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零章 有去无回海的动静
卢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桃棺，把孩子送走，是他们理智上的选择，可是……一想到，毛毛一生下来，就要永远离开他们，那种挖心之痛便不可抑制。
“吃点东西吧！”
看着递到面前的东西，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面对飞渊坚持的样子，想想无缘看着长大，已经亏欠的孩儿，到底接了过来。
“呃……”
才吃一口，胃中便是一阵翻腾，想象不到的孕吐突然袭来，这一吐便一发不可收拾。
好半晌，才在飞渊灵力的相助下，稳住好像恶魔一样的胃，她却再也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躺下了。
飞渊守在她身边，其实何尝不心痛。
他知道，她一边伤心一点陪毛毛的时间都没有，一边伤心，此生坎坷可能全由那个前前前前……世的所谓宏愿上。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谷令则和卢悦在轮回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是卢悦又恨不出来，曦和从影像中走出，现身的那一刹，那种同出一源，她就是她的感觉，特别奇妙。
她感觉到了她的悲，她的伤，她的无奈，她的遗憾……
面对将要到来的天崩地裂，她只能随大家一起殚精竭虑，布下种种后手，只能被动承受妄改天命后，天道的惩罚。
她甚至想过，轮回万劫，再也回不来……
百灵的那些祖宗们，或许在漫长的岁月中，也发现了她当初断剑为誓的权宜之计，无**回的痛苦，以及身上的责任，让他们在沉默中疯狂，或者在疯狂中沉默。
所以，这里最开始，便有引怨井……
昏昏沉沉中，卢悦想了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想。
因为想得再多，她也出不去，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属于她。
她还将送走腹中的孩儿，无法参与他（她）的成长，喜怒哀乐，任何时候，都不能第一时间陪在身边。
这大概也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徒弟她没教多少，全都丢给了师伯师兄师姐。
不管是林芳华，还是早早，还是严星舞，甚至吉吉，她管的都少，所以老天干脆就不要她管了吗？
这一夜，飞渊见她在迷迷糊糊中，眼泪不干，心痛不已。
没有小毛毛，他们没有牵挂，自欺欺人后，还能自得其乐。
有了小毛毛……
想到祖宗留下的唯一玉简说，活在这里的人，哪怕有漫长寿元，灵力也不可能升到筑基以后，他只能狠狠心。
他们可以有漫长寿元，可是毛毛不修炼又怎么可能得到？
长痛不如短痛！
……
酬悦山，难得假寐一小会的苏淡水，没想到居然又梦到师妹那个带血的仙石屋，惊醒的时候，她呆了好长时间。
六十多年了，师弟和师妹的命牌一直好好的，按理那个叫星墟的仙墓不该再有危险了才对。
无数次她把卢悦的离开，想象成她去偷懒了，将来等他们全都强大以后，就能把她再拽回来，可是……
苏淡水叹口气，走出洞府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却没想，远处的峰顶，师伯和师妹还在练剑。
她想也未想地一掠而去。
“师父，我不打了。”
夏瑜见到救星，忙躲到师姐的身后，“师姐，救救我，再这么被师父压着打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师叔，让她歇一歇吧！”
苏淡水上来，倒不是想救惫懒的师妹，主要是不忍心时雨师叔逼大家的时候，把她自己也逼得太狠。
“那就滚吧！”
时雨对夏瑜没耐心，可是诸多师侄中，对苏淡水却很信服。
“我不滚，师父，我帮您揉揉肩。”
夏瑜也知道师父心里苦，在她坐回蒲团时，忙忙过来，又是捶背，又是揉肩。
“淡水，坐！”
时雨由着徒弟服待，“问你件事，一月前，你回三千城时，谷令则出关了吗？”
“没！师叔是找她有事吗？”
苏淡水的头有些疼，师妹走时，封印了双生之体，想从谷令则那里，探到她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卢悦在我这里，留了一样东西。”
时雨叹口气，“那东西有些古怪，她说回来要送给令则的，……只是回来这些年，事情一件接一件，我一时忘了。”
“什么东西啊？”夏瑜嘴快，“是我前天翻出来的破石砖吗？”
那块石砖翻出来后，师父的脸色就变了，压着她练剑到现在。
“是！夏瑜，你把那石砖拿来。”
时雨接过苏淡水贴心递上来的一杯茶，“那是安逸城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坊市上转悠，她买下来的。”
“她指明要给谷令则吗？”
“是！东西有些奇怪，装不进储物戒指，也收不进乾坤法宝中，甚至鳄龙洞天也无法收进，所以，就一直放在我这里了。”
夏瑜去的快，回来的更快，“这破石砖好奇怪。”她居然收不进储物戒指。
苏淡水接过来，在手上打量了好一会，又送到师叔的手上，“既然是师妹给谷令则的，那就给她好了。”
时雨却没接，“我暂时……不想见令则，你有空去三千城，帮我带给她吧！”
看到谷令则，她就忍不住想起卢悦。
双胎生人，际遇何其大也？
“那正好，我今天就要回去一趟。”做了那样的恶梦后，苏淡水想去看看那株小桃树，“师叔，让夏瑜陪我一起，您回去歇一歇吧！”
把老惹师叔生气的祸头子拎走，也许能好些。
“行！你们去吧！”
时雨又不是没看到，徒弟朝苏淡水拜求的傻样子？
从小，她们就喜欢相互打掩护，“夏瑜，给吉吉多带点好吃的。”
可怜的小家伙，才那么点大，就被林芳华几个拎到了天幸图修炼。
“是！”
夏瑜连忙答应，相比于一直非常操蛋，不能惹的早早，吉吉可乖巧了，逍遥门诸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时雨望着两人又因为谁站谁遁光，互踩了一脚，心下一叹，无由想起卢悦在时，每回耍赖，苏淡水和夏瑜闹不过她，每回都只能驾遁光带她的样子。
少了一个人啊！
远走的夏瑜和苏淡水不知道，因为她们常年的小动作，让时雨又伤感了。
“师姐，你说这东西是什么呀？”
夏瑜极为好奇，她虽然闹不懂这巴掌大的破石头有什么用，可卢悦的机缘向来不错，能被她看上，并且指名给谷令则的，怎么也不会很差。
“宝贝吧！”
苏淡水也试着用储物戒指收了一下，没成功，“夏瑜，我问你，卢悦走后，你梦到过她吗？”
“……梦到过。”
夏瑜不复刚刚的欢喜，“我梦到她刚入门时，残剑峰处境艰难，她好像在脑门上刻着嫌弃，却只能呆在那里，把那里一点点重建。
师姐，如果当初她没拜进残剑峰，加入我们飞来峰，凡事有师父和我，不用事事操心，或许就……”
“不要说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苏淡水心下一叹，一向大大咧咧的师妹，居然也反省了当年的事。
可是，西南星淡，当年的残剑峰如果没有卢悦，逍遥定不是现在的逍遥，就是她……或许也早早陨了，根本活不到结丹。
“我问过逍遥子祖师一些事。”
夏瑜显然也知道了很多，“师姐，我们的运……是卢悦帮忙改的吧？那年，弃疾师伯进阶化神，天天神神叨叨的，后来，师妹跟师伯谈过话，师伯好了，她却又变得神神叨叨了。
就是管妮……”
一线天里，卢悦为管妮所做的一切，她近些年仔细想了想，实不可思议，又推演了没有卢悦相助，她们在一线天的情况，发现那真是一场大难。
“行了，不要再说了。”
苏淡水不敢让师妹说下去，“卢悦还活着呢，这一次她还有飞渊一起相陪，只要我们努力一些，也许就能把他们从那破地方，拽回来。”
从那些大道符看，卢悦从未放弃过她自己。
所以，她们这些在外面的，更不能只陷在自哀自叹里。
“我很想努力。”夏瑜低头，“可是，我是我们当中最笨的。”
咚！
一个暴栗被苏淡水敲到她头上，“这是你偷懒的理由吧？”
“你冤枉我。”
夏瑜怕了她的手，丢下她后，跑得飞快。
苏淡水追上她，神色淡淡，“那我们今天就不比剑，比个遁速吧！”
她大部分时间还用在炼丹上，如果臭师妹，玩剑玩不过她，连逃命的遁速都比她慢，那就不要怪她了。
夏瑜感觉到师姐的森森恶意，吓得头皮一炸，嗷的一声，先行冲出。
两人速度惊人，到三千城时比以前愣是缩小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你们干什么呢？”
看到夏瑜那逃命架式，要不是苏淡水也在其后，不像是被人追杀，年初一都要冲出去了。
“比遁速。”
夏瑜心肝胆都颤，她居然差一点就输了啊。
就是现在，虽然赢了，可苏狐狸到底有没有放水，她都不清楚。
“你们啊！”
年初一对夏瑜可怜的样子，不能不同情一二。
这世界天才众多，他们这些资质平庸的，只能努力再努力，可是最让人绝望的事，那些天才，在很多时候，比他们还要努力。
每当你以为前进了一步，都有更大的打击压下来，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幸好，流烟、昌意那些家伙，当年除了要忙三千城和加深自身修为，没时间管他，要不然……
“夏瑜不错！”老头可怜夏瑜，“老夫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天仙混，战力也远不如呢。”
“前辈，她可不能夸，当年您也没法像她这样一心只要修炼就成。”
苏淡水瞥了师妹一眼，心中一动，“您这次要轮值到外域战场吧？夏瑜老是在家闭门造车也不行，要不然您把她也带着吧！”
师妹被护得太好，也不好。
有些东西，需要在生与死中悟。
“真的？”夏瑜惊喜，“谢谢师姐，前辈，您把我带着吧！”
“……”
年初一能说什么？
夏瑜确实缺少了那么一点磨炼，“那行，自己到灵昭殿报名去。”
只要洛夕儿那里没问题，带夏瑜绝对没问题。逍遥诸人的战力，三千城高层，心中都有数。
“谢前辈！”
夏瑜高兴坏了，拉住苏淡水就往灵昭殿去。
“到外域战场？”
洛夕儿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苏淡水，无可无不可，“拿这面玉牌，到外事堂领三张保命符，再过几天，跟年长老一起走。”
夏瑜的修为不弱，三十多年前，便进阶玉仙了。
现在放出去，倒是正好。
“苏师姐，你是不是也要……”
“没兴趣！”苏淡水可没打算去外域战场，“谷令则出关了吗？”
“还没有，有事？”
看到某人生怕苏淡水反悔抓着玉牌跑路，洛夕儿很无语，逍遥门一群狐狸，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什么事，不能找我？”
“当年在星罗洲时，卢悦得了一样东西，一直放在时雨师叔那里，时雨师叔回来忘了，今天想起，让我拿过来给谷令则。”
“噢！那你自己进天幸图给她吧！”
谷令则闭关都闭疯了，若是能因着这件事，出来透透气也挺好。
“那行，我……”
苏淡水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侍者的急叫，“仙子，有去无回海闹动静了。”
什么？
洛夕儿和苏淡水一齐冲往偏殿，天音嘱前，纪长明正团团转，“前辈，怎么啦？”
“令则呢？让她马上过来。”
“出了什么事？侍者已经去叫了。”
“卢悦，卢悦好像在有去无回海。”
纪长明显然也正处在惊恐之中，他不明白，徒弟的命牌明明还好好的，有去无回海的浪潮，怎么会突然现出她的样子，“今天大概辰时三刻，一向平静的有去无回海，突起浪潮，那浪潮最后汇成了人形，像是……像是卢悦。”
“……”
洛夕儿心中巨跳，她突然想到，卢悦用冥玄石留下命魂的另一层用意。
“前辈看清楚了吗？她有说什么话吗？”苏淡水把洛夕儿往旁拉拉，急声问道。
“浪成形的快，散得也快，我只看到一点，像是她。”纪长明虽觉匪夷所思，可见到了就是见到了，“今天一直到现在，有去无回海的浪潮都没断，如果是她，她或许想跟我们说什么，你们让谷令则来，她们是双生之体，或许可以猜到一二。”
第一二六一章 选师
有去无回海的动静，惊动的何止是三千城？
阴尊基本被卢悦废了，再不可能兴风作浪。
但卢悦献祭百灵，临走时，一直怀疑百灵与有去无回海之间有关系，虽然仙盟和各分盟长老查了数十年，没查出来，但现在……
如果魔星进了百灵，真的后悔了，怨气无法消解，又入主有去无回海，成为新的阴尊，那……
后果，无人敢想。
魔星卢悦自出道以来，虽然行事一向正派，可是谁能让她吃亏？谁敢让她吃亏？所有与她对上的人，最好的结果，都是灰头土脸。
人家智力与战力，同样彪悍，仙界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谷令则被惊动到了有去无回海的时候，仙界各方，所有收到消息的人，全都齐聚而来。
……
卢悦不知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颓废了几天，为了腹中的孩儿，她终是振作。
仙界死怨之气最多的地方在有去无回海，孩子落到那里，实不放心。
看院中果木的样子，她和飞渊沉睡的时间不会少，凭仙盟和各分盟的办事效率，她不觉得那些人能找到隐在海下的空间节点。
找不到，自然要走。
还剩一个三千城也许还想守着，可她离开了，那些域外虫怪未必不闹事，事有万一，万一毛毛送出的时候，正好没人呢？
虽然飞渊说，降魔寺的悲风一定在那里，可正因为他在那里，她反而更不放心。
长寿让他养没了，害她和泡泡伤心了好长时间，毛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沾手。
万一给整成小和尚……
一想到，她的孩儿，连口肉都吃不着，天天为饱饭忧心，还可怜巴巴地在跟在悲风那个蠢和尚后面念经，卢悦就无法忍。
祖宗们触动不了有去无回海，是因为他们心中有责任，也不曾有当过怨鬼的机缘。
她不一样。
卢悦一边让飞渊帮忙看护肚子，一边心神分两处，一份留守身体，一份把当幡鬼时的滔天怨气从引怨井倾泄出去，勾通有去无回海。
可是忙了大半天，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非常残酷，除了第一次在那边现了点身形，后面怎么都不行。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
用神太过，卢悦觉得再弄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她现在困得很，特别想念铺的香香软软的玉榻，“明天我们再来，降魔寺有传送阵，现在天音嘱或许也装上了，一夜的时间，正好够悲风想明白叫人了。”
弄出动静，三千城定会派人过来守一段时间。
不论是谁，与她的关系都不会差。
等毛毛出世，放上几封书信，以证身份，悲风总不敢抢人。
……
有去无回海在天快黑的时候平静下来，可是它平静了，被惊动的人，却无法平静。
卢悦的情况天下谁不知道？
她进了百灵，却出现在这里，虽然证实了百灵与有去无回海有相连之处，可她本人如果真的被怨气左右，绝对是比阴尊更恐怖的存在。
朝源不想受制三千城，不想受制冥玄石命牌，他堂堂守堂长老，如果暴出受制三千城，流烟就算想马上杀他，也来不及了。
“当日，发现百灵可能是死地，卢悦卢道友亲口跟老夫说不要逼她，否则，一念佛一念魔！”
朝源面对三千城诸人的冷脸，一幅忧心样，“那日入坊市未久，她便有入魔之相，若不是老夫赶到的及时，徐珵八人，就真要成她掌下亡魂了。
现在，有去无回海若真与百灵有联，她出现于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卢道友毕竟还是功德修士，控制情绪后，到底为了天下，为三千城献祭百灵。”
“前辈说错了，我三千城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希望她献祭百灵。”
“可她不舍……”
“前辈又说错了。”
洛夕儿知道这老混蛋要说什么，“秦天是她亲师兄，他在百灵不假，可卢悦比我们更了解他，如果她献祭百灵有他的一丁点原因，秦天哪怕活过五百年出来，也会自我了结。
她了解他，所以，她绝不会因他而行献祭之事。
进百灵……，明明就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相逼的结果，现在又想撇开关系，你可打错了算盘。”
“……是，卢道友品性高洁，所以最后同意进了百灵。”在众人望来时，朝源压下心里的那口气，“所以，我记得，她还留下了两枚由冥玄石制成的命牌。别人不知冥玄石何用，老夫倒是正好知道。”
“……”
洛夕儿心中一跳，已经知道他将要说什么了，眼中杀意再不掩饰，“那前辈是不是忘了，您以大义逼卢悦进百灵时，她也用大义逼了你，你的冥玄石命牌，现正在三千城？”
与其让他暴出来，那还不如她占据主动，“你敢打她命牌的主意，她死，你——也别想活过一时三刻。”
“你这是威胁我？”朝源突然笑了，“卢悦给自己和飞渊留下冥玄石命牌的意思，洛夕儿，你也知道吧？她跟阴尊斗了近千年，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下一任阴尊？”
“……”
“……”
一旁的陌阡、长泰等，听他们围绕着冥玄石命牌说话，凭多年的经验，都猜出那命牌另有玄机。
卢悦对别人是魔星，对她自己同样狠的下心。
理智在的时候，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步阴尊后尘，所以，留下追命的东西不奇怪。
把朝源绑着，是因为他把她推到了死路，要活一起勉强活，要死，那他也别想好过。
倒是没人瞎想什么三千城要籍着朝源，把持仙盟。
以前的守堂长老受仙盟所有长老的爱戴和尊重，可是现在的守堂……
“有去无回海现在平平静静。”
一直把手插在海水中感应的谷令则终是站了起来，“你又凭什么来肯定，我妹妹就会成为跟阴尊一样的存在？
就凭我们没见到浪潮？
你杀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想杀她第二次？”
谷令则走向朝源，“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做？朝源，你知道你蠢成什么样吗？
我妹妹何等人？如果她真的成了跟阴尊一样的存在，已经入主有去无回海，你以为，凭她的智商，那破命牌还管用？”
这？
朝源面上一白，生生后路了一步。
卢悦智计超群，这已是世所公认的了。
如果她真的入主有去无回海，成了新一任好像天道一样的阴尊，冥玄石命牌或许真的对她无用了。
面对慢慢围来的三千城诸人，朝源心生一股子寒意，他突然想到了被苏淡水活活阴死的西城长老。
“我……我只是担心，并没有……，”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承认谷令则的诛心之言，“缚龙，陌阡，你们是知道我的，我……”
朝源缩地成寸，几步跑到他们身边，突然就流泪了，“我的冥玄石命牌在三千城，他们想要我的命……”
“这么多年，你都活得好好的。”
洛夕儿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了灵力传遍全场，“朝源，卢悦要你命牌时说的清楚，她若活着，你要想尽办法，助她脱困。
她以为有那命牌，你便不会像以前那样偷懒，可是没想到……
这些年，你虽然一直在有去无回海，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查出，反而在一个猜测中，想要再致卢悦于死地。
朝源，你动不动让别人问心，你问过你自己的心吗？你问过它，还配不配当世所尊敬的仙盟长老？”
洛夕儿直视他，“现在，我再说一遍，她死，你必死，她在百灵好好的，只要你乖乖不惹事，我们还像以前。
否则，你再心思不正，我洛夕儿发誓，守堂长老的身份，保不住你。”
“……”
朝源的嘴巴张了又张，可是，他发现，他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他的眼睛，在缚龙等人的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像当初在三千城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居然默认了洛夕儿的话。
“谷道友，有感觉吗？”
缚龙到底厚道些，撇下朝源，转向谷令则问大家更关心的。
“……很奇怪，之前好像有一点，后来再没有。”
谷令则的眉头拢得非常高，“如果是她，她可能是想要我们帮什么忙。只是……力有不逮。”
哪怕卢悦那边封印了双生感应，可如果她真的死了，她这边不可能无觉。
谷令则需要仙盟的帮助，更知道，所有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
想要把妹妹再捞回来，只三千城一家之力，恐怕是不行的。
“那里情况不明，她可能需要歇一歇。”
“如此……那我们就先在这里等一等。”
三千城两个小辈的坦诚，与朝源遮遮掩掩的小心思，高下立判。
缚龙也觉得朝源是蠢死的。
他不仅蠢死了他自己，还把仙盟又往泥地里拖了拖。
在对卢悦的事上，他们早就说过，能助的，一定全力相助。只要一天没确定她真的入了有去无回海，三千城所有有关她的事，只要求来，他们这些仙盟长老，都将不遗余力。
暮钟在各个佛塔依次响起，空灵而浑厚……
所有在此的佛家弟子，再次做起他们的晚课。
道家的事，他们不插手，只要三千城还能撑着，哪怕帚木等，谁都没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高升，
所有人都在期待和失望中等待，毕竟有这一夜的工夫，卢悦如果真要传什么消息，总会再弄点动静。
但到现在没动静……
谷令则现在特别希望，曾想和花晨能够飞升，二人俱是功德修士，如果妹妹那里需要帮忙，他们或许更能助上。
卯时过了，辰时过了，巳时眼见又要溜走，悄悄叹息的不是一个两个。
