    这些天,她一直在受‘心’的拷问,也非常不好过。

    所以妖缘反出仙盟,加入三千城,仙盟各方没一个人说话。

    受不了‘心’之拷问的,一定不是她一个。

    “她……走时还好吗?”

    唐舒的眼泪成串地落下,“她恨透了我们仙盟吧?”

    恨透了吗?

    在卢悦身上,观澜没感受到多少恨意,倒是流烟和洛夕儿那里,毫不掩饰的恨意,只怕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有多少消退了。

    “舒儿,卢悦的心性比你能想象的更宽厚!”

    “宽厚?如果宽厚的结果是那样,我情愿她一直睚眦必报!”

    唐舒突然暴发,她受不了,她的师父也是逼死好友的人,“师父,你逼她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有想过纪前辈吗?”

    她们师徒可都欠人家师徒的命呢。

    “午夜梦回……”

    “闭嘴!”

    观澜猛然以灵力为手,甩了徒弟一巴掌,“那一日,百灵分崩在即,你若是我,你怎么选择?是一个人的命重,还是百灵千千万万的生灵重?

    我是仙盟长老,我要对天下人负责!你说,我能怎么选?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用午夜梦回,她就已经不安了。

    如何能受得了再被唯一的爱徒那般说?

    “这世界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努力了,就有好结果。”

    从结丹离开宗门加入仙盟起,她大半的时光,都在外域战场上,在那里,虽有生命之危,可是战友之间彼此相守的却更让她心安。

    观澜同样灰心失意的很,“为师过几天,便要去外域战场了,你……也与我一起吧!”

    卢悦可以念着百灵情份,可是三千城其他人呢?

    洛夕儿那天抱着万般不舍的样子,她看得清楚,相比于卢悦,徒弟唐舒只是外人中的外人。

    “我不走!”

    唐舒捂着脸,死死盯着师尊,“您也不准走,每次都这样,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一世吗?外域战场上,您是杀痛快了,可是能把这里的事解决吗?”

    相比于其他长老,师父的底线要更高些。

    “师父,不管三千城恨不恨我们,都是人之常情,都是我们该受的。”

    献祭卢悦,师父也在里面插了一脚是事实,唐舒不想躲出去,“卢悦不是没死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师父在仙盟,不管三千城的修士做什么,一定会尽量配合,可是其他人呢?

    唐舒不相信某些性格过于膨胀的长老,“师父,我们一起留下来,帮帮忙吧!”

    她认识的洛夕儿、苏淡水、慕天颜、楚家奇甚至吴露露,都是不言放弃之人,“当时您没有选择的余地,现在您有,如果卢悦……一直在那里撑着,却因仙盟的不配合,而被耽误,您不难受吗?您还能在仙盟呆下去吗?”

    “……”

    观澜说不出反驳的话,妖缘的离开,就是仙盟最大的失败。

    “好,师父不走。”徒弟长大了,长得比她以为的要好,观澜按下心里不知是苦涩还是欣慰的心情,“我们一起留下来。”

    仙盟坊市,以前人头攒动的赌斗场,这段时间清冷了不少。

    “怪不得老头子们那天会发疯。”

    西城长老的孙儿陈显一幅晦气样,“呸,他娘的,关我们什么事?”

    别人被打了一百鞭,只有他倒霉,被生生打了三百鞭,各种灵药养着,今天才出来。

    “功德修士不就是救人的吗?她不进去,难不成眼睁睁看着百灵分崩吗?三千城现在弄那样一幅姿态,是想干什么?”

    爷爷向来宝贝他,那个死在擂台上的人,也不全是他一个人杀的,他又不是知道,他有暗伤。

    陈显觉得自己的三百鞭,完全是受了卢悦的无妄之灾。

    “献祭百灵可是她自己同意的……”

    嘭!

    话未说完,刚进赌斗场没多久,正要参加赌擂的一个女修,突然一脚就把身前的铁木椅踢过来,砸在陈显身旁桌上。

    “你刚说什么?献祭百灵?逍遥卢悦?”

    “呦呵,你是三千城修士?”

    陈显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因为卢悦却挨了三百鞭,这些天正气闷,哪怕感觉这新飞升的女修可能与三千城有什么关系,也恶从胆边起,狠狠一掌拍向她,“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只要知道,你是个畜牲就行了。”

    嘭!

    啪!

    卡啦……

    从小就是小霸王的陈显哪能想到,这个为了挣钱,都要上擂台拼命的女修,居然敢真的还手?

    他是被各种丹药和仙草硬堆上天仙位的,如何能比得上靠自己飞升的修士?

    不过十来息,不仅嘴巴被那女修打了一下,嘴唇高高肿起,就是身上也被一张又一张飞来的铁木桌椅砸得生疼生疼。

    被众人看着,他的愤怒和羞恼直冲头顶,大怒之下,摸出西城长老亲自给他护身的剑符。

    “不要!”

    匆忙赶来的赌斗场场主闵行才叫出,一道惊天剑气,便朝女修横扫了过去。

    卟卟两声,却是两个想要拉架的赌斗场伙计躲之不及,被西城长老的剑气,生生斩成了两半。

    可是那女修的反应显然极快,在感觉那金色剑符的气息不对时,便双脚互蹬,生生斜冲出去了。

    眼看对方又摸出一张金符箓,她再不留手,人随剑走,卟的一声,陈显的头颅高高飞起。

    那就要点亮的金色剑符很快息了下去,可是原本东跑西躲的众人,却在陈显的头颅飞起时,一齐呆住。

    这是西城长老最疼爱的孙儿啊!

    “拿下!”

    闵行喝令赌坊执事动手的时候,自己也动手了,“道友,你闯大祸了。”

    “他杀人没事,我杀人,就是闯大祸?”

    鲁晓晓大怒,横剑对着他,眼睛瞟他身旁那个满头大汗带她来的老修士,“是谁诓我说,仙盟是公平公正的?”

    飞升是喜事,她想先挣点仙石,给师父师祖师伯师叔们买礼物,谁知道,会在这里听到卢师叔献祭的消息?更何况,师叔都献祭了,那人还朝三千城喷粪!

    人是她杀的,可她也不能束手待毙,逍遥的求救烟花,在一股强大气息冲来前,被她一把扔出。

    嘭!嘭嘭……

    说是逍遥子祖师在仙盟坊市,鲁晓晓不想死,更何况,她从下界还带了好多卢师叔要的东西。

    “显儿……”

    西城长老在感觉到孙儿动自己给他的护身剑符时,便觉不好,可怎料到……

    “怎么回事?”

    若是眼光能杀人,鲁晓晓知道,她已经死了。

    “逍遥何人在此?”

    逍遥子就在坊市,赶来的非常及时。

    ……

    星墟,各种灵能所幻的极光下,若是有人,定能看到,一具桃棺正在缓缓而行,虽然它半天移不了百米,可是它真的在前行。

    所有无序碰到它身的上灵能,不是被反射出去,便是被它引走了。

    玉塌上相依在一起的人,一直在昏睡,对桃棺的移动,毫无所觉。

    ……

    鳄龙洞天,泡泡站在山坡上,已经几天了。

    他的眼睛,一直放在桃树曾经栽种的位置,那里只余一个土洞。

    别人不知道,桃树是卢悦养了好久的分身,他却是知道的。

    可是现在……

    什么天不可欺?

    天就不是东西,恶人不管,专欺善人。

    外面又有人在喊他了,可是他不想动,他想在这里陪着,就像以前一样。

    “泡泡!”

    苏淡水终于等不了,带木道远进来,“你不是要见木师侄吗?他来了。”

    “师叔!”

    木道远这些天也非常难过,可是看到泡泡伤心又迷茫的样子,只能把悲凄按下去,“弟子来了,您找我……”

    “这里面还有一截活的树根。”泡泡一下子跳起来,“帮我救救它。”

    救树根?

    土洞中的情况,神识一扫便知。

    确实有一截手指粗细的根须,虽然还有生机,可是……

    苏淡水和木道远一起蹙眉,那根须就算能救活,想要让它再长成树,也不知道要费多大心力,有这工夫……

    “这颗树是她的分身。”泡泡的眼中再次升起水光,“是黄泉客栈的轮回机缘,那些年她就是这颗树。”

    什么?

    苏淡水呆了呆后,忙抑制自己出手的冲动,望向木道远。他是望仙藤化形,对同是木植的同类更了解。

    木道远的手瞬间木化,慢慢变成闪着星光的青藤,伸进了土中。

    “……师父活着,虽然很艰难。”

    透过这截桃树根须,隐隐地,他好像感应到远在天边的人,“师伯师叔,我要在这里助师父一臂之力,”望仙藤的青光涌动,渡给那截树须,“暂时只怕要扎根这里了。”

    “行!”苏淡水怎么可能不同意,“我这里有域外馋风的神核,可以布……”

    “暂时不行,”木道远摇头,“这里的地脉,师父原本便升过级过,再弄,虚不受补。”

    “那你就扎根吧,千万不要伤了它。”

    泡泡的小脸非常严肃,递给他一个小玉瓶,“这是你也用过的春雨仙碧,如果情况许可,你就滴一滴。”

    他也担心那一点根须虚不受补,要不然早就滴过了。

    “是!弟子一定会酌情使用。”

    木道远当然知道春雨仙碧的珍贵,收好后也不废话,当场在苏淡水和泡泡面前变形,木化成一颗真正的望仙藤。

    在修仙界混久了,他对泡泡越发感激。

    地下溶浆的那些年月,若不是这个小泡泡一直保护着所有的灵植空间,他可能早就被人砍了炼器。

    拜卢悦为师,更是受了小家伙的惠!

    “师伯师叔,弟子暂不能出,那大道木符,能否拿进来,让弟子参悟?”

    “回头我就拿来。”

    苏淡水一口答应他。

    不同于仙盟,只有有限的人,才能接触到大道符文。对现在的三千城来说,提升实力更是重中之重,卢悦拿命换回来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在那里生灰。谁有本事,真能参悟,流烟仙子都只有高兴的份。

    不过,让二人没想到,才出鳄龙洞天,居然就收到了鲁晓晓闯祸的消息。

    “杀陈显?”泡泡的小眉毛竖起来,“就是那个杀了人,最后只被打了三百刺藤鞭,仙盟西城长老的孙子吗?”

    “是!”苏淡水的眉头蹙了又蹙,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鲁晓晓其实比一般的人更为趋避利害,能逼得她在赌斗场那样的地方杀人,定是那人错了。

    “泡泡,我要去趟仙盟。”

    “我跟你一起。”

    当年卢悦收徒弟的时候,泡泡虽然不太喜欢鲁晓晓,可是逍遥受难,她是第一个发现大人的人。

    若不是她机警,大人恐怕还要蹦跶好久,他和卢悦在百灵战场,肯定还是提好长好长时间的心。

    “把早早也喊着。”

    结果就是一个喊一个,逍遥包括最懒的慕天颜都跟着一起到了仙盟。

    他们谁也没忘记,大人杀到逍遥门,是鲁晓晓示警,才避免了一场灭门大祸。

    “你们三千城想干什么?”

