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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务员的日记全文阅读

作者:晓荷千朵     女公务员的日记txt下载     女公务员的日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 隐藏至深

    少离正赶去御书房的路上。

    自从他的父王滇王去世后,这御书房便很少来,一路走廊也极为清幽,一个侍卫都没有。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有一条小道,这条小道知道的人不多,他经常抄这里走。

    小道中间是一片空地,只要穿过这片空地便能很快到御书房了——身为王室最核心的成员之一,他虽然玩世不恭,却极为清楚姑姑的脾气,也很明白姑姑最讨厌等待这件事。

    以前有个权臣自视甚高,让姑姑多等了半盏茶,结果就被姑姑生生打死了。

    自那以后,只要是姑姑的诏令,就算是重病也得从床上爬起来,去指定的地点提前等。

    就在他走到空地时,一道锐风忽然从脑后袭来,少离当下旋身反手一掌。

    砰!

    两掌相碰,声音巨大,少离倒退几步还没站稳,便感觉拿到锐利的风劲再次袭来,当下知道不好,连忙举掌应对。

    假山群中,只见少离的掌越来越快,周围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飞来飞去,从四面八方纠缠着少离。渐渐地,少离的出掌也打出了残影,他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密汗珠。细密汗珠逐渐变成了豆子大小,颗颗滚落,飞洒。

    直到少离终于支撑不住,被那一掌拍得飞了出去,撞向一座假山的尖锐。

    那道黑影又不知何时飘到了少离身后,按着他的背部将其轻轻制住,然后慢慢沉落在地面之上。

    少离连忙挣脱回看。

    这一看,便愣了,随后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惊恐的事,连忙半跪道:“少离恭迎姑姑。”

    “你还知道我这个姑姑。”焱珠笑了笑,“你可知道,这只是我百分之一的力度,你竟都支撑不了。”

    顿时,半跪在地上的少离浑身瑟瑟发抖了起来。

    “少离……少离岂会忘记……”

    “没忘记我这个姑姑,倒是忘了我这个姑姑告诉你的话,是吧?”

    “少离不敢……”

    “你是不敢偷懒,还是不敢和宫女偷欢?”

    王子少离一言不发,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了一滩水渍。

    “原来修为达到二品宗师,也难怪你敢如此。哼,起来吧。你不是喜欢玩吗,也可以,年底的阿泰选拔上,你若能够赢得阿泰称号,那么日后你如何我便不再管你。”说罢,焱珠往地上丢下一本书就走了。

    少离站起来,后背已经湿透。

    他捡起地上的书看,发现这本书原来是汉朝的武学秘笈,令他惊诧的是,这本秘笈竟然还是之前他那五个师傅说过的最适合他却早已失传的那套功法。

    但得到这本秘技的少离并没有一丝开心,相反,一股莫名的悲愤之意涌上心头,少离握着秘笈一拳砸在了假山的尖锐上。

    砰!

    这座一丈高的假山与秘笈一同被轰成了碎渣。

    “我绝不要任何人的施舍!”

    若是他五个师父在此,必然会惊诧到无以复加,因为这样的拳劲根本不是二品宗师的修为,而是一品,而且还得是晋入一品很久、将力量修炼得滴水圆融才行!

    ……

    元阳,就是窍穴中孕生的力量。而窍穴,任何人都有,遍布全身。习武之人和非习武之人的区别也正在此处。

    寻常人的窍穴中空外瘪,习武之人气血强盛,孕生元阳,元阳存于其中。待用时,便会抽取出来齐齐迸发,即便普通一掌都能开山裂石。

    滇国宫廷一角的小院里,五个怪老头正在给无涯悉心讲解着。

    也不知为何,无涯这段时日以来读书甚多,识字却没多少,道理也一个不懂,但是如此复杂的元阳修行之理他却一点就通。

    明白了之后他就觉得奇怪了,因为这个和他师父教授的好像不一样。

    如龙枪决的修炼,讲究的是浑身经脉做大道,元阳运行经脉中,气转雷霆,周天不断,无时无刻要让身体内的元阳之力运行起来,和这个修炼出元阳之后便要储存的说法,就如一静一动,某种程度上是背道而驰的。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于无涯来说,这几个糟老头人长得古怪,脾气更古怪,他不惹他们,他们就能安安静静地教自己。他们教什么,他就学什么,每天换着样,学跟玩的一样,他也乐此不疲。什么拉弓用的“敛目牵牛力”,掷飞刀用的“巧蛇腕”,耍盾用的“百步身”,劈刀用的“连身风魔斩”,溜锁鞭用的“虬龙臂”。

    无涯并不知道的是,他修行的体质,学物的资质,进步的速度,同样让这五个滇国大宗师吃惊不小。

    ……

    滇国,王子少离宫内。

    又一日过去,这五个武学宗师来到了王子少离这边,照惯例教授年轻的王子。

    王子资质佳,先天又条件好,日日药浴洗骨涤身,什么东西一教就会,进步飞一般神速。可偏偏让他们无奈的是,王子每到这时候就开始耍赖、偷懒,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推脱,什么一会儿肚子疼,一会儿口渴了,可把这五个老头弄得心里火大,就差憋出内伤了。

    可气归气,碍于这少年王子身份,摄政王亲自嘱咐,他们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其中一个急脾气的老头看着口口声声喊着腰酸背疼的少年,躺在榻上叫来宫女给自己按摩的样子,按耐不住了。想想那日摄政王对他们的许诺,想想他们追求了将近半辈子的王者境,他一步向前,抱拳道朗声道。

    “殿下,莫不是以为自己资质极高便可如此懈怠了?”

    “是又如何?”

    少离享受着宫女给自己喂的葡萄,细细嚼着,感受着那酸甜可口的汁水在口中爆溅四溢,满是香味,神情享受而销魂。

    自己就这个样,你们这群糟老头能耐我何?哼~

    “那老臣就直说了,殿下可还记得先前那野人少年?”

    “嗯,我皇姐的师兄呗,怎么样?”

    “资质卓绝,进步斐然。”

    “嘿,我就知道我皇姐她眼光好。”

    这老头本想以此激起少年的好胜心,不想却听到了这破罐子破摔的话,顿时一阵气急。

    “殿下,那少年在教授前,修为已有宗师境的初期,这段时日以来进步飞快,已经到宗师五品,这才多久?想必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将殿下您给甩得远了。”

    “哦~嗯嗯,不错不错。”少离眼神闪过一丝惊诧,但低垂眼皮下目光飞快转动,沉默了下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极为开心,这把几个老头弄得不明所以,还以为刺激过了头,连忙瞪着眼紧张看着榻上少年。

    “几位老师,这样就好,你们继续给我努力教,用心教。”少离站起身来,郑重其声道。

    “这……”

    “不瞒几位老师,前些日姑姑来找我,告诉我,只要我能拿下年底选拔,成为新一任阿泰,那么她就再也不管我了。这当然和老师们关系不大,不过我却还知道,老师们如今面临瓶颈,姑姑她老人家对你们做了许诺,许诺内容我大概也猜得到就不说了。老师们这般激将劝我无非是为了这许诺之事,对么?”

    少离停下,目光扫过五个老头。

    老头们一个个互相看看,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不等老头们说话,少离便继续道:“你们倾尽全力教师兄就好,但是最后的看门绝技都不准教他,只能教我,并且还要教我破解之法,如何?等年底之时,他便会顺利杀到最后,而那时我也能轻松摘到阿泰了。我成为阿泰,姑姑必然满意,满意之下我美言两句,再加上你们脸皮再厚一点,姑姑必然兑现承诺,如何?”

    几个老头都是武人,本就脾气耿直得很。再加上又是大宗师身份,常年身居高位,脾气更大更直,容不得歪。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从没想过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王子少离为他们找了出来。

    细想一下,若按正常走下去,三十岁之下,那野人少年可真的会成为王子少离的劲敌。

    但若反过来一想,虽是劲敌,可不也是助力么?

    而且这个助力越强大,他们离预期目标也越近。步入王者境,那时他们追寻了半辈子的事,人的执念在此,一辈子只有一个,他们已半身入土,再不把握就来不及了!

    尽管这违背他们的脾气和心性……

    一咬牙:“成!”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铎娇书房内,近似一幕同样在上演着。

    “师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都到达一品宗师的境界了。”铎娇眼神激动非常,可是神情却依旧沉稳,举止也没少女般的一丝跳脱。

    “还记得我对你说得吗?”铎娇问道。

    无涯点点头,木讷的眼神回想了一下,用不流畅的语言说道:“隐藏,不告诉。”

    “嗯。”铎娇松了口气,“只要那几个老家伙都不知道你的底细,就最安全不过了!”

    这世界上最大的森林是宫廷,危险的不是这宫廷里每一个披着人皮隐藏**的人,而是一个个心如厉鬼的猎人和他们设下的巫术陷阱。

    所以,漫步其中,景色风景固然好,可也得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

    如此之下,她对无涯的这份信任,便显得尤为珍贵了。

    这时候,一阵风从外面吹来,风中夹杂着湿气,冷得铎娇打了个寒颤。

    “看来要下大雨了。”铎娇打开窗,看向远方,这个方向是东方——

    铎娇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那一份商税奏折批复下去,很快引起了汉朝的轩然大波。

第三十三章 一往无前

    洛阳城,崇德殿外,汉白玉雕砌的兽首沐浴着大雨的洗礼,两排身穿黑森甲胄的禁卫军伫立在风雨之中。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个经历了数百年的王朝如今依然巍峨如山。

    大殿之中,一名身穿华服公子容貌的少年,目光聚神凝视在一个沙盘之上。

    在他身侧,面容恭谨的站着一些王公大臣,有将领也有文臣,每个人的视线都密切关注着主子的一动一静。

    这少年便是汉朝的帝皇。

    而帝王面前的沙盘上,泾渭分明,图鉴标明了各方势力,有匈奴、大汉、东瀛列岛、北海之滨,有滇国,西域七十二国,东疆三十六王朝,以及诸多还没有命名的区域。单单看这个世界之广袤,并非此时人类可以探明的。

    “滇国,又是滇国!”年少的皇帝重重敲了两下桌子,眉目间显得极其不悦。

    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大汉经商,一路往西,途径诸国,哪一国不是客客气气的,可唯独这滇国,竟敢每次都征收大汉商旅赋税。赋税一征收,无异于在丰厚的脂膏上咬一口,原本丰厚的利益难免显得少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这滇国于大汉来讲,也不过是个泥丸之地。众臣心中很清楚皇帝的怒意,闻言微微颔首。

    愤怒之后,皇帝抬眼望向众臣。

    “诸卿不妨直言,若我们攻打滇国,会有几分胜算?”

    一位白须将领启禀道:“皇上,老臣愿领三万精骑,半年之内踏平滇国。我们再那里建设新郡,可以一劳永逸呀。”

    然而不等皇帝答复,一名宦官样貌的文臣当即站出来反对。

    “启禀我皇……滇国虽小,却是百羌之族,民风彪悍不说,还地处密林深处。屠不易,教化更难。但只要他们朝奉我天朝之威,岁银加倍。这便省去了兵戈之灾,况且……匈奴一直虎视眈眈,我们绝不能两边开战。陛下……请明断!”

    文臣说完,瞥了一眼武将,眸中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年老武将立刻反斥:“哼,你个宦官之后,从未随军而行,有何资格去谈军事策略?我天朝神威,尽皆毁在你这种人手里。祖宗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滇国也不能除外。”

    文臣闻言面色激亢,红着脸反驳:“徐将军,你这是什么话。战不战都要考虑双方利害,我们北有匈奴,向西东扩又非朝夕之功。历年以来,难道败绩还少吗?哼,我这官阶虽低于你,却是读万卷圣人书考取而来。学而优则仕,这四书五经的教化之理,难道在老将军眼中也是狗屁吗?”

    “你你你……强词夺理!”武将词穷墨尽,最后一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白脸大臣突然冷笑一声,拿出了一份文书。

    “陛下,臣这有一份文书,上面记载徐老将军第三子最近在常山占据良田千倾,私吞中郎骁龙将军田亩,罪证确凿,请陛下明断。

    皇帝一惊,抓过来阅览后面色大怒,狠狠将那文书朝地上一甩,目光带着怒火望向年老武将喝道:“徐老将军,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原来常山郡不但良田肥沃,还是盛产武将之地。不但先有光武皇帝在这里平过乱,更有多位皇子被封常山王,可见这是块皇家福地。二十多年前,此地出过一人才,名为骁龙。这人是个武学奇才,当年前曾在殿前比武,受封中郎将的殊荣。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不知因何消失了。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所有人都已将其忘却,不过前一阵子此人突然又回归,并前往军中述职,同时接手原先的家产,事情才由此爆发了出来。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朝堂上的年老武将一看这文书,竟是状告自己的亲儿子,何尝不惊讶之极?当年的殿前比武,这骁龙何其之凶残,半死仍能挑杀多位少将军,那血淋淋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想想都让人心头打颤。

    所谓姜是老的辣,这位老将军心想这骁龙实在该死,如今却不得不压下此事。于是干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皇上啊,我儿徐蒙虽年少狂妄,但至少不会平白夺人田产,这其中一定是有冤屈。皇上可以另行召唤,要将此事查明。倒是……”

    老将军把目光投向白脸文臣,嚎啕大哭:“倒是我们在此商议国事,却不料因小儿顽劣,让诸位大人竟将国之大事搁置,此番罪孽,老臣应自刎惩戒啊……”

    但朝堂不许佩剑,这老帅无剑自刎,看上就要去撞殿前的大柱子。

    皇帝立刻命人将他拉下,先是痛斥他一顿,接随后语气缓和许多,安慰道:“徐帅多虑,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一事归一事,我们还是继续商量讨伐滇国的事情吧。等等……徐蒙和那叫什么龙,也需以正视听,记下吧。”

    便见有文官一边记录,一边提醒皇帝。

    “那人叫骁龙将军……”

    皇帝暗忖:“骁龙这名字,为何我还有一丝记得呢?”

    文官似乎猜透皇帝的心思,又提醒道:“陛下,二十年前,这位将军曾经殿前比武,血溅五步,杀过数位英豪少将。先帝因此多加厚爱,赐封官爵。不过奇怪的是,无因无果的……他在十年前忽然就失踪了。如今又为何回来。陛下——”

    皇帝点点头,眉宇间印象似乎加深了一些。

    “既是先皇旧臣,又深得圣宠,这田亩案更要查个水落石出。查!”

    老将军眼神一凝,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列队站立的白脸文臣微微冷笑,心中就像憋足了一股劲,更加坚持绝不能对滇国动兵。在他影响下,一大帮党羽开始分析兵马粮草,将帅士卒,地理驿道,气候变换,等等需要考虑的诸多问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远征滇国的假设就可能铩羽而归。

    白脸文臣最后小心谨慎的说道:“启禀陛下,太后翌年大寿在即。此时我们若对滇国动兵,损德亏福——她老人家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点,所以……圣上……”

    太后!又是太后!

    皇帝脸色当即一沉。

    他贵为九五之尊,然则如今太后当权,有些事情自己也无法定夺。俊美的脸庞又多了丝丝与这个年龄不应有的阴鸷。他冷冷注视着诸人,只感觉人心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一股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愤慨的情绪,骤然间涌上了心头,他狠狠一挥打翻沙盘。

    “不打,不打了!”

    “散朝!”

    衣袖一挥,皇帝离开崇德殿。

    ……

    骁龙,自然不是真正的骁龙,而是易少丞。

    当年他不远千里,送了一根红绳子给到铎娇后,又与青海翼匆匆见了一面,便返回到湖畔镇。何去何从,亦曾让易少丞难以选择。

    后来他想通了,与其枯守,不如朝着危险前行,新债旧债都该收一收。

    不过这条路很危险,自己能不能回来还另说,所以更不能带无涯去,只能让无涯在河畔镇等着,说不定有一天,他清算完所有血债,还会回去,与那两个孩儿相见。

    只是,回归大汉的他体内仍然存在着歹毒的焱珠在他体内种下的那条九火天蜈,这也导致他脸颊上的火毒伤疤,好了又犯,犯了再好,周而复始非常难受。

    十年时间,易少丞体内这条九火天蜈越长越大,每次发作他都痛苦得无以复加,甚至他能感觉到这武功在体内爬动。然而巧合的是,这条火红色九火天蜈密密麻麻的火足,行走在经络上产生了大量的毒素,反而刺激了经络生长得更加粗壮、强悍。

    易少丞修炼的雷电心法,修炼的便是奇经八脉,气走经络。

    便因此在九火天蜈的刺激下,经脉越来越强,修炼的雷电心法突破层层限制,一重,二重,三重……时至今日,只要易少丞打坐,头顶上就会形成一团赤红色的云层,以小周天的图形运转着,生生不息,繁复循环,就算身体上有致命伤口也会自行闭合,复原速度堪比神丹妙药。

    这种现象,便是那些界主境强者也求之不得的“毒生轮转,生死无常”之体。

    此种体质形成条件极为偶然,易少丞意识到这点后,便打消了消灭体内九火天蜈的念头,他要借助九火天蜈继续修炼雷电心法。如果能修到到雷电心法的最顶尖的第七重天,一念通天,整个人就会与天雷合一,真正掌控天地四法“风火雷电”之一,成为凡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过,就算有九火天蜈在体内游走,释放的毒素剧烈,修炼雷电心法仍需要种种机缘,以及漫长的时间。

    在此期间,易少丞回过当年的九州剑派,找到一些同门老人,但或许经过岁月的洗礼,昔年这些人的热情万丈,皆已冷却,什么复仇,什么师尊师娘,什么芸儿师妹,都已成为过往云烟,连提起都唯唯诺诺。

    心如死灰的易少丞站在宗门孤峰之巅远眺山河,心底一片孤凉。

    “九州剑派,必须重建。那些仇人,必须一个个收掉。”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充满了易少丞的内心深处,很久以前执念的种子便已种下,如今不过是种子回归故土要发芽罢了,这注定得以血来浇灌才能生根开花。

第三十四章 三分形意

    常山郡。

    易少丞将镌有“骁宅”两大字的匾额郑重放到了门口之上,凝视许久。

    如今的易少丞虽长得与先前一样,但外在模样变化甚大,原本竖起的一头长发已经被削断,散开披在肩上,身上就穿着一身白色布衣。整体看起来有一种类似汉朝方士的那种感觉,但却要儒雅得多。可如果仔细看他眉眼的话,又会觉得此人异常英武不凡。

    “如此,日后你就是真正的骁龙将军了。”易少丞身后之人说道。

    此人高大威猛,一脸钢针似的髯须,看起来端的是凶猛。美中不足的是,此人瞎了一只眼睛,紧闭的左眼上刀疤狰狞。他另一只眼精光内敛,看着匾额目光缅怀。看了良久收回目光,将怀中抱着的亮银钢枪往地上一戳。

    铿!