……
卢悦昨天太累，黑沉一觉睡到自然醒，又慢慢地填了肚子，才和飞渊再往引怨井来。
“卢悦，你属意谁养我们的孩儿？”
飞渊一路扶着她，“可不能给林芳华他们管。”
林芳华和早早性格也凶残，当初在忆埋绝地里，严星舞被她们逼得可怜得很。
“他们？你可真敢想。”
“大师兄二师兄更不行。”飞渊担心他们把宝贝教残了，“师父也不行，虽然有凤瑾师娘，可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我总感觉不行。”
“你放心他们，师伯们还不放心他们呢。”
须磨师父不靠谱，卢悦同样不放心。
“我感觉师伯们也不行。”飞渊各种忧心，“他们东教一点，西教一点，毛毛要是跟了他们，今天这家，明天那家，总没个固定的，定然不安。”
被人欺负了，好像谁都可以求救，可孩子小，惶惶不安不敢求也是有的。
“我也没打算让他们教。”
“那你是……准备让画扇前辈教吗？”
亲近的人中，画扇夫妻算是非常靠谱的了。
飞渊不知道为什么，卢悦从来没想过，让谷令则这个亲姨母帮他们管孩儿。
“画扇师父虽然挺好，可是……我还有更适合的。”
“谁？”
“洛夕儿，她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又靠谱，现在又有时间。”
进阶了玉仙，洛夕儿一定是管三千城最多的人，她没时间闭关，虽然也不怎么有时间管孩子，可是她绝对是三千城除流烟仙子外，第二大靠谱的靠山。
“交给洛夕儿，师伯师兄师姐们肯定也会帮忙管的，画扇师父更不会袖手旁观。”
卢悦为了宝宝，把三千城所有熟悉的，几乎全都扒拉了遍，“看在我的面上，她会管好宝宝，即不会让他（她）成纨绔，也不会可怜巴巴地，每天连玩的时间都没有。”
哪怕真成了纨绔，看洛天意的样子，也是聪明的纨绔，能自保的纨绔。
那样的纨绔……
飞渊摸了摸鼻子，感觉还能接受。
不过，他还有些担心，“谷令则会不会跟她打架？”
卢悦沉默了一会，悠悠道：“在我把吉吉交给林芳华的时候，我想，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
“飞渊，你不明白，姐姐她……在家事上容易感情用事，当姨母她能胜任，只要疼爱，只要照顾就行了，可是，当师父……，当我们孩儿的师父，一定不合格。”
第一二六二章 安安
虽然收到消息时比较迟，可泡泡还是跟着时雨一起过来了，别人叹气的时候，他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站在岸边。
有去无回海，他闻名久矣，却是第一次来。
卢悦对上阴尊几次遇险，伤敌一千，从来都是自伤八百，他恨透了这里，可是如果真能在这里见到她……
泡泡的眼中，满中忧虑和伤心，小人儿把所有暗地里说要防着卢悦的人，都记在心里，隐隐地想着，如果她真的成了新的阴尊，一定帮她把这些人先解决了。
放下功德，立地成魔如果真那么容易，她又如何会献祭百灵？
现在出事了，他们又要防着她，凭什么？
这些混蛋站着说话不腰疼，谁替卢悦想过，她从一个功德修士变成阴尊一样的存在，要经过多少心伤和挣扎？
“快看，海水又动了。”
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大家在青天白日下，看那个像黑镜一样的可怖世界，慢慢升起浪潮！
小浪汇成大浪，大浪由远及近，快要靠近岸边的时候，终于成了一个人形，泡泡一下子冲了过去。
“卢悦……呜……”
小人被洛夕儿凌空抱住，“卢悦，你有什么事就说，不论什么，我们都帮你做到。”
洛夕儿此时眼中同样含泪，现场看到的，比别人说的更让她心头震憾。
从小的交情，五百年的生死与共，眼睁睁地看她被逼到那样一幅绝地，而没有丝毫办法，她的心中何止是难过？
可是这边，卢悦不仅听不到任何声音，就是想看到岸上有些什么人都做不到。
有去无回海的怨鬼，随着阴尊一起沉睡了，要不然她想控制海浪，也根本做不到。
要触到岸边了，她努力想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可是……
眼见那浪头又要消散，谷令则经过昨天，已经有些准备，当下想也未想地引出轮回无数世的怨念，助她一臂之力。
两人同出一源，卢悦很快便感觉到了，不过此时，她的时间宝贵，来不及细说其他，“姐，离得太远，我这里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到你，长话短说，我怀了宝宝，已经三个多月了，不管有无灵根，宝宝都不能呆在百灵，生来下的第一时间，我就要把宝宝送出来，你们帮我照看。”
“……”
“……”
一时之间，泡泡都忘了哭了。
“其他诸事，我会在送孩子出来的时候，附于书信之中。”卢悦不知这边的情况，语速极快，“接宝宝可能会比较难，让纪师父、慕师兄、泡泡、木道远、早早……，早做准备，拜托了。”
话音才落，浪头哗啦一声落下，慢慢归于平静，似乎她那边，已经结束交流了。
听不到他们这边，也看不到他们这边，费神实没意义，可是……
“阿弥陀佛！”
佛梧站在断桥上，第一个反应过来，喜意倒不再掩饰，“虚涯、镜元、了因，三位师兄，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与我一起念一念地藏经了。”
“哈哈！自然自然！”
卢悦与佛家的关系撇不开。
为她的孩儿念一念祈福的地藏经，他们都极为乐意。
……
这边，卢悦终于不用担心有去无回海的怨气，冲着腹中的宝宝，谷令则既然在那里了，说明悲风这次难得聪明了些，回头可以写封书信，稍为感谢一下，顺便让他把身上常年佩戴的念珠，给小宝宝定神。
“我们回去吧！”
引怨井不是好地方，昨天那是没办法，现在既然把事情办好了，有多远，卢悦就想离多远。
“这么快都说好了？”
“嗯，我姐来了。”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飞渊边扶卢悦边问，“有没有生气？”
“离得太远，那边什么样，我看不见也听不着，要不是她助了我一把，可能又像昨天那样了。”
卢悦摇头，“宝宝师父的问题，暂时没说。不过，等看到宝宝，看到书信，她就是有再大的气，也只能散了。”
好歹她还活着，还给了她一个血脉亲人呢。
只凭这一点，她有气也只能憋着。
卢悦两眼弯弯，“我还让纪师父他们做准备，如果有去无回海的怨灵被曾想和花晨超度了，说不得，他们就能从宝宝出来的地方，找到空间节点，到时我们或许还能出去散散心。”
星墟这里必须有功德修士坐镇，不管死的还是活的，只为平衡百灵对荒兽阶数和寿元的强行干涉。
卢悦觉得，她活着坐镇就行了，对死后成为百灵天道的一份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漫长人生，在规则之内，把这里当避世的桃源，过最舒服的日子，偶尔若是有人换个班，那简直太好了。
“你想得也太长远了。”
飞渊猜到她的小心思，边笑边横抱起她往仙石屋去，“有毛毛在，太伤神的事暂时都不准想，现在，你只需告诉为夫，今天想吃什么。”
“……”
卢悦无语，笑捶他一下，“那我今天要吃……吃鲲鹏肉，你能不能炖点来？”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某人的怪叫，引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在沉静了无数年的殿宇中传出好远好远。
……
被虚惊一场的众人，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不过，这消息，比他们之前想的好了百倍不止，距拂梧之后，缚龙等俱向三千城贺喜。
谷令则一直把所有人应付完了，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轮回万劫，妹妹留给她的一直是伤痛，这一回……
如果是个梦，她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你们几个傻子呦！”
流烟仙子对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回过神的几个人，非常无语，“行了，你们就好好呆这里吧，三千城的事，这段时间，我亲自兼了。”
谷令则喜成了傻子，她可以理解，可是夕儿……，明显要趁此机会，给她自己放假。
看在这些年，她也挺可怜的份上，流烟仙子难得开恩了。
“谢师父！”
洛夕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师父，您说卢悦和飞渊的孩儿，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也算姨母呢。
“宝宝肯定是令则师姐照顾，到时候，我们灵昭殿可要热闹了。”
“想热闹？”流烟笑看另一边笑语的逍遥诸人，“那你这段时间，可要努力了，我们老的不好出手，你和令则、云夕未必抢得过人家。”
啊？
洛夕儿这才后知后觉望了楚家奇等人的所在，能跟她们师徒抢宝宝的，有很多呢。
“我……我先把泡泡哄好。”
只要泡泡不好意思站逍遥一方，她们师姐妹三个，跟楚家奇、苏淡水他们还是能打一打的。
“那就去吧！”
流烟仙子大笑着离开。
这些年，她也憋得很，在有去无回海二十年，一直没找到它与百灵的关联，如意红锦又没动静，急得头发都白了两根。
现在好了，只要能找到一点方向，哪怕再难，也比以前无处着手好。
流烟回去的第一时间，便传话下界，让曾想和花晨努力修炼，以便尽快飞升。
现在关键的问题，还在有去无回海，卢悦既然能透过它传递消息，想来，二者之间有空间重叠的地方。
只要超度了有去无回海的怨灵，说不得，就能找到那处节点。
三千城各方准备起来的时候，卢悦的肚子慢慢显了出来。
宝宝过了四月，已然初具人形，看样子也不会再长翅膀，把初为父母的他们，高兴坏了。
人妖结合，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生下与人族一样的孩儿，就像陶淘，妖族的天赋虽然也有，却不会在外形上表现出来。
他们得天独厚，也有了一个省心的宝宝。
不能陪孩子面对世间的风雨，是他们最大的遗憾，所以，宝宝在肚中的成长，二人恨不得全参与进去。
笛和琴，成了飞渊的心头好，虽然卢悦常常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可想着孩子还在听，他从来不歇。
到孩子能翻身了，在妈妈的肚子上留下小拳头、小脚丫的印记，两人能傻傻地高兴半天。
日与夜，只在卢悦看不到的丑寅之时，每过一日，飞渊便会在符纸上划上一笔。
那一笔又一笔，记录了宝宝的所有成长。
进星墟时没带玉简，二人用符纸和符笔，给孩子写信，一封又一封，写不尽的思念和不舍。
“卢悦，你说毛毛起什么名字好？”
飞渊想了无数名字，感觉都不能尽合心意。
“我也想了，就叫安安吧！”
卢悦的手，覆在肚子鼓出来的一小团上，眼含笑意，“女孩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她吃够了颠簸之苦，只希望孩子能在三千城，安安生生地长大，成为一个漂亮的小仙女。
“把给洛夕儿的信拿出来，我再添几笔。”
她的安安，若是喜欢漂亮法衣，喜欢玩漂亮的遁光，做为师父的夕儿，可不能抠门。
卢悦一直记得唐舒的某个姑姑，弄什么花式遁光，要烧大把的仙石。
“你给大师兄也提几笔，炼器师最有钱了，他又从百灵出去，可欠了我们的，告诉他，以后他的一切身家，都有安安一半儿。”
“嗯！我这就写。”飞渊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师兄不怎么会花钱，让安安帮忙花正好。花多了，他挣钱就有劲了，要不然，想像纪前辈那样，成世所敬仰的炼器大师，还不知猴年马月。”
“噗！”
卢悦觉得，如果大师兄秦天知道他们夫妻是这样想的，一定会想办法杀进百灵来，“飞渊，你比我无耻多了。”
她抱着肚子笑的时候，感觉宝宝翻了一个大身，好像在随他们一起高兴，“安安也高兴是吧？不过我们高兴归高兴，该干的事，还是要干，如果师伯师兄师姐们，抓着你修炼，就算偷懒，也要装装样子，要不然，他们狠起来，你姨母和你师父，也定然兜不住。”
卢悦觉得，宝宝的钱途一片光明，但修炼之途，恐怕就要相当坎坷了。
只希望到时，洛夕儿能顶得住。
“感觉还要跟泡泡说一声。”
想了又想，卢悦又在乾坤玉盒中，寻找给泡泡的书信，“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不能带安安翘家。”
“你要真把这句话写到信上，也许真给泡泡提了醒。”
飞渊拦住她，“写给洛夕儿和苏师姐吧，让她们注意着，不要给泡泡这样的机会。”
“……”
卢悦竟然无言以对，想了想后，终是把话写在了给洛夕儿的信上。
“苏师姐那里，你写。”洛夕儿再怎么也不会打她，可是惹毛了苏淡水，绝对会被记上小账本，她得防着以后出去，被她敲断腿后，再敲断手。
“这么怕苏师姐？”
“呵呵！你不怕？你写呀！”
“我写就我写，反正她又不能把我打死。”飞渊果然又把给苏淡水的信，拿了出来。
随着孩子在腹中一天天长大，两人给大家的书信也越来越厚，不管他们有多不愿多不舍，事实上，都明白该来的，就要来了。
……
有去无回海，慕天颜和木道远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喜过之后，他们都明白，卢悦为何找他们。
黑色的海水，除了谷令则，可以稍为抵御一二外，不论是谁，都沾水而沉，就算被救上来，也会丢掉半条命。
这样的地方，才出世的小儿，要如何出来？
慕天颜有降龙木，木道远本体便是望仙藤，关键的时候，说不得都要伸入黑色海水中。
谷令则已经不敢有喜，她一次次地回想，轮回中妹妹冰冷的棺椁，回想归藏界被灵界联盟封印，没有化神修士的他们，面对强大的大人和那么多域外馋风，奋起反抗，最后一个个身陨的画面……
虽然前世不可追，现世已然算是安乐，可妹妹还在百灵回不来，她的孩儿无论如何，都要救回来。
谷家被灭门，灵墟被灭门，那血淋淋的样子，就是曾经归藏界的样子。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妹妹，她替所有人承下了改天换命的因果。
“快看，海浪又起了，诸位，准备！”
悲风站在他的断桥上，灵力远远传出时，所有海边断桥上的佛子，全都站了起来。
第一二六三章 小姑奶奶
温暖的音符已快不成调，安安可能在卢悦的腹中，常听这首春阳，感觉到不对，居然睁开那双乌溜溜又懵懂稚嫩的眼睛，顺着声音望向她的父亲。
卢悦一下子就哽咽了，抓住那个又虚化了些的摇篮，“我们……我们再养几天吧！”
再养几天？
飞渊又何尝不想再养几天？
养一辈子，他也愿意，可是摇篮再等下去，恐怕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再不送走，安安真要在这里陪他们一辈子了。
不能修炼到筑基，人族的孩儿，只有百寿，那时候才是撕心之痛，若眼睁睁地看着那样的惨事发生，他和卢悦会疯了，会死的。
“外面有她姨母，有她师父，有我们的师伯师父师兄师姐，有泡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安安看样子是个喜欢热闹的，你们这里……”
飞渊也哽咽了，他说不下去。
卢悦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最后一次把香香软软的宝贝抱起，亲了又亲后，终是把她又放回摇篮。
“安安乖啊，爹爹和娘亲一直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
两缕头发编成的腕绳，就那么轻轻套在了孩子的手腕上，“好好听你师父的话，也不要委屈你自己。”
“啊~”只会吐泡泡的安安好像在回应母亲的话，才吃饱喝足未久的她现在可能困了，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气。
飞渊终于狠狠心，提着小摇篮亲自跳入井中，往之前卢悦说的空间节点处。
“啊啊~~”
也不知是摇篮晃得不舒服，还是引怨井中的气息让人不舒服，安安水润润乌溜溜的眼睛再次睁开朝母亲叫。
可是安心的气味却越离越远，她一下子就不干了，小身体在摇篮里扭起来，“啊~哇~~啊哇哇~~~”
……
有去无回海的海浪刚起波澜，三千城一方的修士，便以慕天颜和木道远为阵眼，自成十二都天阵，分站大海两边。
再次赶来的流烟仙子等，在降魔寺一个个伸到大海的断桥上，不惜法力地各出灵光探查。
小儿的哭声虽不可闻，可所有关注有去无回海的仙人，都感觉到那大海的深处，一股宏大光明的气息，正在升起。
泡泡和早早也分站在两边，一个扯着降龙伸出来的木枝，一个扯着望仙藤，与御水化冰的谷令则，寻着声音冲进更深没有光亮的地方。
轰！
有去无回海突然剧烈晃了一下，一道水柱带着微光冲出，啊哇哇的哭声虽稚嫩，却好像撕心裂肺般一下子就传了出来。
谷令则心中一急，再也顾不得其他，强行提力冲向那道水柱，眼见那散发微光的摇篮将要化开，孩子要落于黑水之中，她猛然甩出青天幕，卷住安安。
恰在此时，泡泡和早早也一齐动了，一个又一个超大的泡泡，在黑色海洋上如风刮向谷令则。
这一次，海水好像忘了它们的腐蚀作用，居然没一下子让那些泡泡炸开。
谷令则踩着那些泡泡极力往根须已然伸过来的早早处奔。
越来越近了，不过，早早再也坚持不住了，她的修为还低，欺天瞒海只能一时，眼见那些泡泡要全都炸开，立于另一边断桥，警戒四周的纪长明迅速挥出一剑。
他的剑没有杀意，只有锋芒，谷令则一脚踩上那道犀利剑光，顾不得剑气伤脚，借力狠狠弹起身体。
降龙木和木道远的根须虽被几番腐蚀，却还是在早早和泡泡的指引下汇合了，两边心念一动，终在深不可测的黑色大海上，搭起一道细细桥梁。
谷令则一脚站上去时，慕天颜和木道远好像要承受不住，不由自由地晃了晃。
晁开宁等所有来此想要相助一二的修士，很快各站方位，加入他们的十二都天阵。
“前辈助我。”
三千城这边的人手不够，吴露露毫不犹豫地朝拂梧求救，拂梧手上的灵光不由分说，注入吴露露体内。
水晶球急速转动，青色灵光，从降龙木处伸出，连接上木道远，把他们腐蚀好像要断的根须包裹起来。
谷令则知道时间紧急，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安安，以最快的速度往木道远处狂奔。
仙盟的长老和流烟仙子虽然不能完全定位安安出来的地方，但大概方位，还是找到了，几根特别炼制的石柱，被他们联手打进有去无回海。
这一边，谷令则才刚站到断桥，悲风、帚木等就已按计划行动起来，一块接着一块的千年铁木木板在断桥上延伸，他们希冀能在这片不可涉足的大海之上，架起一道桥梁。
三千城没了卢悦，可还有曾想和花晨，他们都是功德修士，功德修士只要灵力到了便行，根本不存在瓶颈，两人总会飞升。
只要他们能超度完有去无回海，说不得就能找到通往百灵仙墓的空间节点。
“啊哇~啊哇哇~~~”
安安哭得特别厉害，小小的人儿在谷令则怀里扭动，想要寻找熟悉的怀抱。
“给我！”
画扇从十二都天阵中走出，朝小宝宝伸出手，“乖啊，莫哭莫哭！”
她抱得可能稍为舒服些，可是安安只是歇了一小会，又啊哇哇地叫起来。
又抖又哄也不行后，画扇怀疑她饿了，“准备的灵奶呢？”
谷令则连忙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热乎乎的七阶云豹奶，刚用小勺子喂到嘴巴，安安撇撇嘴，哇的一声哭得更委屈了。
“换！我们马上换。”
谷令则头都冒汗了，连忙又换出七阶角牛的奶来，可是这一次，安安干脆就一边哭一边又把灌到嘴巴里的奶当泡泡吐了出来。
“还不喜欢啊？”
画扇抱着安安，看一向沉稳的谷令则一下子摸出十来个装满奶的玉瓶，简直不忍直视。
“行了行了，你的腿不舒服，我来吧！”
洛夕儿接过她的小勺子，“乖乖，我也是你姨母，别哭别哭，姨母这里有好东西吃噢！”
温柔的语调，跟卢悦的有些像，可是气味又不对，安安闭上眼睛，接着哭，她一边哭，她们一边给她试奶，可惜，哪怕是谷令则抹下脸面，从喂奶的妇人那里讨来的奶，安安也没给面子。
半天之后，哭声渐歇，不过，不是她罢休了，而是她太累了。
看着睡梦中，还在委屈抽泣的小家伙，不仅谷令则心碎，就是从那一边过来的泡泡，也心碎得很。
“卢道友不是说有信吗？”
缚龙过来的时候，硬着头皮道：“找找那信，或许有……”
“信在这里。”洛夕儿捏着一颗纳宝珠，不知道是惆怅还是怎么的，声音悠悠，“不过，大都是给安安的。”
安安？
安安是谁？
缚龙正要问出来，就想到了。
“虽然也有给我们的，不过，没有说，怎么哄她。”
“……”
缚龙张了张口，非常想说，他不是来问怎么哄小安安，而是问百灵里的情况。只是这话，当着梦里还偶尔抽泣的小丫头，他问不出来。
这孩子出世大概没到十天，母女分离，父女分离……
“安安会是我的徒儿，她有灵根，金和水，根值也不错。”洛夕儿其实知道老头来这里干什么，可就是不想轻轻易易地就给了，“前辈，您是老人家，见到我徒弟……”
“啊？噢！”
缚龙后知后觉，这才想起，三千城一堆的钱钻子，想拿东西不出点血，根本不可能。
老头迅速摸了一枚玉牌，“这是仙盟藏书楼的令牌，安安以后随时可进那里。”
“……”
勉强算是个不错的礼物，不过这是仙盟应该给的，洛夕儿转着手中的纳宝珠，还在等着。
“这是老夫另给小安安的。”缚龙就知道，某人不比流烟仙子好缠，又摸出了一枚金色小盾，“当人师父了，以后要更稳重。”
洛夕儿替新鲜出炉，却不会奉茶，还要她抱着哄着求不哭的徒弟接过来，“前辈一直觉得，我不稳重吗？”
“哈哈，哪里，老夫不是说更稳重吗？”
缚龙奇异地看出她的郁闷，忍不住失笑出声。
“罢了，我也说不过你们，”东西到手，她不再拿乔，“这是卢悦写给仙盟的，一式两份，一份您带去仙盟，一份我们三千城留着。”
洛夕儿掏出两封同样的书信，给缚龙看一遍，把自家的留下，“我已经跟我师父商量过了，百灵战场……还是正常进人吧！”
秦天还要两百多年才能出来，百灵战场老不进人，越到后面越危险。
卢悦和飞渊既然暂时出不来，又何必再做让天下人生怨的事？
“如此……老夫马上通知下去。”
