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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屠夫的娇妻txt下载     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章 再补两刀

    说得差不多后,徐璐又佯装不经意地叹口气说:“时辰不早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万一大姨母等得不耐烦,又要冲我发火了。”

    刘夫人微愠,“妹妹可是好心替她办事,她还敢埋怨妹妹?”

    徐璐叹口气道,“大姨母倒也不至于真冲我发火,不外乎就是赏妾赐人这些手段吧。唉,继室就是这点不好,在亲戚长辈面前没什么地位。人家想拿捏我,我还得受着。前儿个,大姨母初次登门,就带着杨老夫人,说要送几个妹妹替我分忧呢。”

    刘夫人怒了,“天下还有这等长辈,我倒是开了眼界。还有那杨老夫人老糊涂了不是?自己的孙女堂堂的正头娘子不做,偏要给人做妾,真丢人。”

    徐璐觉得火侯差不多了,委婉地表示了感谢,就起身告辞。

    “我送送妹妹。”刘夫人起身,徐璐客气了一番,扭不过她的热情,二人又亲热地并肩往外走去,。

    徐璐挽着刘夫人的手,忽然看到她手腕上的暗红色的镯子,笑着说:“姐姐这镯子倒是漂亮。”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是玛瑙,不值几个钱。”

    玛瑙确实不值几个钱。

    “可戴着还真好看呢。”徐璐兴趣非常大地摸了摸镯身,“有人说,佩戴红玛瑙能够增强运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这阵子运气总是很背呢。”

    刘夫人就赶紧把镯子撸了下来,“我听算命的说,戴红色佩饰能够避邪镇神。这玛瑙虽不值几个钱,但因本身带红,倒是避邪的现成之物。我这才佩戴在身。”

    “原来如此,姐姐可否割爱?把镯子借我戴几天?顺道借姐姐的好运气,也好让我避避霉运。”徐璐笑着说。

    刘夫人欣然同意,不说她与徐璐的交情,单说徐璐的身份和地位,就是她努力巴结的对像,玛瑙本来就不值几个钱,送了也就送了,就是真金白银,她也舍得相送的。

    徐璐接过镯子,二话没说就戴在手腕上,暗红的颜色配上雪白的皓腕,确实满相配的。盯着徐璐袖子下那撩起的一小截耦白,刘夫人不无羡慕地道:“妹妹的皮肤可真白,不管戴什么都好看。”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抬爱了。我除了皮肤较白外,也没别的优点了。”她捧着自己肉呼呼的脸,很是苦恼地道:“太胖了,唉,减不下来。”

    刘夫人笑着说:“妹妹虽胖了些,却胖得好看,连身为女人的我,都忍不住想掐一把了。”刘夫人说得倒是实话,如今都以瘦为美,再也不复盛唐时期的喜好,与时下流行的小巧玲珑,或高佻纤瘦相比,徐璐却是呈婴儿肥的倾势了,一点都没有纤细女子的娇柔文弱。但徐璐却胖得好看,圆乎乎的肉脸不见横肉,却只有娇憨与可爱,身上虽有肉,也并不显胖,也就是丰臾而已。虽然不合大众的审美,但依然有不小的吸引力。

    在回来的路上,徐璐又把杨老夫人骂了一遍,不过既然刘夫人已主动当她的刀,倒也不必担心杨老夫人的那点子伎俩。

    在快要抵达凌府时,又想到徐梦兰一事。

    她是凌峰的枕边人,夫妇俩配合了无数回,算计人,整人坑人的事儿也没少干,早已形成默契。也多少猜出了凌峰对徐家一打一放的用意,主要就是为了对徐家挑拔离间,让徐夫人与叶家反目成仇。

    可以想像,等徐梦兰回到京中,母女俩四处宣扬她与吴家分府别过的内幕原由,叶家肯定是没脸的。叶家没脸了,与徐家自然就疏远了,凌峰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徐家虽然已式微,但到底还是堂堂公侯之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与叶家交恶,就算伤不了叶家筋骨,至少也可以恶心一下叶家。最重要的是,徐夫人会特别感激徐璐。