    枪稳稳杵在地面之上,大汉弯腰低头,对着易少丞一抱拳,沉声道:“偏将项重,见过骁龙将军。”

    易少丞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连忙出手将项重扶起。

    “项兄何故如此,你我昔年便亲如手足,如今也有十余年没见了,怎生疏至斯?”

    “将军。”项重抬起头看向易少丞,两人眼中都流露着一丝笑意。

    ……

    回到大汉的易少丞为了复仇,做了很多事。

    但他清楚得知道,光在那荒蛮之地的滇国都有一个让他无法抗衡的存在,更何况是在国力鼎盛的大汉,所以他一直在蓄积实力,暗中图谋。只是汉朝偌大,自己的仇家更深,他思前想后也只能望洋兴叹。

    就在这时候,项重出现了。

    这项重是骁龙的护卫,在骁龙消失后便替骁龙守着老宅,虽然这宅子被那徐蒙给侵占了,但那徐蒙也碍于他的威严不敢太过分。那段时日里易少丞整日在这宅中修炼,发现易少丞的他当即便与之打了起来。

    正可谓不打不相识。

    这一打,骁龙的枪,骁龙的雷电心法,如龙枪决,一下子便被认了出来。

    起初项重还以为是将军回来了,兴奋异常,后来才发现是易少丞,于是便停了手问易少丞是何人。两人一番交流,项重这才知道将军早已故去,偌大的汉子当时便热泪盈眶了起来。哭完之后,项重又对易少丞哭诉着当年之事。易少丞也才明白,原来骁龙前辈口中的仇人之一,便是如今朝廷中一方威严老将徐胜。

    可以说,当年骁龙之所以外逃最后重伤不治,这徐胜的功劳可是大得很。

    更可恶的是,骁龙消失后许久,他三子徐蒙便来到了此地,侵占了先皇赏赐给骁龙的家产良田。

    说到此处,项重狠狠挥了一拳,拳头在空中打出了嘭响。

    易少丞就惊讶了,因为这项重的实力之比他差上些许,他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骁龙生前到底有多强,竟然能够让这样强大的汉子死心塌地追随。

    两人各自感叹后,便开始商讨如何报仇。

    一番合计后,易少丞便在项重提一下变成了骁龙,如此身份也不再是平民。骁龙以前是中郎将,职位颇高,若能成功拿回原来的军权,便有足够势力和那朝中地位颇高的老将军徐胜斗上一斗。

    于是乎,在项重帮助下,易少丞外貌、举止都慢慢转变成了骁龙。

    但这还不够,他必须踏出更关键的第一步,那就是告诉所有人他骁龙回来了,这样他的骁龙身份才会坐实。然后,这才有了那一纸告状诉讼徐蒙侵占他家产之事。不过那份告状不知怎么就落到了那白脸文臣的手里,这才有了之后戏剧性的一幕。

    ……

    “对了将军,那事情有进展了。”挂完了匾额,项重看了看四周,随后便与易少丞一同进入了宅子,然后开始将朝廷的风声悉数说与易少丞听。

    “嗯,这个结果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听完,易少丞头微歪,目光默默,露出思索之色。

    这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让一旁项重看了心里点头。

    若非常年充当骁龙将军护卫,熟悉将军一举一动,还真难看出如今易少丞的破绽来。

    这就好,基础已经奠定,接下来的事似乎可以大幅度展开了。

    “将军意下如何?”项重问道。

    “既然他权倾朝野,我倒是想拜访下此人。”易少丞沉声说道。

    “将军不可。”项重一听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此人名为李水真,是出了名的奸猾之辈,而且脾气也古怪得很。与之交流,兴许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到头来他反而会不悦。”

    “但这人却是如今朝中最大的反出兵一脉,对么?”易少丞打断道。

    “对。”

    “此人如今与徐胜势同水火,对吗?”

    “对。”

    “我们与徐胜是敌人对不对?”

    “对。”

    “那么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针对徐胜与我们针对徐胜,此处目标是一模一样的。”易少丞分析道:“而我们想要达到下一步目标,如今最大的依仗就是此人。”说到这里,易少丞四下看了一眼后,低声道:“我如今虽然是骁龙,真假难辨,但那先前递交的复职奏书若无人帮忙,凭借徐胜手段,我还是很难在朝中立足。若是能依此人帮助,凭借此人外界传闻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性格,那恨不得给徐胜身上插颗钉子。这钉子,最好的选择便是我。”

    项重眼前一亮,语气赞同:“将军英明。”

    只是说完之后,又重重叹了口气,这就让易少丞觉得奇怪了。

    “将军有所不知,当年若是您能这样变通想,也不会……”

    啪!

    易少丞猛地拍了下项重肩膀,打断道:“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这种小人不好伺候,那就得给他送上一份厚礼。”

    礼?

    项重没反应过来道:“可是将军,咱们可没那么多金银财宝……”

    “金银财宝可以当礼,但厚礼,非一定要金银财宝就行。”易少丞神秘一笑。

    项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候,宅院大门忽然被轰响了起来,砰一声打开了。易少丞转眼看去,望向那轰开大门的一大帮子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送礼来了,可还真巧。”

    ……

    此刻约莫是在黄昏之际,云端晚霞,霓虹若幻。

    铎娇带着无涯,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就是这里了。无涯师兄,以后你就在这里练武可好!这样我在书房中,都能看到你。”

    无涯愣愣的点点头,他恨不得每一刻都把视线放在铎娇身上,在这片到处是生面孔的地方,铎娇是他唯一认识的人,也是心目中唯一的亲人。

    “那师兄你……练习一遍如龙枪诀给我看,好吗?”

    面对铎娇期待的眼神,无涯岂有不应之理,他连忙挥使起了如龙枪诀。

    这些天来,有那五位尊师的专业训练,无涯渐渐也明白了许多融会贯通的地方,所以现在这套枪诀,凶猛无比,还多了洋洋洒洒的韵味。他的骨骼啪啪作响,银枪如影随行,特别是在晚霞的照耀下,手中的这杆木枪,似乎一下子代入到多年以前的某个宁静傍晚。

    铎娇不由得看得呆了。

    无涯手中的枪,便是易少丞当年惯用的那杆,朴质无华。这让铎娇难免会想到,眼前人仿佛就成了易少丞,所在的地方,又回到了湖畔镇。

    可她又偏偏知道,面前这是无涯,是师兄,是她如今唯一可以关心和帮助的人。

    纵然,那些从前已经不再眼前,那人亦无影无踪。若说生命便是一曲词赋,从无形中来,易少丞便是这样悄然潜入到自己的生命之中,再悄然的离开,只留下那难以磨灭的深刻。

    “你究竟在哪,过着怎样的生活,可想念过我?”

    不知不觉,无涯的如龙枪诀已经挥使完毕,半身汗渍,当他停下后,看到了悲伤之至的铎娇,连忙掏出一块手帕,想要替铎娇去擦拭。

    “师兄,你怎么还留下了我的手帕。”

    无涯憨憨的挠了挠脑袋:“这个……擦汗……给你。”

    铎娇噗嗤一笑接过来,化悲伤为喜悦,走动了两步道:“为了奖励师兄近日来的进步,我特地给师兄准备了一份礼物,师兄想知道是什么吗?”

    无涯一脸茫然地想了想后,忽然面色泛起了喜悦。

    “肉。”

    铎娇笑了,连忙道:“来,随我进书房。”

    书房门框边,高阶巫女曦云倚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铎娇将无涯领进来,这些天的相处,曦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铎娇绝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心思单纯,用那句话说的最为贴切:“狐狸,从来都是踮着脚走路的!”

    显然,在曦云的眼中,铎娇就是这样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因为其师父青海翼在曦云眼里,就是一只老狐狸。

    想到这里,曦云精致的脸蛋上莫名多了丝丝悲愤,师姐实在太狡猾了,那天就好像知道她要来一样,真是的,太气人了。

    ……

    铎娇从书架上拿出一份字帖。

    无涯以为是肉,没想到是字帖,这东西他看了出奇的头大,这几天面对那姓文的老头,整日里的一片之乎者也,差点崩溃。

    “我……我不想……学写字。”无涯皱着脸,又委屈又害怕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小男孩性格。

    很难想像,一人忍受十年孤独都不怕,碰到这字帖时竟然像是老鼠碰到了猫一般,足可见这文字对于无涯来说有多么大的摧残。铎娇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无涯志不在此。也没有管无涯作何表情,便继续将这字帖摊了开来。

    随后,又在地面上摊开一大团灰白色的羊皮卷。

    “师兄,研墨。”

    无涯一听,连忙殷勤地磨墨了。只要不让他读书写字,干啥都行,不就是磨墨吗,他把这石头砚台磨穿都行。

第三十五章 死无全尸

    没一会儿,铎娇便用小狼毫在这羊皮上,按照字帖上的字迹写了起来。

    无涯一边磨,自然一边看着铎娇写,随着一行字写完,无涯的眼神渐渐亮堂起来,显然这些字迹引起了他的兴趣——准确的说,是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

    曦云一看无涯的样子,就觉得奇怪,细细一想,连忙凑上前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也和无涯一样,呆了。

    铎娇所写的这篇字帖,正是当年在九州洞府小洞中隐藏的那副“雷电心法。”

    想当初,每逢夏日,四五岁的铎娇,便和父亲、无涯徜徉在太阳河的清凉河水中,也经常去九州洞府,她小时候记忆就很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如今铎娇所写的字迹,便是将石壁上雷电心法原封不动的抄了一份。

    “我……我要学……学这个!”

    无涯激动地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字迹,小时候的他也曾在石窟中凝视过这些字迹,总觉得这其中隐藏着一股未知的力量。

    如今,当他看到由铎娇写出的字迹后,再结合起最近修炼的心得,某种要破茧般的感觉简直就要呼之欲出。

    令铎娇也匪夷所思的场景,就这么出现了,没过多久,无涯坐在这字迹前面的地砖上,渐渐的陷入到某种禅定状态,面容严肃,身体自然松弛,就像是一个沉淀多年的水下木桩,沐浴着缓缓流过身躯的平稳力量,这是一种进入先天顿悟的修行。

    “只见其形,便悟其意。师兄果然很有天赋。”铎娇知道,就算是这样,师兄所需要的还远远不够,因为她的字帖只有当年石窟中的三分意境,即便全部领悟了也并不完全。沉思少许,铎娇便打算待师兄醒来,就给他细细讲解这文字中的内容。

    于是,铎娇便拉着吃惊非常的曦云悄然离开了屋子,给无涯修炼腾出空间。

    ……

    徐蒙很生气,他要气炸了。

    几日之前,一切还好好的,他不是喝酒贪欢,便是驰骋打猎,日子过得何其逍遥?常山郡山高皇帝远,却真是个府邸,此处的军备虽说属于大汉朝,可在这里因为他老爹徐胜的关系,和他家的私兵没什么两样。

    几天前,他还和狐朋狗友打猎正欢呢,却被匆匆忙忙跑来的管家告知了一系列事情。

    两件事,一件是一个自称骁龙的人把他的房产地产给夺了,另一件事情,就是这个骁龙不光夺了他财产,还告了御状,让他老爹在朝中处境极其难看,现在皇帝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了。徐蒙知道,接下来若处理不当,会有更恶心的事情等着他。

    但他现在气啊!

    比起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自然更为重要,可是第二件事爆发也是因为第一件事,第一件事在半个多月前就出了,可管家现在才跑过来告诉他。

    “你为什么不早说!!!”

    原野上,年迈的管家在徐蒙耳边将事情说完后,徐蒙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天生体格魁梧非常,以前没练武的时候都能徒手扔动百斤石板,后来练了武更是进步神速,那足有九尺高的体格就算是头熊见了都要掂量掂量,更何况这瘦鸡似的老管家?

    老管家被这么一吼一抓,人当场白眼一番便晕死了过去,嘴角流出了黄色胆汁。

    “唉!”徐蒙狠狠叹了一口气,面色由青转红,把老管家一甩,拨马掉头便跑。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就要把这个叫骁龙的干掉。只要这人一死,那什么都没了。他徐家在朝中势力极大,只要解决了这个叫骁龙的,剩下的事情都是银子的事,花钱打点一番便好。剩下的,若是有人询问,他直接说这人是假的便好。

    反正,人都被弄死了,还能查出个什么来?

    实际上这也是他徐家的一贯作风。

    于是,回到家后,徐蒙找了些人,拿了兵刃,来到了那大宅院前,本想轰门将人叫出来的,但一抬头便见那“骁宅”二字,顿时气由心里起,怒从胸中生,当下二话不说,一脚就将这朱红老门踹得四分五裂。

    “骁龙何在?!”

    这一声四个字,如虎啸豹鸣,吼得老宅房梁颤动不已,灰尘簌簌。

    在门口弥漫的烟尘中,徐蒙便看到一白衫长发披肩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起来长得既像仙风道骨的方士,又像温文尔雅的儒生。

    “本将骁龙,你是徐蒙?”

    “狗日的骁龙,看老子今日不活剐了你!”说罢,徐蒙一晃那足有两百斤的镔铁砍刀便要冲向易少丞。

    “慢着。”

    刀刃嗡一声落在他额前一尺处,然而锐利的刀风已将他一丝头发斩断,即便如此,易少丞的脸色依旧淡然。

    “怕了?”徐蒙仗着那九尺身高,微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看着易少丞。

    “呵呵。”易少丞摇了摇头,两根指头在额前刀刃上一敲,只听当得一声,刀刃剧颤,徐蒙眼神一凝,他竟觉得手臂发麻,手不受控制地握着刀偏向了一边。易少丞走到大门前,与徐蒙背对站着,看着外面。

    这时候,由于徐蒙巨大动静,周围村里的人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外面乌压压一片,很快聚集了人无数。

    “我这是为你好。你看,如今外面有这么多双眼睛,你无缘无故地来踹我家门,又要将我砍杀,到时候圣上御官下来了,就算你徐家家大业大,又如何堵得住这传出去的悠悠众口?”

    徐蒙神色一凝,待他想明白后当下只觉背后冷汗涔涔。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确实如此,他这次事情做的有些莽撞了,如果处理不好,只会让朝中的父亲更难堪。

    “你找我,无非是想发泄心中不满,对不对,根本不是想杀我。”易少丞对着外面朗声说道。徐蒙头微微后转,睨了一眼那乌压压的百姓,一双双眼睛,当即明白,只要自己说个不是,恐怕这话就会成为不久之后的证据,连忙点头道:“不错,这宅子本无人,只是我景仰那骁龙将军,想修缮一番替他做些事罢了,大家同为武人嘛。但是你一出现,自称骁龙,不光打了我徐家的人,还霸占了这宅子良田,我怎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这才心中有怒气罢了。”

    这话漏洞百出,本就是他胡诌的。本就是他为骁龙设下的陷阱,只待寻找机会,将面前这个骁龙挫骨扬灰,又岂管他是真是假。

    “那照你的意思是,还是不相信我喽?”

    “你当然不是骁龙。我听闻那骁龙何等威风,岂会是你这样的文弱书生,除非你能打赢我。”这话落下,徐蒙便让随从研磨写了一份状子,写下自己名字拿到了易少丞面前道:“骁龙将军是吧,可敢签下这武状?”

    易少丞接下这武状朗声读了起来。

    “未月廿三午时,徐蒙与骁龙比武,公平对决,点到即止。然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有差池,双方不得再究。否则,五雷轰顶,天诛地灭。”落款处,徐蒙名字已经写上,就差骁龙二字了。

    “啊,生死状,将军,这有……”

    项重一听连忙上前,却被徐蒙一把抓住了衣领推了出去。

    “我与你家主人说话,没你这条看门狗说话的份,再敢阻止小心爷爷的拳头。”徐蒙低吼,满怀杀意警告完后,又扬起了那砂锅大的拳头,恶狠狠地看了所有百姓、随从一眼。

    那些随从还好,至于百姓顿时被这眼神威胁得不轻,一个个都后缩了起来。

    收回眼神,徐蒙讽笑着看犹豫的易少丞道:“骁龙将军,就这点胆量?”

    易少丞一咬牙,写下了自己名字,然后那作为公正的老人举起了状子,示意给众人看。

    接下来要画出场地,双方准备一下了。

    徐蒙扭动手腕走向,嘴角露出了一丝隐现的笑。

    小鳖崽子,只要签下了这份东西还不是任由我宰割?反正戏也做足了,眼下大爷是一点点耐性也没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把人剁了所有人也无话可说。不光如此,现在的所有观战者还是我最好的证人。

    “哼哼哼哼……如此一来,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徐蒙低声呢喃了一句,差点得意得笑出了声来,他这事做了,日后在家族之中便能扬眉吐气,也能与那族中大哥相比肩,再也不用看那些家伙鼻孔朝天的脸色。

    易少丞往宅子里走了几步,与徐蒙擦肩而过。

    他走到项重不远处,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露出了淡淡笑意。

    片刻后,这比武就在骁龙府上外面的校场台开始了。

    易少丞他大手一挥,几丈外的项重只觉一股强烈的力量从枪身传来,握枪的双手就像触电一般,再也把持不住飞了出去,速度极快,带着一身轻吟,仿佛就是条银龙。

    唰!

    银枪,稳稳落在易少丞手中。

    徐蒙眼中瞪得大大的,在这一刻他突然萌生退意。

    “不可能,骁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大?”