    看到浩浩荡荡赶来的一群人,西城咬牙瞪着逍遥子,“死的是我孙子,杀人者偿命……”

    “好个杀人者偿命。”逍遥子冷笑,“就在这赌斗场,西城,你算过陈显杀过多少人了吗?”

    卢悦,他没本事护,可是这个,他护定了。

    一向老实的逍遥子,现在连对仙盟长老该有的尊敬都没了,“赌斗场自从上次陈显杀人,便一直以元始阵留影,哼!本来那些留影都是好好的,西城,你自己说,为何闵行刚要搬出来,便坏了?大阵师楼常的阵,什么时候弄的不如布阵学徒,不到半年就崩了?”

    “呵呵!你是怀疑老夫?”

    西城半眯了眼睛,“你有证据吗?逍遥子,你口口声声说,陈显仗了老夫的势,老夫仗了仙盟的势,可是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仗着卢悦献祭百灵,便以为天下都亏欠了你吗?你……”

    “天下确实亏欠了三千城。”

    观澜仙子似慢实快地堵到他们中间,“西城,这是我们都否认不了的。楼常那里,我已经通知过了,他再有半日便会过来。诸位,先坐下来等一等吧!”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二五四章 杀人

    坐下来?

    和他?

    和他们?

    西城和逍遥一众对视的时候,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愤怒和不屑。

    “晓晓,师父问你,”苏淡水不接受安抚,站在原地问徒弟,“你杀的是该死之人吗?”

    “是!”鲁晓晓大声,她师父苏淡水当年第一个飞升上来,就是因为师长们,想要她照料卢师叔。

    现在卢师叔被献祭了,师父一定最伤心。

    “师父!”鲁晓晓突然就哭了,“卢师叔……真的……真的献祭百灵了吗?”如果师叔献祭百灵,林师姐一定也伤心死了,“早早,林师姐呢?”

    很久以前,她好想拜进残剑峰。

    虽然卢师叔最后没看上她,虽然她在宗内的时间不长,可是不能否认,她是好师叔。

    没有她,王斩、叶向高、罗芙等好多师兄师姐就不会再从尘埃中被长辈们捞出来,逍遥也定不是现在的逍遥。

    还有林师姐,少时她对不起她,可后来,师姐从来没跟她计较过。

    鲁晓晓是真的很伤心,这一次,卢师叔传话下界,让新飞升的修士带震阴宗那边的东西,他们师兄妹,还另备了礼物交在她手,想要孝敬一二,可是现在……

    “二师姐在忆埋绝地帮师父养神兽,她还不知道师父的事。”

    早早的小脸板得特别紧,她不敢让自己哭,怕一哭便不可收拾,让旁人看了笑话,“鲁师姐,把眼泪擦干净了,既然陈显该死,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语带稚嫩的小丫头眼中带了种奇异之光,西城长老知道她连绝辅都能骗,幻术厉害,根本不与她的眼睛接触。

    但现在……

    说他孙儿该死,大怒下没控制住,眼睛便与她的接触上了,只刹那,西城脸上便是一白,生生往后退了一步,那种剑气凌然,刺到眉心的痛苦,虽是假的,却也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厉害的幻术,好厉害的剑术。

    这小狐狸还是没长大的,若是长大了……

    西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楚家奇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露露,行了吗?”

    “行了。”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吴露露轻轻一转手上的水晶球,道道有序无序的光芒与赌斗场的大阵遥相呼应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西城大怒,才要阻止,被观澜先一把阻住,“她是吴露露,号无路阵师,若我所猜没错的话,吴小友能把楼常的元始阵复原吧?”

    吴露露看了一眼唐舒的师父,轻轻一颔首,“是!元始阵虽然坏了,可是它曾经留下的影像却不代表也毁了。”

    说话间,她的水晶球已经一转再转了,很快擂台上便投下一片影像。

    那正是鲁晓晓砍陈显的样子,孙儿头颅飞起时飚撒的鲜血,还有那不敢相信的不甘表情,让西城的眼睛都红了,“显儿,显然啊……”

    他的孙儿生来带福,才出世,他便晋了仙盟长老之职,怎么能这样死?

    吴露露让大家欣赏够了陈显的死样子,才缓缓转动水晶球,让元始阵的画面倒转,直到陈显在那里大放厥词。

    虽然是倒着看的,可是谁都能看得出,鲁晓晓最开始虽然动怒,却没想杀人,一切全是陈显咎由自取,自己没本事,却偏偏抱了大杀器,在那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境地,逼得人家当机立断先把他砍了。

    啪!

    让观澜和西城欣慰的是,苏淡水先一步给了徒弟一巴掌。

    “师父……”

    鲁晓晓被打后,看到师父眼中那要喷出来怒气和失望,身体一颤,迅速跪了下来,“弟子错了。”

    “错在哪了?”

    “错在……”鲁晓晓颤声掉泪,“错在听他辱及卢师叔,没把那椅子砸到他头上,错在人家动了杀心,我……我还想留手。”

    “知道就好,回三千城自己到刑堂领一百打神鞭。”

    没有血性的徒弟,她不稀罕,苏淡水是真的动怒了,臭丫头若不是被操炼的好,能及时逃出去,就得换她来给她收尸了。

    “是!”

    鲁晓晓知道师父的脾气,深深伏下身体。

    西城手上的骨节在暴响,刚开始看到她打徒弟,还以为她要给个大家都能下的台阶,却没想到,她们师徒一唱一和,要把他的脸,在泥地上使劲地一踩再踩。

    “苏淡水,没想到,你是这般教徒弟的。”

    苏淡水可不是一般人,从飞升之战,到渥河大战,算得上逍遥除卢悦外的灵魂人物,西城按下眼中的杀意,只以怒气示人,“逍遥子,你可真有一群好徒子徒孙啊!”

    “……”

    逍遥子一辈子忠厚,也没想到,一向还算温婉的苏淡水是这样的教徒弟的。不过,这虽然与他平时的为人相悖,却另有一种热血和激动在胸中翻涌。

    原来,他的逍遥门是这样传承的,真好,真好,比他原来想象的,好了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我的弟子,怎么教是我的事,倒是阁下……”

    苏淡水看着这位西城长老,“教出了一条虫,一条恶心人的虫。”

    由孙及爷,陈显敢那般放屁,完全是上梁不正,“刚来时,阁下说什么?说我们仗着我师妹献祭百灵,便以为天下都亏欠了?

    哼!当我们好稀罕你们所谓的嘴巴亏欠?”

    她亲手带进宗门的师妹,操了无数心的师妹,没有任何过错的师妹,献祭百灵,还不放心他们,想要百般安抚大家情绪的师妹,难道就活该死?

    苏淡水眼中血丝满布,暗藏的风暴好像要冲出来,“你打了你孙子三百鞭,是因为他在这里,确实杀了人,与卢悦何干?你心疼你孙子,就埋汰我师妹?功德修士怎么啦?功德修士就得为别人死?你好大的脸,你孙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都不是命?

    身为仙盟长老,西城你一没口德,二没仁心,三没廉耻,自私自利……”

    观澜知道不好,可是她没想到,一向很会做人的苏淡水会当着赌斗坊这么多人的面,把西城的脸皮剥得如此。

    西城须发皆张,大怒之下,飞起才要挥掌,逍遥申生等早已脚步轻移,十二都天阵瞬间成形。

    嘭!

    同样飞身而起的苏淡水,与他生生在空中对了一掌。

    赌斗坊中刮起让人恐怖的劲力,谁都能感觉到,西城是动了杀心。

    但谁也不知道,苏淡水其实比西城有准备。

    逍遥一直备战,彼此的默契程度,远在一般人的想象之上,自私自利四个字刚骂出来,她其实就先动了。

    嘭嘭嘭……

    二人好像都受不住对方的劲力,被震的往后撞去。

    匆促应战的西城,本就没想到十二都天阵上,更没想到,逍遥一众因为卢悦,因为他们祖孙的不修口德,也早对他动了杀心。

    对掌的右臂瞬间骨碎不说,身体连撞桌椅旗杆后,又狠狠撞到赌斗坊的防阵上。

    七荤八素间,他只看到楚家奇和另一女修飞升而起,接住苏淡水,在空中连连转她,帮忙卸力。

    可恨,他没人相帮,而且,西城也不知道,赌斗场的防阵,为何还能把反震之力全倾尽他的体内。

    卟!

    一口血刚刚喷出,西城还没来得及喝骂,一个小火人已经如箭矢般射到他的胸前,“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观澜下意识地想要抢救出去,才冲两步,便见泡泡化成的箭矢已在西城长老身上射了过去。

    那胸腹之间的大洞,好像火圈,而……

    所有人都骇白了脸,泡泡抓着瞬间烧成液的仙婴,一闪之间,又回到了西城的面前。

    “你你……”

    西城睚眦欲裂,却又极度恐惧,身体的痛,不如死亡来临时的恐惧。

    他怎么能死?怎么可以在这里死?英雄一世,怎么呢……

    “你们这样的人,不值得卢悦献祭,她是个傻子,我不是,以后,天不给我公道,我就杀出一片公道。”

    泡泡反手一抓,那全由仙婴化成的灵液,好像全被化火,铺天盖地的火灵气,带着极度的怒气直冲天际。

    “观澜仙子,你也看到了,是西城先动的手。”

    观澜看着圆睁双目被火圈吞噬了的西城,面色发白,轻轻后退了一步。

    泡泡童稚的声音,清亮好听,可是……

    “人要杀我,我必杀人。”

    泡泡望着赌坊中所有失了颜色的人,“以后,你们想干什么小爷不管,可是谁要是再敢说卢悦的献祭是应当应份,小爷就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应当应份的事,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百灵欠我家一条命,你们享了百灵的福,最好都给我修点口德!

    仙子……”

    小家伙又扭脸面朝观澜,“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

    观澜在他教训大家的时候,就心念电转间想通了所有。

    她在外域战场上,呆了两千多年,又怎么不知道,西城的死,是逍遥所有人一齐动的手脚?

    “在百灵的事上,你们谁再不修口德,仙盟有一个查一个。”

    她突然感觉西城早在仙盟呆废了,曾经她仰望的存在,几千年来,在仙盟只知勾心斗角,忘却了当年的那份热血,那份心怀天下的丹心。

    这样废了的仙盟长老,还能是仙盟长老吗?

    公器私用成了常态,仙盟成了他们彰显面子彰显身份的地方。

    观澜的眼神凌厉起来,“不要以为,我还会用打的方式让你们痛一时。”这里的人,从小基本都把仙草灵药当糖果吃,要不然陈显的三百刺藤鞭,不要命,也不可能好的这般快,“再不修口德,再闹事,有一个算一个,全发配外域战场十年。”

    观澜对西城的死,极为触动。

    她即震惊于逍遥诸人的配合,又心惊于原本厉害又英雄一世的西城与他的孙儿一样,在温室呆久了,连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本能都忘了。

    “闵行,放人。”

    人走茶凉,西城既然死了,既然确实不顾卢悦献祭百灵的情份,要对苏淡水下杀手,那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棋差一招,不能怪别人。

    观澜觉得,仙盟的所有人,都得轮换着上战场,否则安乐窝里,只会勾心斗角,只会面目全非渐渐可憎。

    她当机立断,让闵行放人,“苏道友,泡泡,我不否认,西城先对你们动了杀心,你们杀他,事起突然,我也无话可说。”

    她非常明白,逍遥一众若不是当机立断,配合得当,犀利反击地先把他杀了,一旦让西城反应过来,就是他们有难。

    如果那样,哪怕她出手相护,也定然会有所损伤,到那时候,她如何对得起卢悦?