    徐璐也知道,今日凌峰故意抬她的轿子,而她又着实“帮”了徐家一把,徐夫人再是不把她一回事,也必须承她的情。

    说来说去,还是凌峰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给她挣面子,徐璐还是非常感激凌峰的。

    回到凌家,早已过了万家灯火的时辰。主院里的灯光却还大亮着,显然,徐夫人确实坐不住了。

    面对焦急而憔悴的徐夫人,徐璐也没有拿捏什么,就一句话,“大姨母可以安心睡觉了。”

    徐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成了?”

    “成了。”徐璐重重点头。

    徐夫人的高兴不用多说,对徐璐语无论次地说着感激话,显然是真的激动了。确实,徐梦兰随她回京,带给徐家的好处实在太多了。毕竟徐梦兰那四十万的嫁妆,真不是小数目的。

    徐夫人大喜之下,又分析了徐梦兰回京的种种好处,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大堆为了女儿好的话来,徐璐听得腻歪不已,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以她对凌峰的了解,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

    成氏也一改往日的矜持冷淡,喜悦地道:“这下好了,妹妹总算脱离苦海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亲妹子呢。只有徐璐知道,成氏对徐梦兰可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徐璐非常高尚地没有倨功,而是谦虚地说:“大姨母不必如此客气的,主要是刘夫人生平最见不惯吴太太那样的人,我也是投其所好而已。大姨母真要谢的话,就谢刘夫人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却不倨功,反而把功劳大方让给别人,徐夫人就更是高看徐璐了。又见她始终侧着腰,一只手还捂在腰间,愧疚之意又涌了上来,“璐儿的伤势如何?还要不要紧?都要怪我,当时一时情急,手下没个轻重。”

    “高尚”的形象已经形成,徐璐自然要一直“高尚”下去,当然不会怪罪她,反而还安慰徐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她至多再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徐夫人果然被徐璐广阔的胸怀给打动了,大受感动之下,居然主动向徐璐说起了另外一件与徐璐休戚相关的事。

    “那个,璐儿,你嫁给峰儿也有近一年了吧?怎的这肚子还没动静?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峰儿年纪确实不小了,可送子娘娘却一直不肯眷顾他,你身为他的妻子,也该多加上些心思了。”徐夫人飞快地把话说完,又低声道:“杨家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你不能生养的事,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杨老夫人一事,已经在刘夫人那听过一回,徐夫人此刻再提,徐璐倒也没有过多震惊,于是就故意冷笑一声,“杨家离凌家可不近,她们消息倒是灵通。”

    徐夫人脸上带着尴尬神色,也不敢看徐璐的眼神,“早在先前峰儿直接了当说只要嫡子,她们家就已经死心了,不过后来又不知从哪听说你不能生养,所以就又活泛了起来。”

    徐璐心头冷笑,杨家果然是贼心不死,其心可诛。

    徐梦兰携庞大嫁妆回京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徐夫人兴奋之下,对徐璐又感激又愧疚,见徐璐脸色不好,又赶紧宽慰道:“峰儿媳妇放心,不管外头传言是真是假,大姨母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你还年轻,不要灰心。更何况,你才嫁给峰儿,不急的。就算身体有漾,依凌家的财力,何愁找不到好的大夫?只需调养两年就成了。退一万步来讲,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人家一样过得好好的。所以你真没必要担心的,有大姨母在,不会让不三不四的人来扰你清静的。”

    徐夫人走后,徐璐这才匆匆回到衡芜院,凌峰已经歇下。为了避免吵到凌峰,徐璐并未进入主卧,而是在东厢房歇下。

    豆绿打来热水,服侍徐璐洗了手,又接过她取下来的首饰分别装好,看着桌上的普通的玛瑙镯子,很是不解,“家中什么样的镯子没有?金饰更能避邪镇神除百病。”