缚龙太高兴了，果然三千城这些人，只要心气顺了，都是好说话的。
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三千城本来根本不用弄得这么凶险，转换各种灵能的大道符在手，哪怕不能全挡有去无回海海水的腐蚀，挡一时完全没问题。
谷令则脚下的靴子，身上的法衣，看似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事实上，哪怕真落到海里，一时三刻也没问题。
只不过……
这貌似凶险的一试，可以看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是浑水摸鱼的。
新的摇篮在轻轻晃动，现在唯一让洛夕儿揪心的，就是小徒弟要怎以养？
看了卢悦的信，谷令则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要不是她被安安哭得心力憔悴，可能早语气不善。
还有申生、时雨、楚家奇、苏淡水……
那一个个恨不得抢人的眼神，当她没看见吗？
洛夕儿无语无奈的同时，心里的某个地方，又柔柔的酸酸的。
管理三千城这么多年，对人心，她还是了解的。
卢悦避过谷令则，避过逍遥门，避过天地门那么多人，把安安托付给她，主要是因为什么，只微一转念，她便知道了。
襁褓中，那枚小小的纳物珠里塞了满满的书信，可怜天下父母心……
洛夕儿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围着摇篮的某些人，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她的徒弟，将来可能有无数人插手，要怎么教啊？
……
卢悦确定姐姐险而又险地接住了安安，心神在骇然中一松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当场晕在引怨井旁。
送走了怀胎十月的宝贝，再也摸不到她的小手小脚丫，再也看不到睡梦中，她偶尔咧嘴笑的可爱小模样，感觉心都塌了一块。
虽然一直都知道，才出世的宝宝，哪怕笑，也可能是无意识地笑，可她就是欢喜，就是看不够。
现在再也看不到，再也摸不到……
醒来时，安静的仙石屋，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卢悦怀疑，飞渊也在自舔伤口。
他们香香软软的安安宝贝，才送走，感觉就送走了整个世界……
“卢悦，你看这是什么？”
桃棺的木门一响，飞渊大步进来时，卢悦恍惚的好像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我新研究出来的八宝羹，你闻闻！”
他打开一个食盒，端出一碗浓白如玉的八宝羹，“香吧？快尝尝，可好吃了，我熬了三天了。”
熬了三天？
她睡了很久吗？
“卢悦，没了安安，你还有我。”飞渊哄她，“安安有好多人照顾，她会过得很好，我们……应该感谢老天，她曾经来过，现在她虽然不是陪在我们身边，可是她陪在曾经有我们的地方。”
三天了，他也急死了。
“谁都不会委屈她，泡泡也有她相伴，我们……我们应该高兴。卢悦，乖乖吃东西好吗？你不能因为她来一趟，就不管我了，你想想我，好不好？”
卢悦无言，默默张开口。
……
不过，她这边吃了，三千城这边，就有些鸡飞狗跳，奶妈找了无数。
从灵兽奶妈到人族奶妈，加起来三百多个了，就没找到合小家伙心意的，短短三天，本来白嫩嫩胖乎乎的小安安，神情萎靡了好多，她好像一直在找妈妈，不论是谁抱她，她好像都在闻气味，每次气味不对，都撇着小嘴巴委屈不已。
虽然饿急了，不会挑剔送到嘴边的奶，可是她好像总感觉味道不对，喝奶跟喝药似的。
逼得洛夕儿都想哭一哭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娘才喂你几天啊？你至于要逼死我吗？”
第一二六四章 偷挖墙角
灵昭殿所有回事的执事，这段时间做什么都轻手轻脚。
安安小宝贝睡不安枕，根本就放不了摇篮，现在连流烟仙子的怀抱，都成了她睡觉的地方。
她得有人抱着，有人轻轻晃着，想用法力幻出人抱的假象骗一骗，那根本是做梦，小家伙虽然不到两个月，却好像天生能识破一般。
偏偏灵昭殿几位主子，谁也舍不得把她交给侍者，凡事亲力亲为，只怕一个不好，小祖宗被人抢走了。
守殿的侍者心各凄凄，他们的工作原本多好啊，结果安安小祖宗一来，就接连出事。
从老的到小的，好像他们这里成了试炼地。
要不是大家不敢吵着小祖宗，各有克制，简直不敢想。
“糟了，又打起来了。”
后殿那里灵光闪耀，气息好像又不是他们能制止的。
守殿执事个个缩着脖子，只敢偷偷关注。
“纪长明，你一个糙汉子，知道怎么带孩子吗？你抢？抢回去，你就哭吧！”
话虽然是骂人的话，可是流烟仙子的语调却特别的轻柔，明显是怕吓着怀里的小徒孙，“安安喜欢看五彩灵光啊？”
小丫头对他们打架弄出来的灵光，似乎很有兴趣，睁着漂亮的眼睛，一直在追逐。
流烟仙子很高兴，忙用灵力弄出一个炫彩小球，拿着她的小手，啵的一声戳碎。
“咯咯！”
小徒孙的笑声，把纪长明馋坏了，忙学着流烟的样，也弄出好几个彩球，“给我抱一抱，我不抢了好吧？”
抢回去，他一个也搞不定。
“哼！凭什么？她哭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抢？上次谁抱着头跑，当我没看见？”
流烟仙子就是不给他，抱着小家伙浮起身体，一个个地追上彩球，让安安头顶、手戳、脚蹬……，各种碰碎，听她咯咯咯笑声不绝。
“苏淡水那个混蛋，以为把持小桃树和早早，我们就得把安安送给她，做梦！”
流烟仙子对逍遥门的一堆人，一肚子怨念，“现在发现阴的不行，又想明抢，当我是泥捏的？”
“谁敢把你当泥捏的啊？”纪长明也气了，“这不是为安安好吗？卢悦出不来，我们能让小桃树和早早骗她一时，还能骗她一辈子？你怎么也不讲理起来了？”
“嗬！我就是不讲理了。”
流烟对还配合弄出彩泡的某人非常没好气，“以后你来看可以，想抱？哼哼，先把吴露露给我揍一顿再说。”
安安为什么现在主要是她抱？
还不是吴露露和逍遥门的人太无耻了。
欺负她徒弟少，打不过来。
哼！人多欺负人少，她不能自己上？
有本事从她手上抢，那她才是佩服呢。
“纪长明，你可给我听好了，安安是夕儿的徒弟，这是卢悦和飞渊一致决定的，是我的亲亲徒孙儿，我不否认她也算你的徒孙，可是我们修仙界，师父才为大，回去告诉吴露露他们，若是不承认这一点，逼急了本仙子，我就带安安和泡泡暂离三千城，让他们看都看不着。”
“……”
纪长明对这威胁非常无语。
安安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可爱，要真被流烟带着翘家，几年、十几年后回来，他吐不吐血还不清楚，但苏淡水一定会被申生那堆人骂得吐血。
就是她仗着林芳华是逍遥人，仗着小桃树在鳄龙洞天，想逼洛夕儿把孩子送到逍遥门的。
结果这计策没成功，又是她狠着心，跟洛夕儿商量，帮安安戒了对卢悦的依念！
“卢悦要是知道，你们拿安安相互斗气，一定会杀出来的。”
“……关键问题是，她能杀得出来吗？”
流烟仙子拿着安安的小手，再戳一个彩泡，声音悠悠，“逍遥以前怎么管卢悦我不管，但我的徒孙，得按我的方式来教。”
这是洛夕儿最开始就跟她说的。
不把苏淡水那些人制好，安安的日子，还有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做为师父，徒弟她疼，徒孙……，还是卢悦的孩儿，当然就更疼。
“纪长明，三千城有我们这些人努力就行了，安安……我想让她过正常日子，卢悦撇开谷令则，撇开天地门，撇开逍遥门，也是希望，安安能过正常的修仙生活。”
这世界有时候，越努力，责任就越大。
流烟仙子很理解卢悦的选择，“有卢悦的关系在，他们对安安都有份责任，我和夕儿可以理解，也可以让他们疼爱，但教育只能是我灵昭殿的事。”
令则说，妹妹那么努力地栽树，就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
她的灵昭殿从没出过纨绔呢。
抱着怀里还只会吐泡泡的小安安，流烟仙子心里软软，觉得她要是宠出一个纨绔，三千城也算真正的在仙界站稳了。
“原来喜欢这个呀？”
从浮屠峰给小桃树浇灵露，才回来的泡泡，老远就听到安安快乐的笑声了，“仙子，我来带她玩。”
他是唯一中立的人。
反正安安在哪，他就在哪呆。
两边都说好，他带小安安的时候，谁也不能抢。
要吃奶，不如意只会哭，不会说话的安安，他一个人带不好，要不然，真想把小丫头藏起来。
“小心点。”
纪长明明显是不放心一个小人，再抱另一个小人。
哪怕知道泡泡这个小人，跟一般的小人不一样，还是徒孙的安全更重要。
“咯咯咯……”
让纪长明没想到的是，小安安会特别喜欢泡泡，而泡泡也不给他兜的机会，抱住安安，两人就钻进一个五彩大泡泡里，大泡泡有些大，泡泡抱着小家伙，一路踩着让它飘出殿门，飘到半空。
“啊啊！咯咯……”
小丫头吐着小泡泡，透过五彩泡泡，看这个光怪离陆的世界，显然非常兴奋，一路又笑又叫，吐长短不一的调子。
叮叮咚……
远远地，严星舞终于见到泡泡把小师妹抱了出来，连忙抱琴飞上来。
长辈们吵架，害她都不能见师妹了。
师父把师妹送出来，写了那么多的信，肯定牵挂的不得了，要是知道，长辈们一边斗法，一边合起伙来，努力让师妹忘了她的味道，肯定会难受的。
严星舞知道这么做对安安是对的，可最开始时，看到小师妹那可怜的小样子，真是心疼坏了。
长辈们一个比一个狠，她就忍不住想多疼些。
安安的注意力，很快被叮叮咚咚的乐声给吸引了，乌溜溜的眼睛带着专注，似乎很认真的在听。
严星舞不由自主地往大泡泡跟前凑了凑，让安安熟悉她，“我是你师姐噢！”
话音未落，让泡泡和她都没想到的是，安安突然在大泡泡中消失，居然无由地出现在她抱着的天邪琴上。
叮……！
突来的乱音，吓得严星舞忙一把手收了天邪琴将她抱好。
泡泡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大泡泡一闪，如大蚌张嘴般，一下子就把她们俩全包住，隔绝外面的一切。
“啊！”
安安好像还在奇怪，为什么那个发音的东西不见了，“喔~啊~”
“小师叔，安安她……”
“如你所想！”泡泡笑咪咪地亲了亲还在找琴的小丫头，“不过安安还小，最好……，你刚什么都没看到，安安也什么都没做，就是我把你也包进来了。”
他刚动作快，修为低的看不出来，修为高的，正常能在灵昭殿范围出入的，都是能信任的。
妖族的孩子，哪怕生来是人形，也各有天赋，这一点他早在九命身上看到过了。
就是陶淘也曾让他们注意安安，不要让她在不懂事的情况下，动用天赋伤了她自己。
这一点，三千城的高层都知道，只不过他没想到，安安这么早就能动用天赋异能了。
“安安，想听师姐弹琴是不是？”
他把安安重新抱回来，亲她的小脸蛋，“快点弹吧，安安等着听呢。”
“……”
严星舞还能说什么？
老老实实弹呗！
说来，她少时也跟泡泡玩过几天，那时候，因为他脸嫩，死不承认他是长辈。
现在……
严星舞一边叮叮咚咚地弹琴，一边在心里哀叹，师妹也不是正常的。
原以为小丫头是个小哭包，是跟她和林师姐一样呢。
“啊~喔~”
还只会吐单调音的安安，还不知道面前师姐的遗憾，她只高兴又听到熟悉的叮咚声了。
这声音久听不厌，超级喜欢。
……
“泡泡、星舞，你们俩说清楚，安安到底是瞬移还是空间天赋？泡泡，你弄的大泡泡，当时在安安出去后，真的是完整的吗？”
在外面玩了一圈，回来找摇篮睡觉的安安，不知道，流烟仙子温柔的语调下，是怎样的一幅严肃样子。
“是空间！”
“是空间！”
泡泡和严星舞几乎同时说出来。
“那就封印吧！”
抱着安安的谷令则很冷静，“她还小，如果不封印，万一跑出去了……，我得天天提心吊胆。”
这么早就觉醒鲲鹏一族的天赋神通，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安安太小了，连路都不会走呢。
今天若是星舞反应慢点，万一从空中掉下去……
谷令则简直不敢想。
她香香软软，近来睡着也常露笑颜的小侄女，越来越可爱，也越来越漂亮，半天看不着，都想得慌，真是一点岔子都不能有。
“嗯！我也同意。”洛夕儿这段时间亲自养小徒弟，各种滋味俱有，不过除了最开始非常难熬外，现在的安安，几乎一天一个样，她也越来越喜欢，“不过封印之事，星舞，你回去的时候，从画扇和申生几位前辈那转一下，把今天的事说一声，免得某些人，又说我没香火情份。”
“是！”
严星舞老老实实地点头。
从师父那算下来，她的长辈们比较多。
好在紫电宗的两位师伯，没有参与到抢安安师妹的事上，要不然，她的夹板气，肯定少不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
蓝师伯说，音乐天赋对他们玩乐器的修士而言，非常重要。
小师妹……似乎很有乐感！
把今天的事，跟各位长辈通报一遍后，她在坊市的天音阁，用天音嘱联系蓝灵。
“你想教安安古雷宗的乐谱？”
听了半天，蓝灵明白她的意思后，忍不住笑了，“有乐感是好事，长辈们抢她也是好事，你别的一概不必管，他们爱抢就抢，你只要当好本份小辈，在碰到安安的时候，让她对你手中的琴感兴趣就行了。”
“嗯！”严星舞大力点头，“蓝师伯，那您把基础乐谱，都给我寄一份来，还有，当初您教我的那份计划表，也给我吧！”
“哈哈！这东西我可不能给你。”
蓝灵大笑，“你潜移默化地让安安自己喜欢上乐器没事，系统地教……，洛夕儿和苏淡水那些人可不是傻子，若是知道，你敢在背地里挖他们的墙角，我保证，你会被他们打断腿的。”
啊？
严星舞后背冷嗖嗖，“那师伯，我……我就……”
“你就像今天这样做就行了。”
她其实听说了三千城最近的闹剧，甚至也知道，近一个月，某些高阶灵兽崽，为什么会饿的嗷嗷叫。
“回去告诉早早，我们安玄门的八阶元始貂产了小宝宝，不过，它的奶我已经借过了，过几天就会由商队帮忙送到三千城，这里，她就不要再来光顾了。”
“……”
严星舞额上冒汗，她当然知道，自家早早师姐在外面到处‘借’奶。
她还专捡那些高阶灵兽的奶偷，但幻术能骗一时，却骗不了一天，饿着肚子的小东西们，怎么可能不叫？
“谢师伯，我回去就跟师姐说。”
“哈哈哈！”蓝灵笑不可抑，“回去跟早早说，无极宗的九阶望月狐也要产崽了，她到那边去的时候，带点其他安安不吃的，抢人家的奶，把人家的崽喂饱，保证谁都发现不了。”
“……是！”
严星舞虽觉这主意挺馊，可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早早师姐说，安安师妹吃百兽奶，以后长大了，若是进什么试炼地，只要那地方有妖兽，都会比别人占便宜。
第一二六五章 花晨
星墟，少了那个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的小人儿，好像一下子就少了无数的热闹。
不管卢悦和飞渊多想自我欺骗，事实上，他们确实失落了一颗心在外面。
进来时，身边亲近的人早各有本事，他们不必牵挂。
可是现在……
一天百篇经文，然后跟着飞渊一起把汗水挥撒在前院和后院的息元园中，日子似乎在恢复平静，但每到夜晚，回到原先温暖的玉榻，卢悦好像总能闻到小人儿那香香软软的味道。
“我们……到广场上，把鼓和琵琶也拿出来，玩一次野营吧！”
“好……！”飞渊的眼睛闪了闪，“我们把所有乐器都搬出来，在外面好好玩几天怎么样？”
卢悦看着他，慢慢笑了，“行啊！”
果然，出来未久，飞渊便笑着让她搭把手，撑起了一个大帐篷，“既然是野营，有这东西更有意思。”
他一直记着木府里的帐篷，所以特别请人炼制了一个。
回到孩子出世的地方，他难受她也难受，既然如此，他们暂时就不回去。
两人都不喜埋葬了诸多先贤的宫宇，哪怕他们全都转世去了，也不想再去打扰那百万年前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看多了，会影响道心，会让他们对自己的将来绝望！
他们的日子得过下去，还怀了一份希望，希望从引怨井的空间节点出去，一家三口团聚。
为了以后，也为了不让自己被无望的日子逼疯了，就得在规则之内，尽可能地往好的地方过。
……
仙盟接仙殿，新的接引执事和飞升还没走的修士谈得非常投契，他刚要在地图上指引怎么去仙盟驻地，就见接仙台上灵光再次闪耀。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接引执事很高兴，“曲道友先等等，若是再来者也加入仙盟，你们一起也是缘份。”
若能谈下两个人，他的奖励可不会少。
花晨的身影终在接仙台上完全显现，定定神后，走向含笑的二人。
“恭喜道友飞升！”
接引执事提起笔，“请问姓名，出身！”
“花晨！”花晨边朝他们拱手行礼，边道：“出身三千界域！”
“三千界域啊？”
执事的uu小说一顿，心里非常遗憾。
别的地方，他用三寸不烂之舌，或可忽悠到仙盟，但三千界域，从来没成功过，“那道友是要加入我们仙盟，还是去三千城？”
“三千城！”
“噢！这是地图。”执事也不再废话，摸了两张地图出来，“一份是仙界地图，一份是坊市地图，坊市地图上标有三千城驻地的地址，你自己看。”
“是！多谢前辈！”
花晨接过他该得的，轻瞄一眼，朝等着在一旁的曲姓修士点点头，就大步走出。
流烟仙子都亲自催促了，三千城那里，一定急需他。
可惜，他和曾想因为写经，刺血有些多，一时回复不了，愣是比流烟仙子想的迟了七年。
花晨急急而出，按强记的方位走去。
“嘭！”
身后传来一声响，却是拿着地图的曲姓修士被斜道里冲出来的青螭马给撞了。
那马儿似乎受伤了，压在曲姓修士身上，一时居然不得起来。
“诶诶诶，这是谁的马？”
接引执事冲出来的速度也非常快，一巴掌把那伤马挥到一边，“这里是仙盟要地，想闹事，把招子给我放亮点。”
近来，好像从接引殿走出的修士，老是被各种意外碰撞，他已经报到仙盟，银甲卫也加强了巡视这边的次数，没想到，这边银甲卫还没巡过街头，才走出来的飞升修士，又给撞了。
“对，对，对不住。”
一个看样子很老实的少年飞奔而来，一边心疼他的青螭马，一边又害怕围过来的银甲卫，“我也不知道雪狮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他就是跟人说几句话，让宝贝雪狮吃一颗灵兽丹。
“查！”
接引执事冷着一张脸，最近的情况不对劲，“所有与他接触的，全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一个也不要放。”
一而再，再而三，到底是因为什么？
以前是因为三千城修士，现在……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眉头微皱，要轻轻远离的花晨。
“回来。”
急切的叫声才出来，花晨突觉身后一股暴烈之气，忙以最快的速度斜冲出去。
轰隆！
仙雷炸开的声音，把好多人都吓了一跳。
眼见又一颗闪着噼啪亮光的仙雷朝花晨砸了下去，接引执事和众银甲卫大怒，急扑那个扔雷的修士。
他们没人敢直面那颗又要爆开的仙雷。
叮！叮叮叮……
让人没想到的是，街对面的茶楼上，突现无数剑气，直斩那颗要砸花晨的仙雷。
性命受到严重威胁，花晨猛提一口气，十指连动间无数花开，生生把那就要倾泄而来的十几团暴烈之气包裹住。
轰隆！
闷闷的炸响在坊市上响起，无数花雨撒了满街都是。
大街上，谁都看不清楚谁，惊呼声此起彼伏，直到十息后，花雨才化成点点灵光散开。
不过，这时候的花晨早已不见，只有楚家奇站在茶楼的窗前，似乎在寻找什么。
“老这么缩头缩脑地干坏事，你们也不安乐吧？”
他的声音带了灵力，遍传全场，“可惜啊，要接的人，我们早已接到，你们再在这里闹事，也是无用功。”
银甲卫已经抓住那个扔仙雷的人，可惜是个人形傀儡，在他们触到的时候，当场撒架。
楚家奇看了那边一眼，“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不管谁为了钱财找我三千城飞升修士的晦气，那就别怪我们要干涉黑道，还仙界一个朗朗乾坤。
到时，别说你无辜，我三千城绝对有见过，不放过。”
虽然存在即合理，可黑道的某些人，为了钱财，连祖宗都卖了，帮域外虫怪害人。
楚家奇把该说的话说完，抱着弦月剑，施施然从茶楼下来，往仙盟传送阵方向去。
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就是等着给闹事的人一个警告般。
可是……
接引执事却知道，今天才飞升的那个叫花晨的修士，真的不见了。
那真是三千城修士啊！
……
被昌意和花曦带着的花晨，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三千城。
他的身上有些狼狈，额上的汗就没停过。
虽然一直听说，仙界是个对功德修士来说，非常危险的地方，可是真没想到，才飞升，就遇到这么大的凶险。
要不是这些年，一直被逍遥门的人背地里训练，他真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在生死关头，那般冷静地自救。
可是自救是自救了，后怕却如排山倒海。
卢悦在仙界的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曾想大概还要多长时间？”
花曦暗地里，给这位堂哥打了好几个净尘术，才让他看起来正常些。
“差不多就在这一年。”
当初是这位妹妹传话下界，尽量推迟飞升的。
他和曾想在下面也没闲着，不仅收集了不少血，还抄了不少的往生经，这一次，都带了来，“花曦，卢悦呢？她还好吗？”
“不太好，被困在一个地方了。”
花曦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昌意，把早就准备好的玉简，塞给他，“能不能回来，恐怕要看你和曾想的了。”
啊？
花晨连忙把神识放进玉简，里面的消息很多，他随着那些消息或愤或喜，直到最后……
献祭啊！
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差点凝滞了。
修炼到如今，第一次知道，功德修士居然还要献祭！
他……
回过神的花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坊市，不知道前面带他走的昌意是何时消失的，更不知道，现在所在的广场是什么地方。