    “但是,我希望你们以后在外做事,能多想想后果,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走到高位的。”

    谁都有三四亲朋,五六故旧,更何况西城?

    西城的死,在她这里可以按下,可是物伤其类下,若是不能一直保持强势,仙盟的有些人,能出手时,谁也不会手软。

    “……苏淡水记住了。”

    苏淡水惨白着脸,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但我逍遥弟子行走天下,不仗势欺人,却也不怕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与泡泡会在仙盟呆上三天,不叫前辈为难。”

    一代长老的陨落,观澜只怕是按不下去。

    与其让他们再找到三千城,那她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露露,留好证据了吗?”

    大阵由吴露露控制,想把他们当无名之人,栽赃陷害后无声无息地处置了,绝不可能。

    “放心,留好了。”

    师伯师兄师姐都是什么人,吴露露又怎么不知道?弄好元始阵,早把留影的角度微改,不论谁来问罪,她都敢理直气壮地说,他们是正当防卫,泡泡是气急出手。

    卢悦和飞渊献祭百灵后,堂堂仙盟长老不修口德,教坏孙儿,出事只知怪别人,说不过别人又想下杀手,死了也是活该。

    吴露露只遗憾,闹事的鲁晓晓不是她徒弟,不能像苏淡水去杀个痛快。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闵行和赌斗坊一众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始作俑者带走,一句话都没说。

    从头到尾,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也正因为看在眼里,才更骇然!

    原来没了魔星卢悦的逍遥门,也一样不能惹。

    西城的手段,谁都知道,他是仙盟长老,正常是没人敢对着来的。

    原以为就是楼常来了,杀陈显的鲁晓晓证了防卫过当,也得脱层皮。

    却没想到,连西城长老都在转瞬之间,被那个小火精给活活烧了,烧了呀!!!

    而逍遥的苏淡水,却因为楚家奇和另一个女修的应对得当,只是受伤,还能自己走出赌斗坊。

    这?

    好些人,默默退出赌斗坊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

    他们也不敢再看缚龙等长老,急匆匆而来,不敢打听仙盟是不是要给西城报仇。

    可是他们不打听,却不代表逍遥不行动。

    天音嘱上,很快就有了鲁晓晓杀人和西城杀人,苏淡水还手,泡泡含怒把他杀了的影像。

    “听说了吗?三千城流烟、昌意、年初一、箕山刚刚一齐到了仙盟。”说话的人,很忧心很忧心,“赌斗坊的事……,不会让三千城真跟仙盟打起来吧?”

    那影像,西城祖孙虽死的憋屈,可他们真的没理。

    世人心中自有一份公道。

    守堂多少年来,一直瞒着大家献祭功德修士,不管曾经献祭的是死人还是活人,可卢悦是不同的。出道以来,虽号魔星,在百灵战场就跟域外馋风的三位试炼风主对上,与狮吽人对上,与阴尊对上,与天蝠对上,与噬鬼对上……

    百灵的生灵虽重,可因她而得命的,同样是千千万万。

    现在她才走,西城祖孙便那般对待三千城修士,又如何能怪泡泡含怒下杀手?

    “应该打不起来,”回话的人很小声,但大家都是修士,竖耳朵还是能听到的,“听说观澜和缚龙、陌阡、明博几位长老,今天一早,亲到三千城驻地,给苏淡水送伤药了。”

    “那她伤得重吗?”

    如果重,也挺惨的,逍遥门先走了卢悦,苏淡水再重伤……,唉!

    西城长老什么修为?苏淡水又是什么修为,大家都猜她的伤,哪怕救治及时,也重得很。

    可事实上呢?

    除了唐舒在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影像后,把目光一直注意在吴露露和楚家奇、梅枝等所站方位上,就没人怀疑过,在对掌的那一刻,苏淡水的修为直飚金仙。

    她在边境战场上,知道吴露露有多厉害,也托卢悦的福,跟三千城的新一代,都彼此切磋过。

    呼!

    吐气的时候,她的嘴角轻轻翘起。

    “我领了仙盟的任务,要到三千城当执守。”

    三千城驻地,唐舒坐在面色好像还没回复的苏淡水面前,“苏师姐,你们不会把我打出来吧?”

    苏淡水亲自给她倒茶,“你不闹事,谁打你?”

    杀西城时,别的人修为差看不出来,可观澜仙子一定看出猫腻了,看在她也为他们掩饰的份上,看在救回卢悦,还要仙盟多方支持的份上,鬼才会为难一向与师妹不错的唐舒。

第一二五五章 新芽

    仙盟坊市暗流涌动,高层吵成一团,毕竟谁都知道观澜与三千城的关系,不说她欠纪长明一条命,就是她徒弟,唐舒也欠三千城一条命呢。

    可惜西城死得太快,尸首又被炮泡烧得太快,什么线索都不曾留下。

    一二老友就算想帮他做点什么,也因为吴露露弄的影像和当时那么多所谓的证人而没一点办法。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逍遥门凭区区几个新晋玉仙,有胆子直面金仙后阶,陈家却因为西城的陨落,好像瞬间从神坛跌落。

    数个玉仙后阶居然没一个敢向逍遥挑战,好像他们全被西城的陨落,吓破了胆子。

    “约束门下,离三千城修士远一点。”

    陈家家主陈苍顶着无数压力,一再地告诫族人,“老祖都陨了,你们谁再不长眼,死了也是白死,再不会有人替我们出头。”

    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般。

    什么为老祖争口气?

    当楚家奇、慕天颜是死人吗?

    逍遥正找不到理由对陈家斩草除根,他们自投罗网去,谁能活着回来?

    这口气,在卢悦献祭未久,天下人对她还心存唏嘘的时候,只能压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们修仙者。”

    陈苍眼若毒蛇,“忍字头上一把刀,我们要把心头的这把刀磨快了,等……”

    话音未落,祠堂的禁制被人剧烈触动,若不是那气息还是自家人,他都要马上让大家从随机传送阵跑。

    “怎么回事?”

    “家主,家主不好了,”来人满头大汗,“坊市里几个铺子都出事了,老祖前段时间放铺子里秘销的东西,全都被人偷了。”

    什么?

    陈苍脸上一白。

    “被人偷了?跟仙盟报案了吗?你个蠢才还不赶紧去报……”

    啪!啪啪啪!

    几个慌忙叫嚣的人,被陈苍一人甩了一巴掌,“闭嘴!秘销秘销,你们懂不懂?都不是我们家该有的东西。”

    真要报到仙盟,不用三千城动手,陈家就完了。

    “不行!”陈苍在原地连转了数圈,“把孩子们都叫上,你们几个马上分散带他们走。”

    紫电死了,三千城在四千多年后,还灭了数个世家。

    老祖一死,陈家与三千城已是无可转圜。

    陈苍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陈理、陈象你们马上把所有子弟叫来,陈通、陈海、陈曼……,你们剩下的全随我来,给大家整理族藏,马上,快!”

    只要有资源,只要有人,陈家总会再出金仙大能。

    陈苍想的很好,暂避一时,秘密发展,积蓄力量等待能动手的时机,总比在三千城的虎视眈眈下,战战兢兢的好。

    一连九面禁制牌才打开院下的族库,可是陈家十数人进去时,全都傻了眼。

    原本摆满的玉架,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空空如也,连一块仙石都没给他们留下。

    这?

    陈苍的面色更白了,他飞奔到最后,把靠墙的玉架摔开,再次连打手印,一道石门应声而开。

    陈通等急奔而来,心里的希望才升起,就又被现实打了下去。

    空空如也的密库,连玉架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

    这是要断陈家所有的后路啊!

    卟!

    陈苍喉间腥甜,一口血喷出后,恨声道:“报……报仙盟,三千城欺人太甚!”

    一石激起千层浪,暗流变成了眼前的滔天大浪,陈家是老牌世家,虽然现在修为最高者只在玉仙上,可西城长老风光数万年,陈家的族藏无可想象。

    如果真是三千城所为,那……

    表面公平公正,在心里磨刀霍霍的不是一个两个。

    但是所有到陈家查看的人,发现陈苍要用九道禁制牌才能打开宝库,都忍不住拧住眉头。

    这好像是西城当了仙盟长老后,请的十数位阵法大师,一起布下的复合防阵,什么人能在没有禁制牌的情况下,一点也不惊动陈家人闯进来?

    就算纪长明和吴露露厉害,也不可能有这本事。

    更何况吴露露这些天一直不得闲,阵法大师楼常约她斗阵,两人就在仙客来的三楼,听说斗阵斗得精彩异常,坊市里所有对阵法感兴趣的,全被吸引在那里。

    纪长明……

    一些人想到他,牙痛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息!

    纪长明的性格火爆,卢悦显然也知道此点,所以,那天走时,她根本就没跟他说,甚至请求流烟仙子,瞒过三年,三年后,若是她师父还不能接受现实,真要闹什么事的话,她还拜托了那天所有逼她之人,对她师父纪长明多多包含。

    现在的三千城高层各有任务,独独少了纪长明,显然,他根本没从闭关地出来。

    而且鬼鬼崇崇只搬陈家族库,却不杀人,也不是纪长明的风格。

    撇去他们师徒,三千城通阵法的虽然也还有几个,但想闯陈家而不惊动人,绝不可能。

    “监守自盗吧?”

    懂点阵法知识的人,在陈家转了一圈,差不多一致得出这个结论。

    只有陈家有禁制牌的自己人,才能不弄出一点动静地搬了他们的整个族藏。

    可是陈家谁有嫌疑?

    九道禁制牌在陈苍这个族长手中,能接触到的,也只有他那一脉的人。

    陈家彼此怀疑,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谷令则在冰猱洞天,亲自把义父临死欣慰含笑的眼睛合上了。

    无数轮回中,她第一次从心里完全接受的父亲,没想到是这样的收场。

    冰冷的棺材与记忆中妹妹睡的一样,冻得她心尖发麻。

    “爹,义父,你们保佑卢悦。”

    她慢慢合上棺材,“也保佑我,所有欠我家的,女儿会一个个地找。”

    披上妹妹留下的隐身斗篷,离开冰猱洞天,谷令则好像幽灵一样溶进人来人往的坊市。

    ……

    十年后,虽然被盗者因为种种,吃下暗亏,大都没告诉他人,可架不住无影大盗光顾的地方太多,名声还是被传了出去。

    有些人家的宝库,无影大盗是一锅端,有些人家,则只拿紧要的。

    甚至好些宗门的藏书楼,人家都光顾了一遍,专捡那些秘不示人的玉简或偷或复制。

    搞得有点东西的宗门和世家个个惊惶,可惜,无人知道无影大盗是谁。

    “令则,不要再出门了,回天幸图闭关吧!”