第三十六章 少丞的信

    他徐蒙身为武学大宗师末期的强者,好歹也算是一位骁勇之人,此刻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就像一根根银针扎在皮肤上,刺痛无比。

    然而此刻,易少丞微微一笑,手一甩,枪再次化为银龙飞出。

    铿锵!

    银龙像是受到什么外力的影响,飞至半途突然下坠,这股压力顿时消除。徐蒙终于深深吸进一口气息,不免心中胆颤心惊。

    紧接著就听到人群外面传来一阵雷霆怒吼。

    “其中有诈,徐将军速速下来!”

    徐蒙匆忙醒悟后连忙朝台下暴走。一边走,一边朝易少丞骂道:“你这家伙不知道使了什么诈?今日我暂时饶你狗命!”

    这常山郡本就是他徐家地盘,他徐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管得着。

    而易少丞确实心中一动,四下巡视,未发现人形,当即知道了这人定然是个高手,同时也明白这是有人来捣乱了。若是他所料不错,这声音当在数百米外。对于高手来说,这个距离近若咫尺。

    所以,留给他拿下这份礼物的时间并不多,也只有三息。

    易少丞微笑着,眼神一凝,随后就见易少丞的身形绷直犹如一条直线,瞬而即发。

    这道残影就像劈出的剑光,在场地边缘截住了徐蒙。

    “找死,吃我一刀。”徐蒙吓了一跳,连忙甩刀劈出。

    情急之下,自知无多少胜算,所以徐蒙只是想用此刀来争取时间罢了。他知道,这一刀越强,便能支撑得越久,于是,这刀便凝集了一个巅峰武学大宗师全身力量。这一刻,整个场地之中卷来一阵风暴,狂躁刀息充斥其中。

    易少丞不躲不避,一拳挥出。

    这一拳。

    白芒绽现,就像出洋之日,在海面上形成了一股温暖的气息,旷古烁今。

    咔!

    铁拳长驱直入,轰断徐蒙拦在胸前的刀柄后,五指再进,又碎胸腔!

    当这温暖的感觉被易少丞感受到时,他便知道,徐蒙已死!

    但易少丞的速度太快,一击必杀的力量霸道无双,连自己也无法收住,只好全部打在徐蒙的体内……当易少丞就像是从徐蒙身躯中钻出来一样后,徐蒙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易少丞的拳力,“砰”地一下子炸裂开来,变成了赤红色的一地浆体!

    百姓随从们惊愕无比,不少人当场吐了出来。

    易少丞没有动身,收回拳头凌空一抓,但听得一阵嗡鸣,砰地一下那块大石头便裂了开来,长枪飞射,咻一声落在了易少丞手中。

    易少丞转头看向了远处,几乎同时,一面黑森森的影子从人群外围飞来,那身不合时宜的黑色衣衫就像是幽暗蝙蝠的翅翼。因抖动而发出古怪的咚咚之声,压抑得全场人无法呼吸。

    “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你、你实在该死!”

    这怪人这声音嘶哑,绝望,怨愤。立刻让人觉得这是具活着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活人不该有的阴冷腐朽的气息。

    易少丞缓缓转过身,左手执枪,靠背而立,这双剑眉如此冷漠,似乎并没有因为击杀徐蒙而有半点喜悦,相反,他就这么冷冷的直逼对面枯槁老者,面色转为冰冷。

    “你,来,了。”

    没错,当年在袭杀骁龙那群人当中,其中功力最为卓绝之人,便有他一个。

    这人外号叫九头尸鹫,人如其名,据说他有一座煮肉鼎,取人心肝烹制食用。早在这之前,项重就把这批人的素描,挂在骁龙宅中。因此,每日易少丞都能见到他们的容貌,牢记他们的姓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当九头尸鹫刚刚站稳之时,易少丞就动了杀心。

    手腕一转,枪头寒光拧动。

    九头尸鹫目光瞥了一眼地上徐蒙的“尸体”,皱皱眉头道:“骁龙,过了这些年,你比以前更强大了,杀意也更凶猛。但你注定要死!现在,我奉徐将军之命,前来缉拿你归案。”

    “那你就来吧。”

    “找死!”

    九头尸鹫狭长的眉毛一张,瞬间将整个精气神提升到极致状态,顿时一股飓风朝四周横扫,飞沙走石之际,人们纷纷用袖口遮住眼睛。

    “你们两个不得在此斗殴。来人,给本官抓了,押送京师……全凭圣上裁决。”

    百姓让开一条道路,一文臣模样的官员走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郡丞纪绝。纪绝岁是个文臣,但这一吼却如洪钟嗡鸣,整个校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在他身后突然出现近百名带刀护卫,从周围的房子、墙角中钻出来,快速朝校场方向涌来。

    “纪绝!将军府办事,你也要插手?!”九头尸鹫阴森道。

    “此地是本官所管辖,本官路过,有何管不得?”纪绝声音威严道。

    “这纪绝也是条毒蛇,带了这么一大般护卫,还自称路过此地?哼,气煞我也!”九头尸鹫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摸透七七八八。他放下杀气,笑了,阴阴地看着易少丞道:“骁龙……京师虎牢,我定亲手将你挫骨扬灰。”随后又狠狠的瞥了一眼纪绝,恶毒之至的道:“我有一座煮肉鼎,莫要找死入其中。哈哈……哈哈哈,肉真香!”

    说罢,九头尸鹫鼻子嗅了嗅,趾高气昂的走了,人群中何曾见过这等恶魔,躲都来不及。

    纪绝看着九头尸鹫的背影,走到易少丞面前,道:“将军……随我走。”

    “多谢郡丞。”

    “当年若非是将军相助,我又何能活到今日?将军请……”纪绝在易少丞面前,一改官威,语气非常尊敬。

    “纪绝,你赶来的倒是正好,当年将军一走,你便连这老宅都不闻不顾了。”项重一看连忙走了过来,冷冷一哼,很显然,这两人也都是老相识。

    “项兄莫要生气,当年将军失踪,我也在暗中调查,至于这老宅,人走楼空,将军也无家人,我……”说道这里,纪绝抱歉地看着易少丞,易少丞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纪绝。

    “将军,这是……”纪绝看着外面的封皮被封的严严实实,有些疑惑的道。

    “将军,这个……”项重皱眉道,从他的面色来看,很显然极为看重这东西。

    易少丞目光扫视两人后摇了摇头:“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兄弟,交给那李水真我还不放心。”

    项重一听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将军说的是,如此倒是最好。老纪,这可是好东西,将军想到你当官那么久了,也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回去之后,将此物秘呈给圣上便可,然后就等着好消息吧,你一定会连升数级!”

    “嗯?”

    倒是项重,看着这东西更为疑惑了。

    “将军,不知纪绝,可否知道这此中之事?”

    项重连忙摇头严肃道:“老纪,这里面的东西只有一人能看,那就是当今圣上!你千万不能看,否则会引起杀身之祸。”

    ……

    说是将人抓起,实则纪绝当然不会这么做。

    当天夜晚,纪绝文书一份。这是一份写了骁龙所作所为起因经过结果的奏折,并且还将生死状也放在了其中。同时夹带在里面的,还有另外一份东西,那就是易少丞给他的信件。做完这一切,他就安静等着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过了之后不久,朝廷一份文书下来,他纪绝果然升官了。

    而且这一次升官,连升两级,且其中原因并没有说明。这种情况对于旁人来讲,自然是羡慕不已,因为按照大汉律令,这已经算是皇恩浩荡,破格晋升。其中说明的不光是破格,而是人已进入圣上法眼,即将得到重用。

    纪绝何尝不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却知道,越是如此,越要按耐住好奇心,不要去探知那封信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份奏折一出现,便在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天夜里,徐胜便被叫到了宫中与圣上秉烛夜谈,至于内容就不得而知了。但那天晚上,很多人都听到了徐胜老将军最初的咆哮、愤怒与痛苦,然后好像圣上忽然间扔给他一个东西,一切不甘都戛然而止。

    事情一直到子时,徐胜才迈着步伐走出宫中。

    他的脸色很复杂,既悲伤,又欣喜,还兴奋,仿佛是疯了一般。

    在他走后,一黄门太监也悄然出了宫。马车在宵禁的城中静默前行,最后进入了一家官家勾栏,在勾栏某间包房内,太监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李水真。

    他在李水真耳边呢喃了几句,李水真面色大变。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人,大致如此,在下先行告退。”太监匆忙离开了青楼,一路走马观花看男欢女爱,各种嫙妮声充斥于耳,待得出门上马车时,他眉头已经很忧愁了。

    至于当日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水真,也似乎没了逗留心思,撇下了等待已久才等到的相好回到了府上。

    不久后,夜深宁静,天下死寂,普天灯火全灭时,一只铁翅鹞子从李水真书房的窗口飞出。

    数天后的朝会上,关于滇国加税一事终于有了商议结果,皇帝最终决定听从了李水真大人的建议,打算派遣一队使臣前去滇国一探究竟。但此事微妙之处在于,正副使的人选,却是老将军徐胜亲自定的。

    而滇国在得知此事后,举国上下,心怀忐忑地开始准备迎接这支天朝使臣队伍。

    ……

    “将军,好消息啊。”骁宅之中,项重粗着嗓子兴奋地穿入骁龙书房。

    易少丞正在黑白棋盘中,自己与自己杀着。

    闻言,抬头看向项重。项重是抱着他的银枪闯入的,这杆枪仿佛是他的依靠,又像是真正骁龙的灵位。

    “朝廷敕命已经下来了,从今天开始,将军便可正式任职。就如将军所预料的那般,这给的果然是一份闲职,而那徐胜,似乎也没有任何为难将军的意思。”项重汇报道。

    易少丞手下棋子一拍,抬头对项重道:“这,你可就错了。徐胜亡我之心,难灭!”

第三十七章 汉使入滇

    短短十余日后。

    “汉朝使臣觐见——”

    清晨,红日随东方起,照耀滇国王庭无数砖瓦。在嘹亮庄严的传召声中,滇国新的一天朝会开始了。

    正如宣召那般,这一次,满朝文武都基本上聚齐了,官阶由重渐轻排列两方,密密麻麻。有两百人之多。衣冠齐整鲜明,目光都带着等候之意。

    朝会宫的最上方,铎娇与少离并排而坐。

    今日少离一身庄重威严的绸缎袍子,一旁的铎娇也丝毫不逊色,虽是个女子,却也穿了一身极为肃穆的暗色绸缎,原本相貌的柔美被削去了三分,替而代之的是三分英气,如此那样的美貌不光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以往。

    不少低阶又很少入朝的滇国臣子,往上偷瞄了一眼,往往会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这一看他们都产生了错觉,以为那上面的不是王女铎娇,而是摄政王焱珠长公主。不过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后,这才松了口气,那焱珠毕竟杀气太重,不似眼前这个可人儿,身份尊贵,但目光中还是带着几分和颜悦色。

    细一想,也难怪。焱珠长公主与先王是兄妹,两人血脉同源,如今的铎娇也未免太过像了些,外貌虽显得还有稚嫩,棱角不够分明,可今日的这一身气质倒是有七分相似。

    就在群臣暗中想着,这王女铎娇日后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焱珠时,一行两人从外走进。

    这两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身着一身暗红底子黑色边的厚重汉朝官袍,身份已毋庸置疑了。

    没错,便是那两汉朝来使。

    年长的名为赵松明,乃是正史,但见此人面目清瘦,丹凤眼,留着一把山羊胡,两道修长白眉梳入了一头花白头发之中。

    年纪轻叫徐天裘,为副使,年纪足有三十有余,但样貌甚至年轻,肤白如冠玉,丰神俊朗,英武不凡。

    这一老一少刚进入大殿,大殿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汉朝来使,赵松明。”

    “徐天裘。”

    “拜见王女、王子殿下。”

    两人抱拳,身体弯都没弯,轻描淡写地行了一礼,甚是傲慢。

    若在平时,这两人恐怕早被拖出去重罚了,可毕竟这两人乃是从汉朝而来,汉朝,他们是万得罪不起的。

    “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来人,赐坐。”

    铎娇微微一笑,淡然挥手,早有准备的宫女侍从忙将滇国宫廷华贵的椅子搬出,置放在了台阶之下,其位置比起滇国重臣都要靠前不少。

    寒暄一番过后,众人便进入了正题,那便是有关商税的事。此前,铎娇在文大人的建议下,将商税提高至两成,惹得朝廷震怒。

    不过,这并非是这两位来使入滇国唯一的目的。

    自从骁龙委派常山郡郡丞纪绝呈书后,整个大汉皇庭的格局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那封信中到底隐藏什么秘密,到如今还是绝密。

    滇国众臣,在气场上明显不如两位来使。这一讨论,先是枪舌剑争论不休了起来。

    可这正史赵松明也着实厉害,滇国群臣根本不是对方,一番争论,他一人几乎是顶着整个滇国朝堂轻松对峙,大有舌战群儒依然坚挺。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太阳都高升了起来,一群颇有经验的滇国老臣都争论的面红耳赤,而这赵松明却依旧气定神闲。

    “赵大人,滇国向来与大汉交好,一向邦谊甚深。虽说如今商税加到两成,但天朝受惠却只有更好。”文大人谋而后动,想了想后说道。

    赵松明斜睨了他一眼,抿了口茶道:“怎么说。”

    “我滇国地处要害,胜似天朝西南边关,能堵后方诸国列强。然我滇国国力不强,后有西域七十二国,它们向来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他们破门而入,到时候天朝也会遭难。反之,亦然,我滇国甘愿作为汉国的马前卒镇守西南,自会令贵国圣皇高枕无忧。而大汉天朝,地大物博,这两成商税微不足道,但于我滇国来说,却如饮甘露。”

    文大人一番话言之凿凿,赵松明听完高看了他一眼,便沉默了下去。

    至于滇国诸位大臣,一听此言则松了口气,心中如释重负,不免都高看这位平时和铎娇走得很近的老臣。

    “如此说来也倒在理。我大汉一向以理服人,滇国也应是如此吧?”赵松明看向了最上方的铎娇。

    这赵松明不可谓不老辣,一眼便看出这老态龙钟的文臣不好对付。便把目光投向铎娇,他早已打听过,滇国虽是摄政王焱珠把持大权,可焱珠却放任这王女铎娇处理朝政,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他更不相信,凭借自己的口才和经验,还摆不平这个小丫头。

    “嗯,理应如此。”铎娇道。

    “那殿下,若是殿下的商队辛辛苦苦,冒着危险不远万里去做生意,回来的路上张张口,便将你做生意才得到的血汗钱分掉两成,你愿意吗?这姑且不论,等你回朝后,路过边关,一路经大小关卡,每个关卡扣掉五分到一成关税,最后还会身下多少?看起来多,最后却十不足一罢了。若非我大汉是礼仪之邦,凡事讲究一个度,如你所说的西域贵霜等国一般,若东边没有我强汉为基,那殿下觉得这国力并不强的滇国,还会像如今这样安然无恙吗?”

    这一番话好厉害,说得满朝众臣再次心服口服,沉默无言无以驳斥。

    但现在,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全要交给铎娇。

    “嗯,这说的也是。”出乎意料的是,铎娇并未反驳,反而承认了。

    “殿下能理解就好,如此一来,殿下看这商税之事又该如何?”

    “并不如何。”

    “嗯?”赵松明一愣。

    铎娇微微一笑,这英气与柔美并存的脸庞,俨然似冰消雪融,气氛舒缓不少。

    “赵大人这话说是说的不错,但似乎忘了一些事。其一,这做生意的是汉朝商人,出境滇国以外,剩余重税由大汉朝廷所征。赵大人,您身为大汉朝廷使臣,自当明白这其中收益最大,乃是贵国皇庭。”

    赵松明脸色一怔,当即哑然。

    铎娇目光扫过赵松明旁的副使徐天裘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冷意,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男人眼神不规矩得很,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盯着她。

    身为滇国王女,她何曾被这样的登徒子无礼过。再说,大汉是易少丞的故乡,铎娇即便代表滇国,在利益上产生了些许敌对,但从本质上来讲还是很愿意接近大汉的。可此时,却因为这姓徐和姓赵的两位使者,端的是无比反感。

    铎娇目光微寒,不给赵松明反应过来和反驳的机会,又继续道:

    “其二,若这商队是大汉官商,那么我滇国扣除的也只有两成罢了,剩下八成最后都会归入国库,大汉还是赚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汉商人以物换物做生意,全部换成金银带回汉朝。二尺丝绸在我滇国卖大汉钱高得匪夷所思,我滇国大人也看到了,用丝绸之人有多少?另外,你们又低价换我滇国无数上等皮子,倒到其余地方高价卖出,一来二去,这其中赚了我滇国多少脂膏?因此这两成商税,用你们商人的话来说,只是保本罢了。”

    “这……这……这……”

    “我滇国虽地处莽荒,却也讲理。赵大人,我说的对吧?”铎娇微微一笑,表情如闲庭信步,满朝大臣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大为激动。若非碍于朝廷威严,想必都有人要站起来鼓掌叫好了。

    连铎娇一侧的少离,也目含振奋之意,这是从心里佩服姐姐的厉害。

    再看那赵松明,额头一层细密汗珠,面色一阵局促,期间嘴张了数次,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最终,他陷入沉默。

    许是渴了,铎娇招了招手,当即宫女过来递上一杯茶,她抿了一口。

    “大汉不愧是天朝,地大物博,就连这茶叶与泡茶用的瓷器,当真华美无双。入我滇国,价高无比,从即日起,我滇国当派工匠去汉朝学习烧瓷技艺,想必使者大人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她话音刚落,一阵响亮爽朗的笑声陡然爆出。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副使徐天裘。

    “徐大人,您有何指教?”铎娇放下茶,面色淡然道。

    徐天裘笑声停止,他盯着铎娇的脸道:“殿下果然厉害,不但才貌无双,更是将国之利益,毫厘必争,着实为女中豪杰。依我看这事情便到此为止吧。实际上我仅代表吾皇向殿下托个底,此事陛下也早考虑到了这两成商税的事,念想我大汉与滇国邦交之谊,滇国又处于重地,所以此事也就算了,并未深究发怒。”