    徐璐笑咪咪地道:“改明儿你选几个贵重的首饰用匣子装了,亲自送到刘家,向刘夫人表达我的谢意。”她特地看了桌上的玛瑙镯子,“理由就是感谢刘夫人的割爱。这玛瑙镯子果真避邪除灾,效果还真不错。”

    豆绿做了多年丫头,虽未特别训练过,但耳濡目染之下,已非吴下阿蒙,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什么,点头说:“是,奴婢明日亲自选几件漂亮贵重的首饰,亲自给刘夫人送去,替少夫人感谢刘夫人的割爱。”

    一块玛瑙镯子,就能换取几样贵重首饰,刘夫人肯定是赚大了。

    实际上,是徐璐用来表示对刘夫人帮她解围的一种无声感谢罢了。

    半夜里,身上沉沉的,徐璐熟门熟路地把放在腰上的手拿了开来,又把架到自己身上的一条长腿掀了出去,最后把紧紧靠在自己肩膀处地脑袋也推了出去,恢复自由后,反客为主趴了过去,手脚并用把身边的男人当成大抱枕。

    话说,抱着个大抱枕睡觉确实是很舒服的。但被当抱枕的人绝不会太舒服就是了。

    凌峰被徐璐的动作弄醒了,轻轻拍了她的臀部,然后一双手就不怎么安份了……

    事后,徐璐喘着粗气,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等凌峰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发现她仍然没有动静,便问:“不收拾一下?”

    这时候的徐璐已匀了气息,红色锦被下的身子一丝不挂,她目光复杂地瞟了他的腿间一眼,嘟了双唇,别过脸去,却没有说话。

    凌峰虽然是男人,但观察力还是有的,一边穿裤子,一边问,“有心事?”

    徐璐当然有心事,但她的心事,却是无法启口的。

    “是不是刘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徐璐心中一惊,“没什么呀。”凌峰一脸笃定,这才觉得她问得太没水平了。既然外头有关她不能生养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凌峰每日都要外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想来也是听说了。

    心头忐忑起来,“爷在外头可是听到了什么?”一个无法生养的妻子,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一重打击吧。

    “没什么,你不要多想。”背对着光线,看不出凌峰的脸色,只知道他的声音淡淡,却有着动怒的迹像。

    徐璐越发提起了心思,但脑筋却飞速转起来,“去年十一月份,赵家闺女出嫁,今年人家肚子都挺起来了。我嫁给爷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万一,我真的不能生养,爷要怎么办?”

    凌峰愣了下,说:“你身子健康着呢,肯定能生养的。你不要多想。”忽然想到了她刚才奇怪的动作,以及到现在还动也不动地平趟在床上,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以为,就这么趟着就会上身?”

    被发现了秘密,徐璐脸红了起来,讪讪地拉高了被子,最终又恼羞成怒地道:“我也是听有经验的老人说的,说这样能增大上身机率。”最终她又欲盖弥盖地起身,拿了毛巾打理身上的脏物,惹得凌峰哈哈大笑。

    徐璐却眼圈红了起来,“你还笑,人家都难过死了,你还有心情笑话我。”

    凌峰赶紧止住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傻丫头,这么想要孩子?”

    但凡成了亲的女人,哪个不想进门后就怀孕呀?超出一年还没动静,就要看婆母长辈的脸色了,两年没动静,自己都要慌了,三年还是没消息,要么等着被休,要么主动给男人纳妾,没别的选择。

    徐璐嗔怒地瞪了他,嚷嚷道:“我就不信了,你不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凡夫走卒,没有不重视子嗣的。以凌峰这样的年纪,一般人早就儿女成群了了。

    “说实话,我比你更急。”凌峰敛了笑容,忽然又长长一叹,“可我身份特殊,光着急也是没用的。”