    收拾心境,早回三千城正常理事的洛夕儿挡住又要走的人,“该收集的东西,你差不多都收集到了,你的修为也非常重要,现在好好关注修为吧!”

    再这么偷下去,万一真落到别人早就给她下好的大网里,可就真糟了。

    “长泰那些人谁是傻子,他们早就在怀疑三千城了。”

    只不过,他们派出的人,盯的目标人物,全是错的。

    谁能想到,堂堂流烟仙子的徒弟,三千城未来的领航人谷令则,会拿着卢悦留下的隐身斗篷,去报复当年所有到三千城的各方长老级人物?

    哪怕孤家寡人,观澜仙子的家都被谷令则光顾了一遍,洛夕儿佩服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担心,“要是实在不想闭关,就去外域战场吧,那里……”

    “外域战场?给谁卖命啊?”谷令则似笑非笑,“听说无极宗的创派祖师曾得到过一个古仙洞府。”

    她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这么多年来,无极宗的人虽然不怎么样,可他们的发展却一直挺好,我想去看看,那位创派祖师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或许能找到大道符或者有关星墟仙墓的消息呢?”

    洛夕儿头疼,“令则,我这么跟你说吧,因为你的频繁动作,像无极宗这些宗门,对你的防范已经到了你想象不到的程度。现在跟以前不同,有多少人在等着抓你,过个肥年你知道吗?”

    那些长老家族的族藏,随便哪一个,几乎都可以再重启一个家族,仙界各方为了找她,可以说都快疯了。

    “你知道仙盟为了拿你,派出了多少人吗?你知道黑道有多少人,在彼此打听你?”

    “……”

    谷令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仙盟那边还没收到其他功德修士的消息吗?”

    “没!”

    “曾想和花晨……”

    “云夕通知他们在下面多写往生经。”超度有去无回海,需要功德修士的精血为引,在化神的时候,还能用血精石回复一部分,一旦飞升成仙,血精石可就不管用了。

    洛夕儿也无奈得很,“我们现在能摸到的,只是有去无回海。”

    百灵战场那个叫星墟的仙墓太过神秘,守堂朝源都不如卢悦从那位鲲鹏长老那知道的多。

    所以,他们唯一能抓住的地方,只能是有去无回海。

    “那……师父呢?”

    “师父压着纪前辈,在有去无回海。令则,如果你不想闭关,也不想到外域战场,就到有去无回海或者鳄龙洞天吧!”

    洛夕儿希望她能留在鳄龙洞天,“你上次带回的木符资料很不错,木道远有所悟,已经能催生百年内的灵草。”

    说到这里,她看到谷令则一向沉静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心生一点振奋,“小桃树长了一米多,你不想去看看吗?”

    那颗桃树可是卢悦曾经的分身,虽然她走时,把它也带走了,可洛夕儿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卢悦为何要动那颗桃树。

    就算天不可欺,但直到她出事,桃树分身不是也还没完全养成吗?

    “我也有几天没去看它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拉住谷令则,就那么把她带到了浮屠峰。

    林芳华还没回来,鳄龙洞天就一直被泡泡放在卢悦曾经的卧房。

    一闪身进去的时候,谷令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山坡上那颗瘦瘦小小,稀稀拉拉七八片树叶,好像无精打彩的小桃树。

    十年了,三千城用尽了各种办法,才把它养这么大,没半途夭折。

    她到处闯人家的藏书楼,最想找的也是大道木符,只希望,能借助大道符救一救这颗小树。

    谷令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小树前的。

    “咦!要新长一片叶子了。”

    面对那刚冒出一点,还卷曲着碧绿如春芽的小芽芽,洛夕儿的眼中心中俱充满了惊喜。

    她知道卢悦的这颗异种桃树难养,一千多年来,卢悦在的时候,连春雨仙碧都舍了,它也没多给面子,让分身成真。

    卢悦走了,她也滴了一滴春雨仙碧给它,可是小家伙也是一点面子没给,活得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心惊胆颤。

    现在能长出一片新叶,真是太不容易。

    十年来,若不是命牌和这颗小树,洛夕儿感觉自己都要煎熬死了。

    当初卢悦和飞渊答应她和师父,一定用如意红锦传递消息,可是十年来,他们一个字都没回。

    命牌在慈航斋,她不能时时过去,只有这小树,她可以时时看顾。

    虽然它活得好像营养不良,虽然木道远和大家用尽了办法,也没办法让它更好一点,可是它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现在又要长一片叶子了,洛夕儿珍惜得很,非常小心地滴了几滴从隐仙宗无边仙树那收集来的露水精华,“从认识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难养。”

    她不敢嫌弃,“乖啊,好好长大,姐姐天天给你喝这个。”

    养这颗小树,感觉比养孩子还难。

    “令则,你看看,它是不是比刚刚精神了些?”

    “……”

    谷令则能说什么?

    “卢悦小时候可好养了。”她的声音悠悠,“我娘说,她和方二娘干活的时候,把她也带在身边,从来都不吵不闹也不要抱,只要偶尔摸摸她,她就能咯咯笑好一会。”

    只有她是不好带的,不怎么笑,还常要抱。

    谷令则轻轻摸向小树,感受妹妹的气息,“长大会走了,她天天在外面跑,跟个野丫头似的,每次回家不是这被碰了,就是那流血了。”

    她记得,因为多了一根手指头,妹妹一直被街上同龄的孩子笑话欺负。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却会用最残忍的方法对待他们不喜欢的。

    谷令则眼睛微黯,站起来道:“夕儿,我去天幸图闭关了,这里……交给你。”

    她不会让妹妹再经那样的轮回,一定要找魅姬问清楚。

第一二五六章 一甲子

    盼春风,逝霜冻!

    忆埋绝地里,只剩林芳华和严星带着小吉吉,与一群神兽过日子。

    没有如意红锦,没有飞渊师叔,她们就只能等一甲子六十年的时间,否则根本没有回去的路。

    好在师父离开的时候,就选出了各神兽自己的族长,她们现在要管的事不多。

    “喵!喵喵喵!”

    稳定了结丹后期境界,才出关,迎接严星舞的就是吉吉的口水,小家伙跳在她肩头,那亲热的样子,把她稀罕坏了。

    “说人话!”

    林芳华在旁板着脸,“再不说人话,我们可不带你出去了。”

    一个人一个缘法,她只有这一个人族师妹,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早陪师妹长大,师妹居然和师父一样,对毛茸茸的小家伙特别没抵抗力。

    “喵!不要。”吉吉小小的身体窝在护他的严星舞肩头,“四师姐,你看,二师姐又欺负我。”

    “哈哈!告状我也没办法。”师父师伯们全不在,早早师姐也不在,要是没有吉吉常常跟她们耍赖,严星舞都怀疑师姐要成哑巴,一天到晚,都说不了两句话,“我们两个加一起,也打不过她呀!”

    “那加上早早师姐呢?”

    “做梦!”林芳华的手按着吉吉的小脑袋,使劲一揉,“小没良心的,当初早早欺负你,好多次,你都躲我那,现在居然还想联合她造反?屁股不想要了吧?”

    “哈哈!吉吉一向是好了人伤疤忘了疼。”

    严星舞笑不可抑,一边埋汰小家伙,一边转移话题,免得师姐真打他屁股,“师姐,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林芳华即希望马上出去,又害怕出去。

    师父为了飞渊师叔匆匆出去,然后两位师伯和早早也走了,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外面可能出事的感觉。

    林芳华希望,飞渊师叔的伤只是重了些,所以没办法撕开空间来看她们,否则……

    “那傲显、凤焙他们怎么办?”

    严星舞已经看到他们正往这里来,“一起出去吗?”

    林芳华摇头,“师父那里情况不明,忆埋绝地最起码胜在一个安全。我已经跟他们谈过,离开的时候,会在出口留下四个甲子的封印。”

    两百四十年后,他们怎么选择,她就不管了。

    “把吉吉带着,去好好告别吧!”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外面的世界更血腥。

    在忆埋绝地呆了这么久,林芳华心中清楚,这里相比于修仙界,可以称为世外桃源了。

    她没管他们的不舍,最后一次检查留下的几座大阵。

    再离开,她就不会回来了,便既然与这些神兽结缘,就尽可能地助一助吧!

    ……

    星墟,一片五彩石滩上,各种灵能的光芒在相互交错,或是绞在一处互不服气,炸出好像烟花一样的炫丽花雨,或是相互抵消落于无痕。

    又一大片花雨后,可以在五彩石滩上,看到一条非常明显的拖痕,顺着那拖痕,一路看去,可以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五彩石滩的尽头,居然是个望不到边际,或大或小的宫殿群,那黑色的宫墙,白色的石柱,散发着一种特别狂暴和感伤的气息。

    所有无序追逐到这里的灵能之光,似乎全都在避着这处宫殿群,只有一具木棺,似乎经过了长途跋涉,异常疲累地停在黑色巨石铺就的广场上。

    卢悦的头很痛,她有如大病一场,神思回归的时候,非常艰难才能动动手指。

    咦?

    身边没人?

    她努力睁开眼睛,身边果然没人。

    不过,飞渊的气息……

    “醒了?”

    惊喜的声音传来时,飞渊已急步过来轻按她的手脚,“先别急,我们睡的时间可能比较久,血脉有些不畅。”

    他因为起得急,身上的筋脉有的都鼓了起来,忙到现在,也没完全消下去,“卢悦,别担心,我们还活着。”他向她报告好消息,咧开的嘴巴笑得非常傻,“刚醒过来的时候,你一动不动,可吓死我了。”

    神识和灵力,不知道跑哪去了,他艰难抬手,触她鼻息的时候,不仅急出了满身汗,也吓出了满身汗。

    “我们睡了多久啊?”

    卢悦的眼睛转了一圈,看着避尘珠下,好像没什么变化的仙石屋,喜意从心里染到眼里,“我们真的活着,不是做梦?”

    “不是。”飞渊扶她靠起,再接着帮忙按腿,“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我们绝对活着。”

    是活着!

    飞渊的喜意和她心中的喜意是一样的。

    哪怕没了灵力,没了神识,甚至身体好像也不复以前,可按摩时,卢悦能感觉到那份痛和麻。

    痛和麻啊!

    她果然还活着。

    虽然睡得莫名其妙,醒来的也莫名其妙,但她真的活着。

    “飞渊,我好高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不管他慢点慢点地唠叨,也不管下地的时候,腿脚一软,差点倒了,“如意红锦呢?”

    先给姐姐和泡泡发个信,让他们安心。

    “如意红锦……在这里好像没用了。”

    什么?

    飞渊也不想让卢悦失望,可是他醒来第二个关注的就是如意红锦,但上面一个字都写不上。

    “写不了字,似乎也收不到消息。”

    否则这么长时间,流烟仙子不可能一句话都不问他们。

    卢悦接过来,在手上试了两下,只能叹气,“算了,是我贪心了。”能活着,已是侥天之幸!