    铎娇微微点了点头,滇国满朝文武见状,顿时齐声称颂:“汉皇英明,天朝威武。”

    这该给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这一番称颂,当即让那赵松明脸色好看许多。

    “所以,这次过来,商税仅是其一罢了。我大汉太后寿诞在即……”徐天裘说道这里欲言还休,不过满朝都已明白了什么意思。

    “原来是此事。”铎娇笑了笑道:“大人放心,我滇国独有的雪羊绒已备好……”

    话未完,便被打断了。

第三十八章 界主之上

    铎娇目光盯着徐天裘。

    “此事原已在折子上说过了,不过相较于往年,这次贡品羊绒还是太少了些许,品质也不是很高。”徐天裘多看了铎娇一眼,又淡淡道:“但我大汉不会做那刁钻苛刻之事,如此有失气度。所以派遣我等前来亲自摘那羊绒并加以筛选,望殿下应允。”

    “好说,允了。”铎娇眼神一时间闪过无数思考,然后微微一笑道。

    自此,一场剑拔弩张的朝会便结束了,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关于结果还算圆满。

    只是还有不少滇国朝臣心里都暗暗不爽。

    那进贡的羊绒并非是普通羊绒,而是高山上的雪羊之绒。这雪羊并非家养,根本驯化不了,且个头极小,故而每一头能够采集的也不多。再加上季候性等种种原因,每每一年下来能够采集的羊绒,也就那么一茬。

    这一茬,不多不少,刚好能够与丝绸相搀,编织一件衣裳,非但暖和温软,更有飘逸异彩之姿,是人间最为奢华之物。就因为此等珍贵,整个滇国,除了摄政王焱珠长公主拥有一件外,更无人独有。

    每每采集雪羊绒都是最为艰险与辛苦的事,所以如今这汉使还要更多,未免也过于贪得无厌了。只是和如今商税之事相比,也不过是小事罢了。这商税之事落定,接下来大滇国便会在国情上都好上许多。

    如此,此要求虽然过分,却也能忍。

    ……

    朝会结束后,铎娇便在一群宫女和曦云的簇拥下走回书房。

    “殿下,请留步一谈。”那徐天裘竟然追了上来。

    可惜铎娇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示意了身旁曦云一眼,未作任何停留就走了。

    “自重。”曦云拦住了徐天裘追去的路,目光阴冷冷,就像寒冬腊月的阴云。

    徐天裘尴尬的笑了笑,自知在这雍元城内,还不能肆无忌惮。多看了一眼铎娇的婀娜背影,凝视着直到铎娇消失,这才转身离开。只是转身之后,目光之中那莫名的自信又增添了不少。

    适才朝会,那是徐天裘第一次见到铎娇。

    只一眼,他的心便落在了那上面。

    因此整整一个朝会,他都在观摩,越看越觉得铎娇相貌精致,气度非凡,便是他心中所要追寻的那般女子。他如今年已入而立,可因家学缘故,再加上本身相貌才学兼备,自视甚高,还未娶亲。

    “这铎娇,我非娶到不可,即便那是滇国王女又如何?”

    ……

    徐天裘走到皇宫外面,年长的赵松明正在等候,身后是华贵的马车,奇怪的是并不见马夫在何处。

    见了徐天裘过来,赵松明连忙上前抱拳一礼,欲言又止:“公子……”

    徐天裘挥了挥手,脸色有些不耐烦,看也不看赵松明一眼便往马车之中一钻。

    至此,赵松明连忙上前,熟练地扬起了马鞭,熟练催使起了马车来。

    ……

    “殿下,那些汉臣去摄政王寝宫了。”片刻后,曦云过来,懒洋洋的禀告铎娇。

    “嗯,这才对,来了滇国岂有不见正主之理。”铎娇微微一笑对曦云说道。

    “所谓朝廷,在我眼里都只是凡俗之事,何其争之。铎娇,你既然拜入我师姐门下,当要好好修炼巫法,若是能成为她那样的修为,又何惧焱珠?”

    曦云这一说,倒也是提醒了铎娇。但现在她也是一心三用,既要在朝中保全自己,又多少要迎合焱珠长公主,更要挤出时间来沉淀修行巫法。

    曦云走后,铎娇目光之中的疑惑之色更重,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强烈的不解之中。片刻后,她又提起了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验证理清某种思绪,某种猜度。

    ……

    会见汉朝使臣,这在整个滇国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任何人都不得怠慢,偏偏是滇国如今唯一的正主摄政王焱珠,倦怠得仿佛是一个永远睡不醒的美人,一贯横卧在自己月火宫铜雀台大殿的珠宝榻上,好像世间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似的。

    这一切,直到汉朝的两位使者正式来拜访。

    “大汉节度使赵松明,前来拜见殿下。”赵松明走到寝宫前,台阶下,恭敬一礼。

    口头道着大汉的官腔,手上行的礼仪却是一名武者该做的揖,看起来颇为古怪,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

    其实这也难怪,这正史赵松明本身乃是天朝将军徐胜帐下一名武者。

    他因为家学渊源的关系,口才极好,这才能够被派遣过来胜任此次使臣一职,是徐胜麾下真正的心腹。不过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这滇国虽然小,长公主焱珠不光是摄政王,还是当今世道一等一的武学大家,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处于对强者的尊敬,这才行了这般礼节。

    但是,和他完全相反的是那副使徐天裘。

    赵松明还在拜见之时,徐天裘便找了旁边一张座位,一屁股坐下,大摇大摆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在杯壁上,发出清脆但焱珠听来却非常刺耳的声响。

    假寐的焱珠,冷然一笑。

    “区区王者境,不错,如此年纪便已达到,也确实有傲人的本钱。”只一眼,焱珠便看透了徐天裘的修为,言语之中淡然非常,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个王者境,只是大街上的白菜,她卖菜时随便抓了一把般随意。

    “呵呵。”徐天裘轻轻一笑:“长公主殿下,你见过多少我这年纪的王者境?”

    “公子几多年纪?”焱珠漠不经心的问。

    ”三十一!”

    “年少狂士,却不多见。”

    见此情形,焱珠心里转念一想:“这小子,无非仗着自己有些家世罢了。不如问问,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这正史实力与他也相差无几,可为何这身份却相差那么多。”

    一念至此,焱珠便又问道:“本王不理朝会之事,朝中之事,尔等尽管与王女铎娇去说,不用特意拜会与我,送客吧。”

    “王女?铎娇?”徐天裘玩味着说道。

    “怎?”

    “殿下,铎娇王女我已见过,甚是仰慕,奈何她性格直率,不知殿下可否做主……”

    焱珠闻言一下子听出徐天裘的举行,大怒,顿时坐了起来,掀开床帏,走到徐天裘面前,一双漠视天下的深瞳犹如神明般,凝视着徐天裘,道:“你……好大的狗胆,纵然是你们汉朝的皇帝,也不敢如此对本王说话,更何况还敢出言羞辱……”

    “呵呵呵呵呵……汉朝皇帝不过一弱冠小儿,自然不敢这样,但我却敢说。”徐天裘随之站起来,毫不畏惧的迎视焱珠。

    两人修为,犹如天地沟壑之差距。

    但徐天裘的目光,却充满了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傲然。

    “好大的口气。”焱珠冷笑一声,等着他的下一句,若是不满,丝毫不怀疑焱珠一掌轰下,将其覆灭在此的威严。

    “我师尊是罡震玺,我是两百年来,唯一的亲传弟子!皇帝见了都得给七分面子。殿下,这个理由够么?”

    罡震玺?!这个人的名字一出现,

    刹那间,焱珠眼神闪烁,眉宇间五味纷陈,面色极为复杂。传闻此人在一百年前已由界主境晋入神人之境,是一尊极为强大恐怖的存在,但不知又因何消失无踪迹。如今算来,也有八九十年没有他的传闻。

    稍许沉淀心态后,焱珠再次冷笑。

    “我何以相信你不是在此信口雌黄?”

    “早就听闻殿下修行炎火之类的武学,因此此行出使滇国,特意从师尊那讨要了一件宝贝,就是为了此刻献给殿下!”

    徐天裘脱手而出,便是一枚红彤彤犹如贝壳形状的宝物,飞入焱珠之手,顿感炎热无比,一股金石灵气传入经络。

    “此乃炎贝火纹石,从地脉深处所得,非神人不可取,可助殿下修行神功!”徐天裘淡然笑到,他已看出,焱珠手持这枚宝石后内心挣扎动摇,于是又趁胜追击道,“我师尊罡震玺,曾为海国国师,又入汉朝为官,修为高深莫测,早在百年前就已悟透神人之境,消失在朝野之中。而今,又百年过去,定已领悟到天地玄机,武魂之力,成为大汉镇国之强者。当年他的徒子徒孙们,无一不是当世绝顶高手,譬如说,徐胜将军麾下的九头尸鹫,便是徒孙之一,端的是极为厉害!”

    焱珠虽不知道九头尸鹫是谁,但见一旁赵松明虔诚至极的目光,便已经确信,这徐天裘身份确实非凡,极有可能是罡震玺的亲传弟子。否则,又怎能做到随意就送人一块炎贝火纹石这种珍贵之极的宝物。

    焱珠面上,缓缓涌起一丝温和之意。

    “来人,上茶。”焱珠看了眼徐天裘朗声道。

    不久,滇国皇宫最好的茶水便被奉献到了他面前。然而这对于徐天裘来说,也似乎是应得的,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对于他来说,摆在面前的就像是一场买卖。

    “殿下,我说,你侄女铎娇姿容非凡,许配给我如何?我师尊你也应该知道,只需要我说上几句,此事一旦成了,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相信他老人家也愿意为您指点解惑,武学更进一步。”

    焱珠避而不答,过了会儿,呷了口茶道:“王女铎娇,颇为自强,在我滇国之内,受众臣拥戴,难得徐公子有心,这次羊绒之事我便让她陪你去。至于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哈哈哈哈……好,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如此,多谢殿下了。”

    徐天裘说罢,拍拍裤子便与赵松明一同离开了铜雀台。

    ……

    这时,侍卫长珑兮出现在了焱珠身边,为焱珠披上了一件衣服。

    “殿下,这汉史未免也太过张狂了,区区副使焉敢如此,简直目中无人。”

    焱珠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张狂又如何,他是罡震玺的亲传弟子。再说,刚才我接过他投石问路的这块火纹石,便测知此人是天纵之才,天赋不在我之下。铎娇若真嫁给她,就按照祖制剥去继承位吧,这样更好!”

    珑兮虽不知道罡震玺是何人,但长公主所言她却清楚不过。长公主无意让铎娇继承大统,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传令下去,明日让铎娇亲自带人去摘雪羊绒,此事不得有误。”良久后,焱珠忽然道。

    ……

    翌日,一支去采摘羊绒的队伍自皇宫出发,使向了冬岭山。

    在那里,有一支隶属于滇国的部落,那就是冬岭山部落。

    这是整个滇国人数最少也最为贫寒的部落之一,由于海拔很高,地处极寒,常年的风吹日晒让大部分人的皮肤就像秋天的苹果,有着浑然天成的一抹红色。但也正因为如此,此处的人常年生活艰辛,早就了一身强壮身躯。

    远观冬岭群山风景,最远处的地方是天,下面是地。地与天之间是一座座峰顶尖锐的高山。这些高山外形嶙峋,似刀削斧砍而成,峰顶白雪覆盖,一只只山鹰盘旋着,画面悠远而宁静。山下除了一条肉眼可见的河流奔流不息,便只有广袤的草原,许多白色的小点点便是放牧的羊群。

    只是那羊群并非雪羊,而是寻常的家羊。

    行进途中,少离、无涯和汉使及随行军队,骑马而行,浩浩荡荡,足有百余人。铎娇掀开了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满脸都充满了愉悦,这景色令她心旷神怡。至于马车内一角,曦云正在假寐。

    不久之后,一行人马便到了一个圆润的山坡上,这里面布满了栅栏,栅栏里是一座座皮制的帐篷。帐篷有大有小,紧挨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个帐篷王国一样。

    这里就是整个冬岭山部落了,“你们是什么人?”看守栅栏大门的冬岭山战士拦下了众人。

    由于先前并未进行任何通知,此刻忽然前来对方自然十分警觉,在铎娇、少离亮出身份后,众人便受到了族长哈鲁的款待。铎娇早就听闻此人力大无穷,战斗力非常之高,这次见面,果然是个雄狮般威武的猛汉。

    因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不久后便天黑了。

    部落的厨师们一阵手忙脚乱后,拿出了最好的酒与牛羊肉来款待这滇国至高无上的王子王女,以及来自天朝的上使大人。

    夜晚篝火,载歌载舞,是迎接客人的大欢愉时间,徐天裘却又来找铎娇。

    烤火的铎娇眉头微皱,思忖后,便答应了。

    不久,两人一同走在了壮美原野上,远方暗沉好似海上的逶迤巨浪,看不见云舒,又见不得云卷,便是乌黑渐暗中又透着一股洪荒原色。

第三十九章 冬母蚕衣

    天渐渐黑了。

    夜晚的冬玲山脉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座尖耸匍匐的巨兽,强大、原始、荒芜。

    铎娇和徐天裘走在山间路上,山风依旧有些冷。

    这种冷对于徐天裘来说犹如夏日的凉风,还颇为爽人,只是对于铎娇这种修炼巫法的人来说,由于常年的沾染着巫法中的元素,这使得她们的身体会相对较弱,但感应力也会成倍上升,所以,这样寒冷的气候就显得扎骨。

    又一阵风吹了过来,铎娇缩了缩肩,将衣领子裹了裹。

    “汉朝虽然不错,可这塞外风光也是极好……”徐天裘当下脱下了身上的貂裘,转身给铎娇披在了身上。

    铎娇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不过又淡然一笑,感觉暖和了许多,抬眼对徐天裘报以微笑。

    徐天裘悠然洒脱,故作镇定的指了指远方。

    “真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却比不上殿下的姿容。”

    说者有心,徐天裘嘴甜抹蜜,他不相信凭借自己的本事、气度,会掠不到这个少女的芳心。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留在滇国的时间极为有限,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达成自己的目的,也非常不容易。

    再说,徐天裘很明白,眼前这花容月貌的铎娇,自小养尊处优,心高气傲自不必说,只怕没有非常手段,是万万不能投怀送抱的。所以,此刻的徐天裘微微皱眉,若猜不透他的心思,定然不知道他正在思忖如何得手之计。

    铎娇走在前面,她虽不知徐天裘邀约自己出来散步,到底为何,但自从在雍元城中,见识过了汉朝这两位使者后,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至于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她却一时无法确认。因此,走在这犹如山脊般的堤埂上,铎娇轻捏指尖上的那枚戒指,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

    “殿下,我们回去吧,这冬岭山山高风冷,还是帐篷里暖和。”

    徐天裘温柔一笑,他似乎感觉到再这么走下去,无异于浪费有限的时间。

    铎娇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两人并肩朝下方的部落帐篷方向走了去。

    ……

    外面广场上,依旧歌舞升平,好客的族人们对使者随从们也劝起酒来,人们脸上都泛起红晕,醉意非浅。

    奈何徐天裘的执意邀请,铎娇只得随他进入了帐篷,徐天裘娴熟优雅地燃起了小炉灶,切上几片姜,烧起了一壶酒来。

    “饮酒驱寒,最好不过!来,我敬你一杯!”

    酒烧好的时候,徐天裘也给铎娇倒上了一碗。

    “我自幼不胜酒力……抱歉了!”

    铎娇端起酒杯神色有些犹豫,又放了下去。

    徐天裘笑了笑,尴尬的给炉灶里加了柴火,帐篷里温度升高后才觉好了不少。

    “不碍事,殿下,这不是滇国的烈酒,是我汉朝的清酒。我汉朝也有冬天,那时候小楼庭院之外溯雪飘飞,院内青竹绿松上粘着白雪,我们便会在屋子里打开木窗,升起火炉,然后烧上这么一壶酒。一边看雪听风,一边吟诗作赋。这酒我们每人至少要喝小半缸才会醉。酩酊大醉,好生快哉。”徐天裘面带回忆,慢慢说着。

    不得不说,徐天裘说得场景确实很美妙,就连铎娇眼中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天实在冷,铎娇看了徐天裘,又看了看酒,然后小心翼翼端起,抿了一口。

    “气味很香浓,口感很纯正,但酒味却很淡。”铎娇眯了眯眼,不经意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抬眼时目光里满是欣喜。

    言罢,又喝了几口,似乎已经接受了这味道。

    徐天裘也开心,似笑非笑,说着汉朝的美景美事,时不时有小声传出外面。片刻后,酋长哈鲁命人送来了片好的牛羊肉与酱汁。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喝酒有了添头,氛围不再像之前在雍元城那样对立。

    酒过三巡,铎娇面色有些霞光般的绯红,眼神微微迷蒙,显然已有了些醉意。

    徐天裘端起酒盏时微微看了一眼,眼睛一眯,嘴角弧度微微扬起,连忙将酒盏换了一换,然后看着铎娇抿酒的地方,轻轻尝了尝。

    一时间,那少女特有的美妙芬芳入他口中,徐天裘闭上眼,仰着脸,面色销魂而享受。

    真是美妙……

    一时间他也陶醉在这股感觉之中,不知不觉有些醉了——他自然没有看到,在他笑起来的同时,铎娇也笑了,然后铎娇手腕上一枚古朴的镯子亮了亮,光芒转瞬即逝。

    而后,铎娇慢慢放下了端起的酒碗,面上的绯红消失。

    她看着仰着脸满是销魂享受的徐天裘,眼神颇为厌恶。皱了皱眉,目光恢复了清冷。

    铎娇摩挲着腕上的镯子,声音轻柔得如风一般,似有似无。

    “大人……这酒……真好喝……可我怎么感觉有些头晕……”铎娇故意的眉头一蹙,这表情犹如三月之桃花,哪个男人见到都无法遏制自己。她今日之所以愿意与这厮,以散步之借口,便是为了一探这两位使者入滇国的真正目的。想那汉朝地大物博,又何至于为了这区区一件雪羊绒,而以不菲财力来到这里。

    此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没想到,散步的过程,并不曾套出任何话来,再加上此獠又得寸进尺,邀自己前往帐篷内。所以,铎娇虽安排了曦云以作保护,同时自己也暗自防护,以手腕上这件法器手镯汲取了大部分酒力。

    徐天裘并不知道,这铎娇非但是滇国王女,更是滇国圣教的巫女,此时眼睛迷蒙,猪油蒙心,呵呵干笑了两声道:“这是自然,清酒虽无多少酒力,但后劲极大……一旦,一旦饮酒过量便会昏昏欲睡,睡死过去……什么事……都不知道……”

    徐天裘说着,眼睛又睁开了点,突然一下子靠近铎娇面前,目光猛然一睁,放肆的说到:“你这样漂亮、高贵,又是王女,自我第一眼见到你起,便想将你据为己有。你啊……你是我的……谁都别想……”

    说到这里,徐天裘忽然双手按住铎娇的肩膀,那宽大的手掌借着酒劲极为有力,铎娇被捏得直皱眉头。

    “大人,尊使如此放肆,难道不怕我滇国与大汉反目……”铎娇恼羞道,只要这徐天裘再进一步,便会立刻进行反杀。

    “反目?!”徐天裘一下子声音变得有些清楚,吓得铎娇一怔,但随后便举起酒盏站起来哈哈大笑:“反目?小小滇国有何资格说这话?我师尊是罡震玺,是神人高手,我是唯一的亲传弟子。就算是你滇国的摄政王来此也得毕恭毕敬。我告诉你,只要从了我……你则获益匪浅!”