“花姨！”
一身淡蓝法衣的小女娃儿朝他们飞奔而来，那一路撒下的百花花瓣，看上去漂亮无比，“花姨，您看我的百花步是不是成了？”
还带点婴儿肥的小女孩满是欢喜，抱住那求表扬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花曦非常自然地接她在怀里，“你自己看。”
百花花瓣现在正化成灵光散去，不过，这一路瞅来，安安觉得，漂亮极了，“真好看！”
“呵呵！”
花曦忍不住笑揉她的小脸，“自恋可不是好习惯。”
有些东西是在骨子里，会遗传的，“你不觉得，它们散得太快了吗？而且开得也不均匀。”
“……”
安安抿了抿小嘴巴，朝愣在那里的花晨奶声奶气道：“叔叔，我这么小，弄成这样，您说，是不是很好了？”
“确实不错！”
花晨觉得小女孩的眉宇之间有些熟悉，不过，他现在更奇怪仙界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厉害，花曦当初百花步学成的时候，是炼气八层以后。
而这小丫头，看样子才六七岁，似乎修炼未久，炼气四层。
“花姨，您看，这位叔叔也说我很好了。”安安搂着她脖子撒娇，“您就给我一朵小红花吧！”
今年，她要从长辈们那里收集到三朵小红花，要不然，就不能跟四师姐严星舞学琴了。
“不行，没到火候就是没到火候，我可不想被你师父拎着剑，到处追着打。”
花曦可不敢开这个先河，亲亲她嘟起来的小脸蛋，“安安，你师父的脾气最近不太好，万一一怒之下，烧了我的百花山……”
“好吧，我再学就是。”
安安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花姨，那您也不要进殿了，我师父又在念叨花晨伯伯和曾想伯伯。”小人儿记得，师祖师父她们每念一次，灵昭殿都有几天的不安乐。
“哈哈！”
花曦被她那声可爱的叹气逗乐了，“放心，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事的，来，介绍一下，这位呢，就是你的花晨伯伯。”
啊？
“花……花晨伯伯好！”
安安本来想喊花伯伯的，可是想想这名字不太好听，连忙加了一个晨字。
“好！这是……”
“洛夕儿的徒弟。”
花晨摸了一瓶百花露来，“来，这是伯伯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伯伯！”
收礼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安安正正经经地在花曦的怀里，朝他行了一礼。
“乖，在外面玩，回头花姨给你炸好吃的花饼。”
花曦放下她，带堂哥去做正经事。
“姨姨再见，伯伯再见！”
看小丫头挥着小手，欢快地炼习她的百花步跑远，花晨转向花曦，“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嘴巴倒是甜。”
能让现在的洛夕儿收徒，小孩眉宇间又有些相熟，花晨怀疑，她的父母是故人。
“卢悦的。”
什么？
花晨一下子转过头。
小丫头跑着跑着，似乎在踩花瓣做楼梯，那灵巧又笨拙的样子……
“流烟仙子通知你们，尽快飞升的时候，就是卢悦从百灵传讯出来，告诉我们，她怀了她的时候。”
花曦叹了一口气，“小丫头出世，差不多八天就送了出来，一开始……可难养了。”
好在，现在是乖乖可爱的小仙女一枚，也没被大家宠坏。
“她现在还小，不知父母，你也就当不知道。”
“……好！”
花晨深深看了眼玩花楼梯的小女孩儿，“我带了近三百万份的往生经上来，不过，百灵那里……”
“百灵我们已经在试着另外的办法。”
洛夕儿从灵昭殿走出，“花晨，仙盟坊市的事，我已经收到了，暂时……没找到幕后，你恐怕只能呆灵昭殿。”
“没事，你给我多弄点写经的东西来。”
正好，他还不想出去呢。
生命诚可贵！
难得飞升，难得他还能帮到卢悦，又如何能把大好性命，放在危险之地？
“那行！”洛夕儿拍了两下巴掌，一个侍者过来，“带花道友去后殿收拾好的佛室。”
“是！前辈请随我来。”
侍者朝花晨行了一礼，很快带他离开。
“花曦，要麻烦你到有去无回海一趟了。”
“你果然……在怀疑那个朝源？”
“是！他再不是当初那个还有点人样的守堂长老。”
洛夕儿脸现冷笑，“到处问别人的心，却忘了他自己的心，不如意的境地呆久了，他的心已然堕魔！
纪前辈传讯回来，他之前有过异动。
这一次你和寤梦前辈一起，好生查一查他，一旦确定，我想就无需再留了。”
第一二六六章 天在看
有去无回海，纪长明没等来花曦和寤梦，倒是等来了谷令则。
“你不在家带安安，到这里干什么？”他的眉头深深皱起，“令则，朝源的事，你不能插手。”
一旦她插手，哪怕是朝源的错，某些人也会屈解为谷令则在为卢悦报复他。
“前辈，朝源本来便是卢悦留给我的。”
谷令则已经从师父流烟那里知道了所有一切，“我不能把我的事，丢给别人做。”
“……”
纪长明甚为无奈。
面前女孩表面温顺之下，有时候潜藏的是比徒弟卢悦更为执拗的心，流烟仙子都管不住，“再等等，仙盟也在查他，听说已有眉目。”
“他是我的。”谷令则很认真。
“……那等晚上吧！”纪长明实在是没办法，“今夜应该会有一场大雨，朝源近来喜欢大雨的时候，出去喝酒耍酒风。”
“谢前辈！”
谷令则深施一礼后，摸出一个琉璃盒，“安安知道我要到这里，特地给您做了几块花饼。”
“花饼啊？”纪长明嘴角抽了一下，“这次你尝过吗？”
虽然一直没回去，可是三千城长有人来，他总是把做好的各种傀儡玩具让带着，送给小徒孙。
从安安会说话起，每月十五，他们都会在降魔寺的天音嘱上见面培养感情。
小徒孙乖巧可爱，拿了他的礼物，总想孝敬一二，无数次借泡泡的火，要给他做好吃的。
可是那味道，只能用一言难尽来说。
“呵呵！前辈放心。”
谷令则笑了，“这次的花饼，材料是花曦送的，绝对没有奇怪味道。”
“噢！”纪长明大大松了一口气，拈起一块，当场试吃，咔吧咔吧，“呦！有长劲了。”
又焦又香，如果能忽略那过分的甜，绝对是好花饼。
“动朝源的时候，知会一声，仙盟守堂长老，绝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纪长明从不敢小看朝源，“他最大的失败在于安逸日子过久了，空有一身本事，不知道怎么用。”
……
这一夜果然电闪雷鸣，断桥上的佛子，全回了佛塔，朝源一个人冲进密林深处，在那狠狠嚎了几嗓子，才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一边喝酒，一边回想百灵未出事前的祥和日子。
雨水顺着酒水流进嘴里，带了种别样的苦涩。
“卢悦，卢悦，都怪你。”
好好的功德修士，不干功德修士应该干的事，若是能像之前那两人一样，他怎么会走到如今境地？
佛法再宏大，他天天听着，可度不了，就是度不了。
朝源的声音很低，混在哗啦啦下的雨声里，几乎听不见，“你毁了我，还想出来，做梦！”
他堂堂守堂长老，应该是仙盟说一不二的人物，结果连自己的性命，都受制于人。
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卢悦，虽然她献祭在百灵，可她活得好好的，还能在里面把日子过起来，生下孩儿还送了出来。
他呢？
现在活着都不如死了。
缚龙那些家伙把他丢在这里，把守堂里里外外都查遍了吧？
一口酒再次灌到口里时，朝源听到什么声音，一下子坐了起来，“谁？”
“我！谷令则！”
谷令则身上的灵光自起，出尘仙子的模样，外面的一滴雨也未淋着，“前辈，我们还有一笔陈年旧账没算，您说，现在是不是要算一算了。”
“呵呵！陈年旧账？”
朝源嗤笑一声，“双生之体果然强大，卢悦临走之时封印了双生之体，你也感应到她死在百灵了吗？”
“……你果然，非常想她死。”
谷令则转了转手上的储物戒指，“就因为，当年，她剥了你的面皮，没老老实实地进百灵吗？”
“哈！这话可是你说的。”
朝源的神识早一展再展，这周围近千里，一个人没有，“谷令则，忍了老夫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吧？”
“确实！很不容易。”
谷令则毫不讳言，“不过，你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怎么看，都比我更艰难，朝源，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好高兴好高兴！”
“……”
朝源的脸上一阵扭曲，这对姐妹一样的牙尖嘴利。
“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谷令则眼中暴出一抹寒芒，“当年，你逼我妹妹，逼我师父，逼三千城，逼得她们没有选择，无处可逃时，仗的是什么？仗的不过是她们的心，比你，比很多人都更有底线。”
轮回万劫，她经历了多少憋屈事已经数不清。
这种无可选择的选择，让她恨透了，“朝源，同样的滋味弄到你身上，你看到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吗？”
她打出一面水镜，“如果不知道，那现在就看清楚！”
水镜逼到朝源的面前，他不看也得看。
须发皆白的他，以前，还有威严，还有慈和，还有仙盟长老的那份气度！
可是现在，只有狼狈，只有怨愤，只有无处可泄的郁气戾气……
朝源看清楚了，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叮！
曲指一弹，水镜破开，“谷令则，你高兴得太早了，”朝源躺在那里冷笑，“看到我的样子，当知道，有去无回海的怨灵有多难度。哼哼，你们想超度完有去无回海，找到空间节点，让卢悦回来，觉得可能吗？”
“你觉得不可能？如果觉得不可能，那又何必打三千界域将要飞升功德修士的主意？”
谷令则按下心中的翻腾，“朝源，人在做，天在看……”
“天在看？哈哈哈！”
朝源大笑着打断她，“你知道老夫是谁？老夫是守堂长老，你们知道的，老夫知道，你们不知道的，老夫还知道。”
他慢慢爬起来时，神情很是癫狂，“古仙灭世，是为逆天改命，改的不是一个人的命，是这片仙域，这片宇宙所有生灵的命。
百灵只要一天还存在，天道就一天记着，它该有的方向，被人为的改偏了。”
“……”
谷令则心间巨跳。
“所以，自灭世后，仙界就没有活到元婴的功德修士。”
朝源瞪着她，“百万年来，各方小域，也从无飞升的功德修士，谷令则，你老实告诉老夫，卢悦……卢悦是不是同样逆天改命了？”
“……如果她逆天改命，会被你献祭百灵？”
谷令则脑中好像闪过什么，可是那画面太快，快到她想捕捉，都不可能，“她自出道以来，都在刀尖上行走。”
“对！就是刀尖上行走。”
朝源死死盯着她，“因为她要逆天改命，不拼……只有死路一条。不仅她死路一条，就是你……和三千城，也是死路一条。
谷令则……”
他上前一步，“第五仙域一直在守堂的传说中，直到流烟飞升偷偷摸摸地建城才初初显现，你们有如今，还欠了我守堂一个人情。
当年的守堂长老随庆，一直暗令仙盟给她方便，要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天仙，抱着那么多荒兽妖丹，早就给人活活撕了。”
“随庆？就是那位怀疑百灵与有去无回海关系的长老？”
谷令则站在原地，“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我承认，我三千城欠随庆长老一个人情。但是这与你无关，他有守堂长老的操守，你呢？如果那位长老，知道他的后辈弟子这般不肖，一定会深为遗憾的。”
当年，师父能够建城，有多种因素，仙盟在最开始，也确实给予了一定支持。
这一点，谷令则不否认，“朝源，你说我妹妹逆天改命，请问，证据呢？”她想知道，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世世轮回的主因，好像就在那里面。
“证据？证据就是她成仙了。”
朝源的吐沫星子乱飞，“第五仙域，原本已经就要湮灭，却又因为她而重新起来了。谷令则，你问问流烟仙子，没有卢悦当年从百灵送出的荒兽妖丹，她还能撑几年？
没有她，三千界域，就不可能有星引大阵，更不可能有万仙相助而天道圆满。
第五仙域，一直在守堂的传说中，建城时，虽然初初显现，可是很快就因为三千界域后继乏力，而重新湮灭，所以，如果说，你们没人逆天改命，打死我都不相信！”
“……”
谷令则不可抑制地想到，妹妹死在国师府那一世，归藏的惨烈！
那一世，逍遥半闭山门，没有苏淡水，没有秦天，没有楚家奇，没有管妮，更没有慕天颜。
现在扛逍遥的新一代，要么早早陨命，要么残，要么魔。
好不容易与灵界的传送阵通了，却被醒来的大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连想护住归藏的天地门都被波及到了，六个化神，最后只剩一个春潮。
她亲眼看到画扇惨死在大人手下，亲眼看洛夕儿、明石、云容一个个地陨命……
“你也在怀疑是不是？”
看到谷令则惨白了的面色，朝源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谷令则，卢悦是不是借了你们的双生之力，逆天改命了？”
双生之力？
逆天改命？
“……让时间回转，让选择重来！让时间流转，让选择重来！！让时间流转，让选择重来……”
巫女峰上，十二圣女以神魂身为祭，一齐陨命的画面突现。
谷令则好像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古巫聆听天地之音，却在域外馋风没有消灭尽完的情况下，一齐献祭了生命。
然后才有了四千年后，她被选为圣女的经历。
才有了古巫祖殿倒塌，新一代十二圣女各布后手……
“你想到了什么？”
朝源再次逼前一步，“谷令则，我告诉你，任何逆天改命者，都会被天道追索。”若不是她们乱改天命，他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功德修士早夭是一例，你……，卢悦如果借了你的双生之力，你也一定会被天道所忌，受别人想象不到的痛苦，甚至，你们身边的人，也无一能逃。”
身边的人，无一能逃？
谷令则眼中水光乍现。
谁都没逃过。
她没逃过，妹妹没逃过，爹和娘谁也没逃过。
古巫十二圣女，也大半彻底消散于天地了。
“想要破开这个劫，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朝源不知她所想，只想破现在的局，让自己的处境好一点，“让卢悦真正的溶于百灵，否则……”
“否则怎样？”她的声音异常沙哑，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心绪。
“否则别以为你成仙了，别以为，你是三千城的未来城主。”朝源的声音，即紧张又满是诱惑，“老夫还是守堂长老呢？现在一样生不如死。天道因果下，我们谁也不能逃掉。”
“……”
谷令则袖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咔声，知道该来的都来了，彻底冷静下来，“如果天道因果我已经受了呢？”
为了那个能重新选择的机会，死了多少人？
她和妹妹又受了多少苦？
已经在终点的她们，还要承什么样天地因果？
“你现在受的，根本不叫受！”
朝源大声咆哮，谷令则还是流烟仙子的爱徒，还是仙界有名的天才，还是三千城，未来的最有可能的城主之一。
她这样，怎么叫受？
“你尝过高高在上的滋味后，若是被打下尘埃，永远也爬不起来，那才叫受！”敢逆天改命，那他就帮天道把她的命再强行掰回云。
“所以呢？”
“卢悦有冥玄石命牌，只要你把它……”
话音未落，朝源好像落进了无尽深渊，神情恐怖而狰狞，他踉跄上前两步后，摔倒于地，口中赫赫有音，止不住的翻滚。
那似乎在受极刑的样子，把这个雨夜都弄的鬼气森森。
“缚龙前辈，既然到了，那就出来吧！”
谷令则转向一边喊人的时候，脸上的颜色和语气，已经被强行拉回正常。
“你对他……做了什么？”
缚龙和陌阡望着翻滚中好像在受鞭刑的朝源，心下很是惊疑。
九幽冥眼厉害如斯吗？
“地狱之刑！”
谷令则慢慢退到纪长明身边，“九幽冥眼只是更深一层的幻境，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守堂长老，干了亏心事，总是害怕的。
这些年，他问心一再失败，已堕魔道，所以，现在，他应该以为，在十八层地狱受鞭刑呢。”
说话间，她朝纪长明伸手，“前辈把他的命牌给我吧！”
纪长明摸出那块冥玄石命牌，却没给谷令则，反而‘咔’的一声，自己捏碎了。
命牌被碎，朝源突然睁眼，他瞪着站在身前的四人，狰狞的可怕！
不过，再狰狞，他也没机会了，使劲蹬了两下腿后，彻底失去生命气息。
“证据，你们已查到。”纪长明不想谷令则脏了手，自己干了，“我现在杀了他，没意见吧？”
能有什么意见？
朝源的不对劲，仙盟怎么可能无觉？
三千城不动手，就凭朝源把两个功德修士的消息透露给绝辅，仙盟也要清理门户。
只是……
“谷道友，你可以把你们之前谈的话，跟我们复述一遍吗？”
“不能！他一直在诅咒我妹妹。那些话……”
谷令则摸出一壶酒，狠狠灌了两口道：“我不想再复述。”
第一二六七章 天算
三更半夜睡得正熟的安安，感觉脸上落了雨，若不是身边的气息熟悉又安心，都要警醒跳起来。
“姨母！”
迷迷糊糊间，她的小脑袋往她怀里更靠了靠，“姨母，我长大了，睡觉不用抱。”
要是让师父和苏师伯知道，姨母又惯她了，不仅她倒霉，姨母也要倒霉的。
“姨母没事，姨母就想抱着你。”
谷令则把香香软软的小女孩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想离，“姨母想安安了，想抱着我家安安。”
这是妹妹的女儿，是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结局惨烈！
抱着她，她才能安些心。
“那你抱吧，回头，我跟师父和苏师伯好好说！”
安安其实也更喜欢睡在姨母怀里，这是让她无比安心的地方，“姨母，我给你抱，我天天都给你抱。”
软软的童音这般懂事，谷令则的心都化了，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惊到她，“安安，你想过你娘吗？”
“……”
安安的瞌睡突然就去了大半，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注意不提她娘，每次她问的时候，大家的面色都不好，都想各种办法，帮她转移视线。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渐渐的，她也就不敢问了。
可是现在，姨母居然跟她提到了娘。
“想！”
她的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姨母，我娘……她是陨落了吗？我想……我想……”
“她没死，她怎么会死？”
“那她为什么都不要我？”
看到突然抬脸，也哭了的小女孩儿，谷令则忍不住泪流，“她没有不要安安，她最舍不得安安了，她是没办法，我们都没办法。”
“姨母……”
一向自持又杀伐果决的姨母，这样大滴大滴的掉眼泪，安安心下有些慌张，伸着小手给她擦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泪，“我娘她怎么啦？那么多师祖也救不了她吗？”
她有无数的师祖，无数的师伯，还有好多厉害的师兄师姐，还有泡泡小师叔，这么多人……
安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么多人都救不了她娘，那她娘现在一定非常可怜！
洛夕儿被惊动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泪人儿。
“令则，你吓到安安了。”
她想把徒弟救出来，可是谷令则抱得太紧。
“我要姨母，我就要姨母。”
这是她的亲姨母，是跟娘最亲的人，安安想抱着，感觉抱着她，就好像离幻想过无数遍的母亲更近一些。
“令则，你看，你真的吓到安安了。”
徒弟除了最开始的五个月磨人，后来都不知有多乖巧，现在哭成这样，洛夕儿真的心疼了，“不是说好了吗？在成年之前，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她开开心心地当快乐小仙女。”
卢悦和飞渊的情况特殊，在安安没成年之前，一旦知道父母是那样一个下场，可能心性方面都会扭曲。
洛夕儿不想再给逍遥的残剑峰培养弟子，更舍不得安安落到那样的境地。
她的徒弟，生活中，不应该有缺，应该有快乐的童年，快乐的修仙生活。
卢悦当年缺失的，她都想补给徒弟。
“令则，你需要冷静冷静了，把她给我。”
“……你以为不告诉，她便不知道？”
谷令则在安安放声大哭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曾经忽略了什么，“洛夕儿，安安这么乖，你就从来没怀疑什么吗？”
她想把安安养成妹妹一直遗憾未当成的纨绔，也以为有这么多人的疼爱，安安会成为三千城最大的纨绔。
可是，安安越大越乖巧，虽然也会跟他们撒娇、耍赖，可也懂事的让人心疼。
“呜呜呜……”
也被惊动的流烟仙子，看着徒孙抱着谷令则，哭得撕心裂肺，忍不住深叹一口气。
“安安莫哭了，”她抱过小徒孙，“你想知道你娘的事，师祖全都告诉你。”
有时候，孩子有一双更善于发现的眼睛。
还不会说话，就在灵昭殿听她们理事的安安，心智方面，耳闻目染，应该更盛旁人。
可恨，她们没带过这么小的孩子，全都忽略了啊！
“安安，你娘和你爹给你留了很多很多书信，全在你师父那里，一会儿，让她都给你好不好？”
有些东西，不是你瞒着，它便不存在。
过度的猜想，反而可能吓到了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安安。
“师祖跟你保证，你爹你娘都还活着，他们在那个可能不太好的地方，过二人世界，也是在那里有了你，并生下你，想办法送你出来。”
流烟仙子给小娃儿抹眼泪，“安安，你的名字，就是你娘亲自起的，虽然她真身暂时不能陪着你，可是你已经见过她的分身。”