    好在他们还留有命牌,还有姐姐谷令则,传不了消息,但生死的情况,大家一定知道。

    她没指望仙盟的那些人,但三千城的师父师兄师姐们,一定会努力救她和飞渊的。

    “你到外面看过了吗?”

    “没!我也就比你早醒半个时辰。”飞渊笑,“不过,我们的院子很不错。”

    息元果园和灵田里的东西都长得不错,哪怕他们这辈子都出不去,哪怕灵力一直不会回复,也不会饿死。

    假山、小瀑、石桌、石椅再加上养在盆中的养元树和金桔果,院子即幽静又别有一番果香。

    卢悦身上的气血慢慢回复,又在后院走了一圈,着实满意。

    “飞渊,你说,我们要不要到外面看看?我还准备了能转换灵能的幽水伞。”

    “行!现在就出去吗?”

    飞渊知道,他们既然活着,总要把星墟探个清楚明白。

    否则光等别人来救,还不知猴年马月。

    “咳!”卢悦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她第一次觉得师弟很蠢很蠢,“出去是要出去,不过……”

    万一出去了回不来,可就太亏了。

    她的脸慢慢变红,非常小声地道“我们是不是还……还没洞房啊?”

    轰!

    胸中好像有什么鼓荡出来,飞渊咧开嘴巴,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往仙石屋去。

    ……

    星罗洲和仙界的传送阵,早在五十多年前,妇好坐上鬼我族族长位的时候,便开通了。

    看到坊市中有来往的人修,林芳华和严星舞都松了一口气,二人也不敢随意打听什么,从传送阵直转明林城。

    到了人族自家的地盘,她们也顾不得先回三千城,就在天音阁,查她们缺失的六十年。

    先前如意红锦在苏师伯手上,哪怕师父离开了,她们也能收到外界的消息,但苏师伯从通道离开后,这六十年,外面发生了什么,真是一概不知。

    天音嘱的公示栏上,一直在悬赏五十年前到处闹事的无影大盗,二人只瞄了一眼,便转到下一个。

    献祭百灵……

    打开的时候,两人一齐呆在天音嘱前,失了脸上的所有血色。

    六十年而已,区区六十年,对修仙者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

    严星舞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师姐!”

    吉吉在灵兽袋中,刚刚冒出个头,就被林芳华按了下去,“我们还要传送,你老实呆着。”

    她慢慢翻看时隔六十年的消息,在仙盟那平平的语调中,越来越受不住。

    “师姐,呜呜……”

    严星舞突然抱住她,大声哭起来,“师父,师叔,呜呜…,呜呜呜……”

    “莫哭,莫哭,我们回家。”安慰师妹的时候,林芳华眼中的泪水也在大颗大颗的掉,“我们问清楚。”

    她要回去问清楚。

    师父虽然一直有些傻气,可是悠关性命,又牵涉到师叔的性命,她怎么也不会真的去献祭。

    这里面一定不尽不实,一定。

    “走!”

    林芳华拉着师妹,“不准哭了。”她一连拿出两个能隔绝神识探查的斗笠,“星舞,你听好了,如果……师父是被别人送进去的,我要马上回忆埋绝地。”

    “我跟你一起。”

    严星舞不傻,百灵大义当前,如果三千城不曾护过师父,那报仇的事,只能由他们师兄妹自己来了。

    二人直扑传送阵,从仙盟转道回三千城。

    三千城,早早一直记着忆埋绝地开启的时间,两天前便在传送阵前等着了。

    头戴斗笠的两人一出现,她便迎了上去。

    只是姐妹三人,相对的时候,再不复以前的欢喜。

    “吉吉呢?”

    早早终是开口,“师父说,吉吉还没拜师,如果你们把他也带来了,师姐你就代师收徒,帮她喝了那一杯敬师茶。”

    “……”

    林芳华的身体颤了颤。

    “师姐不用担心,师父还活着,你就当她……和师叔一起去偷懒了。”

    时间是另一种良济,早早把苏淡水安慰她的话,拿出来安慰师姐和师妹,“我们要好好修炼,然后把翘家的他们拽回来。”

    ……

    星墟各种无序的灵能正在彼此追逐相结的时候,不知怎的,突被一股玄而又玄的波光打散。

    灵能化成五颜六色的花雨,倾洒在四方……

    红羽被下,卢悦和飞渊,无法忽略体内慢慢流转的灵力,虽然那灵力相比于修为,小得可怜,疯狂之后的疲累也随着灵力的运转,迅速远去。

    二人呆了片刻后,眼中倾泄着相同的惊喜。

    “卢悦,你真好看,我心悦你。”

    “嗯!我觉得,你可以起来了。”

    “你还没说,你心悦我呢。”

    “你说不就行了,我干嘛要说?”

    “你要跟我耍赖了?”

    飞渊的心弦好像被一只手不断地拔动着,“如果那样,可就怪不得我也跟你耍赖……”

    卢悦的嘻笑惊呼被堵住,红羽被再次翻转不绝。

    半晌,云收雨歇的二人,才在争争扯扯中,重新穿好法衣。

    睡的时间太久,虽然还非常眷恋彼此在一起的感觉,却一致地不想再在榻上呆了。

    生命于他们已经没有遗憾,那就让他们一起看看这个埋藏了无数生命的仙墓吧!

    只是……

    打着幽水伞出来的二人,都没想到,见到的居然是宫殿群。

    “你看那边?”飞渊指向广场外那不时闪过的流光,“那就是宇宙中的狂爆灵能吧?”

    卢悦看着几股颜色各异的灵能搅到一起后炸成烟花,收回对现在的她来说,非常耗灵力的幽水伞,“这样说,这里是被保护的喽。”

    既然被保护,那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走了。

    “应该是。”

    飞渊拉着她,走向大殿。

    全由黑色巨石建成的殿宇并不灰暗,殿顶镶嵌着柔柔的月光石,只是……

    二人的脚步声可能让凝滞了无数年的空气又动了起来,刚刚还分坐两边,有如活着的三十二人,一个个地在他们面前化成点点灵光。

    连法衣在一刹那,都显得黯淡无光。

    古仙灭世经过了百万年,再是厉害的法宝,常年没有灵气滋养,也会慢慢品质下降。

    卢悦和飞渊不敢再走了,殿前主位上,还剩最后一个头戴玉冠,面容高古的男子好像伏案正在写什么。

    两人站在殿门前,轻轻浮起身体,想看他写的是什么,可惜,勉强到炼气后阶的灵力,根本做不到精准控制,他们才一动,那男子也如前一般,身体化为灵光,法衣和配饰没了支撑,一起落下去。

    卢悦忙抢上前去,希望能看清木案上那张被时光惊动了的符纸。

    飞渊跟上的时候,只见那瞬间古旧的符纸在他们眼前,往更破败的地方流转。

    。

第一二五七澡 ‘心’与‘道’

    “写了什么?”

    看到卢悦面色古怪,飞渊忍不住问。

    “沧海成桑田,”卢悦盯着在面前好像要化灰的符纸,心下深深一叹,“那人问,誓言还在不在?”

    沧海成桑田,誓言还在不在?

    这是什么意思?

    飞渊的眉头紧紧拧起,“那你觉得,他是故意给我们看的,还是……”

    “应该是故意给我看的。”

    卢悦从心里苦到嘴巴里,“有些宏愿或许触了天地因果。”要不然,她也不可能一再跟那些外域虫怪有缘,更不会进到这里,“谁让我倒霉是功德修士呢?”

    飞渊默默揽过她,“你说……会是什么誓言?”如果能从源头上解了,那就好了。

    “……我哪知道?”

    卢悦头疼,这人既然写了,怎么就不能多写些?

    非要她猜?!

    更可恨的是,她这个功德修士完全是意外。曾想和花晨的蠢,一直是她注意不让自己犯的,“只能从这里的情况和功德修士的性格上猜了。”

    她狠狠吐了一口气,感觉好难啊!

    “……”

    飞渊跟着头疼,可是卢悦这个样子,他只能安慰,“不管是古仙灭世,还是百灵的起源,都是为了仙界的长长久久,为了更好的传承。

    我想能献祭在这里的,哪怕再被不甘怨愤所配,也定有其善。”

    所以,他们只管找下去便好了。

    “等一下。”

    卢悦正要随他往下一个殿去,又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只剩法衣和配饰的三十三处所在,“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如果还这么走下去,线索或许还是会化为飞灰。”

    殿中有种别样的感伤在流淌,献祭百灵对她来说,艰难无比,那……对当年的他们来说,也是一样吧?

    他们的时光停在百万年前,而她和飞渊则属于现在。

    “来的时候,我朝仙盟要了不少好东西,先祭一祭吧!”

    有些话,卢悦不敢说,百灵的天道是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那年梦中见到的时候,一个个吵得跟乌眼鸡似的。

    真要让他们知道,因为她和飞渊的闯入,身后变成这个样子,只怕是要给小鞋穿的。

    “都说医者不自医,功德修士也是人,你准备祭品,我来写往生经。”

    朝源可能也怕百灵真与有去无回海相通,怕她因为献祭而心不甘,成为真正的怨灵,所以送的诸多东西里,还包括了仙盟好不容易得到的两朵彼岸花。

    不管曾经有什么誓言,她都不知道。

    只希望那些祖宗看在她这么乖决的份上,能保持高人和功德修士的真正形象,放了她和飞渊。

    写经的东西是卢悦后来要的,她从没想过要放弃自己的性命,所以要的有些多,仙盟为了这个,还曾特意向大昭寺调货。

    回到仙石屋,飞渊帮忙在墙角一个又一个乾坤玉箱中,拖出两个写了佛签的,把该用的摆好,卢悦也忙把装彼岸花的玉盒打开,截取三片花瓣。

    “如果要刺血的话,就用我的吧!”

    飞渊伸出手指头,“我们现在夫妻一体,这里又有我家的不少祖宗。”

    鲲鹏族向来护短,祖宗们目前只有他一个后辈,不爱护也得爱护,他不容卢悦拒绝,正要以针刺下的时候,被她按住。

    “别闹!”

    卢悦横他一眼,“就算要刺血写经,也不能直接放到砚台里。”

    夫妻可以一体,飞渊的意思,她也明白,所以没打算拒绝,直接摸出一个玉瓶,“滴这里,你一滴,我也一滴。”

    功德修士在这里最先献祭了鲲鹏一族,也许因果一直在她和飞渊身上,“这有彼岸花汁,有大昭寺特别收集的菩提晨露,有我们的诚心,前辈们想来也不想超度他们的经文,有太多血腥气。”

    这里跟有去无回海不一样,阴尊是真正的邪灵,有了自我意识,不以功德修士的鲜血为引,根本破不开他的防线,超度不了任何一个怨灵。

    而献祭百灵的每一个前辈,哪怕临死后悔的,也定然曾有一幅悲悯的心肠。

    灭世是无奈之举,应该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痛。

    那种面对天崩,无法可想的无奈,卢悦有点理解。

    她把那三片彼岸花以灵力震碎压汁,放入这小小的,只有二十斤容量的乾坤玉瓶。

    “除了酒果,其他不要拿现成的,一会儿,我们一起亲手做一份吧!”