    似乎,问题好像出在他身上?徐璐心情忽然好过了些,但很快又提起了心思,“爷这是什么意思?”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夫妻本是一体,若真的无法拥有子嗣,后果确实很严重。

    凌峰沉默了下,说:“想要怀孕也容易,但我怕你无法接受。”

    只要不是他们双方任何一人的问题就好办,徐璐赶紧问:“爷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嘛。只要能成功,再困难我都不怕的。”虽说生孩子会很痛,还都会在鬼门关里走一圈,但无法生养的女人,活着更是痛苦。徐璐也不是没见过不能生养的女人在夫家的地位,那些只生女儿不能生儿子的女人同样日子不好过。

    尽管愤恨世俗道德加诸在女人身上的种种不公,也曾不以为然过,也曾想过要反抗,但涉及到自己本身,她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任性而凛然地说一句“大不了不过了。”

    凌峰却说:“生孩子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急得来的?你年纪还小,不急的。”

    都二十好几的男人了,又是公侯勋贵之家,他又是凌家唯一的男丁,居然还不急?她都替他急了。

    或许只是男人的颜面在作祟,凌峰不是不着急,而是不好急在面上。见他不大愿意再提及子嗣一事,徐璐也不好再多问。最后又光棍地一想,既然他都不急了,我还急个屁呀。

    子嗣的话题有些沉重,半夜三更的,行了人论大礼的夫妇二人,却了无睡意,最终徐璐又问出了心里的另一道疑问,“梦兰表妹的事,爷到底有何打算。”

    黑暗中看不清凌峰的脸,但不用猜,肯定是无辜地眨着眼的,“太小看我了不是?总归亲戚一场,该帮还是得帮。”

    徐璐嗤笑,真要诚心相帮,直接让刘向东判决吴徐双方和离,让徐夫人直接心愿达成更好,何必要转如此大的弯?

    在徐璐面前,凌峰也不拐弯抹角,淡淡地哂笑一声,“大姨母在泉州呆得也够久了。”

    确实够久了,前后几乎也有两个月了。

    徐夫人在泉州又没有房产,上回因胡乱插手杨家的事儿,与凌峰差点就撕破了脸,这才没好意思住在凌家。不过亲戚就是亲戚,再是闹得凶,总归是亲戚。倘若徐夫人真没地方住,徐璐少不得要接待的。

    因徐璐身份确实较为尴尬,虽是凌峰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只是继室,出身低不说,嫁给凌峰大半年了,还没有见过公婆。也未正式记入凌家族谱,对于注重宗族礼法的大家族来说,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徐夫人出身公侯之家,又是公侯夫人,肯定是瞧不上这样的侄媳妇的,而她的不屑之意,也就直接摆在了脸上。徐璐当然会恼怒,可恼归恼,还不能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否则,一个“怠慢长辈,不配为凌家族妇”的罪名,就可以让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凌峰出手,果然不凡。他暗中略施小计,既压又打,又拉了一把,最终让徐夫人不得不有求于他,还巧妙地让徐夫人承了她一份重重的情。

    经过徐梦兰一事,徐夫人对她肯定是千恩万谢的。但感激归感激,让这么一个长辈成日住在家中当祖宗一样供着,她压力会很大。

    最最重要的,她连懒觉都没得睡了。

    早早打发了也好。

    次日清晨,凌峰雷打不动在鸡鸣时分起床剑,徐璐算准了时辰,在凌峰练完剑后,也就在卯时初也起了床。在凌峰讶异的目光下,温婉一笑,“忽然想到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林家姐姐这阵子身子不大好,打听了城东门外有位叫张天赐的妇科圣手,想要我陪她一道去瞧瞧。我就想,横竖要一道过去,干脆也让张天赐也给我瞧瞧也好。爷觉得呢?”