    “尊使真会说笑!”铎娇捋了一下秀发,站起来后,冷冷说。

    她虽不知道罡震玺是谁,但听到神人二字,铎娇也是心中一惊。

    因为,从雍元城到此二百余里,一路走来,那正史赵松明在徐天裘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她都看在眼里,那时她都还觉得奇怪,只认为这个副使一定有很高地位,但没想到的是竟然背景这么深厚。神人的弟子,这个背景必不简单。

    如此一来,她感觉就更加奇怪了。

    “神人弟子,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那你又何故万里迢迢来我滇国?滇国苦寒,我从你眼神便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喜欢这地方。至于雪羊绒,虽然珍贵,可在你眼里也不值一提。汉朝什么没有?怎么会为了这雪羊绒而放弃两成商税?”

    “天果……”徐天裘说。

    “天果?你们是为了天果才来的?”

    “嗯!”

    “到底是什么天果,值得你们如此花费心思?”铎娇面色一僵追问到,要知道铎娇身为巫女,当然知道“天果”是什么东西,对于巫女来说,天果是修行中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当她们感知到法力的存在,便会通过天果将其释放出去。

    她手中戒指便是这种天果原石切割打造,包括腕上的手镯,都是属于低阶的天果。

    简单的说,天果是一种人体操纵法术的介质,天果阶位越高,所能发挥的法诀效果越强。而区别天果的等级,以“眼”来区分,上面有着许多如图案又如文字的符号。这些符号虽然千变万化,但都呈圆态,称之为“眼”。眼越多,天果效力也就越强,需要激发的力量也就越大。

    可以说,巫师想使用巫术,天果是必须存在的。

    一眼天果,两眼天果,三眼天果……三眼之上的品阶天果,举世难求。

    “幽牝天果。”

    徐天裘满不在乎的说完,用玩味的目光看着铎娇,又道:“既然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么,是不是也该到你来服侍我了。”

    “等等,我滇国巫师众多,天果自然也不少,可大汉偌大、偌强,又缘何为了一颗天果费尽周折来滇国?”铎娇继续问到,眼中闪过一丝丝寒芒,不难猜透,这颗天果之中还藏着诸多秘密。只是现在的徐天裘有些有恃无恐,显然得意自身是王者境的实力,完全没有把铎娇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对方越大意,铎娇越有胜算。

    “那我就和你说吧,不过,你也休想逃过今日!”

    徐天裘又饮了一口酒,目光略有不屑更带几分挑衅的说。

    徐天裘终于把所有的都吐露了出来。在不久之前,汉皇帝从骁龙那里得来可靠消息,说发现了武魂宝藏。这武魂是界主境化为神人的必要之物。一个神人,能抵得上一支万人重铁骑,一支万人重铁骑,攻城掠寨所向披靡,就算是人才济济的大汉,所拥有的重铁骑也不过数万人罢了。

    而这枚武魂的隐藏之地,便被绘制在一枚天果之上,这天果又被称之为幽牝天果。

    幽牝天果不在其余任何地方,就在滇国冬岭山部落的山巅之上。

    于是乎,在汉皇帝一番商议之下,这才利用此次商税之事为借口前来滇国,又假以雪羊绒之事来这冬岭山。这人选是汉朝老将徐胜所提供,徐天裘与其苟且,目的就是利用这东西找到武魂,从而晋升为神人,变成和他师傅罡震玺一样强大的存在。

    但很不巧的是,这徐天裘在雍元城,意外相中气质非凡的铎娇,便想据为己有。

    于是,本该亲自去找幽牝天果的他变成了留下来,而本该留下来忽悠住众人的正使赵松明,却变成了去寻找天果的那个。

    “你是说,赵松明已去了冬岭山的山巅,寻找幽牝天果去了!”铎娇有些急促的问,千算万算,这其中果有猫腻,竟会让这些汉人抢先一步,她着实有些等不住了。

    徐天裘悠悠点头,目光陡然变红,“待我们云雨一番之后,你彻底变成我的女人,我便让那赵松明交出这枚天果,让你参悟其中的奥义,如何?”

    铎娇微微冷笑,转而问道,“你为何全盘告诉我,就不怕走漏风声吗?你又可知,那骁龙便是我的……我的。”铎娇停住嘴角,她内心何其振奋,没错,此番听到的骁龙将这幽牝天果的消息,告知汉朝皇帝,竟也参与到了这番事件之中,又如何让她能安静下来。

    想当初,河畔镇,九州洞府,骁龙在石壁上留下拓印武学,铎娇当然立刻推算出,易少丞一定就是这骁龙将军了!

    徐天裘见铎娇面带红润,可口至极,错以为她是心动自己的建议。心想这番异邦女子,国色天香,姿容月貌,如今唾手可得,何其快哉,顿时两只眼睛一眯,又说道:“哈哈,怕,我活到现在还从来不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写。……不对,不对,为何我身体酥麻。”徐天裘猛然觉察出,体内血脉运转不畅,那王者境的气息明显是被一种什么东西压制住了,这一刹那他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即刻变得苍白起来,用手指着酒杯,“酒……酒……酒里有毒……”

    “嗯?”

    铎娇微微一笑,粘手从红唇间撕下一层肉眼无法看见的薄膜,微微一扬,如雪花般微微飘落在案台之上。

    徐天裘这才明白,铎娇下毒之手段,竟是这么隐蔽。自己竟然傻到以喝她沾唇之杯而窃喜,这不是找死,又是为何?

    “汉人常说妇人之心最毒,对极!这是冬母蚕衣,只对男人有效,你只会被麻痹起来任我宰割。”铎娇脸上,仍是那么温和甜美笑容,在徐天裘看来,转瞬间这无疑如同地狱妖妇那般令人憎恶了。

    就见铎娇甩手而出,藏于袖口的护身匕首如灵蛇钻出,化成银线准确命中了徐天裘正前胸。紧接,铎娇面色一寒,右手食指间上的天果戒猛然一亮,所蕴能量形成一道刺眼火线,顿时照亮铎娇这愤然面庞。

    再而,怒发而至,在徐天裘胸前炸裂形成焦糊的一片。

    铎娇既已动手,立刻使用的双管齐下的雷霆手段,确保万无一失。这也是她在滇国雍元皇城的生存经验。

    “啊……”

    伴随这尖锐凄惨的呼救声音,徐天裘应声而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徐天裘摇摇欲坠倒下之际,听到铎娇此番念道,这是诗经之中脍炙人口的一篇,民间的贩夫走卒都会吟唱一两句,是女子思念心爱之人的佳篇。

    只是,铎娇背朝自己,显然这压根就不是为自己而唱。

    又是为谁?

第四十章 替罪

    但徐天裘在倒地之时,剧烈的刺痛让他“啊”一声叫出,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无疑就是一声警钟。

    徐天裘双眼一番白,彻底死了。那火烛案台随着风声,也熄灭了一盏。

    铎娇却微微有些害怕,天气寒冷吐出团团白气。

    因为自身厌恶杀死这样一个人,这不是铎娇会做的事情。

    强者不能惹,强汉更不能惹!

    在宫中这么久,就算脑子糊涂,她也耳濡目染懂得了许多事,此人这么年轻就是王者境的强者,更有一个神人师父,还是大汉朝的使者,这其中利害关系谁都清楚。

    然而事已至此,一害既除,铎娇还得马上去阻拦正史赵松明,一刻都耽误不得!

    想罢,铎娇闪身出了帐篷,却发现帐篷外有人,呼呼风声中,竟是少离王看来的惊恐眼神。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太大,我怎能不知晓?姐姐……姐姐……你做该做的事情去吧,小心安全,我替你收拾后面之事。”少离想明白后,压低声音到,尽管早已猜到里面发生的事情,但若未亲眼见到,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向来办事妥当的姐姐,竟会亲手刺杀了大汉朝的尊使。

    打虎亲兄弟,铎娇察觉少离目光中带着鼓舞之色,感激的点点头,随后飞纵而走。

    ……

    方才铎娇刚走,躺在地上徐天裘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满是阴毒狠厉。

    “臭娘们……”

    他咬牙切齿道,一下撕开衣服露出了胸膛,但见心口之上的护心镜破碎,一柄匕首没入其中一半。

    铎娇这护身的匕首是青海翼送的神兵利器,但他这护心镜也是罡震玺送给他爱徒徐天裘的好东西。

    这一射,护心镜破碎,匕首也弯钝了。

    只是盾胜于矛,匕首虽没入胸口,却离心脏还有一段距离。那巫术火焰,同样也射在护心镜上,因此作用被抵消了七八成。

    徐天裘此番没少吃苦,皮肉外翻,又有炎火炙烤,疼的眼泪直冒。他从地上爬起,咬着牙握住了匕首,艰难地朝外一点点拔。

    王者境的生命和其强大,不伤心脏便不是致命伤。

    只是虽然不是致命伤,想要拔出来也很艰难。

    就在这时候,一道冰凉之感落在了他脖子上,徐天裘的身体僵住,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滑落,他想要转过头去,但剑刃又紧了紧,他只能不动。

    他知道,这个人没有立刻杀他,必然是有话要说。

    “区区汉人,不过是条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对我姐姐染指。”

    “你是王子少离?!”徐天裘一惊,缓缓回头,看到一张俊逸无比的面孔。才想起这是前日在雍元城朝会之上,安静坐于王位的滇国王子,他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这个。

    “声音给我小一点,一旦把广场上那些汉朝随兵叫来,可就不好了。”少离淡淡道。

    徐天裘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他心思极为聪慧,虽然重伤,却又旋即想到如今滇国的形式,转瞬之间心思如闪电,想过千万。

    艰难笑了笑,徐天裘道:“殿下是想寻求帮助吧?也难怪。按照我们汉人习惯,继承王位的怎么也应当是皇子,女流之辈摄政,一向都是禁忌。但是你们滇国就奇怪了,摄政王是女流之辈不说,就连当朝说话的都是公主,我若是你,都不知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的面子往哪里搁。”

    “哼哼。”少离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这也无疑证明,徐天裘这番话说道七寸之上,徐天裘得以继续说了下去。

    “殿下,你是聪明人,只要不杀我,且与焱珠长公主一样,答应将你姐姐嫁与我,我便借汉朝之力帮你扫除障碍,无论是你姑姑也好,还是其余也罢,然后么……你便是新一任滇王,这滇国你说了算。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借你大汉重装铁骑,助你征战四野,如何?”徐天裘一边说一边暗暗蓄力。

    “真的?”少离声音有些颤,连忙问道。

    徐天裘从少离眼神中看出一丝丝心动,嘴角上扬道:“这是自然,我徐天裘好歹是堂堂王者境高手,是神人弟子,岂会骗你?”

    “好。”

    少离痛快回答。

    徐天裘脸色一喜,就在他觉得少离王放松警惕意欲反击之际,下一刻便觉脖子一凉,他看着眼前的景物在旋转……

    噗通,徐天裘的脑袋落地,鲜血从脖腔中飞出,喷溅了半个帐篷。

    “混帐东西,死不足惜,到了这种地步,还想贪图我姐姐美色,呸!”少离一甩手中剑,剑刃落地斜插入地面,他朝尸体吐了一口唾沫,白俊的脸上满是厌恶与不屑,甚至有些狰狞。

    就在他想要走的时候,帐篷哗啦一声打开,又有两人闯入。

    “啊?殿下,你……”

    哈鲁瞪大了双眼看着帐篷内的情形,在他的身旁是无涯。

    两人方才听到些许动静赶过来,见此场景,哈鲁和无涯都是瞬间懵了。

    少离阴沉着脸,道,“这是姐姐动手在先,我替她料理后面之事。容我歇一下……”正要吩咐哈鲁处理这边血溅之状态,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这是大汉随兵来了!”哈鲁掀开门帘看了一眼,面色急起来,“连我都能听到风声中的那一声惨叫,他们又缘何听不出来?”

    擅杀大汉使节,必然引发战争!若是被大汉随兵看到这情形,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严重之至。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随兵速度很快,几个呼吸便已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是师妹所为?”无涯表现的有些不信,在他眼中的铎娇是多么天真无邪,又岂会真的对这人下手?不过,这会儿是没心情再细想,眼看着大汉随兵到来,这时候无涯忽然一步向前,将那插在地上染血的剑握在手中,一脚踩踏在落地的头颅之上,骂道:“该死……”

    哗啦一声,帐篷再次被打开,随军冲了进来,所见之物触目惊心。

    酒,尸体,血,剑,尸体,脑袋,还有……凶手!

    看到这样情形的随军统领自然愤怒,但却非常理智,他一眼扫过凶手也就是那个红发少年,看着满脸惊诧的哈鲁,最终目光落在了王子少离身上,准确地说,是少离的衣角上,那里粘着几点血斑。

    就在这统领开口询问之时,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红发少年忽然出剑,一招朝他刺来。

    虽然这剑招老辣,力道也极强,可是这统领修为极高,经验老辣,一把便抓住了这剑。

    随后,无涯连人带剑被那么一拽,拉到了身前,统领一掌便将无涯脖子捏住按在了地上。

    “好你个蛮子!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来!简直人神共愤!幸好统领手段高强,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徐使者?”

    少离一眼看出,无涯这瘪犊子定是对姐姐心有好感,不愿意因此牵连铎娇,而故意为之,所以他立刻见机行事,摘下了无涯手中的剑,指着他鼻子大骂。

    这统领被这先入为主的一混淆,顿时觉得那里不对劲,但细想后还是一挥手,吩咐人将无涯压了下去,再将徐天裘的尸体收了起来。

    “只怕,此间没这么简单啊!”

    统领悠悠想到,却忽略了一点,当无涯被押着走过少离身边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无涯目露感激,而少离则是微微颔首。

    ……

    大山是雄鹰的家,雄鹰是冬岭山的守护者。

    在滇国历来的传说之中,又以雄鹰最为甚。对于冬岭山部落来说,雄鹰是最为神圣的存在。整个冬岭山部落的图腾便汇刻着雄鹰。而在冬岭山之之巅,终日雄鹰盘旋——这也是滇国与部落的圣地。

    月光洁白,诸天之上,湛蓝纯净,那皎洁月光从天洒落,遍布在山巅的皑皑白雪,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详。

    此刻,使者赵松明跪在这巅峰之上,双手张开仰面向天。

    月光洒落在他这宛如松皮的老脸上,显得一片虔诚而又古旧。

    在他的身前摆这一只黄金火盆,火盆上镶满了各种宝石与携带圈状纹路的古朴石头,这些石头便是天果。火盆里面堆满了沉香。随着他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火盆上的宝石也亮了起来,然后沉香陡然间燃起了蓝色火焰。这些蓝色火焰并未升腾而起,而是化为了丝丝缕缕,注入到了那些天果之中。

    片刻后,所有天果亮了起来,整个火盆爆涌出了一圈蓝色光华,扩相了四周。

    远远望去,就像是那雪白的山巅之上,荡起了一圈蓝色涟漪。

    赵松明口头的咒语还在继续,直至良久过后,一声嘹亮的鹰啸响起,一道巨大的黑影扑过了天上的明月朝山巅冲来,最终落在了火盆上方。

    赵松明停止念动,睁开眼,眼神蓦然一凝。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头巨鹰,这头巨鹰全身腐烂,羽毛之下就是骨骼,那腐烂了一半的鹰头之中,隐隐还有一股腐败至极的尘封之息,一团绿火正在眼窝中燃烧。

    火盆里,所有沉香燃起的蓝色火焰,纷纷涌入了这腐烂巨鹰口中。

    透过这眼窝中的火焰,赵松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鹰之颅骨中,那是一块有着六道白色圆圈纹路的黑色椭圆石头,正散发着浓烈的能量——幽牝天果。

    他面色一喜,暗暗自语,同时把手伸了过去,顺着这既温顺又无比邪恶的大鸟眼窝朝里面抓去,也越来越接近那块六眼天果——幽牝天果。

    由于受到某种禁忌咒语的影响,又有大量普通品阶的天果供奉,巨鸟呆若木鸡,只知一味的进食。

    “圣鹰食腐之寒……鹰之祖,你果然出现了,依照秘法召唤,这一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刻,突然出现一人,赵松明伸出去的手一僵,回头看到那人越走越近,便是纤瘦清丽的滇国王女——铎娇。

第四十一章 幽牝天果

    月色幽寒,冬岭巅峰上疾风吹迟,声音呜咽绵绵,好像一首苍古曲子,却不知谁人所唱,又为谁抹平胸中这难掩的惆怅。

    山巅之上,枯石如珊,半腐的骷髅雄鹰如鬼魅般耸立,提及巨大超过巨象,那深邃幽幽的眼窝中,两团油绿的火焰燃烧。

    这便是冬岭山的传说,食腐之寒,那是不知多少年前便存在于此的强大存在,是鹰中之鹰,雄中之雄。这传说中的生物,因为非常强大和许多古老让人称颂的经历,它也成为冬岭山族民的信仰。

    雄鹰不死,信仰不灭!