    有意识的天道,不诚心,又能怎么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卢悦能屈能伸的很,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经。

    三十三人,三十三篇经文,她先烧给祖宗们。

    ……

    鳄龙洞天里,洛夕儿例行过来给小桃树浇灵露精华。

    只是看着多出的三片新叶,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那叶片上隐约的纹路有些像梵文,顺着在手上划了一遍,忍不住眉头紧紧拧起。

    卢悦写了无数往生经,洛夕儿别的梵文不认识,可是往生经上的梵文,绝对都认得。

    但这树……

    洛夕儿检查之前的二十五片大叶,非常无奈地发现,都出现了梵文纹路。

    “真在那破地方抄经了吗?”

    洛夕儿围着小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六十年过去了,仙盟和四大分盟一开始还帮着在有去无回海那里想办法,可是随着各种布置,一直没见成效,除了不得不在那里的朝源,其他已经全部撤离了。

    现在……

    洛夕儿拿出留影玉,在给小桃树留影,给每片叶子留影。

    出来的第一时间给上官素发信,告诉她,她有事到有去无回海,三千城的事,麻烦她兼一下。

    这么多年,三千城去了很多人到有去无回海,她却是第一次。

    转道仙盟,再转降魔寺。

    夕阳夕下,那黑暗的地方,只远远看着,就让洛夕儿心惊得很。

    更让她心惊的是,伸出去的断桥上,悲风就坐在桥头做晚课,当当的木鱼声,似远又似近,空寂而悲悯!

    洛夕儿的目光忍不住闪了闪。

    她是知道悲风和卢悦关系的人,只是……

    “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夕阳已然落下,悲风的晚课也坐完了,“洛施主,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见了。”

    洛夕儿回神,“自当年的抱福宗一别,我就再也没见过大师了,大师在这里……可好?”

    “和尚四海为家,哪里都好!”

    “大师没想过,收几个徒弟吗?”

    “阿弥陀佛!”收徒弟的事,悲风轻易不敢再试,“这里暂时不是小弟子们能适应的。”

    “呵!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洛夕儿笑了笑,“难不成我记错了?”

    “……”

    悲风一时无语。

    当初在抱福宗因为卢悦跟他念经一事,这丫头和谷令则就恨不得把他拖到背地里,狠揍一顿。

    “道友是打算从三千城介绍几个徒弟给我吗?”

    “哈!我们三千城都是道家子弟,自家都不够分,又如何能介绍给你?”

    出一个卢悦,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洛夕儿有大事指着他,不敢让他这么无争下去,“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这里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和尚一人在此,不觉得‘佛’太孤单了吗?”

    这?

    悲风这才觉得,她到这里是有深意的,“道友到此,所谓何事?还请直言。”

    这般云山雾罩,他也猜不着啊!

    “……我给你看样东西。”

    洛夕儿在留影玉上轻按,灵力微微一牵,小桃树的样子,便显了出来。

    “卢悦曾在黄泉客栈经历过一次假的轮回,这桃树的原身,便是她栖神数十年的所在。献祭百灵前,她把这养了一千多年的桃树砍了,制成棺材,只余了一根不过一尺的残根。”

    她向悲风介绍这株小桃,“我们想尽办法,才把它养了这般大,今日看它的时候,却在新叶的纹路上发现了往生经的梵文。”

    什么?

    悲风忙按下心里的万千波涌,盯着洛夕儿特意放大的叶片。

    那隐隐的纹路,让他的眉头一蹙再蹙。

    “卢悦走时,一直怀疑百灵与有去无回海的关联,临走之前,她甚至朝仙盟要了好些写经的物品。”

    洛夕儿望着那片没有一丝星光的地方,“超度这里,可能成了她的执念。悲风,看在你与她当年的相交份上,看在你们佛家的地狱之愿,我希望,你能参加这一次的佛滔大会,赢了所有参会的佛门弟子,然后,把他们全诓来这里。”

    赢佛滔大会,全诓来这里?

    悲风无语,他真没想到,洛夕儿能这么看得起他。

    “我相信你能做到。”

    洛夕儿朝他露了个微笑,“这么多年,你一人在此独对有去无回海,这份勇气,没几个人能做到。

    六十年前,我在慈航斋听拂梧大师解说勇猛精进四个字,深有感悟!

    她说,勇猛精进,成就之器也!

    深入内在,独对自己,直面真实,谓之勇;看破幻象,抖出虚假,毫不犹豫,谓之猛;事无巨细,认真去做,谓之精;一刻不停,直达真相,谓之进。

    你可以以此为机,请大家一起勇猛精进,一起……行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宏愿!”

    卢悦发个破宏愿,就跟阴尊斗生斗死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佛家的那些人,只在口上说说?

    洛夕儿舍不得卢悦和飞渊变成所谓的百灵天道,小桃树上的梵文,倒是让她别有所悟。

    在没有办法时,也许笨办法,也是最有效的。

    “悲风,你也不用急着推脱,仙界的四大佛门,慈航斋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去说。”

    看在卢悦和拂梧的面子上,看在西门韵和九命的面子上,看在三千城与慈航斋多年交好的份上,把念经的事,搬到这里,肯定没问题。

    “剩下的大昭寺、惠觉寺、明镜台,都有我们三千界域飞升的佛子,他们那里,我想凭我们大家扯不开的关系,只要你能提前说一声,他们总不好拖后腿。”

    洛夕儿把什么都考虑到了,“悲风,卢悦一个人在那边努力,我想你也不忍心吧?”

    “……阿弥陀佛!”

    悲风宣佛号的时候,眼睛还在那颗小树身上,“洛道友,参加佛滔会之前,小僧可以去看看那株小树吗?”

    他在卢悦那里,落下了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结。

    “可以!”

    洛夕儿一口答应。

    “道友坐!”悲风送出一个蒲团,请她坐下,“道友与卢道友在有些地方很是相像,”那干脆利落劲,他不服不行,“小僧有些不解之事,可以请教道友吗?”

    洛夕儿坐下来,“说来听听。”

    “小僧这些年一直坐在这断桥上,对世事大道,微有所悟!小僧以为,大道显露在处处,而天道应是毫无故事的本来样子。”

    悲风觉得,卢悦的性子做不了百灵的天道,活着做不了,死了也做不了。

    “大道一直存在于光天化日之下,只是七情六欲遮蔽了我们自己,以致来来回回看不到它们。

    就比如,道友为卢道友奔波,其实是活在你自己的心狱里。

    小僧在此建降魔寺,是活在‘佛’之理想的梦境里。

    我们都活在自成体系的世界,存在的真相和我们无关,心无法看到存在的本来面目,但藉借着存在的存在,心可以看见它的本来面目。

    所以,当心的故事息灭,大道显露;而看到大道时,心在那大道里,也有它自己的影子。

    所谓大道至简,简到什么程度,道友可知?”

    “……”

    洛夕儿揉了揉额,她突然怀疑自己对悲风和卢悦的猜想了。

    大道是每一个修仙者,都想追求的,只是现在的她管着三千城,心在名利中,身也在名利中。

    如果乱说,万一让悲风这个有理想的和尚看低卢悦……

    她嘶了一下,牙疼的忍不住摸了摸腮边,“咳!大道至简,在我心里……,它没有起源,也没有结束;不存在因,也没有果;不是阴,更不是阳……,它是它自己本来的样子。

    任何描述都无法尽言,它是绝对纯粹,纯粹到没有心的任何痕迹。

    至简的大道……”

    她努力想流烟仙子怎么说的来着,“就是至纯的大道,纯到没有心的任何痕迹沾染。”

    说到这里,她好像悟到了什么,“悲风,你之所悟,主要在于卢悦是不是能成百灵天道吧?”

    “阿弥陀佛!”

    悲风深宣一声佛号,“是!心灭,大道才能显露!

    卢道友虽是至纯至善之人,可是她的红尘心重。百灵的天道,若是没有飞渊道友跟随,或者勉强可行,但是有他,决无可能。

    倒是那颗桃树,道友……当好生养!”

第一二五八章 鼓琵和鸣

    山中无岁月,桃棺中连个记录时辰、日、月的沙漏都没有,自然也是无岁月的。

    决定献祭百灵的时候,卢悦做好了余生不可出的可能,根本不敢带那些能引人发狂的东西。

    现在……

    丑寅之时的失明,居然成了她和飞渊算计一天过去的时间。

    到了这个时间,不休息也得休息。

    因为担心下面的殿宇里有更多人或者妖,自那日的祭拜后,她便维持每日五十篇经文的速度,想要集少成多,然后一起做个大祭!

    五十篇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算是负担,每日写经的时候,飞渊也在同时间段,拿她带进来的几张大道符,慢慢研究。

    二人都明白,既然进来了,想要出去,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

    同是献祭百灵,拜祭前人,是他们的一片心,但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不能太受打扰。

    师战当年送的留音匣,这些年卢悦一直忙,都没听过几场,现在好了,每日一半的闲暇时光,便和飞渊靠在一起,听好多说书人说精彩绝伦,又跌岩起伏的故事。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精彩,是曾经触手可及的地方。

    “卢悦,看看这是什么?”

    在等下一个故事开始的时候,飞渊突然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玉笛?从哪来的?”卢悦知道他在这里撕不了空间,成了跟她一样的人,能拿的只有手上的储物戒指。

    可是那里,她早看过,除了吃喝东西或者丹药什么的,其他什么都没有。

    “哈!我就知道,你不清楚洛夕儿都给你塞了什么。”飞渊关了留音匣,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琵琶,一只瑶琴,一只笙,一只埙,甚至鼓……,很快玉塌上便摆满了各种乐器和乐谱。

    “还有一枚她留下的玉简,你要不要看?”

    “……”

    卢悦的手,慢慢摸在她会吹的埙上,“她是怕我在这里寂寞是吗?”

    “是!”

    飞渊把玉简递给她,“她说这些东西,算她和谷令则一起给你准备的,你喜欢什么就玩什么。”

    虽然这些乐器,没一件是法宝,可是最低的都是上品灵器,平时学着玩,绝对没问题。

    卢悦接过玉简,却没把神识探进去,反问飞渊,“你准备学什么?笛吗?”

    “嗯!你不觉得慕师兄吹笛的时候挺帅吗?”

    看到卢悦接过玉简时那一瞬的失神,飞渊有些后悔把这些捞出来,此时摆了个慕天颜吹笛的样子,想逗她笑,“你看我这样,是不是也很帅?”

    “……不帅!”

    有慕天颜珠玉在前,卢悦觉得师弟学他,根本就是作死,“你还是弹琴吧!听严星舞弹了那些年的琴,想来会有点基础,不致于吵死人。”

    学乐器,她不反对,可是前提是在学会之前,不能祸害她的耳朵,“或者鼓和琵琶也行,我觉得,这两样,可能都比较适合你。”

    鼓声澎湃,琵琶音色激昂,都给人一种力的感觉,“要不然,你学鼓,我学琵琶,等我们都学会了,就把那些年参与的大战,全都制成乐谱。”

    咦?