    “嗯,瞧瞧也好。”凌峰说,“听说你们女人总爱得妇科方面的毛病,难得泉州城还有这么一位高明的妇科圣手,看看也好。”

    徐璐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紫红色的绣暗纹锦绸长袍给他穿上,并亲自给他扣了盘扣,似是漫不经心,“林家姐姐好歹也是生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这回倒不必像上回一样,遮遮掩掩地去了。唉,说起上回,真是运气不好,偷偷摸摸去,仍然碰上了熟人。爷,我运气是不是很不好?”

    凌峰奇怪地问,“干嘛还偷偷摸摸去?”妇科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徐璐嘟起唇,“人家还未曾生育过嘛。那张天赐不止妇科厉害,治疗不孕不育方面也很有本事的。人家脸皮薄,生怕被人瞧见了,误会我不能生养,那就麻烦了。”

    凌峰点点头,“原来如此。”

    徐璐又嘟起唇,又给他系腰带,佯装不经意地说,“上回我不止换了衣裳,换了马车,连丫头都换了,想不到也碰上了熟人,唉,真倒霉。爷还别说,杨老夫人当时在张家门外瞧到我时,笑得那个意味深长。”

    凌峰脸色微微波动了下,过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道,“你说你碰到谁了?”

    “杨老夫人呀。”徐璐佯装懊恼地道,“当时被杨老夫人瞧到,我还没别的想法。后来回到家中,仔细一回想,才知道管妈妈要我低调出行的意思了。也亏得碰到了的是杨老夫人,若是别人的话,说不定人家肯定会认为我不能生养了。唉。”

    头顶上响来一声冷哼,“那可未必。”

    徐璐心里暗喜,但嘴里却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想来依杨老夫人的品性操守,应该不至于把我找张天赐看病的事儿四处宣扬吧?”

    也就在这时候,徐璐非常庆幸,昨晚没有向凌峰透露她已经知道外头流言的事来。唉呀,她真是太聪明了,不动声色就把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

    凌峰尽管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身为枕边人的徐璐,依然从他微抿的双唇,以及微微壮大的鼻孔,感觉出他内心的波动。

    这一切功劳,还要归功于徐璐细致入微的察颜观色本领。

    成功给杨老夫人补了一刀后,徐璐决定,有必要再添把柴火,于是佯装想起了什么,加了句,“啊,对了,昨晚大姨母与说我,梦兰表妹能脱离吴家苦海,诚然有爷的帮忙,最终还得感谢杨老夫人呢。”

    ------题外话------

    今天可是拼了老命了。

第171章 对手很厉害

    凌峰衣裳已穿好了,接下来是梳头,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徐璐现在也学会梳头了,果然就听到凌峰问道:“关她什么事?”

    徐璐一边梳头一边笑咪咪地道,“大姨母也没细说,只是说,好像也多亏了杨老夫人请来的一位仙姑,那仙姑特地在杨家替大姨母摆了个阵法,并说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必能让大姨母梦想成真。”

    徐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凌峰的神色,尽管没能看出什么来,她依然像讲笑话似的,又继续道,“大姨母昨晚与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喜得找不着北了。直说,刚开始她也不相信道姑的本事,那道姑就对大姨母说,知道你不相信我,那贫尼就摆个阵法,证明给夫人看。不出半月,夫人便能梦想成真。大姨母还说,当时她的愿望就是就是让梦兰表妹与吴家和离,而事情果然成真了。那道姑还真有几下子,大姨母可是打从心里高兴的。想必等解决了梦兰表妹的事,大姨母也要去杨家感谢那个道姑了。”

    至始至终,凌峰都没什么表情。徐璐颇是沮丧。

    “爷,这世上真有这等厉害的人?”