什么？
安安打了个哭嗝后，瞪大了湿漉漉的眼睛，“我娘的分身？在……在哪呢？”
“你不是很喜欢到鳄龙洞天玩吗？在那里，你最喜欢呆什么地方？”
“……那，那颗小桃树？”
泡泡师叔喜欢那里，然后，她常常被他拖着，也非常喜欢那株小桃树。
“是！就是那颗小桃树。”
流烟仙子抱着她，“师祖现在就带你去好不好？”
“好！”
她的大师兄，木道远真身就是一株望仙藤，慕师伯也有一颗契约的神树爷爷。
泡泡师叔是火精，早早师姐是幻狐，吉吉师兄是飞天猫。
母亲的分身是颗树，不要太正常，“师祖，那我爹呢？他有分身在外面陪我吗？”
“有！”
流烟仙子毫不迟疑地回答，把小徒孙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锦囊拉出来，“这里面虽不是分身，可也是你爹亲自截下的头发。”
若不是飞渊陪着卢悦一起进了百灵，哪有她娇娇软软的小徒孙？
流烟仙子对飞渊那是一百分的满意，“以前你还小，你师父怕你弄丢了，所以封印了，现在师祖帮你解开，看一看可好？”
“好！”
安安童音软软，异常乖巧地点头。
洛夕儿和谷令则看师父哄小丫头，然后把她们丢在这里，一起相顾无言。
半晌，洛夕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令则，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连安安都不顾了？”
“……”
谷令则沉默着，她根本没法把曾经的经历，当着洛夕儿的面说出来。
神仙居十二仙子，古巫十二圣女，如果说两者没关系，根本不可能。
古仙灭世，逆天改命，改的是这片仙域，这片宇宙所有生灵的命，所以，被天道所忌，所以，不管当年的大能们把后路算计得多么周全，最终一定都敌不过天算！
三千界域的天道一直没法演化完全，就是明证！
飞升之路对那里的修士而言，千难万难。
所有人，都在轮回中慢慢沉沦，他们有的回来了，可是更多的，要么散于那片天地，要么……，就在轮回中，彻底迷失了所有。
绝影带着诸多域外馋风下界，对三千界域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古巫十二圣女在聆听天地之音的时候，可能发现了，那片世界无法躲避的危机，她们毅然决然献祭于天，只为求一个时间回转，选择重来！
而她和卢悦……，可能本来就是亲姐妹，本来便是双生之体，可以彼此互助，所以成了执行者。
轮回万劫，她们走的好艰难！所有人都走的好艰难！
谷令则慢慢走出去，天空，星河璀璨，神秘而美丽！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非常认真地道：“夕儿，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妹妹很多时候，都跟她报喜不报忧！
她也一定查觉了很多东西，可是十句中，都不会跟她提一句。
过去的，已经过去。
虽然过程……
谷令则按下心中的万千情绪，“我要闭个关，如果有两界山或者古战场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现世安稳，是因为无数人、无数辈的负重前行！
卢悦不能陪安安长大，她本来想帮她陪安安长大，可是现在……
“有去无回海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度化的，阴尊在沉睡，告诉花晨和将要飞升的曾想，暂时尽可能地不要像卢悦那样惊动他，好好在三千城写往生经，积蓄力量……
五百年，若没意外，凤凰——定会涅槃！
找苏淡水，找林芳华，她们知道，忆埋绝地里，诸神兽的情况。”
谷令则再次看向星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有平衡四方的作用，如果她们能请动这四大神兽，就请他们到有去无回海暂镇四方。
只要我们能堵住有去无回海的补给，阴尊就不可能再醒过来。”
他们现在缺的还是时间，只要时间充足，只要大家的修为，能高一些，再高一些……
“我要闭关，解决九幽冥眼的问题。”
曾经失落的黄泉客栈，她要把它找回来，“三千界域要不了多久，也许就会有新的鲲鹏飞升，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找到三千城，要带安安走，你也不要一味反对！”
安安身有鲲鹏血脉，妖族爱护幼崽，疼爱还来不及。
“我和卢悦记事的都早，六岁进国师府，虽然因为起点不同，可是我们都知道怎么用自身条件，在那冷漠的地方，创造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生活。”
两位母亲努力让她们过得更好，而她们，也努力以自己的方式，保护或者让她们省心。
“安安……会成长为一个漂亮的小仙女，她喜欢琴，喜欢漂亮的事物，就尽可能的由着她吧！”
三千城的环境，卢悦留给她的庇护，还有小丫头自身的性格，都注定了，她成不了妹妹以为的那样。
当真正的纨绔，除了极个别的，大都是因为其本人没心没肺，自私自利地看不到为他负重前行的人。
所以，卢悦虽然希望能当纨绔，得大自在，可事实上，她一直是负重前行的那个人。
安安……
虽然环境已经不同，虽然他们每个人都能帮她挡风遮雨，可是乖巧可爱又听话的她有一颗赤子之心，珍惜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所以，她只会在大家的关爱下，成长为真正的小仙女。
“夕儿，我现在去陪陪她，以后，她就交给你了。”
“……”
洛夕儿目送她离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徒弟的情况，只怕苏淡水那里，早有所觉。
逍遥门连续几代，什么样性格的都有，她几乎都参与了他们的成长，知道怎么引导和应对。
反而是她……
虽然当年在元晨宗，也曾收录过两个弟子，可事实上，能送到她跟前的徒弟，师门早就千查万查，而筑基以后才拜师的他们，性格也早定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关注他们的修为。
洛夕儿驾起遁光，转道坊市从传送阵往九天阙去。
三更关夜的，苏淡水对这突然找来的家伙，非常无语。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这么不言不语，到底想干什么？”因为安安，刚开始时，她们明里暗里，可是掐过不少架，“到底怎么啦？她闯了什么祸？”
这家伙老不说话，让她不能不多想，“那就说吧，到底什么祸，我若是补不上，逍遥人多，总能补得上。”
就算把小丫头拎过来打屁股，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没闯祸！”
洛夕儿深叹一口气，“今天，谷令则到有去无回海，当着缚龙和陌阡两位长老的面，杀了朝源，然后回来抱着安安哭得很厉害，跟她提了卢悦。”
什么？
苏淡水的眉头拢了拢后，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安现在找你们要她娘了？”
“是！哭得很厉害，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个合格的师父。”
这话说的。
苏淡水亲自给她倒茶，“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是个非常合格的师父。安安记得父母，那是你们教的好，至于埋在心里一直不问，看谷令则就知道，她比较像她，性格内敛。
但这不能说，她就不快乐！
人是哭着来，哪有十全十美？
安安现在的样子非常好，倒是谷令则，她那么疼安安，怎么突然失控，在她面前先提了卢悦？”
“她……很奇怪！”
洛夕儿把谷令则跟她说的事，慢慢道来，“她和卢悦好像都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我……”
“不要去追究。”有过猜测的苏淡水一口打断她，“天地有因果，有些因果……，满含血泪，不知道比知道好。请忆埋绝地神兽相助，我会亲自去谈，相信凭之前的缘份，他们不会拒绝，有去无回海真正的超度，等凤凰涅槃，我们一起。”
第一二六八章 鲲鹏族来人
接仙殿，抓紧时间打坐修炼的执事大人，听到那一声悠长的钟响，忙以最快的方式收功。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时，接仙台上灵光闪耀，一个黑脸大汉正好显露了身形。
时间刚刚好，执事大人很满意仙盟器部新出的接仙钟，有这东西在，他在这里的时间，基本不会浪费了。
“姓名，出身！”
执起笔时，他朝走来的大汉露出满面笑容，准备以三寸不烂之舌，把他收归仙盟。
“云湛，出身……三千界域！”迟疑是因为才出现在这里，便从一旁新立的百兽石碑上感觉到一股亲和力。
又是三千界域？
执事大人很遗憾，低头帮他记录上后，摸出两张地图，例行问话，“道友要加入仙盟吗？我们仙盟薪资优厚，修炼也有保障。”
“多谢前辈厚爱，不过在下想先游历仙界一段时间，再行考虑。”
云湛回话的时候，忍不住摸了一下眉心，刚刚，仙盟执事立档的时候，百兽石碑居然无声无息也给他发了一段信息。
不过，青冥海嘛……
鲲鹏一族的祖地，他当然要去。
云湛摸出一瓶灵酒送上，“请问前辈，您有有关三千城的消息吗？”
数百年前，坠山叔飞升时还辗转得到消息，说是三千城在仙界强敌环伺，日子过得并不太平。
而流烟的三千城，在他们不知道的那些年里，庇护的是整个三千界域，不管怎样，都有香火情份在。
再加上飞渊与逍遥的那个小丫头，云湛觉得，他最起码要知道三千城现在没什么危机。
“三千城啊？”
接引执事抽抽鼻子后忍不住笑了，这些飞升修士虽然没有仙石，可是灵酒比仙石还更让他心动呢，摸出一枚玉简，道：“老夫这里还真有一枚几年前，道友先看吧！”
“多谢！”
云湛在他尝酒的时候，神识透进玉简。
“三千城这些年发展的不错，道友可以放心游历。”
灵酒味道灵动而厚重，显然是数百年前的老酒，执事大人很满意，“虽然卢悦已经不在了，可是与她同辈的修士，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了。”
卢悦已经不在了？
云湛正好看到后一段，脸上的颜色一变再变。
半晌，才在心里深叹一口气，“敢问前辈，那个叫安安的小丫头，今年大概多大了？”
“快到七岁了吧！”
执事大人看他一眼，“道友也与她父母有旧？”
当年为小丫头的一口奶，早早那个小狐狸，甚至闹到了妖族，他想不知道都难。
“有旧！”
云湛叹口气，“据我所知，鲲鹏一族在数百年前，也有人飞升，那个叫安安的孩子，鲲鹏族那里，就没人管吗？”
坠山叔既然飞升了，哪怕再气飞渊也跟着卢悦献祭百灵，也不会不管安安。
“管？怎么管？从流烟仙子手上抢人？”
执事大人摇摇头，“不要说鲲鹏族现在没人，就是有人，也不可能抢得过整个三千城。”
鲲鹏族现在没人？
云湛心中巨跳，“怎么会没人？数百年前……”
“死了。”
说话的人叹了一口气，“有去无回海的阴尊，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在截杀妖族所有与鲲鹏族血脉更近的大鹏一族。
当年从三千界域飞升的坠山，就是被阴尊一路追杀，最后陨命在有去无回海，他连妖族地界都不曾踏入。”
什么？
云缺捏拳的咯吱声，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让接引执事忍不住瞄了眼旁边的百兽石碑。
这是妖族在三十多年前送来的，莫不是……
他强自抑制了要探查的神识，对方若是妖族，做为接引执事，他也不能不顾操守。
“仙界不是没鲲鹏吗？阴尊为什么……”
“这个呀，说来话就长了。”执引执事打了个哈哈，“主要的引子还在古仙灭世上，鲲鹏族当年是支持灭世的，百灵战场上某些特殊秘地，据说，就是由鲲鹏族的空间天赋而来……”
这一说，便是大半天，云湛出来的时候，心中一会热血沸腾一会冷得要结冰。
古仙灭世，鲲鹏献祭，功备修士献祭，这都是他做梦也不想的事。
坠山叔那么早便……
现在，这偌大的天地……
云湛咽下心里的那份悲痛，径直走出坊市，在没人的地方，按地图方位，直接撕裂空间。
坠山叔陨落了，飞渊不在了，那安安他一定要管。
拥有鲲鹏血脉的人族的孩儿，若按正常人族孩子来养，哪怕拥有空间天赋，也会浪费大半。
当年的飞渊懵懵懂懂，脑域还有大量的无形封禁，若不是血脉精纯，鲲鹏神兽的天赋，都要被他丢了。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安再走那一条老路。
……
安安不知道有人惦记她，要把她拐到青冥海。
自从知道小桃树与母亲的关系，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消耗在这里。
所以，姨母谷令则的闭关，对她的影响不算太大，只偶尔想师父抱抱的时候，在她那里哭一鼻子。
“小师叔，这速度可以了吧？”
小丫头得意洋洋，身后是一个又一个水形态的箱子，里面装满了才采摘下来的仙果。
红红紫紫，青青黄黄各种颜色的仙果，在好像透明的水箱中，看上去赏心悦目的紧。
“嗯！勉强还行。”
泡泡板着小脸，他现在有些急。
别人的个子超过他没什么，反正他是火精灵，知道自己厉害就行了。
可是眼见刚抱到时，只会吐泡泡，啊啊噢噢一个音调一个音调往外冒的小丫头，也要比他高半个头了，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但是，他的个子就是不长。
泡泡其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九命的个子没长多少，安安的个子，却噌噌噌地往上冒？
拉着她学走路时，他挺高兴挺欣慰。
可是不知不觉，那个喝奶跟喝药，特别委屈，常常哼哼唧唧哭的小丫头，一点点地赶上他，并且……并且比他还高了。
唉！
泡泡现在真愁自己的个子啊！
但现在回赤宵两极殿闭关也不行，卢悦和飞渊不能陪着安安长大，他总要帮他们陪着。
虽然在三千城，不会有人欺负安安，但是，不放心就是不放心……
对自己的这种心态，泡泡也非常无语。
当初死皮赖脸，跟着卢悦从天子山出来，似乎她也是各种不放心。
唉！
现在一报还一报，他也没打算躲，但一想到，要不了多久，他就要仰着头看曾经抱着的小女孩，泡泡就觉得满心郁闷。
“不过，你的速度还可以再快。”
小丫头的得意神情在某些方面，特别像卢悦。
尤其那笑弯了的眼睛，泡泡只要一看到，就下意识地想打击，“知道鲲鹏为什么叫神兽吗？”
当初飞渊常常欺负他，一句男子汉，可把他坑了无数无数遍。
现在……
泡泡也笑弯了眼睛，“他们不仅是天上的霸主，水里也是霸主呢，你的水灵根一定得自你爹，所以，跟严星舞比速度比道法，真是……丢死人了！”
“……”
安安到底还小，再加上父亲在心目中的特殊位置，虽然得意被消弱了，可是战意和豪情却更多了。
“我还小呢，师父和姨母都说，等我再大一点，保证就更厉害了。”
给自己找理由的时候，她也捏着小拳头，告诉自己可以更快更快。
拥有鲲鹏血脉，师父说，等她再大一点，就把封印的空间天赋解开，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厉害的。
等五百年超度有去无回海的时候，她还要利用空间天赋，帮爹爹和娘亲呢。
“再大一点啊……”
泡泡被这句话再次戳心了。
他结结实实地翻了个大白眼，“那是你师父和谷令则安慰你呢，她们知道什么？”
“她们知道的可多了。”
安安虽然喜欢小师叔，可是师父和姨母在心目中的地位，更非同小可，“整个三千城，都是她们管呢？师祖说，我师父和姨母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呵呵！”
敢拿洛夕儿和谷令则来压他了？
这绝对不能忍啊！
泡泡皮笑肉不笑，“人族的事，她们确实知道很多，可关键问题是，你不全是人族啊！”
这？
安安抿住了小嘴巴。
“西门九命，你还记得吧？你要喊九命叔叔的那个，他的事，连他娘西门韵前辈都不能完全摸清楚。”
泡泡扳着手指头，“还有早早，你要喊师姐，她能欺天瞒海，她的厉害，你师父和姨母也不能完全说清楚吧？
还有你大师兄木道远，他前几天变树的时候，不小心又结了一枚望仙果，现在哪都不敢去，连你师祖现在都没辙呢。
还有在酬悦山的金盏大王，他上次被梅枝前辈弄成了灰金色，看上去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整个人好像脏不拉几的。
这次干脆弄成了灰黑色，你知道，在水镜中看到自己越变越丑，那是什么滋味？
幸好当时，你苏师伯和刘雨他们防着一手，把流烟仙子都请去了，要不然，你梅枝师祖就要被活活砍了。”
“……”
安安无言以对。
这些事，她都听师父偷偷吐糟过。
曾经一度，她也担心自己会变得千奇百怪。
“可是……可是……”安安的声音带了很多不确定，“陶师伯说，我可能更像她，人族血脉占大头。”
“她？”
泡泡笑了，“她知道自己的妖族血脉到底是什么了吗？你知道她有多头疼鼻子天赋？上上个月，她在坊市查域外馋风，最后流了好多鼻血，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她连她的天赋由来都不能完全说清楚，又凭什么说你可能更像她？”
“……”安安嘟噜了小嘴。
她想师父了。
再这么被泡泡师叔打击下去，晚上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夏师伯在外域战场上，跟不食老前辈打赌，赢了他名动天下的食谱，特意找人送了来，师父说今天就给自己做一碗芦香。
听说不食老前辈的每道菜，都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小师叔，你知道我娘给我八岁的信里，说了你什么吗？”
她挺着小胸脯，童音糯糯，“泡泡小师叔的嘴巴无敌，如果他又要把你说哭了，就记着，一定是你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小心眼，我要回去想想，我哪句话，戳了你的小心眼儿。”
什么？
小臭丫头又提前看信了？
泡泡想抓狂，又想炸毛，可是小臭丫头居然先一步跑了。
哼哼！
他也紧跟着冲出鳄龙洞天，可是别看安安才炼气四层，却有纪长明送的逐风战车，放上仙石，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浮屠峰。
泡泡气得跺脚，今天他要是不把卢悦的信全赖过来看了，以后改口叫她小师叔算了。
远远地，看到逐风战车如风般飚至，洛夕儿忍不住会心一笑。
能让徒弟跑得这么快，一定是她和泡泡又闹脾气了。
自从徒弟的个子冒过泡泡，他就不怎么愿意，带她到处溜了。
不仅如此，嘴巴还动不动就带毒刺人，也幸好徒弟在某些方向，不仅有卢悦的大气，也有谷令则的温婉和包容，要不然都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了。
洛夕儿庆幸，他们从来打不起来。
要不然，她肯定没办法跟泡泡比火。
“泡泡，你来的正好，今天做了不食的飞雪八盘，快来尝尝吧！”
紧紧追来的泡泡看安安收了战车，要往殿内跑，忙加快速度。
“师父师父，泡泡小师叔又欺负我了。”
安安一边踩着百花步跑，一边求救，可正在此时，空间波动突然一闪，一只大手伸出来，目标直指安安。
“师父……”
安安虽然小，却看多了师伯师兄师姐们打架的样子，关键时候，知道自己跑不过那只手，抬手便是一支弩箭。
这是慈航斋拂梧师祖送的保命东西，若不是那突然出现的空间波动，让她感觉有些亲近，她射的绝不是一支，更不会往偏里射。
空间波动一闪而逝，那支弩箭射空了。
“安安！”
“安安……”
泡泡和洛夕儿相离都不远，再加上守门的灵昭卫，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把安安护在了中间。
“谁？到了我灵昭殿，还藏头露尾做什么？”
第一二六九章 寻找两界山
三千城新立不过几百年的禁地，是所有人都绕着走的地方。
没人知道，为什么原本好好的密林突然就成了人畜都不能踏足之地。
某些暗地里的势力，还曾想借这里做突破口，找到三千城某些不能示人的东西，结果，据说只要踏进密林的，从来没人活着走出过。
飞鸟在这里绕着走，哪怕地老鼠，据说都有人看到它们搬过家。
它恐怖到什么程度？
自以为艺高胆大的人，说是只在外围的三百米内，便有种要踏进地狱的感觉，那种来自神魂的恐惧，不是一般的人，能顶得住的。
除了木植，所有能喘气的生灵，几百年下来已经从这一片彻底绝迹。
所以，谁都不知道，对外宣布闭关的谷令则，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多月来，她无数次地想借两个大噬鬼的力量，找到两界山。
哪怕只锁定它都好……
可惜，不管她把目标放得有多低，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那个连接阴阳两界的所谓两界山，从来不在天机中，想找，似乎只能靠它自己出来。
今日又将天黑了，两个大噬鬼，幽罗和姹罗缩在一边，多年来，它们靠吸收月华为生，清心寡欲的都不像噬鬼了。可哪怕如此，每每这看上去非常可亲的仙子一来，月华帮忙增长的那点法力，也会成为木眼，成全她的阎王之眼。
这日子……
对幽罗和姹罗而言，已经渐渐麻木，反抗不了的它们，现在只求还能喘着一口气，不要被这假仙子，实阎王的人变成天幽珠。
“月亮升起来了，都准备准备吧！”
谷令则不能死心，她必须完善阎王之眼，然后透过它找回那个叫黄泉客栈的破东西，这两者之间，她总觉得有无数联系。
不论曾经的过往，多么的不堪，多么的不想知道，它都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是她可能帮妹妹解决有去无回海的助力。
也是她破除天算，寻回无数世前布置后路时，缺失的那一环。
那一环，或许还在影响着她们，她得把它找回来。