    这是个好主意,尤其是看到她熠熠发亮的眼睛,飞渊笑了,“好!”

    于是,前院和后院的灵植遭殃了,咚咚锵锵的噪音,没几天,便让它们的叶子耷拉了下来。

    ……

    悲风在鳄龙洞天,给小桃树念了三天经,才转道明镜台。

    佛滔大会在明镜台举办,他的到来,让佛门很多大佬都忍不住关注了一二。

    三千界域在天道圆满后,飞升了不少佛子,只有这个悲风,未入佛界,反而在仙盟的支持下,在有去无回海建了降魔寺。

    本来有无数人,怀疑他在那里,呆不了三年,可是没想到,一年年地,他就在那里呆住了。

    “佛法千言万语,总归一句是:看破、放下。”

    高台上,悲风说佛,“佛法的修学是,看破帮助放下,放下帮助看破。”

    看破是智慧,放下才是功夫。

    这世界从不缺少聪明人,可是身在红尘,谁没一点旧恨心魔?

    悲风知道,因为某人献祭了百灵,心结不得解,他虽看破了,却无法放下。只有她回来了,他或许才能看到真正想要的大道。

    “放下悭贪是布施;放下恶业是持戒;放下懈怠是精进;放下嗔恚是忍辱;放下散乱是禅定;放下愚痴是般若;放下虚伪是真诚;放下污染是清净;放下傲慢是平等;放下愚痴是正觉;放下自私是慈悲!

    阿弥陀佛!”

    他坐在蒲团上向大家弯腰,“正所谓,万般皆化去,唯有业随身!每个众生自己造的业,都要自己来受,原本没有谁可以代替得了,可是我佛慈悲,愿以身替之。所以佛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如今仙界,地狱在有去无回海,是以小僧在那里建了一个降魔寺。

    小僧今日此来,是向各位求援来了。”

    他从蒲团上爬起,双手合十,深深一揖后伏倒,一连三拜,“有去无回海怨灵滔天,不得解脱,小僧请求诸位,一人舍下十年期,看在‘佛’之面上,超度一二。”

    “……”

    “……”

    大昭寺虚涯等,都知道三千界域飞升的佛子,对卢悦献祭百灵而百般不安,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他们可以不管,可是这位居然真的厚着脸皮,在佛滔大会上,以佛的名义,要求……

    嘶!

    感觉牙疼的不是一个两个。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帚木站起来的时候,果然,三千界域飞升的佛子一齐站了起来。

    “师父!”

    飞升之后,帚木佛法高深,拜的师父正是虚涯,“还请师父,让弟子暂入降魔寺!”

    不入三千城,并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有三千城。

    飞升之后,谦逊拜师,交好各寺师兄弟的时候,何尝不是想在关键的时候,能出力一二?

    流烟仙子、昌意等前辈,为三千界域在仙界撑住了一片天,才没让三千界域往更坏的地方滑落,此恩,他们虽在红尘外,却也是得惠者,又怎么能不记着?

    献祭百灵的卢悦,更是他们能飞升的恩主。

    没有她,仙盟如何能以万仙之力,助三千界域天道圆满?

    没有她,没有谷令则,就没有星引大阵,磐龙寺就不可能飞升这么多人。

    “诸法因缘起,心念即为因!弟子心有挂碍……”

    “行了,莫说了。”

    虚涯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拂梧,心下一叹,“想去便去吧!镜元师兄,你看……”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佛滔会……也转至降魔寺吧!”

    镜元说话前,也看了一眼拂梧,对明镜台的主持法源吩咐道:“我佛慈悲!家师祖明见大师活着的时候,亦曾到有去无回海超度怨灵。”

    可惜失败了。

    但他虽然失败了,后来卢悦再走,却成功了。

    这说明,那条路,虽然难走,还是对的。

    “悲风,你起来吧,降魔寺你是主持,老衲镜元,要麻烦主持,与我挂单百年了。”

    “……降魔寺求之不得!”

    悲风再次以佛礼跪拜。

    ……

    朝源突然就发现,降魔寺热闹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佛门高僧,各建延伸到有去无回海的断桥,把那里,当成他们早晚课的修行所在。

    佛塔亦在纪长明画好的阵眼处一一建起,早晚的钟声遥相呼应,交织在有去无回海上。

    他观察了好些天,也没发现,有去无回海的海水有丁点下落的痕迹,实在忍不住撇嘴。

    再折腾又如何?

    走了的人,回不来。

    百灵有记载以来,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回来的人。

    这跟有去无回海的名字,倒是有些相象,可是二者……,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当年守护星空的圣者宥鸣传下守堂时,根本没把话说完便道胎崩溃消散了。

    功德修士受诅咒,似乎与他们的某些大愿有关,可怎么破解,谁知道?

    古仙灭世到现在多少年了?

    想要再找一个知情的圣者……完全是做梦啊!

    朝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到现在为止,他唯一奇怪的便是卢悦为何到现在还活着。

    那个有无数棺材的地方,一直在吸引宇宙中各种狂暴灵能以供百灵战场,什么人能在那样狂暴的灵能中活下来?

    除非……

    朝源的眼睛闪了闪,除非卢悦的桃棺另有玄机,除非三千城另有破解狂暴灵能的办法。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非常想到纪长明跟前打听一二。

    可是半天之后,还是打消了主意。

    这些年来,纪长明只要研究阵法不顺,都会过来,跟他打一架。

    那满是剑光的大阵中。每一次,他都体无完肤,每一次都好像要性命不保。

    朝源总觉得,三千城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他们想让他多尝几遍那种濒死的恐惧!

    偏偏冥玄石制成的命牌,还在苏流烟手中,想要绝地反击……

    他四仰八叉躺在小楼的屋顶,望着在云中明明灭灭的月亮,眼中的神色,露出一丝怀念。

    若三千城还是一千多年前紫电死了的三千城,该多好啊!

    ……

    外面的事,卢悦和飞渊一概不知,两人不出门,完全在家里玩嗨了。

    飞渊咚咚的鼓声,别有一番风情。

    重敲,如滚雷过顶,蛟龙入海;轻敲,似风过池溏,嘈嘈切切;急敲,胜万马奔腾,骤雨急落……

    而琵琶的音色,特别有穿透力,相互配合的时候,若不是被桃棺的阵法箍在院中,感觉都能冲破云宵。

    “要是让慕师兄和星舞知道,我们把春江曲水改成了杀伐之乐,一定会鄙视我们的。”

    飞渊太得意了,“卢悦,你天天写往生经,怎么杀气还那么重?看看这落叶……”

    “呀!”

    卢悦一下子蹦起,她的养元兰,这些年一直都好好的,这一次居然落了一半的叶子。

    “都怪你!”

    她忙给养元兰浇一点灵泉水,“春江曲水本来多好听的曲子,要不是你带歪了节奏,我怎以会把音调弹那么高?”

    刚学的时候,她就发现它们也受不了噪音,一个个的都耷拉着脑袋,后来再学,都用隔音结界的。

    本来在结界中学的也都挺好,春江曲水她听着不错,才同意在院中让这些灵植也跟着享受享受,结果……

    卢悦气得想打飞渊,“它要是死了,你就……你就别进我的门了。”

    啊?

    这是真生气了?

    飞渊连忙过来检查,离得最近的这株养元兰确实不好,真要死了,他们在这里,可找不到替换的。

    “一边去。”

    卢悦一边赶人,一边打回春术给这株养元兰。

    “下次再弹的时候,我一定全力配合你,再不喧宾夺主。”

    春江曲水应该是琵琶为主,鼓声相配,飞渊知道,是他玩得太嗨了,此时认错态度特别好,“卢悦,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不管再弹什么,我都为配。”

    “……”

    卢悦横他一眼,“真的?”

    她的回春术还是不错的,只要不再摧残,养元兰能好起来,这样算,是她赚了。

    “保证!”

    不让他进门,这简直是要他命。

    连门都进不了,又如何上她的榻?

    不能上她的榻,又如何……

    “你是想找打吧?”卢悦被他气乐了,那色色的眼神,她又不是瞎子,“滚蛋滚蛋,我今天要吃九香享。”

    “马上做,马上做。”

    飞渊迅速逃跑,给她做九香享。

    这是在妖族那边送出一滴鲲鹏精血后,妖族几位长老给的奖励。

    九香享,除了要放入八种外界难得一见的灵菇,还有一种只有妖族九香山独产的九香米。

    这米一颗就有拳头大,每次做的时候,要细细切丁,加入八种灵菇一起炖上半个时辰,那鲜美的给个神仙都不换。

    飞渊唯一遗憾的是,九香米他只有万来斤,卢悦这么爱吃,他却再也弄不着了。

    院中香气袭人的时候,卢悦已经给家里的一切灵植都打了回春术。

    虽然她现在的灵力小得可怜,可功德修士的回春术无往而不利,被杀气吓得耷拉了叶子的,都慢慢重新伸展了。

    “卢悦,吃饭了。”

    接过某人讨好递过的碗,卢悦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真出息!”

    “哈哈!”飞渊可不觉得自己没出息,笑咪咪地道:“都是师父和慕师兄教的好。”

第一二五九章 毛毛

    好像又做了那个梦,空荡荡的宫殿冰冷而庄严,只有一把断了的剑在发出悲鸣,不论卢悦有多想找到这梦的由头,都只能看到天边一闪而过的十数道遁光,想追也追不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卢悦在心里数了数,两个月来,好像每七天都要梦到一次。

    睁着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她默默往飞渊身边更靠了靠!

    现在定然还是丑寅之时,要不然,眼睛肯定能看得见的。

    她静静听着耳边传来的悠长呼吸声,似悲又似喜!

    若是飞渊真被幻玉符所误,没来寻她,哪怕有夕儿送的诸多乐器,哪怕有师战的留音匣,面对另一个曾经触手可及的热闹,她又该多寂寞啊?

    卢悦小小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倾听彼此的心跳。

    不过,听着听着,她突然又睁开了眼睛,有些惊慌地按向自己的腹部。

    嘭嘭,嘭嘭嘭……

    虽然很弱很弱,不留心根本听不出来,可是这一会,她真的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感觉到了。

    卢悦有些呆地摸向自己的手脉,如盘走珠,一个接着一个,滚得非常快。

    这?

    她是有了孩儿吗?

    啪……

    被踹了一脚的飞渊,一个机灵,下意识就搂住身边的人安慰,“怎么啦怎么啦?做恶梦了?没事没事,我在这……”

    “有事!”

    “啊?什么事?”

    “你摸摸!”卢悦把自己的手递给他,“摸哪呢?我让你摸脉!”

    应过天劫的修仙者难要后代,尤其是成了仙后,想要血脉延续,都不知道要用多少天才地宝,才能靠运气地指望老天垂怜。

    而她和飞渊应该更难更难才对。

    一个是玩雷的人族修士,一个是鲲鹏神兽一族。

    他们从没服过天才地宝,当然就更没想过避孕,两人一直都觉得,此生能活着出去,已是侥天之幸。

    生娃这种事,于现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

    但现在,以为不可能的,似乎成了可能……

    飞渊摸到她急距跳动的脉搏,很快,惊和喜让他忍不住也把手探到卢悦的腹间。

    “真的是吧?不是我做梦!”