    而又有谁能想到,寻找到武魂的关键便存在于此。

    听到铎娇的声音的赵松明并没有回头,而是速度手段极快地一把插入骷髅眼中,又迅速抽回了手,这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他悄无声息地把这东西塞在了怀中。

    夜色好,速度快。

    既然唾手可得,又岂会半途而废。

    然而,这食腐之寒在没了这样东西之后,眼窝中的火焰便消失了,庞大巨大的身躯忽然间涣散,只听得哗啦一声便散落得支离破碎,随后在如刀夜风中被吹卷掉。

    羽毛归天空,骸骨归山涧,灵魂且随风,这是雄鹰的最好归宿。

    “尊使,麻烦你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赵松明面色一怔,摇头道:“王女,此地风大,老朽这把骨头吃不消,恕不奉陪。”

    这时候,当突然又把冰冷冷的剑锋悄然架在了他脖子上,赵松明的脚步顿时停下,整个人神色震颤。

    “尊使一定没想到这小小地方,还有第三人吧。”

    赵松明头微微倾斜朝铎娇看去,那月光下,少女背对着他,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月,身上自然散发出了一种无上尊贵气概,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恍然。

    这感觉一闪即逝。

    “没想到殿下藏得这么深,身边还有一位王者境保护,呵呵,也难怪,素来听闻姑侄不合,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不合的程度,需要这种大高手保护。”赵松明讪笑一二,关键时候仍不忘离间一下焱珠长公主与铎娇之间的关系。当他将东西从怀中缓缓拿了出来,好像是一道风从他手中拂过,再看时那手中的东西已经不在手上了。

    “师叔,把赵大人押下去好生看待。”

    铎娇说罢,转过头去,那制住赵松明的自然不是别人,是她的师叔曦云。

    不过,赵松明毕竟实力太低,对滇国的了解也不是那么透彻,这曦云压根不是什么王者境高手,而是作为鹤幽神教的大佬之一青海翼的师妹,她对巫法的理解完全超过了铎娇。

    赵松明还以为她是什么王者境高手。

    若论,曦云的实力,又比王者境更胜一筹。

    曦云与铎娇隔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曦云低头看了一眼这枚幽牝天果,说实话还真是有些心动,道,“小家伙,此物珍贵无比,你可要保护好了。其上花纹蕴藏一股巫法奥义,你可以好好参悟,说不准还有什么心得呢!”

    玉指一抖,一道散发着又有光芒的事物便从手中射出,铎娇稳稳抓在了手中。

    “多谢师叔指教!”

    “什么,这上面还有秘密?”赵松明闻言不解,此时曦云在赵松明身上疾点几下,赵松明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曦云拖着赵松明的身体,对,就是拖,她像一个屠夫拖着一条死狗一般,渐行渐远。这样子真是酷毙,连铎娇也都感慨无比。

    铎娇低头看着手上的石头,这东西果然就和徐天裘说的一样,是一颗六眼天果。不过这颗六眼天果很奇特,且不说颜色不是寻常的黑白,而是青幽之色。

    另外,这颗天果上的眼状纹路,也并不是有序排列,比较错乱,眼与眼之间,又以手绘而成,线条连接,看上去十分像地图。

    “这幽牝天果的纹理果然不一样,师傅也说过,品阶高级的天果,纹理中蕴藏着一股先天意境。”

    铎娇掂了掂这颗天果,暗暗感慨眼下自己的巫法境界还是太低了,并不能立刻从这枚幽牝天果上找到玄奥之处。

    “天果是我们巫师必备之物,不若……我以魂力催动。”

    随着身上的魂力,自然涌入,旋即天果上的六只眼状纹路一眼接着一眼亮起,直到最后一眼亮起时,整块石头暴亮,一朵朵青色的魂火在眼上燃烧而起,脱离石头,最终汇聚到了一起,化为浓浓的青色一团。

    这团光芒逐渐增长,扭动,变形,一只巨鹰的形象出现在手掌之上,与那食腐之寒极其相似。

    “原来如此。”铎娇散掉了力量,这巨鹰也自然随风消散,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层。

    这枚天果对她身体的消耗实在有点大,要不是她真正的实力并不止于墨袍,否则绝无法驱动这块六眼天果。通过此举,她也知道想要挖掘出这天果中的全部秘密,恐怕还要再等些时日。

    ……

    赵松明被收押,徐天裘被杀,连同这群大汉随军们,也与酋长哈鲁的卫队对峙了起来。铎娇与那统帅密谈半天,以绝不伤害赵松明作为保证,对峙才稍稍缓解,但双方早已不再信任。

    这位随军统帅,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只好同意铎娇的建议,一定会给汉朝皇帝一个妥善的交代。

    但是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到了第二天,关于冬岭山之行匆匆结束的所有消息都传入了滇国雍元,各种小道消息在滇国坊间流传。

    赵松明和徐天裘就算做的再过分,背后都是大汉,偌大的汉朝先后灭掉诸多强敌,其威严不容置疑。。

    滇国朝臣在翌日朝会上个个沉默,心情格外的忐忑。

    就连焱珠长公主,也密令珑兮调查事情始末。她现在最为担心的,倒不是汉朝的愤怒,而是——罡震玺的怒火!

    因此,长公主甚至亲自来到监牢,见了一眼赵松明。

    至于知道所有事情的赵松明,虽然面若死灰,却也浑然不惧。

    滇国最后肯定是不敢杀他的,一旦杀了那就是两国交战的问题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回到汉朝之后,该如何交待。

    一想到这里,赵松明的心怎一个苦字了得。

    但赵松明更明白,铎娇与焱珠并不和睦,关于这枚幽牝天果铎娇所知的秘密太多,如果再从自己嘴里流到焱珠那边,虽然会搅乱滇国的某种格局。但眼下还是自保为上,绝不能两面树敌。

    如今,就算面对的是长公主焱珠,也只能三缄其口,绝不能再说半个字了。

    苦啊,他都怀疑身体里那颗陈年老胆破掉了,老嘴里都是苦味……

    “未想,这两人假借去摘雪羊绒之名,行那不归之事,妄图窥探我滇国秘宝。尊使赵大人,这也是无意为之,奉命而来,希望诸位大人还是多多商议,该如何将此事呈明汉朝,既不得罪汉室显贵,也不要……让我国白吃这个哑巴亏。但更不能……不清不白,由我滇国承担这一切责任。”

    朝堂上,铎娇淡淡几句话,将所有事情经过大概说了出来。言语之中将天果等必要事情给模糊盖去,又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诸位,不妨都发表一下高见吧!”

    铎娇又道。

    摆在面前的,无非就是释放汉使、说明因果以及如何道歉汉国这三点。但在场的大臣都清楚,想要提供解决之道,必会有损滇国皇族的威严。对方可是强汉,上国天朝啊!

    朝廷上沉默片刻,有个青年臣子微微一拜,道:“殿下,杀了副使节的犯人,自然要定斩不饶,否则如何给天朝交代。不若我等……让赵尊使带那烦人无涯,回到洛阳城覆命!”

    “喔?这是就你的解决之道?”

    铎娇冷哼着反问,谁都听得出这是要爆发的前奏了。

    笑话,想要带无涯走,那是不可能的。再说铎娇才是杀徐天裘之人,你们这是要斩她么?顿时,铎娇额头上生出三道黑线,努力的克制着不爆发出来!

    不过没等她说话,倒是有人先拍案而起,怒声大骂了起来。

    “混帐东西!!”

    原本温和的少离突然勃然大怒,就像一头温顺的兔子突然愤怒起来。

    “此事错不在我滇国,那无涯虽只是一个寻常侍卫,却是查明此事的有功之人。你非但没要上奏折说嘉奖不说,还想落井下石?长此以往,我滇国又有何人敢充当勇士,戌我边关!是废物,你是废物啊!”

    那臣子却想不到为何这番实在话,会惊动少离王。浑身如筛糠一般,隐隐有股尿意快要失控了!

    要怪,就怪这事中原委,少离王也参加其中,算是杀死徐天裘的主犯之一,无涯又顶罪了,尔等还想怎样?

    “启禀殿下,臣,有话要说。”

    少离一看说话的是文大人,眼睛斜睨过了姐姐铎娇,主动退回座位,没有再说话。

    “文大人请说。”铎娇松口气。这个文大人向来都是自己的喉舌。

    “两位殿下。”文大人对着少离拜了拜,继续道:“此事有重有轻。重的是,这两位使臣都是汉臣,背后是天朝,若妄动怕惹兵祸。但如今木已成舟,若不能给汉朝一个交代,怕接下来的事情难办。可反过来说,此事影响之大怕不久后便会举国皆知,瞒是瞒不住的,不过无论是为了给汉朝一个交代,还是为了振作我滇国,杀与赏都不合情理。”

    顿了顿,铎娇看向少离,让他表态。

    少离道:“文大人有何高见?”

    “不如便这样做,殿下看如何,让此人以勇士之名,介入年底的阿泰甄选,一旦赢了,便赦免其罪名,这也说明,此子是个英雄。若是输了,便将其充军作为惩罚。”

    所谓的阿泰,便是勇士的谐音。在滇国,阿泰是滇国男人们的至高荣耀三十岁以下武者,皆有资格报名参加数年一次的阿泰选拔赛,这就像汉朝的殿前比武一样,当年骁龙夺得头魁,因此获得封赏。在滇国也同样如此。

    但滇国的阿泰的权利却更大,一些优秀的阿泰凭借战功,甚至可以有资格申请自立新的部落。

    大汉所说的边蛮之地,民风彪悍,便是因为这种王国制度与规定。而阿泰却是一茬又一茬,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文大人不亏是我朝中股肱之臣,所言极是,准!”

    这种做法,恰好正中铎娇与少离下怀,被当朝应允。

    只是在朝会结束后,被释放的赵松明不经意间看到了王女铎娇正在看他,他道了声歉之后,便召集着人马连忙告辞。

    废话,这滇国,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就算能带下去,这张老脸也搁不住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皇宫之外,随军统领一见赵松明神色不定匆忙走来,连忙迎上前。

    赵松明紧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没好声好气道:“还能怎么办。”

    话毕,一甩袖子,举步往前。

    随军统领连忙跟了上去,言下之意他已明白,只能班师回朝。

    赵松明也是人老成精,心知这事情里里外外已经无法交代,徐天裘徐大少的尸体就躺在队伍的马车之中,死的不能再死。

    “对,这都是这帮滇蛮子的错,罪不在我!待我这一路仔细思量,一定要安全脱身啊,对,我要找徐胜老将军,也只有他才能救我呀。”

    赵松明想到这里,似乎已经定下了主意知道怎么办了。

    如今只要回去,由老将军徐胜禀告,想必陛下多半会派大军前来踏平滇国。自己还有一些生机。

    只是,赵松明压根就没考虑到,他回到汉朝也是个死,这主要是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那幽牝天果对于汉朝皇帝的价值,而此事牵动秘密太大,那神人宝藏莫说是徐胜、汉皇,就连罡震玺那样达到神人境的超级强者,也会生出觊觎之心。

    此间事,到现在为止,在整个滇国,也只有从徐天裘那得知秘密的铎娇一人。

    随军统领一听赵松明要回去,连忙吩咐了人备好马车。

    “大人,请。”

    “嗯?”赵松明如今归心似箭,一看车队已备好,连忙上去,但是一条腿刚跨上,另外一条腿便不动了。

第四十二章 水陆并济

    “大人怎么了?”随军统领问道。

    朝会结束时,王女铎娇那看着他匆匆一瞥的目光忽然浮现他脑海,不知为何,赵松明背上一阵冷汗涔涔。

    “不行,不能走陆路。”赵松明心中当机立断。

    赵松明不是庸人,相反,口才极好之外,脑子也出奇灵活。

    这一刻的他忽然惊醒了起来。自己想到了回去将这事上奏,那么那王女铎娇呢?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凌厉果决,几番交锋下来他都完败,无论口才还是心智都远远胜过他,甚至远超出了她那一张美妙略带稚嫩的面皮子年纪了。

    赵松明脑海中冒出一个惊讶的想法。

    “对了,徐天裘绝不是那个红毛蛮子杀的,难道是她……”

    赵松明猛地警醒,那红毛蛮子他也见过,至多上流宗师级的势力,即便是随军统领喝醉了,一只手都能把他拿下,更何况是王者境的徐天裘?

    也就是说,红毛蛮子不过是个替罪羊,真正凶手是看似娇弱柔美的王女铎娇!

    “一定就是她!”

    赵松明额头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已经能够肯定了,而且徐天裘在出事前就与他说过计划,说要拿下此女作为禁脔,结果到头来徐天裘出事,看起来所有秘密已经被她得到,甚至知道的更多,所以才赶到山巅来反制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出这一切……

    这个女娃子实在太恐怖了,娇弱柔嫩的外表,不喜不悲稚嫩的脸,话不多,但一旦出手好像电闪雷鸣,眨眼之间捏住了自己的七寸,一步一步,每每行至要害她就恰巧出现。多年来做事做人的经验告诉赵松明,这绝非巧合。

    “大人?!您怎么了?大人!”

    随军统领见赵松明保持那一半上车的姿势不动良久,神情呆滞,全身大汗出小汗,很快所有衣服都湿掉了,仿佛当头一盆大水把他浇了个透,心中当下吃惊不小。

    “没事。”赵松明被随军统领晃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大人要不暂且休息……”

    “你,给我听着。”赵松明抓着随军统领肩膀盯着他说道:“一会儿就这么做……”

    耳语几句,随军统领惊讶非常。

    “可是大人,如此做的话也太远了,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就这么去办。铎娇必有亡我之心。”

    言罢,赵松明钻入了马车。随军统领一咬牙,便吩咐了下去。很快,大汉使节的车队便出发了,车子到了城外许久之后,队伍里出来了许多滇国平民服饰的人,这些人朝着滇国皇城重新走回去。

    至于那使节队伍,则浩浩荡荡地朝大汉方向的官道驰骋而去。

    ……

    滇国皇宫,王女铎娇书房。

    曦云来到了铎娇面前,此时的铎娇正端详这手中的幽牝天果,脑海中回想着徐天裘的话——这幽牝天果可是藏着神人武墓的地图啊。

    她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个名堂。

    曦云只道这是铎娇在领悟其中的巫法奥妙,却不知还有这更深的一层秘密。

    “怎么了?”铎娇没有抬头。

    “赵松明跑了。”曦云道。

    “嗯。”铎娇应了一声。

    “你就不怕么?”曦云有些急了。

    “怕……什么?”

    “赵松明一旦回到汉朝,这边秘密便会被坐实,到时候便不是囚禁使节,擅杀副使,天朝一旦怪罪下来,怕是要以这个名头来兵戈相见。”曦云挑明了说道。

    在皇宫中呆这么久,曦云见了不少事情,这种情况下,铎娇还会如此沉稳,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师叔你放心,大汉不会为两个使节动怒,即便他们背后势力再深。能动怒的也只是为了这个。”铎娇将幽牝天果收了回去。接着道:“赵松明是老狐狸,但我大滇国最擅长的便是狩猎。先让他跑一会儿。”

    “可是那是大汉轻骑,速度极快……”

    铎娇摆摆手道:“现在无论如何跑,他都还在滇国境内,若是此时动手,麻烦还会更多。在汉朝与我滇国之间有一段空地,此处作为两国缓冲之地便没纳入双方地图之中。”

    “这么说你已经……”

    “嗯,所以说,他跑得快,也只是会死的更快罢了。”铎娇扔下笔头,站起来负手立于窗口眺望远方,这单薄的背影,此时此刻曦云竟然看得呆了。

    这一切……竟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是为何,她看那背影总觉得比当年的滇王一般无二。

    原来不知何时起,那时候孤零零的少女,由小及大,如今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雄鹰了。

    回想起在朝堂上,赵松明的服软,文大人的建议,甚至乃至少离王要救无涯而发出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就这么一步步,好像都落在了少女柔嫩小巧的手掌之中。

    “那么,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想如何安排你师兄?”这是曦云最后好奇的一点。

    “当然是为选拔为阿泰的事修炼了。”少女淡淡道。

    “阿泰选拔高手众多,凭借他现在五品宗师的实力还太过稚嫩,唉……我再帮你一把,他人呢?”

    少女回过头来,巧笑嫣然道:“多谢师叔,不过……现在还不成,师兄还在做事。”

    “做事?”

    “嗯,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比阿泰选拔还重要?”

    “重要得多。”

    ……

    在赵松明的马车队伍出发后许久,一列数十人滇国轻骑急烈烈地出了皇城,铁蹄打起地面无数灰尘,惹得无数行人退避三舍。

    “这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百姓们好奇这轻骑飞出城的原因,在轻骑走后良久都在讨论。

    隐藏在人群中、几个戴着斗笠的普通百姓对视了一眼,继续朝城南前行。

    为首的一人看着那轻骑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果不出其然的神色。

    “这群滇国骑兵已经开始追击统领那边了,还好,还好啊,若非老夫算得及时,只怕还这要折在她手里。”

    这人正是赵松明,他眼中一闪即过怨毒和侥幸并存的眼神。随后压低帽檐,与几个心腹匆匆赶路。

    ……

    午时过后,天气便不那么炽热。

    这时候太阳开始西下,温度下降得也极为快。直到未时末申时初,天开始暗的很快。

    这大汉外的风光与关内截然不同,风声尤为凛冽,君不见,秋风如刀,满嘴含砂,弦月伴酒一壶饮,这一列快马逐在这片平地之上,背着慢慢落下的大日朝东去。

    行了良久,到了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下,领头之人一勒缰绳竖手,身后轻骑纷纷停下。这列人马绕到了风化岩的后面,开始喝水吃干粮休息。

    这一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舍了马车的随军统领等人。先前,赵松明突然要求兵分两路,便是为了从这滇国分而行之逃出去,只待到了汉朝王土之上,一定要把这些日受的窝囊气败千倍百的讨回来。

    “老大,这赶得也太急了吧,兄弟们都累,再说马匹快要废了,不如休息一晚再前行?”