“是！”两大噬鬼老老实实应声，它们其实更希望找到两界山，那里有无数的同伴，找到了，这位阎王就不用只可着它们两个压榨了。
天幽珠从二人口中吐出，伸伸缩缩间，点点柔和的月华被吸引下来。
谷令则正要再点眉心，强行借月，寻找到两界山里同样吞吐月华的噬鬼时，心中猛然一动，她马上站起来，望向三千成方向，沉吟了好一会，道：“老实干活，我去去就来。”
……
三千城灵昭殿前，那曾经熟悉的空间波动，这一次带了无尽威胁，让洛夕儿大为恼火。
“谁？到了我灵昭殿，还藏头露尾做什么？”
谷令则闭关前说过，鲲鹏族可能会有人飞升来找安安，那也算他们三千界域的人，原本，她还准备着，如果对方好好说话，她也勉强好好说话呢。
可是现在……
对方居然想硬抢她徒弟，别做梦了。
“安安是我的弟子，阁下是三千界域飞升的，还是从妖族那边得飞渊精血而得道的鲲鹏，我三千城俱不管，但是敢打安安的主意，那就不要怪我洛夕儿不客气了。”
“还有我。”
泡泡怒吼，“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定去烧了青冥海。”
“对不住！”
空间波动再次微闪，离他们并没有多远的云湛，终于现出身形，“在下云湛，当年在三千界域时，飞渊喊我一声三叔。”
他早早地朝他们行了一礼，以免误会，“我到三千城已有一段时日，安安是飞渊和卢悦的孩儿，外面有关她的传言甚多，好的坏的俱有。”
说到这里，他看向在洛夕儿身后，偷偷伸着小脑袋打量他的小丫头，抱以一笑，“在仙界，我只有她一个亲人，刚见到……她和泡泡一追一跑，就忍不住试探一二，还请洛仙子恕罪。”
三千城流烟仙子一脉，于整个三千界域都有恩，云湛承认，他刚刚确实鲁莽了。
“泡泡，青冥海跟你可没仇。当初你在无渊海跟着卢悦和飞渊到处长肚子的时候，老夫还远远看过你。”
是吗？
泡泡表示怀疑，反正当年他没完见鲲鹏族的人。
把不安份伸头的小丫头往身后拉了拉，“您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亲人，我们不管，但是安安在三千城很好很好，我们都是她的亲人。”
这家伙好像是来抢人的，他不能不防着。
“哈哈哈！”
云湛当然能听出他的小心思，不过，这份小心思是对着安安的，他只有欣慰的份。
“老夫早看出来了，你们……很护她。”
他再次朝洛夕儿拱手，“洛仙子，远来是客，不请在下进去喝杯茶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洛夕儿在一会儿的功夫里，把他打量了很多遍，确定对方没恶意，才朝众灵昭卫一挥手，示意他们退开，“前辈大殿请！”
是朋，她自然有茶，但是打她徒弟主意，别做梦！
双方分宾主坐下，洛夕儿根本不给云湛和安安有联络感情的机会，“不知前辈此来，所谓何事？”
虽然大家同出三千界域，但就算念着香火情份，野生的妖族，也不会对人族有太多好感。
洛夕儿可不相信，他好好的跑到三千城来试探安安，只是一时兴起。
“老夫是为安安而来。”
云湛亦直白回她，并又朝安安露了个慈爱的笑，“洛仙子把安安教得很好，云湛很感激……”
“停！”
洛夕儿可不要他的这份感激，“前辈说错了，安安是我徒弟，教她本就是我的份内事。
撇去此点，我和卢悦也是自小的朋友，百灵战场更有五百年的生死交情，她的孩儿，哪怕不拜我为师，我也是她姨母，教她，照顾她，爱护她，亦是我应该做的，所以，要不起前辈的感激。”
“……仙子亦是性情中人。”
云湛倒是不为她的态度所动，反而赞了一句，“我们三千界域飞升的修士，很多都是性情中人。”
对方诚心诚意，洛夕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但她能执掌三千城，也不是别人几句夸赞，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人。
“前辈若是想夸您自己吗？”她笑着端想杯，“那夕儿在这里就以茶待酒，先敬一杯了。”
“哈哈！”云湛跟在后面，也抿了一口茶，“老夫这次来，是想把安安带回青冥海。”
跟某些狐狸打交道，一旦藏着掖着，大家能扯到明天，都扯不到正题上。
“这不可能！”
洛夕儿撂下杯子的时候，脸也落了下来，看着泡泡把小丫头扯走，才道：“前辈既然在外面听了安安的很多传言，想来也听说，逍遥门几番想带她走的过程。
卢悦和飞渊把安安托付给我，自有理由，前辈这般空口白牙的要带走她，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妖族等级越高，越难要孩儿，对幼崽也就更看重。
但这不是理由，安安是飞渊的孩儿，可飞渊是逍遥门人，他都没想过把安安送到妖族。
“老夫也知道这样做是为难洛仙子，但是，老夫有不得不这样做理由。”
“噢？”
洛夕儿脸现冷笑，“不管您是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听，前辈既然想做恶客，那对不住，我三千城不欢迎，请吧！”
“走不了啊！”
云湛叹了一口气，在两个侍者过来前，反而往椅子里坐了坐，“安安的天赋神通被你们封印了吧？
当初飞渊就因为脑域被各种无形禁制压制，而得传承困难，她再这么被你们封印下去，再好的天赋能十中存一，就不错不了。”
什么？
洛夕儿朝过来请人的侍者挥挥手，“前辈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事关安安的天赋神通，她变脸变得非常快。
“妖族在寿元上向来秒杀人族，安安拥有我们鲲鹏神兽的血脉，按理来说，洛仙子觉得，她能像人族孩子一样吗？”
“……”
这个问题，不仅洛夕儿考虑过，三千城很多人，都替安安考虑过。
只是……
“前辈，您接着说。”
“我可以助安安，把鲲鹏血脉全数激发。”
云湛很郑重，“飞渊当初被误，早早化形，有些传承，彻底湮灭，他并不知道，人与妖的孩儿，在某些方面的禁忌。
安安现在还未到七岁，她不能再按人族的孩子正常长了，否则鲲鹏血脉将会慢慢隐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急急赶回的谷令则直入殿来，“是说安安暂时只能这么大吗？”
“是！我鲲鹏一族，哪怕不成仙，一样有数万年的寿元，所以，安安现在的样子，至少得维持一千年。”
“……没有其他办法吗？”
谷令则的眉头高高拢起，在她的计划里，安安还要帮忙找空间节点，若是有可能，还要帮忙救她父母。
如果被压制，成为被鲲鹏血脉主导的小孩子，心智方面，怎么也比不过人族的孩子。
“没有！”云湛摇头，“道友便是谷令则谷道友吧？”
“是！”
“我相信道友是疼爱安安的，不过，道友却在攸关她天赋的事上犹豫了，我想，最主要的是因为献祭百灵的卢悦和飞渊是吧？”
“是！”
“我是飞渊的三叔，安安能做的，老夫更能做。”
云湛望着她，“安安是个聪明孩子，哪怕以后的心智成长会被压制，凭她现在的表现，想要借她血脉之力，感应卢悦和飞渊所在的空间，也还是可以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谷令则沉默了一会，她虽然算到鲲鹏族将会来人，可是这人比她以为的来得早了好几年。
对安安，她可以放心，可是对这人……
当年，妹妹进阶元婴，被魔门追杀无处可去，虽然看在飞渊的面上，鲲鹏族的五位长者，默许了她避难无渊海，可他们从头到尾，都不曾去看过她。
做为亲人，她对飞渊也是各种挑剔，人妖两族的禁恋，她也一直提着心，一万个不想他们在一起。
可是她可以挑剔飞渊，这些人挑剔妹妹，就实在太过了。
若不是妹妹，哪里会有飞渊？
“凭我给你带了黄泉客栈的消息。”
云湛一口把茶饮尽，“一百多年前，飞渊就传话下界，让我们帮你找黄泉客栈，现在，我们已经帮你锁定了它。”
什么？
谷令则和洛夕儿互视一眼，“你们……就对它不心动吗？”
“心动？”云湛摇头，“人族会对黄泉客栈心动，可是我妖族不会，更何况，那东西，还可能是个残缺品，它对你，也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残缺品？
谷令则心下一跳，“你们看到了它的本相？”
她在黑暗之地呆了三十多年，不要说本相了，哪怕卢悦所进的幻相，都没见到过。
云湛笑了，“它所藏空间比较特殊，但这一点还难不到我们鲲鹏一族。”
“……”
谷令则沉默了好一会，“前辈可以把它的样子画出来给我看吗？”
云湛手心一动，一个好像阴阳圭的东西出现在她们眼前。
不过，好生细看的时候，却又发现，这好像不是阴阳圭，倒像飞行器，中间暗藏空间。
“道友不要以为它很小。”
云湛的声音很是凝重，“四十多年前，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差点着了它的道，它的本相，绝对不比现在的灵昭殿小。
我们之所以能全身而退，是因为它的内部，被人为地破坏过。”
“前辈可以细说吗？”
“这个……细说不了，”云湛摇头，“黄泉客栈应该与九幽有关，我们根本不能在那里停留过久，当时只看到一片残桓断壁，应该有什么紧要东西被遗失了，当时，它好像一直在朝我们要，那种模糊意念非常强，所以，我也一直记着。”
被破坏的神器吗？
谷令则只能在心里深叹一口气。
她回不了三千界域，想助也没办法助。
“前辈！”她在灵昭殿里绕了好几圈，才在云湛面前站住，深施一礼，“从卢悦和飞渊那里算，您也算我的长辈，晚辈这段时间遇到一个难题，非常希望前辈能相助一二。”
“噢？你说！”
“我要找一个叫两界山的地方。”谷令则递过一枚玉简，“升级我的九幽冥眼。”
他既然能找到黄泉客栈，或许也可以找到两界山呢？
那个对大噬鬼来说，都是禁地的地方，对谷令则有莫大吸引，她想进去看一看。
第一二七零章 两界山
云湛能找到黄泉客栈，或许也能找到异空间里的两界山呢？
谷令则非常后悔，飞渊在的时候，没把所有事，都跟妹妹说，让他们一起帮忙。
好在，他已经帮忙找到黄泉客栈了，只要找到，不管什么样子，或许就能请人帮忙带上来。
面对神器级的宝物，别的人或许不可信，但还未飞升的曾想绝对能相信。
这倒不是谷令则对他有多了解，名不见经传的曾想，若不是她一直关注卢悦，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接。
她主要相信功德修士的操守，相信妹妹看人的眼光。
“两界山……”云湛拿着介绍两界山的玉简，沉吟良久，“仙界之大远超想象，这没有目标的寻，恐怕很难很难。”
“有目标！”
洛夕儿看了一眼谷令则，知道他们要谈什么，默默退出准备宴席。
徒弟将会有很长时间，是长不大的样子，唉！
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只能庆幸好歹徒弟已经六岁半了，怎么也不会缩回当初只会哇哇大哭的样子，要不然……
洛夕儿偷偷谢了天，又谢了地。
“师父，是姨母回来了吗？”
安安和泡泡蹬蹬蹬一齐从内室跑过来的时候，小脸上都带了紧张之色，不过二人的紧张显然是不一样的。
洛夕儿板着脸朝他们点头，“泡泡，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安安将会像九命那样，有好长时间长不大了。”
啊？
泡泡眼中的惊喜和安安眼中的懵，看上去特别鲜明，洛夕儿遗憾她没用留影玉记录下来，“安安，云湛前辈是你的三爷爷，等他和你姨母谈好，定会帮你激发鲲鹏血脉，到时候……”
“师父，那……那我可以一直是人吗？”
安安自然知道九命叔叔是什么样子，他还有一条尾巴呢，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藏着的，可是她真见过。
她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很有些纠结，“它要是被成翅膀了，会不会难看啊？”
“噗！哈哈！哈哈哈……”
小丫头知道爱漂亮了，洛夕儿大笑着把她抱起来，“放心，不会变回翅膀的。就算变成翅膀，你也可以再把它修回成胳膊。”
……
禁地里，流烟仙子亲自替徒弟和云湛护法，阎王之眼，不仅像根刺一样插在谷令则的心头，也插在她的心头。
三千界域，归藏界，古巫十二圣女……
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徒弟和卢悦不曾把她们的经历和猜想完全告诉，流烟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猜测？
只是往事已矣！
三千界域曾经的苦痛，再掀开……，不过是凭添悲凉和伤痛。
当年助她顺遂进阶的那位圣女，在古巫祖殿倒下的时候，也倒了下去。
她们为三千界域付出了所有。
流烟仙子现在只感激，古巫以两代圣女的陨落，给三千界域争取了该有的生机！
归藏归藏……
藏（zang4）和藏（cang2）里，流淌了多少血泪？又暗藏了多少智慧？
卢悦从归藏而来，给了三千城苟延残喘的机会，替她承下了摇摇欲坠的三千城。
三千城的新一辈，也大都从归藏而来，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有了现在的三千城。
她现在不想追究，谷令则和卢悦，到底还知道多少曾经的秘密，只想在她们需要的时候，尽一切可能地相助！
不管现在的卢悦，还会不会被那阎王之眼所累，能把这根横插在心头的刺拔了，她都想如徒弟谷令则一般，全力以赴！
今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希望可以成功吧！
流烟仙子刚刚这样祝祷，就听谷令则清冷中微带激动的声音，“找到了，三叔，麻烦您了。”
云湛点点头，第一时间跟着谷令则追索两界山中，同样在吸收月华的噬鬼。
只有锁定那个噬鬼，才能锁定那方世界。
半晌……
“我也找到了，令则，九幽之地，不管你的眼睛多厉害，暂时也是血肉之躯，它不我们能多呆的，两个时辰是极限。”
曾经的鲲鹏一族献祭了百灵，坠山老叔陨于有去无回海，飞渊和卢悦走了祖宗们走的老路，同样献祭了百灵。
所以，云湛更珍惜他现在的老命。
“三叔放心，我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能找到两界山一次，就能找到两次。
谷令则不会像妹妹那样做起事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她还有安安要养，还有三千城的责任！
云湛稍为放心了些，这些天近距离相处，谷令则与当初在无渊海风风火火四处虐妖的卢悦，在性情上确实有很多不一样。
过刚易折！
不管是飞渊还是卢悦，两人在性情上，都是属倔妒，不撞山墙不回头，甚至有时撞了山墙，也要试试是脑袋硬，还是山墙硬。
幸好安安不是他们教的，要不然，云湛觉得他还要头疼。
两手狠狠一撕间，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另一头狂泄过来，幽罗和姹罗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流烟抬手治住，冻进极冰里。
现在的它们被谷令则压榨多年，大噬鬼的风光早已不在，只勉强维喘着一口气，没变成天幽珠，落在流烟仙子的极冰中，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本钱。
谷令则和云湛一齐踏进那个她找了无数年的空间。
“前辈快进乾坤屋吧！”
才一进来，那种蚀骨的阴寒，还有周围睁开的无数眼睛，都让云湛非常心惊，可是，他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
“前辈还要保存实力，带我出去。”
谷令则额中竖眼微开，一道道好像由烟气组成的虚眼，个个溶入她的眼中，远处传来惊怒的鬼叫，“这些噬鬼，是拿我没办法的。”
“不行！我……我总要看到，它们真的拿你没办法。”
周围已然魔化，连一株草都长了血红的眼睛，幽幽月光下，显得极为瘆人。
这种情况，云湛更不放心了，他在外面，有什么问题还能撕裂空间马上带她走，可一旦入了乾坤屋，万一援手不及，哪里还有脸回三千城？
到时安安又该多可怜？
鲲鹏一族好多年都没幼崽，要不然，他们当年也不会那么护着胳膊肘老往外拐的飞渊。
相比于只会跟他们一个劲顶着干的飞渊，童音糯糯喊他三爷爷的安安，云湛爱极了。
所以，谷令则绝对不能有事。
呜呜啊啊各种瘆人调子的鬼叫，在他们的周围响起，云湛的耳力好，甚至听到了某些东西咽口水的声音。
这是把他们当吃的了？
云湛深为戒备。
吱！
一只小老鼠从谷令则的袖中钻出，它好像高兴的眉开眼笑，朝冲来最快的一只噬鬼一伸爪子。
“啊啊啊啊……”
正要冲来把他们一齐分食了的噬鬼们，眼见同伴在转瞬之间，由虚化实，然后变成一颗黑得发亮的天幽珠，差点傻了。
一百多年前，两界山出世，几位大噬鬼带了好些同伴出去找食，结果再也没回来。
“噬魂鼠！是噬魂鼠……”
尖利的叫声，才刚冒出，反应慢的噬鬼已经在小宝的连连抓取下恐惧惨叫。只是这时候，谁敢回头？
远远喊出噬魂鼠，给同伴示警的噬鬼，只见片刻之间，就有五个同伴又变成天幽珠，吓得毛都炸起来，没命奔逃。
“三叔看到了？”
谷令则抚了抚开心的小宝，把它放到肩头，“他叫小宝，有他在，这里没人能对我造成伤害。”
她和小宝情况特殊，对两界山和九幽气息，能挡一段时间，可是云湛显然不行，只这么一会，脸都青白起来。
“您只需保重自己，到时带我们一起出去就行了。”
“如此，那……你们保重！”
周围魔化的草木，在小宝满是兴味的注视下，都缩了脑袋。
云湛彻底放心的时候，又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妖孽。
三千城好像有妖族的不少人，刚到那里的时候，差点被那个梦蜃发现。进乾坤屋后，他老人家忍不住抹了一把虚汗！
“他怕我！”
小宝细细的童音里，满是得意，“一点都没飞渊威风。”
谷令则用手指头轻点它的小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藏在我身上，不让他知道的本意。”小家伙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吓一吓他应该仰望的神兽。
“嘻嘻！好玩嘛！”
小宝蹭在谷令则的颈间，“有他在旁边证明我厉害，安安喊我小宝叔叔，会更心甘情愿的。”
“……”
谷令则甚为无语，“她不是一直喊你小宝叔叔嘛？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心甘情愿了？”
“哼！哪只眼睛都看到了。”
小宝其实比泡泡更郁闷它长不高个，虽然早就能化成人形，可是个子……，实在让他没劲，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情愿是本相。
“这一次我帮了你，你也要给我证明……”
“是！小宝厉害，非常非常厉害！”
寻找禁地方位的谷令则算是败给他了，连忙附和。
“不对，就是你这漫不经心又敷衍的语气，才让安安不相信我是大英雄。”小宝的爪子敲了她的耳垂一下，“她老以为我跟她说的那些事，都是编的故事。”
真是气死他了。
早知道，当初在她还小的时候，就不陪着一起玩，失了做叔叔的尊严。
“是吗？那好吧。”谷令则摸摸耳朵后，很认真地跟他道歉，“下一次，我一定非常严肃的跟她，鬼哭林的故事，两界山的故事，有我和卢悦在前面，她一定不会把你的事，当成故事听。”
这还差不多。
小宝高兴了，“那些噬鬼都是没胆子的胆小鬼，才一下就都跑了，真没劲。”
谷令则找到幽罗说的标志性山石，心下微松，“那你进斗篷的帽子吧！”她摸出火狸斗篷披在身上，“身后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
肩头哪有帽子舒服？
小宝滑进她的帽兜里，“放心，我们现在又是战友呢，只要是噬鬼，保证不能靠近我们。”
至于其他不是噬鬼的东西，他就不能保证那么多了，但是示警肯定行的。
谷令则相信它，裹好斗篷，径直往两界山噬鬼都不敢踏足的禁地去。
……
“禁地，那人去禁地了。”
远远观察他们的噬鬼，很快相聚一处，“他们怎么去禁地了？”
“禁地再有宝，我们能拿到了吗？”在人世转一圈，吓破了胆子的噬鬼蛮姜更理智，“不管他们找什么，都比来追杀我们好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那你们刚刚跑什么？”
“……”
“……”
众噬鬼虽然闭嘴，可是不甘心全挂在脸上。
“仙人的厉害，远超你们的想象，连可比阎罗的几位大噬鬼，都再没活着回来，你们想螳臂当车，别拉着我。”
两界山从来没有仙人能进，现在居然进人了，有点脑子的蛮姜，简直不敢想。
……
已经过界，看到禁地石柱的谷令则，不知道有些噬鬼还在开会，要在外面给她挖陷阱，她站在那个倒在地上的古朴石柱前，好半晌都不能动。
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要从神魂中冲出来。
这里与她果然有关。
她慢慢越过石柱，走向另一边，被岁月侵蚀，模糊了面容的石像。
谷令则总觉得那模糊了的面容里，暗藏着第三只眼睛，忍不住抬手轻抹。
这一抹，便发现了不对，指肚所触之处，不是光滑的，而是尖利的棱角。
她连忙数个净尘术打上去，只见横七竖八的裂痕已然把石像的面容毁了，不仅如此，她的额心，还被什么东西狠狠凿过。
谷令则的第三眼，莫名一痛，好像这石像便是她般，曾被人狠狠挖了眼睛，她忍不住摸了摸。
她没发现，三道淡淡的灵光，在相离不远的暗黑色泥土中亮出。
“令则，那里……”
小宝先看见了，跳到她肩头，用小爪子指了指，“好像有宝。”
真有宝吗？
这里哪还有什么宝？
谷令则手上的灵力一动，猛然一抓，三块泛着光茫的小石块便到了手上，随意地一拼，就是眼睛。
她几乎想也没想地，便把眼睛放进石像中，在安好的一刻，眼睛上的灵光猛然加大，直冲进她的第三眼。
第一二七一章 黄泉归位
小宝亲眼看着石像好像把生命都给了谷令则，散尽光芒后，在他们面前点点成粉。
“算天算地，算不过的是人心！”
石屑落下，遗下的是淡淡的影子，她似乎极为落寞，“好在你还是来了，我很高兴你能找来。”
能找过来，就说明，当年所布后路，最起码有一半是成了，“黄泉的心盘就在石屋中，它是你的，没有它，阎王之眼永远缺失，消耗的，只能是另一人的神魂。”