    凌峰总算哂笑出声,“五行八卦,风水算命,你若不信,便不存在。你若是信,它便存在。”

    徐璐故作迷惑地眨眨眼,“爷这话好高深,我不怎么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若那道姑真有那么厉害,那么杨家岂不也心想事成?”说这话的时候,凌峰颇为不屑。

    嘿,总算总功地给杨老夫人补了两刀。

    徐璐心满意足。

    徐夫人因惦记着自己苦命的闺女,尽管昨晚睡得很晚,但今日依然早早就起来了,直奔知府衙门。

    因有徐璐的“力挽狂澜”,刘向东在徐梦兰与吴家别府另居的问题上,并未坚持徐梦兰非得在泉州居住,而是同意徐梦兰随母入京。也不顾吴太太的苦苦哀求,和徐梦兰的摇摆,惊木大声一拍,“吴家霸占徐氏嫁妆在先,又污陷欲逼死徐氏在后,徐氏若继续留在泉州,谁又能保证徐氏安危?还是随母入京方为妥当。本官判案,一向公正严明,合情合理。若有不服,大可去京城顺天府衙申诉。”

    刘向东拿出知府大人的官威,吴太太自知无望,最后一丝美梦破灭,当场晕死过去。

    徐夫人踩着吴太太绝望的肩膀,果真心想事成,大喜之下,对徐璐自然是感激涕零。

    拿着官府判决书,以及那鲜红的大印,徐夫人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正要回凌家,才出了衙门,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灰青色褙子的杨老夫人,坐在一辆石青帷布的马车里,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迎上前来,堆着满面的笑意,“恭敬夫人,贺喜夫人,总算心想事成。贵府姑奶奶总算脱离苦海,可喜可贺。”

    杨老夫人都来衙门口迎接自己了,徐夫人也不好意思丢下人家不管,于是就上了杨老夫人的马车,握着她的手说:“多亏了贵府那位厉害的仙姑施法,方让梦兰脱离苦海。等会子一定要携厚礼重谢仙姑才是。”

    因早有凌峰的暗中发话,徐梦兰与吴家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数。至于杨老夫人背后给徐璐的刀子,相信刘夫人出马,应该会把刀子还回去,所以徐璐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睡了个饱觉犹自不足,吃了午饭后,料理了几件家事,又于午饭后饱饱的睡了快一个时辰。

    刘夫人没有来,却也派了个心腹婆子前来,说是给徐璐送茶来了。

    各家妇人传递消息的方法,不外乎有两种,直接登门,或是借着由头送些小花样小玩意的,送点心也好,送布料也罢,就算只送一根针,大都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一个来泉州做生意的浙商孝敬来的茶叶,还是清明的雨前茶,夫人泡了两回,口感满不错,知道夫人也好这口,就让奴婢给夫人送些来。希望夫人能够喜欢。”刘夫人派来的婆子徐璐也是识得的,姓祝,人称祝嬷嬷。

    祝嬷嬷扬着得体而恭敬的笑容,站在徐璐四五步远的地方。

    徐璐让人接过四四方方的锡盒,扬着温暖的笑意,“既然是你家夫人特地推荐的,肯定不错的。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祝嬷嬷又微微弯了腰,“还是夫人了解我家主子,我们主子呀,得了好东西,非得与亲朋好友分享才成。这不,才得了茶叶,就赶紧给夫人送了来。一刻都等不及。我家夫人还说,凌夫人最是好茶不过的,还要奴婢赶紧与凌夫人送来。”

    徐璐微笑,“还是你们夫人了解我。”

    祝嬷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夫人还特地交代奴婢,凌夫人看了茶叶,肯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厚厚赏赐奴婢。”

    徐璐乐了,“呵呵,刘家姐姐倒是摸清了我的脾性,罢,你这一趟可真是没白跑。豆绿,重重赏祝嬷嬷。”

    在凌家呆得久了,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主子,从少不更事,再到此刻的雍容沉稳,已逐渐摸清了主子说话的艺术。不用徐璐吩咐,豆绿早已拿了个填漆盘子出来,里头躺着个精致的刺绣荷包,荷包有巴掌大,鼓鼓的。

    “这是赏你的,回去告诉你们夫人,以后但凡有了好茶,可得给我留着,不然我可不依的。”