    面对还看不见,却染了万般惊喜的师姐,飞渊慢慢揽住了,“不是做梦!我们有孩儿了。”

    相比于卢悦从不敢相信到惊喜莫名,飞渊反而是惊更多些。

    有了孩儿,生在这里吗?

    他和她试过无数办法,都没让灵力突破到筑基,才认命,才自欺欺人地过日子,这孩子若是生下来,万一一生无法突破……

    “你不喜欢?”

    卢悦奇异地感受到他的心理。

    她一开始不敢相信,其实也是有点怕。

    献祭百灵,有她有飞渊就足够了,他们是自己进来的,可以相依为命,但是宝宝……

    “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的孩儿呢?

    梦想中,跟泡泡跟早早一样古灵精怪又可爱无比的小娃娃。

    飞渊紧紧搂着她,“我就是担心你。”

    人族得天独厚,身体最为协合天道,妖族却需要八阶之后,经过天劫,才能化为人形。

    虽然神兽一族的孩儿生下来,便可过初始劫,化为人形,可是这也是有意外的。

    就比如他,漫长的岁月中,一线天的特别封印,让他丢了太多东西,甚至修为都被生生地压到了二阶,若不是师姐几番相助,鲲鹏族的传承一定被他丢了。

    九命有异兽狰的血脉,可是西门韵怀他时,修为一路下跌,哪怕那样,也没能让他完全化为人形。

    他和她的孩儿……

    飞渊深深的担心,他们在这里,修为被莫名封印了,虽然回复了一点点,可是那一点点,又如何能助养灵胎?

    若是因为这个不在期许中的孩儿,让卢悦的身体……

    “我们暂时……试着封印吧!”

    什么?

    封印灵胎,待以后有机会吗?

    卢悦摸在腹部的手有些颤抖,“以我们现在的修为,什么样的封印能不伤孩子?”

    时间到了,她的眼睛在慢慢回复,“飞渊,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老天既然让他(她)这时候来,那就是我们的缘份。”

    她不曾有过父母之缘,虽然也不曾期待过自己有血脉传下,可既然来了,那就只有欢迎的份。

    “不管结果如何,在我还能支撑之前,你都不要再说了。”

    西门韵的前车之鉴,跟她不同。

    “我们往好的地方想,你看陶淘,她爹娘的修为都不高,在沉钩宗那样艰难的环境下,生下她,并且把她送了出去,她不是好好的吗?

    还有铁翅公和蚁后,他们也几经磨难,后来黎师兄跟我说,孩子也是好好的。”

    卢悦的手抚在飞渊的脸上,把他的嘴角轻轻提起,“高兴点,天无绝人之路,相比于他们,我们这里……,最起码有无数高阶食材,我身上的灵气无法养胎,可是那些食材的灵气,怎么样,也不会比三千界域的差,肯定够养孩儿了。”

    真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他们带的东西里,确实都是高阶食材,灵气充沛。

    飞渊把卢悦搂住,“我都听你的。”

    “那你再去学个瑶琴和笛吧!”卢悦生怕他没事干,在那瞎想,“蓝灵说,小孩子多听一些欢快的乐声,以后都比旁人聪敏。”

    “我学!”

    飞渊一口应下。

    二人因为腹中小生命的到来,迅速忙了起来。

    一天五十篇往生经太慢了,卢悦忙着加快速度,她需要尽快把往生经累积到一万份,只有早点把大祭做完,他们才能完全探索这个宫殿群,才有可能跟那些装了好久哑巴的老祖宗们接触。

    她和飞渊献祭,全曾经的因果,可是孩子无辜。

    卢悦不想孩子孤零零地一个玩伴都没有。

    如果这里修炼无成,她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应是天之骄子的孩儿寿无断绝。

    所以,她和飞渊可以不出去,但宝宝一定要出去。

    否则,她就掀了那座冰冷的破宫,大家一拍两散!

    桃棺中,每天都散发着各种食材的异香,飞渊一边学各种乐器的时候,一边努力地想把卢悦养胖一点,想她腹中小小的宝贝能乖乖的不折腾他(她)的娘。

    一个多月后,加上之前的存货,卢悦终于把万份往生经完成了。

    两人就在广场上,为曾经献祭百灵的先辈,举行了一场大祭!

    一百二十道祭品,依次摆在台阶之上,随着一张张往生经投入火盆,卢悦和飞渊各在心中祝祷,希望还在忙百灵战场的祖宗们能收到,并看在他们一片诚心的份上,给大家都留点生路。

    “起吧!”

    飞渊扶起卢悦,再次踏上这座冰冷的宫殿时,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敢让他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

    没有孩儿,他守着卢悦,在小小的桃棺中过日子可以忍,可是谁敢动他的妻儿,鱼死网破。

    “小心点。”

    一天五顿投喂,可是卢悦没长肉,小腹好像也没隆起,弄得他天天都心惊胆颤。

    “没事。”

    卢悦真没觉得她有事,近些天,除了精神有些短少,其他一切正常,腹中的孩儿也康健的很。

    虽然不是丹师,可是她当年在凡城当过一段时间的神医悦娘子,自己什么情况,还是非常清楚的。

    “没事也不能走快了。”

    飞渊知道她性子急,可是以前摔一下没事,现在摔一下,他觉得他可以去死一死了。

    他就拖着她慢慢走。

    “这么多的地方,你准备带我走几天?”

    卢悦算是败给他了,“这地方你以为呆久了是好呢?”

    虽然一群祖宗不是鬼,是像天道的家伙,可想想百灵这么多年一样要献祭,想想忆埋绝地里喝一群后辈血肉的容赫,她真是不敢不防。

    “那……那你把光之环结甲,我们稍微快一点点。”

    “……”

    什么都让他考虑到了,卢悦还能说什么?

    朝某人翻个白眼,用光之环在身上叮叮当当结了个锁子甲后,总算能走正常的速度了。

    两人穿过之前的大殿,直往后殿。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后殿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供桌上放的一把剑,一把断了两截的剑。

    这?

    “我那些天的梦里,好像都有一把断剑。”

    仔细打量,感觉还有点像。只不过,梦里的剑才断未久,青光流转,还能看出至少是件极品法宝。

    供桌上的……

    百万年下来,没有灵气供养,灰蒙蒙似乎散了所有灵气。

    卢悦指尖一点灵力,送到断剑上,只见青芒一闪,跟梦中的好生相像。

    “有什么话直说,我们别来猜的行吗?”

    卢悦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能做到的,我们夫妻尽量做到。”

    尽量做到……

    做到……

    到……

    回音在殿中盘旋,半晌落下的时候,断剑突然嗡的一声,空气中波纹一闪,隐约出现一位仙子,虽然是背对着他们,可是她断剑后一扔的样子,却明显显地露了出来。

    “今日断剑为誓!”她的身边隐隐绰绰地好像有很多人,“他年若有幸归来,哪怕只是半分分魂,也定助星墟诸君解脱。”

    诸人拱手,沉默退出后,那仙子没有回头,“能看到这份影像的,与我自有渊缘,星墟悠关百灵的安稳,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进来了,就好生做好本份吧!”

    “等……等一下。”

    卢悦怕了这些不靠谱的祖宗,生怕她马上跑了,大声道:“我有孩儿了,我在这里怀了孩儿,稚子无辜,我要把他(她)送走,你若不指条好路,什么百灵,我一概不管,大家鱼死网破。”

    影像中的仙子似乎非常吃惊,居然转过头来,虽然戴了面纱,可是一双睿目,似乎透过面纱透过百万年的时空,望到了卢悦的腹间。

    “真的有了孩儿?”

    她一脚跨出,从影像中走出来,只是她刚出来,便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都给我站住,出事了!”

    带着灵力的声音,袭卷整座殿宇。

    很快,一个个影影绰绰模糊了脸的人,不知从哪冒出来,“出什么事了?曦和,你还想反悔?当年是你自己发的誓!”

    “闭嘴,你们这些年不舒服,难不成我就舒服?”

    轮回万劫,是那么容易的吗?她被惊动后,这些天也等得心惊胆颤呢。

    “你不舒服?那是你们神仙居没布置好,你知道你迟了多少年?再迟几年我们就要……”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大家不是都还没散吗?往生经已烧,我们的时间都不多,曦和,到底什么事?”

    “她怀了孩儿了。”

    什么?

    本来要吵嚷的人,一下子全都歇了下来。

    眼见一群好像鬼一样的祖宗全盯卢悦肚子,飞渊连忙把她护在身后,“肚子里的,是我鲲鹏族的孩儿。”

    “鲲鹏族?”刚刚还跟曦和吵架的人,抿住嘴,在身后人扒拉他的时候,老老实实让出位子来。

    勉强能看出男女的十几个人,从人后走了出来,“你们怎么早不说?还烧那么多往生经?”

    这么长时间,两小混蛋就祭了一殿便没影了,他们急得团团转,冒险触动曦和留下的暗手,入梦找她。

    现在往生经烧了,他们全要走了,结果这两混孩子,又来告诉他们,有小毛毛了。

    “星墟在宇宙深处,被几位圣者连手以结界护持,破结界不可能,唯一与外界相连的……”

    说话的人很踌躇,不过这时候,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想要离开,只有北殿引怨井,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漏洞,与仙界满是死怨的地方重叠。

    诸住……”

    说话的鲲鹏族老者,瞄向一众人等,“没他们诚心抄录的往生经,大家只能云散,都帮点忙吧!”

    他先出手,一点灵光汇出,虚虚幻幻像小舟又像摇篮的东西才出现,便有百多道灵光帮忙加持稳固,“那重叠的空间太小,你们过不去,毛毛出世,马上放进去,它会带毛毛浮出那满是死怨的地方。”

    剩下的……

    他没说,但想来,有大家的祝福在,总能遇到收养的人。

    摇篮始终没能实化,不过他们的影子却更为虚弱了,卢悦和飞渊团团一揖,众人如突然出现一般,走时也只在一眨眼间。

    “我也要走了。”曦和的影子也更为虚淡,“星墟在,则百灵在,”她本来是没脸见自己的转世身,“对不起,当年的宏愿是你来承受。”

    虽然这女孩属于她的气息,几乎快要没了,可她还是来了。

    她对得起天下人,却亏欠了自己的转世身。

    深深一揖间,她带着叹息化为点点灵光散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54/ 第一时间欣赏一指成仙最新章节! 作者:潭子所写的《一指成仙》为转载作品,一指成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指成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指成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指成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指成仙介绍:
当了三百多年的小幡鬼卢悦,因为自家双胎姐姐送的一滴精血,准备去轮回转世,熟料,魔门大佬元婴自暴,正值血月当空,轮回道上,卢月被卷进一股时光乱流当中。再醒来时,却回到了身死的两年前。
重活一世,卢悦脚踏实地,走向一条不一样的仙路。
一指成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指成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指成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