“你是谁？”谷令则看着面前要散的影子，终是颤声问道：“又是谁把你的眼睛凿了？”
“……过去的已然过去，”淡影轻叹一口气，“说不说，都没了意义，现世才是你要追求的。记着，黄泉心盘在，黄泉客栈才会听话，神器动人心，不要再把它丢了。”
“等一下，我还有事问你。”谷令则想要抓住她，可是对方留给她的只是一声叹息。
她看着手中的最后一点淡影化去，暴躁的想杀人。
过去的如果真的过去了，何以卢悦还要被献祭百灵？
“我恨你！恨你！”
哪怕现在的世界早已与她无关，可是当年的烂摊子一直还在，到底要怎么收拾？
“……恨她也没用了，她早走了。”
好一会后，小宝小心翼翼地给暴躁的人顺毛，“我们现在还是想想你要找的东西吧！”
云容说，得罪了卢悦没什么，大不了他让她养几天，就当吃大户了。可是得罪了谷令则，她护不住他。
谷令则一脚踢开石像化成的粉沫，还是气不过，“不行，小宝，你帮我和卢悦多杀几个噬鬼去。”
“我这就去，你消消气。”
这个他能干。
小宝跳下她肩膀，一溜烟跑出禁地，正巧看到十来个噬鬼正鬼头鬼脑的打什么主意，他哪里会客气？
听到外面痛呼的鬼叫声，谷令则才强按下那口闷气，急步赶往更里处，那歪歪扭扭好像要倒的石屋。
哐当……
才进门就在尘土里踢到一个半圆形似玉似器的东西，谷令则瞅了一眼，终是一把把它吸到手上。
这便是黄泉心盘吧？
满是黑白二色的古朴符文，看上去玄妙得紧。
而且整个石屋，也只这一个勉强算是心盘东西，谷令则连打净尘术后，确定这里，真的再没其他东西了。
她叹口气，当场滴血认主。
……
三千界域，黑暗城，传说是最靠近九幽的地方，从来都见不到星月之光，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所有有感的修士，全都抬起了头。
一轮明月散着淡淡的幽光，好像亘古就存在般，挂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
询问的人很多，可是无人能答。正在大家茫然四顾的时候，长街上，那个他们长寻不着，写着黄泉二字的招牌又出现了。
有眼力劲的，连忙奔去。
这份缘份不管是谁的，但他们见着了，说不得也能进去呢？
可是客栈的门，却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只要敲下就能开。
“不对不对，你们都不是有缘人，我来。”
“我来，我才是有缘人。”
“放屁！明明是我。”
大家挤着抢着去敲门，希望能得这份缘份，可是一个换一个，黄泉的门始终未开。
待到所有被惊动的修士，全在门前试了一遍还是没动静后，就没人对它客气了。
各种法宝才招呼几下，整个长街突然都晃动起来了。
“不好，阴使怒了。”
胆子小的人，被大地的晃动吓得大叫，不过，还没等他跑，便有一股排斥力道把他狠狠地往外一摔。
有一就有二，一个又一个修士被扔出黑暗之地，它的震动还在持续着。
“到底怎么回事？”
在大家的惊疑不定中，黑暗城好像与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并没什么不同了，星月之光照正在那里。
“不对，黑暗城好像……好像要走了。”
什么要走了？到哪去？
反驳的话，在某些人喉间流转，可不等他们说出来，便发现，黑暗城真的好像要走了，它在震动中，慢慢脱离了大地，正在一点点地升起。
这？
这黑暗城在灵界多少年了，可从来都没挪过窝啊！
他们跟平常一样，好好地争地盘，可没得罪它，怎么……
轰！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黑暗城，挣脱桎梏，完完全全地脱离了地面，就在大家戒备着以为它要往哪跑的时候，它却猛然一缩。
“糟了，大家看好了，千万不要让它往哪里藏了。”
缩小了，目标自然就小了，万一往哪里一藏，他们可就找不着了。
黑暗城变成这样，谁不把它往重宝上想？
分散四方的人，提着灵力，紧紧盯着越缩越小，小到可以托在手上的宝贝，只防它往哪里一晃，马上追上。
“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一声轻叱突地从空中传来，黑暗城猛然一晃，如流星般往空中飚去。
道道遁光紧紧跟上，不管多厉害的大能这样一抢抢一城，在修真联盟那里都讨不了好。
可是，大家追着追着，就发现了不对。
黑暗城似乎真的成了流星，只一眨眼，就消失在罡风层上。
……
时间一点点过，流烟仙子在禁地里转圈，她现在有些讨厌这禁地里的安静，除了她转圈闹点动静，居然只闻沙漏漏沙的声音。
那平时应该不可闻的声音，这一会特别的响。
流烟仙子知道，这是因为两个时辰的时间过了，她担心了。
两界山啊……
早知道再叫两个人来护关，她也跟着进去就好了。
她一步步地在月光下量着，好半晌后，终是受不了沙漏的声音，挥手把它有多远打多远。
按理，有云湛在有小宝在，他们再不济回来也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时间拖了这么久，一定是出什么变故了。
流烟仙子急得都想冒汗，徒弟不是冒进之人，云湛看样子也是稳重之人，怎么就不能按时回来？
眼见东方慢慢泛起鱼肚白，她的脸色也忍不住跟着变白。
就在流烟仙子要绝望的时候，空间波动在他们离开的地方猛然一闪。
先是云湛出来，再是徒弟谷令则。
云湛的面色甚好，可是徒弟青青白白的面色，跟鬼……，呸呸，流烟仙子忙忙上前，强大的法力，在谷令则身上一转。
“师父，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
流烟仙子给了徒弟一个拥抱，“小宝呢？”
“仙子，我在这呢。”小宝笑着从帽兜中跳出来，“不是说了有我在，不用担心吗？”
他笑咪咪地摸出一个大玉盒，“压惊的。”
眼见那玉盒要掉，流烟仙子下意识地托住，“压惊的？”她突然想到小家伙当年跟徒弟、纪长明和上官素出去追杀噬鬼，最后回来要改名财宝的事。
“嗯！”小宝小眼咕噜，他突然后悔自己的大方了，“仙子，这次我忙得最多，不信您问云湛前辈和谷令则。”
“放心，不抢你的。”
流烟仙子没当着云湛的面打开玉盒，“云道友，两界山之事多谢相助，我们现在就回三千城吧！”
徒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小宝的收获看样子也不错，这比她刚刚吓自己时，好了太多倍，还有什么可追究的？
“那就回吧！”
云湛对刚刚的地方心有余悸，早巴不得离开这里。
空间再次一撕，直入灵昭殿的广场。
“师父！”
洛夕儿一直注意着外面，第一时间冲出来，“令则，事情顺利吗？”
“顺利，非常顺利！”
谷令则的脸色正在慢慢回复，“黄泉客栈被我收回来了，告诉曾想一声，不用他帮忙了。”
“啊？噢！”
这实在算个好消息，“你们辛苦一夜，快点休息吧！”
“不用了，我现在就想回青冥海，洛道友，安安我可以带走了吧？”
云湛想得很好，趁着谷令则欠他人情，趁着逍遥还没来人，早点把安安带走，早点安心。
“现在？恐怕不行，逍遥苏师姐来了。”
……
一夜好眠的卢悦不知女儿又是香饽饽被人争来抢去，醒来后，她窝在软被中，不想起床。
“飞渊，再吹一首春眠吧，我觉得，我还能睡一会。”
“噗！懒就是懒，别找借口。”
什么她觉得还能睡一会？
飞渊干脆把外衣一脱，也躺了下去，“我觉得抱着你，我也还能再睡一会儿。”
“哈哈！”卢悦一阵闷笑，“那就一起懒吧！”
他们现在有条件懒，干嘛不懒？
“卢悦，今天我打伞，出了广场。”
飞渊搂着她，“我给你捡了几块漂亮石头。”
“我们又不能炼，你捡它们干什么？”
卢悦半闭着眼睛，她跟他出去过两次，外面那些受宇宙各种灵能冲击的石头，早不是普通的石头，认真找一找，还是能捡几颗好炼极品法宝的。
可是，她和他的灵力，连筑基都未到，又没有炼器炉，捡回来每天看到，反而更心烦。
“这次捡的石头都各有风景，有一颗甚像我们的残剑峰。”
“还有这样的石头？”卢悦好奇了，“你出去多久了？我今天多睡了很久吗？”
上次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她都没看到，没道理，他今天一出门，就能捡到像残剑峰的石头。
“哈！是，很久。”
飞渊非常高兴地拥着她，“我猜现在都到下午了，卢悦，你已经很久没睡得这样好了。”
自从把安安送走，好像夜里，她都要醒好几次。
他们在这出不去的地方，若是不能自我开解，只会痛苦不堪，“卢悦，还有两块石头，也非常特别。”
“那现在就拿过来让我看看吧！”
“你不睡了吗？”
“……”卢悦横他一眼，“你看我现在，还像能睡得着的人吗？”
飞渊嘿嘿一笑，手中灵力一动，把脱下的法衣又吸过来，从暗袋里摸出三块形态各异的石头。“你看这块，纹路像不像我们的残剑峰？这下面是一片果林花海。”
彩色的石头扁扁的，看着确实很像离开了很久的残剑峰。
真是离开好久好久了，卢悦轻轻抚着，舍不得撒手。
虽然此生在残剑峰呆的时间很少，可是那里，却是她花心力最多的地方，原以为，那里会永远是家呢。
卢悦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来我们若是能出去，你可好好修炼，修到鲲鹏九展，带我回去看看。”
“好……”
飞渊默默把另外两颗有山有水，看上去有如水墨画的石头收了起来，“那块石摊有不少好看的石头，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挑一挑，或许还能找到你喜欢的呢。”
“其他的地方没有吗？”
“没有。”
卢悦拿在手上打量，又以灵力试了试，“收不进储物戒指，你说，它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山海石？”
“不清楚，我又没见过山海石。”
飞渊只从典籍上看过，山海石是炼制洞天法宝的好东西，不过，现在的仙界，洞天法宝，一直由百灵战场十五阶荒兽自然形成，反而山海石再不可闻。
“我见过神仙居遗下的洞天碎片，打不破也捶不烂。”
卢悦的语气带了丝遗憾，“可惜古仙大战，它们还是碎成一块一块的了，若这是山海石，将来或许还可以把神仙居再补好。”
好东西弄坏了总是可惜的，“起来，我们再去捡一捡。”
“那要不是山海石呢？”
“那就捡回来，观赏呗！”
二人想到就做，打着淡蓝大伞，走进各种跳跃的极光之中。
外界难得一见的风、雷、火石等，在他们的无视中过，好半晌，飞渊才带她绕过这边的宫墙停下来，“就是这里，这里的极光，跟别处好像也不一样。”
别处都是跳跃不停，各种单独颜色的极光，只有这里，好像全纠缠在一起，稳定的很。
“再远一点的石头品质可能更好，不过灵能常炸，没有这里稳定。”
为了安全，她和他，都没打算走出殿宇千米外。
“这里就挺好的了。”
卢悦低头捡起一块小儿拳头大的彩石，“你看花林这里，像不像有瀑布在流淌？”
“像！”
“那还愣着干什么？”
卢悦把石头递给他，“兜好。”想念外面世界时，从石头里找找，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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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二章
百灵战场，秦天也终于感觉到那份排斥力了，最后看一眼，他拼死拼活了五百年的地方，颇为复杂地被传送回百灵谷。
没有天劫，以天仙修为进百灵战场的他，出来的瞬间，只感觉身上灵力涌动，丢失了多年的法力，在迅速增厚。
他出来了，可是师弟和师妹却……
好半天灵力才不再涌动，秦天内视，确定自己的修为进上一小阶，才叹口气，推开石室的门。
外面早就等着的两个人应声望过来。
“秦师兄，我们等你好几天了。”苏淡水真是不想来，可是不来怎么办呢？楚家奇不怎会安慰人，秦天这个大傻子，万一因为卢悦和飞渊进百灵的事，落下心魔，将来师伯们操心，她也得跟着。
为了将来的自在，她只能过来安慰这个自小就不对付的师兄。
“你笑得好假！”
秦天瞟她一眼后，转向板着脸，其实眼带温暖笑意的亲师弟楚家奇，“卢悦和飞渊……没给我留什么东西或者话吗？”
“东西没有，不过有话。”
楚家奇装没看到苏淡水扭曲了想抽人的表情，笑容里带了安抚，“卢悦说，她进百灵虽不是为了你，可是百灵因为有她，才没崩溃，所以，你欠她一条命，你在百灵所得，以及以后赚的钱，得拿出一半来帮他们养安安。”
“……”
看着那个被讹了后，还傻笑的某人，苏淡水忍不住敲了敲额。
她怎么忘了，残剑峰几个家伙，从小就自有默契！
秦天这蠢人的样子，显然好得不得了，只有她自己笨，居然不放心，居然还想过来安慰安慰。
真他娘的。
“逍遥已经建宗。”
苏淡水板着脸，“除了上交三千城的两成外，你得交给宗门六成，其他剩下的东西，才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的东西怎么分我不管，但是其他的……现在就交来吧！”
“我回去自个交不行啊？”
“来的时候，申生师伯说，我有全权处理的权利。”苏淡水根本不退让，“我现在就想要，你要是不给……，哼哼！”
她上下打量他，“赢了我，我就不管你。”
她早是玉仙修士，这家伙枉为师兄，现在还是天仙中阶呢。
敢说她笑的假，那她就让他尝尝拳头假不假。
秦天跟她从小打到大，哪里看不出臭丫头眼里的得意和鄙视，恶从胆边起，“给你看样东西。”
他把隐在法袍中的灵兽袋拽出来，“瞅瞅吧！”
瞅？瞅什么？
苏淡水不傻，臭师兄从来都不曾养过灵兽，这去趟百灵还带灵兽袋出来……
她小心地探出一丝神识进灵兽袋。
卢悦和洛夕儿在百灵带出了暮百和海霸，秦天这蠢样子，即不是功德修士，又不是有爱心的，应该不会有哪个眼瞎的大荒兽看上她，肯定是吓唬她。
神识顺着灵兽袋打开的一点缝隙一闪进去，才看到一点点，她就脸色一白，慌忙退了出来。
“还要打吗？”
秦天笑咪咪地瞅着她。
想仗修为压他一头，哼哼，别做梦了。
修为不够，灵兽来凑。
哪怕他的灵兽，全他娘的是大爷，至少现在在他的灵兽袋里，壮壮威势还是可以的。
“你还用我打？”
苏淡水咬牙切齿地偷瞄了眼远处的仙盟执事，“你等着，回去有的是人打你。”
那灵兽袋里装的是什么啊？
分明是不止两只十五阶的荒兽，挤得一点缝都没了。
苏淡水心跳嘭嘭加快的同时，真想掐死这个不省心的。
因为暮百和海霸，仙界闹了多少事？
他居然还敢带十五阶荒兽出来，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啊？
苏淡水转身就走，“还呆着干什么？准备再进一趟百灵战场啊？”
她要回去找须磨师叔，找师父找师伯他们，不把姓秦的剥下一层皮来，以后，他们别想让她管任何事。
“你真把她惹着了。”
楚家奇不傻，酬悦山有两个不能以真面示人的人，现在师兄又从百灵战场带灵兽袋出来……
“快跟上，回头见到师父师伯他们，你就把自己往惨的地方说，越惨越好，然后再说几次都是那里边的……救了你。”
“……”
秦天无语，他是在里面跟三个大爷做了交易，可是真没要它们救命。
“师兄，卢悦和飞渊在百灵，师父师伯们的脾气都不太好。”楚家奇接着提点他，“不好好说，我怕你被他们一起揍。”
师兄妹们怎么打都没事，反正还能找回场子，但是师父师伯他们……
楚家奇可不敢帮一点忙。
到时真是打了也白打。
“苏师姐嘴皮子利索，你刚吓了她，肯定会给你火上浇油的。”
所以，他们一定要在苏淡水开口前，把该说的话，全说出来。
当然，也要把利摆出来。
楚家奇相信师兄不会干赔本生意。
“安安……还好吗？”
跟上师弟脚步的时候，秦天问得微有忐忑。
“很好，她的鲲鹏血脉被激活了，现在在青冥海，有泡泡、九命、早早、吉吉和小宝一起陪着玩，过得很好。”
“青冥海啊？”秦天在心里叹口气，“那么远。”
回去肯定要进天幸图闭一段时间的关，就算小丫头回来，他定然也不知道，“她要是回来，你帮忙喊我一声。”
师弟师妹的孩儿，他已经错失了很多很多年，若是再错失下去，多对不起他们啊。
“放心！”楚家奇脸露笑意，“鲲鹏血脉被激活，她的心性……一直停留在六岁，所以，三天见不到她师父，吃饭都不香。”
“那……她常回来？”
“两边的空间，云湛前辈已经帮她定位好了，她当然能常回来。”楚家奇有些失笑，“不过，我想洛夕儿可能不想她常回来。”
“她不喜欢她？”秦天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怎么会？小孩子的眼睛最净，她要是不喜欢，安安也不会那么粘着她。”
楚家奇笑咳一声，“主要是安安停在六岁太久，她徒弟福享不到不说，还常要哄着。”
小伙伴太多，都是长不大的性子，难免要吵架，所以洛夕儿除了要管三千城事务，常常还要替他们断乱七八糟的小官司。
楚家奇知道，那才是洛夕儿最头疼的。
“师兄，到了三千城，几个小家伙那里，表面上你一定要一视同仁。”
和师兄飞在苏淡水的后面，楚家奇郑重告诫他，“要不然，你别想安稳闭关，洛夕儿可能直接把他们塞给你。”
“吉吉……比早早还淘吗？”
师弟的表情让秦天心里惴惴。
师妹在忆埋绝地收的徒弟，他也没见过呢。
“比早早稍为好一点。”楚家奇公平公正，“他跟着林芳华长大，只要不主动去惹他，正常都挺懂事的。”
“那安安呢？被早早带淘了？”
虽然在百灵战场，师弟还是给他传过好几次消息，明明之前说，安安特别乖巧的。
“呵呵！这话你可千万不要给早早听到了。”
楚家奇眼带笑意，“欺天瞒海说的就是她，我让你注意着一视同仁，是注意着泡泡、九命和小宝。”
反正他们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他们三个比较闹。”
秦天听懂了，也松下一口气，“你就直接说他们小孩心性就是了。”
他也小过。
小时候，跟苏淡水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因为身体缺失，性格比较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忍不住怀疑人家在笑话他。
把别人揍得一身伤时，他自己其实也并不好过。
幸好后来有了师弟师妹。
秦天望着在飞在前面的某人，非常感慨，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想气苏淡水，只是习惯了跟她对着来。”
“嗯！我知道。”
楚家奇笑含笑意，“我还知道，你再怎么都不会气死她。”
苏师姐只会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弄灵草仙草了吧？贿赂贿赂，保证什么事都没了。”
玩剑玩拳头的苏淡水，他们只能比本事，可是炼丹师都有明晃晃的软肋，楚家奇接着支招，“她好心好意过来，被你一句话撅回去，不仅气你，肯定也气她自己记吃不记打。”
他转头看向师兄，“趁着现在，赶快追上去，塞一储物袋的灵草，哄一下吧！”
反正东西早晚要被她诈去，早点给了，省点心。
……
又是三只荒兽，虽然这一次，不是十六阶的，可是十五阶也不得了。
苏淡水拿着秦天贿赂的一储物袋各系灵草仙草，不能不出点主意，“它们说，出来就往外仙域去？”
“是！”秦天老实点头，人族的地界，就算他想让他们呆，人家还不放心呢，“我也答应了它们。”
看看他藏灵兽袋的地方，苏淡水改为传音，“海霸和暮百的事，你没跟它们说吧？”
“它们就是因为海霸和暮百才找上我的。”秦天也以传音回她，刚开始的时候，他差点被它们吓死，“这次我带的荒兽妖丹比较少，大都跟它们换成了百灵战场独有的灵草仙草还有材料。我们还说好了，带它们出来，它们每一个，都给我们十斤八斤血。”
十五阶荒兽血，可是炼制仙符的好东西。
秦天从卢悦那里，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用为荒兽妖丹发愁，所以，就痛快换了。
“……行！我们先不回三千城，改道明林城，那边的大荒更为广阔。”苏淡水想了想，觉得这生意没亏，扬声道：“楚家奇，快点跟上。”
“海霸和暮百也在那边吗？”
安全起见，秦天接着传音，“它们万一打听……”
“那就打听好了，我们不知道。”
海霸和暮百在酬悦山，但苏淡水没打算告诉它们，顶多回去后，转告二人，去不去找它们，她也不管。
三人以最快的方式，从仙盟坊市转道明林城，又从明林城，往更深处的大荒去。
六天之后，全力赶了一段路的他们，才把擎苍蛇、望月狼、雷火炎虹蛟从灵兽袋中放出来。
三个大家伙，差点被活活挤死。
若秦天只是一个人，它们早大爷的自个出来了。
可是旁边还有两个，人家还在为它们的事奔忙，不太好意思当大爷。
“多谢三位道友。”
擎苍蛇先化人形，朝他们三个拱手后，从口中洞天吐出一个小乾坤瓶来，“这是我答应秦道友的。”
荒兽体积庞大，十来斤的血不算什么，给也就给了。
望月狼和雷火炎虹蛟也紧跟而上，把答应后就捅出来的血给他们送过去。
“以后，若是秦道友遇到什么为难事，到这里弄点动静，只要我们兄弟在，定会相助一二。”
百灵战场后来虽然又平稳了下来，可是外面的世界，在心里涟漪的时候，就再也遏制不住渴望。
这里杳无人烟，显然，这三人也是诚心放他们，所以，感激还是要给点的。
“几位的好意，秦天记住了。”
三个乾坤瓶都由苏淡水收了，秦天在她微一点头后，心中满意，“这是仙界地图，三位后会有期了。”
把早年飞升时，仙盟送的地图奉上，他就想走。
“慢！”雷火炎虹蛟连忙喊住，“三位俱是三千城修士，敢问知道海霸和暮百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
苏淡水一本正经地摇头，“几位当知道你们的特殊，三千城是新兴势力，还有很多惹不得的人物。所以，不知道，对我们大家而言，都是最安全的。”
这？
擎苍蛇三个互看一眼，他们让秦天帮忙，也不是没做最坏的准备。
但这位仙子说的不错，不知道，确实是最安全的。
“罢！我们差不多会在此呆上几年，若你们有缘见到暮百和海霸，麻烦告诉一声。”
这方世界，可不比百灵战场。那里只有元婴修为的修士，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所以，如果有可能，他们还是希望能抱团。
毕竟海霸和暮百都是十六阶，他们又在这方世界呆了千多年，如果有它们罩着，更为安心。
“行，如果有缘碰到他们，定然代为转告一声。”