    “凌夫人放心,我们家的茶,绝对有夫人一份的。”祝嬷嬷也不客气,捧着荷包,朝徐璐道了谢,离去。

    祝嬷嬷走后不久,就有人登门拜访,是总兵林骏的夫人王氏。

    林夫人与徐璐关系也较为密切,每次登门,门房上的直接开门,只需让人进去通报一声便是。

    林夫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徐璐的院子里,迫不及待地对徐璐说了今日外头发生的事儿。

    既然刘夫人已出了马,相信事儿已经成了,但若有林夫人这个旁观人的补充,也是一桩美事。徐璐听得津津有味。

    “……真没想到,堂堂首辅夫人,居然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没想到呀,没想到。”林夫人的开头很有意思,说得幸灾乐祸,比从天而降的金元宝砸在身上还来得兴奋,一张脸也是红通通,双眸也是晶晶亮,徐璐敢打赌,这应该是兴奋所致。

    “前阵子我也听了有关妹妹的流言,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我也没有理会去。不过这两日又有扩大的倾势,正要给妹妹警个醒,可今日在右布政使杨夫人家中,听刘夫人说起了另一则故事,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人呀,自己有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要黑别人,以为外人是傻子不成?”

    徐璐佯装愕然,然后套了不少有关今日刘夫人给杨老夫人补刀子的俱体事宜。

    刘夫人与林夫人一前一后去了杨家,二人本来就认识,自然就坐到一起,因林夫人刘夫人身份本来就不低,不一会儿,身边就坐了好些妇人。女人坐到一起,通常就是说些衣裳首饰,或别人家的八卦。现在泉州城最流行的就是徐家与吴家和离的官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最近传得最凶的督抚夫人不能生养还偷偷去张天赐家中看病的事儿。然后刘夫人就一脸疑惑,说:“凌夫人是去过张天赐那,不过是和我一道过去的,还是我邀她一道去的,怎么就传成这样了?你们这些人呀,想像力未免也太丰富了。”

    一些妇人又笑着说:“不至于吧,人家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凌夫人一个人偷偷去的,连丫头都没带,若非心里有鬼,早就正大光明去了。”

    刘夫人嗤之以鼻,“这话是杨老夫人说的吧?她的话,你们也信?”

    众人见她言语中似是话中有话,又来了兴致,追问起来。

    刘夫人冷哼一声,“有人想把闺女给凌大人做妾没能成功,又跑去找凌大人的姨母出来说项,仍被凌大人严辞拒绝了。有人就恼羞成怒了,呵呵,”

    刘夫人的话非常丰富,一下子就勾起了众人更加熊猛的八卦之火,纷纷追问之下,刘夫人这才半真半假把她所知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刘夫人很是高明,并未说杨老夫人半句不是,也就是实事求是地说出来而已,把杨老夫人登凌家门,想给徐璐下马威一事说起,再把杨老夫人在张天赐门外偶遇徐璐的事儿,简单陈述了一遍。

    官场上的妇人,从来不乏丰富想像力,把所有的事儿联串在一起,就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有人想把女儿嫁给凌峰做妾被拒后,心有不甘,就四处败坏徐璐的名声。

    女人本来就苦,若无生养更是苦上加苦,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散发这种不实的流言来,这比毁人贞吉还要令人不齿。

    许多人对杨老夫人鄙夷不已。

    林夫人也是勃然大怒,直说有些人真是老糊涂了,为老不尊,因为自恃与徐璐有交情,林夫人离开杨家后,又直奔凌家。

    对于杨老夫人的作所作为,在林夫人面前,徐璐表现得很是气忿,“怪不得,最近好些人看我的眼神不对,原来为着这件事。”

    林夫人却脸色疑重,“妹妹,虽然已经知道是杨老夫人弄的鬼,但妹妹千万别掉以轻心。这老太婆,可厉害着呢,称为千年老妖怪也不为过。虽说今日让刘家妹子揭穿了她的面目,但此人手段可毒着呢,妹妹可得小心行事。”

    这时候,墨香进来,对徐璐禀报,“少夫人,衙门里传来一则好消息,表姑奶奶的官司定了,”

    徐璐双手合什,“谢天谢地,总算成了。梦兰表妹总算脱离了苦海,相信大姨母与能安心了。既然官司已定,大姨母也该回来了吧?”