    随军统领看了这人一眼,冷冷道:“要命还是要休息?”

    这名随军一听,连忙明白当下处境,当即不再言语。

    修整完后,随军统领一挥手,所有人再次飞身上马奔驰。

    “照这样的速度,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出滇国边境了,届时一切情况也会好上许多。等冲过了中间那片空白地带,就能看到大汉边关,有了那里的兄弟接引,这才安全。”随军统领一边驰骋一边这样想到。

    “老大不好了!后面有追兵!”就在这时候,身旁随军喊了起来。

    随军统领朝后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随其眼神望去便能看到,约莫三十个人正在朝他这里赶来。

    “单马!加速!”

    随军统领经验老道,一看这幅情形当即下令,所有人立刻舍弃了身旁的备马,一抽马鞭飞驰了出去。

    但是那一队骑兵仿佛早料到了如此,一个个口中发着怪声,也催起了战马来。

    太阳渐渐西斜,凄风烈嚎,在太阳下边刚沾到最西的地面时,大汉随军也刚好冲到了无人带的中央,那一队追来的人马也正好把随军给截住。

    这些人全部闷着面,只露出森森眼睛在外。

    “我们是大汉随军,你们是什么人?”被拦下了,随军统领也浑然不惧说道。

    “狡猾的汉人,我说怎么追不上呢,原来不光是轻骑,还有备马。”拦截轻骑队伍的领头人冷哼一声不屑道。

第四十三章 猴又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是个傻子都知道,是敌非友。

    这三十人的追兵异常凶悍,截住了上百人,风突然加大掀起滚滚沙尘,同时所有人亮出了弯刀,金属摩擦的声音,以及衣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紧接着,便是无数铿锵之声和惨呼、刀子划破衣甲、血液喷溅之声。

    最后一刀落下时,随军统领头颅飞起,然而他最后一招也将围攻之人的领袖面罩给劈开。那滚在地上的头颅正好看着杀了他的人,睁大的眼睛满是惊骇与诧异,似乎是怎么也没想到,杀了他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人——冬岭山部落族长哈鲁。

    没错,就是哈鲁,在事发前几些天,他们还围着篝火烤羊肉喝烈酒,称兄道弟,歌颂着冬岭山的风光壮美。

    哈鲁还和他吹嘘,说自己以前是滇国的阿泰,年轻时骁勇善战,自己部落的骑兵人数虽然少,却精良强悍,深得先王信任,若不是犯了错也不会从朝中退下。喝了烈酒的他便嘲笑哈鲁吹牛,说如果在汉朝,这样的悍将肯定会被委以重任,又怎么会被贬谪?小小的滇国,果然很复杂。

    只是这统领并不知道,哈鲁退下不是贬谪,而是在先王死后,他不愿附随长公主焱珠,故而做了类似汉人告老还乡的选择。

    当所有随军被杀,所有的风沙也正好停止,一切犹如天意。

    地面上残肢血染,幽暗如镀银霜,显得格外的凄寒。

    “族长,情况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哈鲁问道。

    “这支队伍有两百人,如今这里才约莫一百人,剩下一百人去哪儿了?而且,殿下指名道姓要的那个老头也不在这里。”

    哈鲁一拍额头,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每个人都有两匹马了,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如此……不好,这群草皮子上的野狐狸竟然用了这样诡计,咱们赶快往回跑,他们怕是绕远路了!你们几个留下,收拾收拾,好好葬了这些汉子。”哈鲁连忙飞身上了马,带着剩余的二十人往回赶。

    哈鲁一勒缰绳,连忙带人往回赶,可在路过皇城时,又被铎娇的人给拦下来。

    “殿下这是何意?”

    哈鲁不解。

    ……

    几日后的夜,阴云蔽月。

    一行人匆匆来到了毗邻太阳河畔的某一处渡口,这里风景如画,停靠着有一艘民用大船。

    为首之人掀开了兜帽,在黑夜中露出了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松明。

    看到这船,赵松明并没有松口气,直到所有人登上了船只,船只又在流水中荡漾起来,站在船头的赵松明这才松口气。

    一个走陆路,一个走水路,方向又相悖。只要顺利而下,何其快哉?。

    “如此,那王女无论怎么追,最终都会扑空。”

    赵松明脸上露出了笑,这种笑很得意。

    的确,在他这样的打算之下,没人会猜得到他一开始就准备了绕水路,原路返回的随军不过是诱饵。而这个诱饵,在减少人数之后又是双马换乘,速度更快,就算尽力追击,也根本追不上。

    如此分行,一下便保证了整支队伍所有人安全归汉,到时候添油加醋一说,自己功过相抵,情况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捞点功劳……

    砰——

    忽然间,船剧烈晃动了两下,赵松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赵松明站起来问道。

    “啊……”一声刺耳的惨叫在这大晚上骤然响起。

    赵松明变了脸色,连忙冲了出去,但当他到达甲板上时,整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望眼所及,甲板上鲜血与随军尸体横流,一道道黑色影子拄着长矛站在尸体前,在这无风阴云蔽月的黑夜,看起来犹如一尊尊微小的魔神。

    “你们是什么人?!”

    恰时,阴云散去,月光照落在甲板上,让他看清了这这些杀害了随军的凶手——身形不算大,模样如同猴子,略微有些佝偻的身体上披满了长矛,一双双眼睛森冷,修长的手握着长矛。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鬼!”

    赵松明一阵惊悚,但管你是人是鬼还是怪物,这些都得死,因为他得活下去。

    脚尖一挑,地面的长枪便被挑入手中。

    就在此时,这些怪物都散了开来,红发魁梧的少年从中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

    一瞬之间,赵松明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当这一头红发的魁梧少年从怪物让开的道中走了出来,手执长枪,毫无表情的脸看着赵松明,最后伸手一指。

    “来得好。”赵松明手中长枪一拧,冲了出去。

    杀!

    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无涯在雍元皇庭虽然隐藏得很深,但真正实力是一品大宗师,而他要面对的是已晋升王者境多年的赵松明。赵松明又从军多年,实战经验老辣,只一出手动作便没多余的,直取无涯心口要害。

    无涯纵然灵巧躲过,却也直落下风。

    一百回合后,无涯一身衣物已经破碎,浑身鲜血淋漓,却越战越勇。

    平日里所教、所学,他在此刻都淋漓尽致地在运用着,那一枪一式也在身体伤痕不断增加的过程中,变得纯熟与融会贯通。

    终于,五位师傅所传授的本领,在第二百回合时,与他的如龙枪决融汇在一起。

    步法、身法、腰力、臂力、腕力、指力——在这一刻水到渠成贯通在一起,化为了手中长枪的平凡一刺。

    这一刺,平凡无奇,但却凝集了他全身所有的力量与技巧。

    赵松明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觉这小子还有点料,没想到这么难缠,在这一刺刺来时,他借着王者境的力道随意一挡。

    啪!

    无涯的枪尖点在赵松明枪杆上,长枪当即断裂,那冰冷平凡的枪势头不减,继续朝赵松明胸口刺去。

    “小看了你!”

    赵松明神色一怔,他从未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连忙扭转身体一动,避开了要害。但听得嗤的一声,无涯的长枪刹那洞穿了赵松明的身体。

    又“嗤”一声,无涯收回带着血线的长枪,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之意,当然,这喜悦仅仅是因为解开内心对于武学的某处疑惑。

    赵松明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避开了要害,这点上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至于受伤,那是家常便饭。想当年,纵马驰骋,身上刀枪剑伤不下二十处。还不照样金戈铁马,风火雷电驰骋在外?

    当下,赵松明手在身上点了两下,以点穴之法封住了伤口流血,虽然这样做同样会导致他封住穴位,元阳纯力无法流畅发挥。

    不过,对付这小子,却是绰绰有余了。

    “来吧!”赵松明身躯一震,上半身衣服支离破碎,裸露的躯体上肌肉虬结。

    谁能想到这个瘦弱、老态龙钟的老头子,竟然还有这样一幅强大躯体?

    无涯这时候却将长枪一甩,插入了船头。

    “怎么?放弃了?哈哈哈哈!这就对了!老夫再差也是王者境,还会怕你这个才入宗师未久的小娃娃?哈哈哈哈……”

    无涯转过身去,口中发出一些怪声,紧接着,那些原本伫立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怪物们纷纷围了起来,将赵松明包围。

    赵松明吃了一惊,旋即笑了:“你觉得凭借这些未开化的畜生也能杀死我?老夫可是王者境!”

    心态调整后,赵松明回复到一副怡然之态!

    言罢,赵松明攻势再起,朝着其中一头怪物杀了过去。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头怪物果断后撤,一旁的怪物有条不紊地抽出了长枪,对着他戳了过来。他现在手中没有兵刃,身体又受了些伤,自然惧怕,当下便后撤了。

    但他哪里会想到,他后脚还未落地,这些他眼里未开化的畜生便三个一组,五组为一团,抱成一种特殊的架势开始对他轮番进攻。

    “兵阵?!”赵松明吃了一惊,他越看越觉得像。

    所谓兵阵,便是军队之中运用的一种特殊战法,往往攻守一体,或者具有极大的攻击、防守的特性。兵阵的种类繁多,效用不一,但面对常见的一字长蛇、二龙出水、天地三才、四门兜底这些个军体大阵,这种兵阵更具有灵活性。

    最主要的是,当今世道,武者横行,强者遍地,尤以军中为甚。

    强者的存在,曾一度打破了僵局,搅乱了战场局势,往往能破坏大阵,达到以一当千,甚至以一敌万的程度。于是,为了制约这种现象,深谙兵法的行家们开始研究,最终便研制出了这些特殊的兵阵。

    可以说,兵阵的存在,最大强度地遏制了高手搅乱战局的境况。

    这对赵松明来说,极为不利,但真正让他惊悚的不是这个。

第四十四章 上国新使

    兵法是汉人最擅长的玩意儿,兵阵同样是,纵观下来西域南疆等等势力,从来是仗着国力与兵种的强大横行无忌,张牙舞爪,自然看不上这玩意儿。

    可现在这兵阵出现在滇国,还被一群势力超群的怪物掌握,这意味着什么?

    身为汉使的赵松明不寒而栗。

    “你怎么会兵阵的?是谁教你的!”他愤怒吼道。

    无涯不会回答他的话,只是一挥手,下了最后的命令。然后,这个兵阵便启动。数不清的怪物们围拢着赵松明开始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赵松明苦不堪言,他的攻击虽然强大,但也不是不能被格挡,特别是在兵阵合力之下,他每每使出全身力量想要打开口子的攻击,最后都会被化解。既然攻击无用,那就防守,可是这防守根本不是办法,怪物们的骚扰与实攻虚实交接,让他难以分辨。

    这些怪物,竟然比一般的悍卒还要强上许多,气息茁长,显然是练过了什么功法,一个个都是初级宗师的实力。

    他拄着长枪,吃力地看着四周,咬着牙,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身陷敌军腹地时的情景。

    “我不能死……但即便是死也要把你们这些怪物杀了,不能给大汉留下祸患……”

    赵松明大吼道,再次持枪撑着身躯战斗了,这一刻的他不再为名,不再为利,一晃便回到了当时少年,穷苦出身的他曾经发誓要保家卫国,只是后来步入了军营、步入了官场他才知道,人终其一生为名利所奔波,活在世上便身不由己。

    然而这终究只是一场空谈罢了。

    一腔热血在时间流逝中变凉,曾经的单纯与傲气在也被消磨殆尽……如今,生命即将耗尽的他,仿佛又重拾起了初心,他永不忘自己是个军人,是大汉的兵。

    “为兵者,醉卧沙场,马革裹尸,若能戌疆守土,此生无憾!”

    朝着怪物组成的兵阵,赵松明发出了最后的咆哮与力量,但最终被淹没在兵阵中……被戳成了筛子。

    无涯看着这躺在地上睁眼朝天的老者,蹲下来为其合拢了眼皮。

    ……

    “啊喔喔喔……”无涯转身对所有怪物一抱拳,发出古怪的声音。

    “啊喔喔喔……”所有水鬼也发出类似声音,然后一个个跳下了船头,消失在太阳河中。

    如今的水猴子已开了些许灵智,懂得人言,更知道要如何生存。

    这也是易少丞当年的功劳——那时候的易少丞时常捉鱼喂它们,这种行为久而久之便烙印在它们心头。

    易少丞走后,无涯心中隐约觉得效仿此法只会让水猴子越来越多,而食物越来越少,在偶然一次看到人家耕种、放羊之后,他便突发奇想地尝试牧鱼。

    这一试便试掉了十年一般的光阴,幸好的是最后果然成了。

    后来,他就算不在,那些水猴子也会没事的时候操练,有事的时候去牧鱼。平日里还会打渔晾晒,做食物储备,这样一来便形成了良性循环。

    由于水猴子的寿命并没有人类长,所以繁殖得也快。今日他带出来的依旧是当年那些老兄弟,如今这些老兄弟基本上都已有了崽子,算是子孙满堂。

    无涯看着水猴子消失的水花良久,笑了笑,然后便离开了。

    今夜一战,他并不需要直接和赵松明交手,只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修行已来一直找不到适合练手的对象,这才对赵松明起了兴趣,而那招平凡的刺出,也是自己磨练了许久都没寻找到关窍,如今总算通过这个契机融会贯通了。

    “师妹交代给我的事,完成了。”

    红发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憨憨的笑容。

    ……

    无涯离开后,那艘大船也被水猴子们凿了个底朝天,半浮半沉的在太阳河越走越远,直至过了许久后,终于在汉朝境内被官兵们发现,上报给了朝廷。

    又是深夜,年轻的皇帝匆忙把徐胜召到了宫内。

    在早上的时候他便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差点气昏了头,也亏他城府极深才忍了下去,直到此时此刻才将徐胜传召了过来。

    “徐胜,你看这个!”

    啪!

    两份折子,直接摔在了徐胜脚跟前。

    徐胜看了皇帝的脸色,弯下腰捡起来一看。

    只看了第一份,手便一哆嗦,差点跪了下去。这一份折子里写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上百人的大汉随军在与滇国的中央缓冲带被杀,随军统领的尸首已经确认,无一幸免。

    他知道,这次出使肯定出大事了,看情形那样东西也应该没找到。

    于是,他深呼吸一口,打开了第二份折子看,这一看,整个人当即瘫坐在了地上。

    正使赵松明被杀,尸体捅成了筛子,剩下上百随军无一幸免,所有人都是在一艘发往关内的滇国船只发现的,在船上还发现了一具腐化的尸体,确认无误为副使徐天裘的。

    “噗……”徐胜身体僵了良久,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也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这徐天裘是不能死啊,谁让他是罡震玺的弟子!

    幸好眼疾手快的皇帝连忙扶住,但眼中明显带着一丝上位者那种特有的厌恶之情。

    “陛下!”徐胜惨呼一声跪在了地上,抱着双拳声泪俱下:“请陛下答应老臣,老臣愿意率三万兵马踏平滇国,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皇帝冷哼了一声,转过身躯,“我知道你一直想打仗,就想灭掉滇国,这一点嘛,与我的念想倒是有些一致。”

    “请陛下答应!”徐胜又朝着地面狠狠磕了一个头。

    “随军统领是在缓冲之地发现,你就断定是滇国做的?那赵松明徐天裘全部死了,没一个活口,没一个证明,船是到了汉朝境内才发现的,中间路途多少,你就确定是滇国做的?出兵,你拿什么名义出兵?”

    皇帝一拳狠狠砸在了桌案上。巨大的声音夹杂愤怒,让所有的灯火忽闪忽灭。

    砰!!!

    气,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这股愤怒,是汉朝皇帝对滇国发出来。

    “可是陛下……”

    “没什么可是,就算真是他们做的,无凭无据,冒然出兵,不正不顺,滇国一推脱,我们再攻打便会引得诸国恐慌。滇国地处要塞,看似是能当我汉朝大关,又何尝不能当那西域匈关?到时候诸国会联手抵抗我汉朝,得不偿失。”

    皇帝比所有人更加能认清局势,这么一说,徐胜也清醒过来。

    你把滇国逼急了,他们换个靠山,这样潜在的朋友就变成了恶敌,实在不妥。

    无可奈何的徐胜,一拳砸在地面上,也只得狠狠发泄。

    “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自己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向那位老人家交代吧。”

    “罡震玺……”徐胜一听这话,原本愤慨的面色变得冰冷,冰冷的脸色又一白,白了之后泛青,最后面若死灰。

    “老臣明白,老臣告退……”

    徐胜站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皇宫。

    就连皇帝都不知道,两人的谈话早已被黄门小太监听了个一清二楚,然后乘着夜色将此事告诉了李水真。

    ……

    滇国的上空永远那么湛蓝。

    一声鹰啸骤然响起,一点黑影在天空中出现。

    焱珠长公主坐下的龙射手统帅之一的珑兮,连忙打开窗口抬眼看去,一只硕大的鹞子冲飞而来,最终稳稳落在了窗口处的架子上。

    珑兮的目光落在这只铁鹞子的脚上,那是一根竹管。

    她熟练地拆卸下了竹管中的信纸,喂了几块上好的肉干,便转身进入了寝宫内。

    深邃的宫内传来了慵懒但又性感的声音。

    “有点意思,谅他也不敢对我们动武,让李水真继续等候!”