苏淡水很高兴，他们都是聪明的妖，“明林城有金仙修士坐镇，三位如果有什么动作，尽量离得更远些。”
第一二七三章 最美人间四月天
有去无回海周边的佛塔越建越多，但除了有限的佛门大能，没人知道，当年纪长明箍在阵中当阵眼的四方塔，住进了四个陌生人。
虽然看着修为不高，却别有一番气度。
拂悟、虚涯几人猜到他们的身份，一致选择闭口。
三千城据说真的飞升了另两个功德修士，做为天仙级的修士，俱有五万年的寿元，只要灵力修到，有功德在身，进阶也不成问题，若真能换班百灵，将是天下大幸。
自灭世之战后，仙界再无圣者，他们也在怀疑，与百灵的献祭有关。
若能打破这个魔咒，或许他们还能更进一步也未定。
降魔寺虽然与世隔绝，却也正和了佛家清静无为之境，在这里若是能一边悟道一边为天下做些什么，他们都乐意之至。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能念着当年忆埋绝地的情份，在这里帮卢悦一把，他们乐见其成。
时光在悠远的钟声里流淌，直到某一日……
从妖界到仙界到星罗洲的魔族之地，一早，不论是野生的还是家养的飞禽类，都好像受到某一感召，旋盘于空。
天地间流淌着一种特别的玄机，那种期待新生的意念，让闭关的修士，都走出了洞府。
“阿弥陀佛！”拂悟等大宣佛号，虽然早课刚过，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重新回到断桥上，大声念经祈福。
仙界自古仙灭世后，再无凤凰。
妖族虽然有很多与凤凰血脉相近的众多灵禽，可凤凰涅槃却再不可闻。
现在……
大家只求，这开天辟地后的第一次凤凰涅槃能够成功。
传说古仙时代，每五百年，涅槃的凤凰便要背负世间所有恩怨情仇，投入熊熊燃起的梧桐仙枝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间的详和与幸福。
同时，它们的肉身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浴火重生的更为美好。
多少年来，阴尊总能复活，并号称道生，不就是因为，这世间再无凤凰荡万灵之业障？
现在，终于来了。
万鸟祈愿的时候，所有有感的修士，也在祈愿！
忆埋绝地里，管妮和云湛，带着曾想和花晨并早早几个小家伙，一齐等着凤凰涅槃。
花晨和曾想是功德修士，若有万一，他们的回春术能更快地帮忙起死回生。
还有早早，能欺天瞒海的她，或许也能相助一二。
甚至泡泡也准备着随时出手。
大火已燃，凤凰在火里展翅，那清亮的叫声，似乎带了天地之音，从忆埋绝地，传之天下。
有去无回海各佛塔上的大钟，无风自鸣，一声接着一声……
数百年未起波涛的海水，再次掀起波澜，那种来自地狱的不甘，随着海水，冲击四方佛塔。
念经声，越来越响，在佛塔中从未走出的傲显四人，第一次发出吼叫现出真身，以镇拼死想要醒来的阴尊。
早就在此待命的苏淡水等，各守四方佛塔，以防不开眼的家伙，打四神兽的主意。
海水一浪接着一浪，跟诸佛塔上发出的钟声相抗，跟伸进有去无回海的断桥相撞。
拂悟、虚涯等的念经声在诸多冲击中，不敢有波澜。
……
星墟，例行写经的卢悦，亦有所感，奔向引怨井的时候，飞渊也连忙跟上。
寂寞的殿宇，第一次有点响动，二人虽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但能在这时，听到响动，总是欣喜的。
这说明，外面的人，没有放弃他们。
甚至大家做的，可能比他们想的还好。
“飞渊，把这些年写好的经文，全都带来吧！”
卢悦了解洛夕儿等人，也相信忆埋绝地里，那些还有赤子之心的神兽，“若今日是凤凰涅槃，那紧接着，便是曾想和花晨动手的时候了。”
“好！我马上去。”
其实飞渊也早就在算着家人飞升的可能性。
不管是哪位叔叔飞升，凭他当年留在青冥海的求援信，凭女儿安安，他们一定都与三千城有某些方面的合作。
百灵战场，是老祖宗们献祭而来。
现在又有他和卢悦在此，叔叔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凤凰涅槃需要绝对安全的地方，在忆埋绝地的可能性达到了八成。
但是不管涅槃之地在哪，不管三千城要有多少人陪着看护，有鲲鹏族人在，都能随时赶回有去无回海。
多少年来，卢悦每天最少写五十篇经文，日积月累下，飞渊知道，已经接近千万。
一个装得满满的乾坤玉箱被拖了过来
“现在就烧吗？”
“等一等！”
回话的时候，卢悦的手，就按在那空间节点处。
她在想，若她在外面，要如何超度有去无回海。
应该先有凤凰涅槃，绝了阴尊的来路和归路，再是超度，“凤凰涅槃应该没那么快，然后还要从忆埋绝地回仙界……”
“鲲鹏一族不会坐视，所以距离不会是问题。”
“距离不会是问题，可是准备需要时间。”
卢悦的身体半浮在引怨井中，“这是自灭世之战后，唯一的一次凤凰涅槃，不论涅槃的是凤稚还是凤焙，第一次做这事，一定都有些害怕，所以管师姐一定会在旁看护。
只她一个，明显不够，看在我的回春术上，曾想和花晨应该也会被请去。我们再等一等。”
……
凤焙涅槃成功，随云湛赶回有去无回海的诸人，对这边的热闹，早有准备。
多少年来，曾想和花晨一直在写往生经，从不敢懈怠一天，消极度日的卢悦都写了近千万，他们只在其上。
数个乾坤玉箱的经文摆出来，往这边轰然而来的海浪突然一缩……
有去无回海好像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命运，本来分散四方的海浪，滚滚缩回，酝酿更大的只朝这一方反扑。
轰隆隆！
有如万马奔腾的浪潮，高高扬起！
“动手吧！”曾想把数个乾坤玉箱全都打开。
轰！
准备了无数年的往生经熊熊燃起，天地风云突变。
眼见远方的浪潮要拼死扑来，一直等待的谷令则脚踩一方青色小石城，迎它而去。
“都说婆娑无量苦，能令智者增忧怖！”谷令则语含悲悯，“诸君要与黄泉再争一死吗？”
脚下的黄泉在浪潮将要盖下时，猛然增大。
那种来自地府的气息，实让四方佛子心惊不已。
浪潮好像也被惊住了，被阴尊控制并代表了的怨灵，在黄泉如渊如海的气息下，慢慢觉醒沉睡的记忆。
神仙居幽阳仙子的黄泉，曾是很多人希望能够一进的机缘地方。
灭世之战时，本来一直避世的神仙居，却入世了。
听说，她们没有杀人，也没有救人，幽阳的黄泉所过之处，只收集大家的神魂。
“黄泉……！”
黑色的海浪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睁开，他们没管燃起的往生经，盯着那越化越大有如城池的黄泉，“居然……回来了？”
曦和、幽阳和神仙居十二仙子带着黄泉，最开始收魂天下的时候，遭到的不止是灭世者的打击，还有不甘灭世者的反抗。
本来能避世逃过一劫的她们，所承受的，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黄泉回来了。”
谷令则很肯定地对隆隆不下的海浪点头，“历劫而回，虽然世事休休还莫莫，可它真的回来了。”
轮回万劫的苦痛，与这些被怨愤遮了所有灵智的怨灵比起来，谷令则头一次觉得，还是神仙居诸仙的选择，要更好一些。
“黄泉暗含天道，在奇门趋吉避凶，以遁甲隐于一城之内，以宇宙无限之力，乾坤万象，至远至策，穷世代之力……回来了。”
她的声音暗含灵力，与佛塔传出的悠远钟声相和，响在有去无回海的每一个地方，“诸君还不悟吗？”
“……”
轮回万劫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在做什么？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谷令则站在黄泉之上，盯着那一双双眼睛，“诸君生前俱有超凡力量，你们的放不下，知道最后成全的是谁吗？
成全的是阴尊！
他说，他以道生，不死不灭，他带着怨愤，一直在祸害天下！”
天地之间，无风展舞，海量的往生经，随天地而动，很快，闪着淡金颜色的梵文在空气中汇聚，点点围向有去无回海。
“凤凰已然涅槃，那些蚀心焚骨的回忆，恳请诸君放下吧！”
谷令则踩在黄泉之上，“这里有孟婆汤，你们……”
“哈哈哈！我生何用？不能欢笑！”一点幽光从海浪中分离出来，大笑着打断她，“既然如此还要什么孟婆汤？”
话音才落，它突然之间崩开了，好像彻底消于世间。
隆隆的海浪猛然一滞！
悠远的钟声，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木鱼声，似乎敲亮了所有围来的金色梵光。
可是，叹息声，自海浪里传出，只瞬间，便好像有无数怨灵崩开。
虽然黄泉就在眼前，可是当年他们没选择入黄泉，现在似乎也不想了……
远观的管妮等默默一叹，洛夕儿掩了安安的眼睛。
就在大家以为，这些怨灵要全部自散天地的时候，某个曾经做过记号，打下桩柱的地方，突然亮起。
金色梵文在一瞬间延展了整个海面，有去无回海黑暗的世界，第一次被全部点亮。
“听说西方无量乐，长生不假神仙药，胎就眼开花正拆，心彰灼，永为自在逍遥客！”
卢悦的声音不知从何地响起，洛夕儿连忙松了掩在安安眼上的手。
“既然生死都放下了，还有什么放不下？”
引怨井这边的卢悦，似乎感觉到这边诸多怨灵的决绝，心下惨然的时候，忍不住插了一手，“凤凰尚能涅槃，诸君如何不能涅槃？天地悠悠，万丈红尘，最美……尚在人间四月天！”
她好生想念外面的风光，想念那漫山遍野花开的时节。
可是，那些……，她只能在梦中再见。
剑与刀，狂与傲，都已远去，她现在只有最惦念的，“安安，爹和娘希望，你永在人间的四月天。”
“娘——”
听到那突然有些哽咽的声音，安安明白了什么，猛然冲出，“娘……，爹……”
小儿灼热的眼泪，落在有去无回海，海水好像被烫了般，在她冲来的地方散开。
一点幽光从海浪中脱离开来，飘向黄泉时，隆隆的海浪无声落海，无数幽光，在小丫头大声且急切喊爹娘的时候，脱离海水，飘向黄泉之城。
恨的无可开解，是因为曾经太爱！
红尘万丈，人间最美四月天，似乎在那滴烫人的眼泪落海时，都被他们记起来了。
“安安，回来。”
谷令则手上的青天幕无限延展，把要冲进海里的小丫头卷了回来，“等一等，我们等一等，一定能找到你娘。”
“姨母，我娘怎么不说话了？”
安安大滴大滴的眼泪砸下，却还不敢眨眼，四处寻找那让她心头悸动的声音，“姨母，我娘想要出来，她想我。”
“我知道！我知道……”
谷令则紧紧搂着她，规则法理，他们破不开。
生而为人，她和卢悦都无从选择。命运给予的没有岁月静好，只能含泪前行。
“超度了有去无回海，我们就能找到她。”
妹妹没放弃，她自然更不会放弃。
曾经的黑暗世界，现在被盈盈的金色波光所染，从里到外，全被点亮了。
天空好像亘古就存的黑幕也正在散开，阳光撒进大海。
无数幽光以更快的速度冲进黄泉，波光盈盈的海水，第一次通透起来，几处曾被做记号的海柱旁，三株彼岸花缓缓打开，远远看去，漂亮无比。
这一边，卢悦的手紧紧贴着引怨井的井壁，她模糊感应到那边怨灵的悲欢，这比最开始时，不起波澜的死寂，应该要好些。
她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
缓缓把手收回时，轻轻一叹。
想要出去，除非有去无回海能进人，否则，寻不到这一处的空间节点，他们……
“不知道有没有完全成功！”
抬头时，卢悦满是惆怅，她和飞渊错过了女儿最可爱的时节，此生再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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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四章
有去无回海的变化，让所有守在这里的修士，都欣喜不已。
黑色的海水，随着怨灵的离开，在他们面前慢慢通透起来，这说明了什么啊？
说明仙界从此再不会有阴尊，那个天生地养，自以为是道生的家伙，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人了。
缚龙、陌阡、明博三个等在这里的仙盟长老，庆幸不已。
没有了阴尊，仙界还有了能真正涅槃的凤凰，这在两千多年前，哪怕做梦，都不敢想啊！
“三位道兄，这黄泉——就是古仙典籍中记载的神器黄泉吧！”
长泰几个往他们这里凑凑的时候，忍不住问讯。
当年答应流烟仙子，若是有机会救一救卢悦，他们必出全力。
原本，答应得那般痛快，是因为，他们以为这只能是流烟仙子和三千城的愿望，却没想到……
救卢悦和飞渊，他们不反对，可不知不觉间，三千城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似乎谁也憾动不了啊！
甚至连四大神兽都在这里帮忙镇守四方，凭卢悦与他们的情份，人家有什么好事，肯定理所当然地便宜三千城。
再加上这个神器黄泉……
那地府气息，如渊如海，似乎与典籍中记载的神器黄泉对上号了。
神器啊！
这个据说，哪怕在古仙时代，也被无数大能追捧的宝贝，现在居然是谷令则的。
她都有九幽冥眼了，若是再有些神器黄泉加持，那……
“就是那个黄泉！”缚龙长老以欣赏的眼光看那方城池，“典籍中记载的神器，从地府衍生而来的真正神器，能助生灵假死小轮回的宝贝。”
果然啊！
长泰几人互看一眼，朝他们拱手，“三位道兄，你们不觉得，这神器黄泉掌在一方势力手中，于我们整个仙界的平稳都有很大的防碍吗？”
这种暗含天道的至宝，在谷令则手中一天，三千城修士到里面参悟生死轮回大道，就比大家容易太多。
长此以往，仙界还有能跟三千城一抗的修士吗？
一旁保持中立的丘德真几个，看一个个怨灵冲向黄泉，眉头都有些拧起。
大家都是修士，修士讲究因果缘份，这些怨灵都是曾经的古仙大能，哪怕将来只有一成转世修仙，也定与三千城有些交结。
将来……
“诸位，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缚龙其实早得流烟仙子知会，“流烟就在那里，她说了，事后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在不影响百灵战场的情况下，把卢悦和飞渊救出来。”
也是奇了怪了，这么多年，仙界愣是没出一个功德修士，“这是当年，我们答应三千城的。”
“……”
“……”
长泰等一齐看向紧张关心谷令则的流烟仙子，心下稍松一口气。
他们虽然很是羡慕嫉妒她，却也相信她。
她说事后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就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有去无回海的怨灵，这一次看样子会被彻底超度，只要这海能进人，我们这么多人，找个空间节点还是没问题的。”
“对对！”
“三千城又有能撕空间的鲲鹏云湛相帮，我们……”
话音未落，以为风平浪静再不会出幺蛾子的有去无回海，突然旋起一个超大的漩涡。
紧接着一座全由黑冰化成的冰山被射了出来，那好像要把黄泉撞出一个洞的架式，吓得众人连忙出手干预。
电光火石间，流烟仙子感觉打出的灵力，不仅没卸下黑冰的劲力，反而好像助了它。
她的神色大变。
千防万防，一直防着阴尊在最后跟他们拼死一搏，却没想到，他会把劲力，冲黄泉去。
一旦黄泉破开，让怨灵重归有去无回海，那后果……
她正要喊令则小心，黄泉之城已经在眨眼间，化成巴掌大，黑冰带着无匹劲力上天，徒弟却已经抱着安安，踩着黄泉瞬移到一边了。
这就好啊！
流烟仙子冲出的时候，缚龙等全部冲出。
据说阴尊还残存着两颗半头，得不到补给的他，现在该是他们的菜了。
一件又一件能克制阴邪的法宝从他们手中拿出，目标直指黑冰。
“黄泉？”
阴尊的声音却从漩涡下传来，“曾经神仙居幽阳仙子的本命宝？”
还有不少怨灵在脱离有去无回海往谷令则脚下的黄泉去，所以，她根本无法离开，“是！”
把安安递给踩着火狱剑冲来的洛夕儿，示意她们快走后，谷令则道：“这里有三朵彼岸花，阁下若是有意……”
“呵呵！你还想超度我？”
阴尊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般，“就是卢悦，有心超度有去无回海的怨灵，也从不敢说，越度我。”
他和那些怨灵是不一样的。
虽然多年虚弱，又被那些混蛋抛弃，可是他还是天道。
“黄泉暗含天道，乃为神器，可助那些被超度后的怨灵，真正的轮回转世，你——算是打了一手好牌啊！”
他一直避着跟谷令则见面，就是怕了她的眼睛。
却没想避不过就是避不过……
她不仅带了眼睛来，还带了黄泉来。
“可惜，我怎么记得，当年古仙灭世，神仙居诸仙也曾被某些人阴了，它现在……是破的。呵呵！你拿一件破的神器，忽悠那些傻子，不觉得太过没品吗？”
其他正在脱离有去无回海的幽光，闻言不由顿了顿。
“谷令则，你不配拥有这件神器，哪怕它是破的。”一直没出声，是想等那些笨蛋怨灵自己发现，若大家发现被耍了，或许，他的机会又能来。
“你觉得黄泉是破的？呵，如果它是破的神器，我能让它听话吗？”
谷令则当然看到某些怨灵的迟疑，冷笑出声，“阴尊，它要是破的，刚刚的黑冰我也躲不开吧？”
什么？
阴尊心下一咯噔，“你找到了它的心盘？”
“原来你还知道它的心盘？”谷令则眼中暗芒一闪，“那你定然也知道，是谁凿了幽阳仙子的眼睛。”
少了那只眼睛，少了黄泉的心盘，可能才是妹妹最终化为眼睛的初衷。
幽阳觉得那些往事早不可追，所以不肯说，但她不能不追究，世世轮回之痛，重复的命运，不仅有她和卢悦，也有家中其他人。
爹和娘，还有那些，一次次直接间接死在她手中的兄弟姐妹，她想给个交待。
“嗬！你果然找到了心盘。”
阴尊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次翻盘机会也失去了。
有去无回海，被怨灵染黑的世界，可能最终只剩下他一个。
“在说幽阳仙子的眼睛前，本尊还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
阴尊不想彻底消于世间，“都先别急着杀我啊！”他感应到那些追着黑冰而去的人，又都回来了大半，他们在上空布阵，要给他最致命的一击，“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阴尊，知道卢悦当年为什么眼会瞎吗？因为她落在有去无回海的神魂，被我吞了。”
这……
布阵的流烟等人一齐顿了顿。
修仙者的神魂，是最神秘的地方，无人掣肘，或许可以用其他办法，慢慢回复。
可是拿走卢悦神魂是阴尊，他定然……
“本尊知道，你们还想救她，可现在有个坏消息，就是，你们彻底杀了我，她——不死也会再脱层皮。
献祭百灵，苟延残喘，不知道再脱层皮后，她还能不能再如前般站起来。”
三个功德修士，数千万的往生经，从外到里一齐发力，这是要把他彻彻底底地灭了啊！
落到如今地步，阴尊知道，他已是毡板上的鱼肉，不要说现在不能动，就是能动，也不是天下人的对手。
所以，救命稻草一定要抓紧，“本尊现在，有一部分就是她。”
“你撒谎！”安安气急了，大叫的声音里，还带了哭音，“你是个坏蛋，我娘才不是你。姨母，他不是我娘，他没有我娘的味道。”
“姨母知道了，安安乖，姨母不会被他骗了的。”
谷令则哄过自家小宝贝之后，转向阴尊，“阁下还是先把幽阳仙子的眼睛说了吧！要是说的好……，进一进镇魔塔，也不是不可以。”真不能杀，那就先镇着。
卢悦的眼睛，表面上回复了不少，可是她心里清楚，那是借了天地之力，与神魂的回复无关。
现在的阴尊，若真有一部分是妹妹，她真的不能杀，至少没找到万全之法前，不能杀。
“……镇魔塔？”
阴尊好生气沮，可是现在，哪怕永压镇魔塔，似乎也比彻底消亡的要好。
曾经杀生百万的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一天，为了活命，自己也是什么样的头都可低。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谷令则这里，还能拿卢悦说事，万一落到其他人手里，可什么机会都没了。阴尊当机立断，马上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谷令则同样一口应下，“希望前辈不是乱编故事。”
“呵呵！自然！”阴尊笑了，笑得非常幸灾乐祸，“传说神仙居的幽阳和曦和是亲姐妹，父母……”
“慢！”
谷令则突然想到了什么，“阁下是想说，她们的父母不和，幽阳的眼睛，事实上是她爹或者她其他的兄弟姐妹一齐连合外人弄的？”
有些因果，可能会循环。
谷令则心中已经有些怀疑，但面上却只有冷笑，“哼！阁下不觉得这故事都可以烂大街了吗？”
“……什么叫烂大街？”
阴尊似乎被气得不轻，“事实就是事实，你也不要以为，你和卢悦是亲姐妹，就真的可以媲美幽阳和曦和。”
改天换命，天道可以偶尔打打瞌睡，但真当天道是傻子，那就离死不远了。
虽然阴尊从某些怨灵的记忆里，知道神仙居当年的天演有多厉害多厉害，却也嗤之以鼻。
趋吉避凶，是世间一切智慧生灵的不二选择。
可结果呢？
天演却带神仙居诸人走了一条不归路。
“她们的父母可不是你们的父母，人家虽是小世家的掌舵人，却懂事的很，从来没……”
“说重点，是谁凿了她的眼睛。”父亲母亲再不好，也是她的，轮不到别人来说。
“说了你也不知道，”阴尊被噎的想磨牙，“尹直门掌门人容赫。”
“容赫？那个仗着紫光灵体，入赘尹直门的吃软饭家伙？”苏淡水上前一步，“令则，不用问了，这件事，我知道一些。阴尊，你先自入拂悟前辈的天棋吧！”
为了卢悦，暂时不能彻底灭了阴尊，只能封印，拂悟这个当师父的，当然不会再袖手旁观。
她的天棋连元狩那样同是半圣的家伙，都能暂封，对阴尊当然也同样。
时隔多少年，再次听到卢悦的声音，听她开解那些怨灵，拂悟和苏淡水都有些等不了，想早点找到空间节点。
“……我动不了。”
漩涡慢慢变大，露出一个鬼气森森，好像祭台的东西，阴尊的声音就从祭台的里面传来，“它就是我的本体，你们想封印，就动手吧！”
话音才落，流烟等人已经如风冲下。
除了那黑色海冰还有很多怨灵，暂时不能碰外，有去无回海的海水此时已经回复清澈，他们可以下去了。
祭台上符文流转不绝，跟转换灵能的大道符，非常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