    说完,还女音若有若无地打了个哈欠。

    ……

    一夜过去,汉宫内,侧卧的皇帝一夜无眠。

    天未亮时他便起了传,一人离开了寝宫,坐在那栏杆上遥望东方。

    直到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落在他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他便转身走入了御书房内,写下了一纸诏令。

    这道诏令被加急送到了常山郡,在当天下午,便落在了易少丞手上。

    “太好了将军!”项重看着诏令兴奋无比。

    自从上次杀了徐蒙后,易少丞便挂了军中闲职,若是长此以往,注定无法掌权。若无法掌权,那么接下来又如何能够培养为骁龙报仇的力量?而这诏令下来,易少丞虽然职介未变,却由闲职转正。

    最重要的是,这诏令上写明了,允许他带二十人。

    “出发去滇国……滇国……”和项重不同,易少丞的思绪一下就飘得很远了,这笑容莫名带着神往色彩。

    虽然这早在他预料之内,可他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一想到去滇国,他的心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我……我要见到娇儿了么。”

    印象之中,那时她只是个扎着小辫子的玉娃娃,生得非常可爱,又极讨人喜欢。易少丞真是想不到,自己这一生的命运,竟都会是系在她的手上,以至于十年过去,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自己总懊恼当初选择对青海翼的屈服,让她一个人在冷幽幽的雍元城长大。

    这份心思,别人难以理解。那她现在又过都如何,是否可以独当一面?

    “大人,这人选你可有?若无的话我倒有个注意。”

    项重的话把易少丞的思绪拉了回来,易少丞想了想,若是他孤身一人前往,这一路上没个人照料,届时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准。但信任的人又没有几个。

    “嗯,你有什么打算?”

    “将军,昔年将军曾练有一支兵阵,专门挑杀不服管教的强者,这些人是将军的亲卫,是值得信任的同袍,将军也待他们如手足,如今有了陛下这诏令,项重愿前往将这些人召回。有了这些知心的兄弟帮忙,到时候会顺畅许多。”

第四十五章 阴魂不散

    “哦?”易少丞没想到还有这事,眼前一亮,连忙应允了。

    只是事情已经过了十多年,当年的那些老兄弟并不好找,有些卸甲归田,有些入朝为官,有些已在军伍中做了掌权者,还有一些当起了刀客剑客,四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有一些中日里落魄非常,甚至有些个已经死去多年。

    易少丞是顶替了骁龙的身份,并不是真正的骁龙,不认识这些人,但项重认识。

    而项重只有一人,把这些人召集起来需要很长的时间的,零零总总花了许久时间,才勉强凑齐了二十个人。

    这里面和项重关系最好的,是个独臂刀客,名为甘臣。

    和项重一样,他是骁龙昔年的左右副将,只是在战争之中,一个用弓瞎了左眼,一个用刀断了右臂,两人日子都不好过。

    在项重和这群人联系的同时,易少丞也没歇下。而是连续三个夜晚,佐以一些炼汞丹方,炼化了体内那条火毒无比的九火天蜈,雷电心法再进一层,很快到了第六重天,就连呼吸也似乎蕴藏一股雷电的气息,这种征兆说明,雷电心法距离最后的大圆满还有一步之遥。

    易少丞脸上的火毒伤疤,蜕皮心生,渐渐好了,但他给人的感觉,除了英武不凡之外,眼中还有一种如剑般的戾气。若不收敛起来,一看就是个由死而生的狠角儿。

    不久之后,这支总数二十一人的队伍便出发了。

    马是最好的马,配备的干粮也是最好的,虽然人数少,一切条件却都优渥异常。

    ……

    “什么?”

    洛阳徐府,得知骁龙出使滇国的徐胜满脸震惊:“陛下当真糊涂,怎么能让他去呢?!”徐胜压低声音,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这段时间以来他走的每一步都不顺,出兵滇国被阻,三子徐蒙被杀骁龙至今逍遥,属下赵松明出使滇国又遇这般事,连那徐天裘也还死了!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中急迫,无奈到了极点。人有时候就这么背,喝水都可以塞牙缝,这一连串的事情出来,徐胜只觉自己的地位在那皇帝心目中正日益消减,甚至一度生起告老还乡的想法。

    如今一听这事,他心就感觉被火在灼烧一样。

    自己没完成的事陛下让骁龙去做,这可是自己的死敌啊……这足以证明陛下的心意……已经不再依靠他了。

    “来人!”一念至此,徐胜大喝一声。

    “桀桀……徐大人有何吩咐?”阴冷的声音在徐胜话音刚落时便出现在房内。

    徐胜一怔,怒气压下几分,冷着脸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是那骁龙的事吧?”

    这人满脸阴鸷,一身黑色大氅,背上还带着一个古色犹如青铜甲鼎,看起来颇为怪异,不是别人,正是那九头尸鹫,对于徐胜他也并不高看。

    “机会有两次,第一次我们失败了,但这一次决不允许失败。”

    “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这次出行最重要的不是陛下所谓讨一个说法,调查两位使者死因,而是……神人古墓。”

    九头尸鹫一怔,原本阴冷玩味的眼睛立刻停下,专注地看着徐胜。

    事到如今,徐胜也不怕把原本绝密的事情说出来,毕竟现在他周围可堪一用的也只有这九头尸鹫。

    “老兄弟,你继续说。”

    徐胜只好将这次事件圆盘托出。

    “神人古墓之中藏有武魂,但所在之地镌刻在钥匙上,确定在滇国境内,皇帝老儿为了这才放弃了那原本让他震怒的两成商税,派人以为太后贺寿的名头去征雪羊绒,去找钥匙。”

    “那钥匙呢?”

    “如你所见,就连你那小小小师叔徐天裘,和我那副将松明都死了,也没留下一个活口,但我有种感觉。”

    “你是说……滇国也知道了,所以杀人灭口?”

    “是。朝中李水真使坏,竟让陛下告诉了骁龙,让他携精锐出动,假借调查来探求那钥匙。”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骁龙得到钥匙后再出手?可那骁龙已经走了许久,行进路线我也不得而知,又如何去找?”

    徐胜停下踱步看向九头尸鹫,低沉着语气道:“骁龙携带了二十人,这二十人中也有我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这些我都交给你,到时候你便能清楚地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了。你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找到钥匙,再活剐了骁龙!”

    最后“活剐骁龙”这四字一出,徐胜全身都散发着浓烈杀意,九头尸鹫看得阴森直笑。

    “我这口锅,就是给他准备的。”

    ……

    时近年关,又一年的元岁,滇国上下也忙碌了起来。

    比起汉朝来,滇国的年关气氛更浓,坊间例外都热闹非常,特别是到了年底总有一次举国欢庆的比武。

    此地武风盛行,人们在并不富裕的环境下生存,就需要极强的生命力。人们相信,守护好自己,保护好家园,戌卫住美好,必须要有强大的武力。

    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让自己保护的土地发展得更加繁荣,才能让子孙茁壮成长。

    每每年关的比武,就成了整个滇国最为重要之事。

    今年不同于往年,五年一度的阿泰选拔比武,更加热闹,更加有看头。就冲着“阿泰”这两个字无上的荣耀,整个滇国的少壮武者对此趋之若鹜。

    今天,是正式比赛的开始,也是百位入围武者的真正第一战。

    无涯的修为本就极好,隐藏得又深,再加上铎娇为其讲解雷电心法,他的进步非常神速。再一个是少离的五个师父都不是等闲之辈,对于无涯的所有能力在实战上的体现尤为看重,为此专门为其特训了一番。

    另外,还有曦云这样一位高手在旁,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指点一二,他在修炼上的许多闭塞之处,都迎刃而解。

    如今无涯所拥有的条件,某些方面来说,略胜王子少离,起码比他的师父易少丞当年要好得多。

    昔年,易少丞也只是个外门弟子,因为天赋高,入门没多久便受到指点。凭此易少丞便进入了宗师境,后来机缘巧合得到了骁龙的遗宝,这才得意步步生莲,在那短短六年之中晋入王者。

    这修为越往上,便越难。

    无涯从五品宗师晋升一品,没用多长时间。

    但从一品晋升到如今半步王者境,却耗费了许长时间。

    阿泰百强赛中,无涯赤手空拳下,没有花多少实力,仅仅一拳便将那百强入选者给击下了台。

    接下来,一路高歌猛进,顺利进入前十二之中。

    这百强赛本就精彩,越到后面越生猛、燃爆,所有人都不遗余力的爆发最强战力。

    台下乌泱泱一片全是观战的百姓,起喝声音如雷,看得人热血沸腾。

    城里城外,酒楼茶馆,处处都在讨论这十二谁能进入三甲,谁又能最终夺冠。

    最热闹的地方要莫过于赌坊。

    每次的阿泰选拔都是赌坊的头等大事,诸多赌坊都会联合起来举行压赌。如今所有的话题都聚焦在了三个人身上,这三人便是桐木帢,少离,无涯。

    人们一边押注,一边讨论着选手的背景。

    “那这桐木帢又是何人?”人群中不知有谁问了那么一句,周围气氛先一冷,随后立刻哄笑了起来。

    “问这话的肯定是外乡人吧。”那讲解着每人背景的赌徒笑道。

    “就是,竟然连桐木帢都不知道。”赌坊内一阵唏嘘。

    随后,众人又议论起了桐木帢,接着又谈起少离和无涯。

    有个身穿黑袍斗篷的人一边喝酒,一遍静静倾听,每当听人提及无涯时,目光会突然发亮,脸上拢起淡淡的笑意,又像是某种满足和欣慰,此人,正是从大汉而来的骁龙中郎将。

    未久,易少丞已经无法打听到更多信息,便戴好黑色罩帽,重新走到在雍元城贫民区的幽暗的小巷内,他步履看似漫不经心,在路过一个包子铺的地方,还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吃起来。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名同样伪装的斗笠剑客,一路尾随。

    “哼,看来九头尸鹫也来到这,不能再等了!”

    易少丞目光一寒,身形一闪,借着一棵枯树的遮掩突然就失去了踪迹。

    “跑了!”

    两名斗笠剑客对视一眼,随后分散而走。

    半刻之后,这两名剑客来到贫民区青瓦房的地下,水流声断断续续,原来这里是一个被人遗弃的破败建筑,靠近着雍元城的排水道,此时传来九头尸鹫幽沉嘶哑的声音。

    “桀桀!我已查出那幽牝天果就藏在皇宫铎娇之手,该你出马了!大功告成时,我定要拆了骁龙的骨头,熬汤煮肉,你们都有份!”

    另一个声音道:“我对骁龙没兴趣,我只对神人武墓有兴趣,对了,还要了这个小妮子。”

    “嘿嘿,雅兴,雅兴,老兄你从墓中呆了这么久,倒是没忘记这人间极乐之事!”

    “桀桀……”

    易少丞早已暗中跟随这两个剑客来到九头尸鹫的巢穴附近,自然也听到这番对话,杀意顿显。但最后还是趋于平静下来,无声息的退走。

第四十六章 山地族少主

    “师兄,今日辛苦你了。不过,此次我们还是要拿到阿泰的资格,同时也好好磨练技艺!”

    “嗯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选拔结束后,铎娇亲自接无涯入了皇宫,吩咐宫女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肉食,顿时一桌子美味便呈现在了无涯眼前。

    早就饿了的无涯一下子就无法镇定了,囫囵吃了起来。

    “吃相真难看!”

    永远靠着柱子的曦云额头多了三道黑线,无奈至极。这么长时间与这少年的相处,她才发现这少年心思澄澈,内心善良质朴,并非外貌这般的野蛮,有很多事只是没人教他他才不懂,有人肯耐心指导的话,学起来还是一点就通。

    铎娇亲自给无涯倒了杯酒,无涯一饮而尽,又说:“师兄,明日这十二人的第一场赛我不担心你,只是这第二场赛我心里总放不下。也是我这段时间有些忙,还没有将桐木帢的事说给你听。”

    “桐木帢?”无涯一下子想到了今日比武时看到的一人。

    那人年纪显得有些大,人倒是长得很精神,身穿一套雪白的羊皮大氅,一头细碎的辫子上绑满了红蓝珠玉宝石,看起来颇有派头,身份理应尊贵。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人和自己一模一样,不需要武器,赤手空拳,一招制敌。

    无涯向铎娇形容了一番后,铎娇点头道:“便是此人。”

    原来这桐木帢是滇国部族之一的少族长,这个部族很富裕,故而能够收集到更多的秘笈药材来培养此人。在过去的十年之中,曾经以十九岁的年纪夺得了阿泰,连续蝉联两任的阿泰。

    如今年纪未满三十,自然可以继续来参加这种选拔。若是连续三届的话,此人甚至能得到受封,拥有开创新部落的特权。

    正如此,桐木帢在赌坊是押赌最多,也是最为热门之人。

    ……

    “桐木帢见过王子殿下。”

    少离寝宫内,身穿白色羊皮大氅、满头小辫子缀满琳琅珠玉的青年人,对着少离拱手一礼。

    “桐木帢,别来无恙啊!”少离起身哈哈大笑,拉着他就坐到了自己的桌旁。

    桐木帢被王子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由于身份悬殊,又不好拒绝,于是也只能听之任之。

    原来在十年前,少离六岁不满,那时候滇国正好举行阿泰选拔。

    年幼的少离被滇王拉着登上台观看,便一路见证了这桐木帢一路过关斩将,最终赢得阿泰的整个过程,那时候便对此人仰慕不已。

    “原来如此,在下受宠若惊了。”桐木帢连忙抱拳称谢。

    少离眯眼笑了笑。

    十年,那时候少离不过是个懵懂少年,而如今的少离更明白,自己是王子,对于面前这样一位他曾经景仰的阿泰,看的角度也自然发生了变化。

    在寒暄一番过后,少离直接切入了正题。

    “桐木帢,我景仰的阿泰,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殿下请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够被殿下信任帮忙,那是我桐木帢的幸运。”

    “那我就直说了。凭借你的实力,进入前三是肯定的事,但是明天你将会遇到一个强大的对手。”

    “是谁?”

    “那是我姐姐的师兄,叫做无涯。”

    “那红发少年?”

    桐木帢眉头凝重,此人出手果决稳健,凭借赤手空拳便入围了,所以给桐木帢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桐木帢还暗暗比较一番,如果是当年遇到无涯,恐怕都赢不了。

    “不错,就是他。你根本就赢不了他。”少离一针见血的说到。

    “殿下您的意思……”

    “在我的帮助下,你可以赢过无涯,但我——必须是这次的阿泰!”

    桐木帢站了起来,他不是笨蛋,一下子便明白了王子少离的意思,无疑是让他做一场戏,最后把自己给捧上去。

    可身为阿泰,身为武者的荣耀,决不允许他那么做。

    “抱歉王子,我曾经向埋葬在大山的祖先发过誓,必然会堂堂正正面对每一场战斗,认真对待每一个对手,绝不故弄玄虚,我要成为阿泰,顶天立地的阿泰。如果违反这个誓言,祖先就会把我脑袋拽下来,拒绝我进入大山祖地,并且成为孤魂野鬼。”

    桐木帢豁地站了起来,身形挺直犹如枪杆。

    然后,少离拍着手笑了。

    “这才是我欣赏的阿泰吗,不过……”少离眯起眼看向桐木帢道:“桐木帢,我记得你们山地部族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我记得当年阿泰选拔时父王曾经说过一件事,那就是无论谁能够连任三次阿泰,那他将帮助完成一个心愿。”

    桐木帢神色一凝,低头看着地面:“不错。”

    他抬起头看向了宫殿外的远方,那里似乎有他的部族与家乡——百年前,部族犯了大错,被逼无奈下远离了赖以生存的故乡,迁徙到了荒蛮的丘陵,福兮祸所依,没想到新地方居然盛产宝石。

    但,他们山地部族最大的愿望,仍是重新迁回去。

    为此,桐木帢非得夺得这次阿泰不可。

    “可是,你必然赢不了我姐姐的师兄无涯,那怎么办?”少离走到桐木帢面前淡淡问道,与他并肩一同站着,看向远方天空,接着柔声说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美好:“你看,你的祖先英灵徘徊在大山,而你们的祖地失落在草原河。因为你的失败,你们山地部族注定将无法回归到背靠大山的草原河怀抱。”

    “我们祖先说过,美丽的蝴蝶,漂亮的花,娇柔的美人,这三样和鲜艳的蛇是一家人。”桐木帢不为所动。

    这是山地部族古老的谚语,意思是越是鲜艳美丽,越是蛊惑人心,就像毒蛇,越是毒越是漂亮。

    言下之意,王子正在蛊惑自己。

    王子少离哈哈大笑:“你不必不相信,我清楚你,擅长防守消耗,上次阿泰选拔你也是这么赢得。我姐姐聪明无双,看人透彻,自然比我更加清楚。再者,那无涯如今刚晋升到一品宗师的境界,而你,据我所知晋升入二品也才没多久。唉,你们的愿望在你身上要落空了,我替你感到不值。”

    “殿下,请不要再说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桐木帢面色急切的道。但此刻他心中已隐隐有些动摇。

    少离苦笑摇头,全力以赴就能赢得比赛了?那是瞎扯,阿泰选拔赛,哪一个不是全力以赴,用硕大的拳头狠狠教育对方?

    他拿出了一颗丹药,放在掌心,递到桐木帢面前。

    “隆脉丹。”少离道。

    “汉人的东西?”桐木帢惊讶道。

    “比武前服下,全身血肉在接下来一个时辰内会硬如金铁,战力至少提升五倍。我们做笔交易吧,你打败无涯,再输给我,我便以王子的名义完成你的心愿,日后,你们山地部族依旧是滇国的贵族部落。如何?”

    望着少离,最终,桐木帢接过了少离手上的丹药。

    单膝跪地:“桐木帢愿拼死一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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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263/ 第一时间欣赏女公务员的日记最新章节! 作者:晓荷千朵所写的《女公务员的日记》为转载作品,女公务员的日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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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务员的日记介绍:
一个女人的职场心路,情场日记。嫩滑的恫体、纯美的脸蛋儿、妖精般的心机,还有一本神秘的羊皮卷秘籍,她在各级机关中面娇机深的历练、游走,用青春、身体、感情、聪慧换取她想要的种种,一个令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最终情归何处?
女公务员的日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公务员的日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公务员的日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