    墨香脸色古怪,徐璐忙问:“怎么,又有别的事儿不成?”

    墨香咬了咬牙,忽然说:“官司胜利了,吴家太太当场晕了过去。大姨太太出了衙门,就直奔杨家去了。”

    徐璐愕然,墨香又气忿地道:“大姨太太说,表姑奶奶最终能够脱离苦海,全靠杨家请的一位厉害的仙道。她要去杨家亲自向仙道道谢。”

    林夫人双目茫然,“仙姑,什么仙姑?这世上真有仙姑?”

    徐璐却面露苦笑。

    墨香越说越气,脸都胀红了,“大姨太太真是过分,表姑奶奶能够赢下这场官司,少夫人您功不可没。她倒是好,不来感谢少夫人,居然跑去谢那捞什子仙姑?也不知大姨太太是什么想的。”

    豆绿也一脸气忿,“先前大姨太太一来咱们家,就合着杨老夫人一道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要赏人给少夫人。少夫人都没有计较,还为着她闺女的事儿跑前跑后。没成想,事儿成了,就立马把少夫人晾一边,跑去抱杨家大腿了。这世上哪有这种人。”

    林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杨家?杨老夫人?可是前任首辅的杨家?”

    豆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道:“不是她还有谁?为老不尊,一来咱们家就给少夫人添堵,还纵容她孙女明张目胆勾引我们爷。我们爷不为所动,她又施一计,合着大姨太太给少夫人施压。可惜又让爷给破了阴谋。还不肯死心,又来这么一出,真真是气死人了。”

    林夫人却只是微微惊异,笑看着徐璐,“如果是前任首辅家的那个杨夫人,那这种事儿那老婆子还真干得出来。”

    徐璐默然无语,倒是豆绿,气呼呼地道:“林夫人还真说对了,这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夫人神色古怪地问道,“那什么仙姑,又是怎么回事?”

    徐璐轻声解释,“昨晚大姨母就与我说,杨家来了位道行厉害的仙姑,对我大姨母说,她可以摆上阵法,半个月内便可让大姨母心想事成。当时我大姨母正为梦兰表妹的事儿伤神,就随口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梦兰表妹脱离苦海。那仙姑就说,这事儿不难,只要摆上阵法,不出半月便可心想事成。想不到,梦兰表妹的事儿还真成了。大姨母便一心认定是大那仙姑法力高深的缘故。这不,一出衙门就去了杨家了。”

    豆绿气忿至极,“咱们少夫人可没少暗中出力,可以说,若非我们少夫人替她周旋,表姑奶奶哪这么快就能够人财两得的。她倒是好,居然这般伤少夫人的心。奴埤实在是看透了。”

    “豆绿。”徐璐看了她一眼,“厨房里熬的银耳粥也该好了吧,你去瞧瞧。”然后对林夫人道,“让姐姐笑话了。”

    林夫人说:“笑话什么?这又不是妹妹的错。”她喝了口茶,又缓缓地道:“以前我在京城的时候,可没少听人夸赞杨老夫人,最多的评价就是心思慎密,一步看三步,算无遗策,手腕灵活。当年杨阁老能入主内阁,杨老夫人在幕后也是功不可没。”

    徐璐没有说话。

    林夫人又继续道:“如今的京城,那些云游的世外高僧,法力高深的道姑,也是各勋贵家中的常客。杨家,以前倒也曾养过高僧道姑,不过都是前些年的事了。”

    林夫人又看着徐璐道:“杨家所谓的仙姑,能算出徐夫人的事儿,想来这时候徐夫人对这个所谓的仙姑,肯定是无条件信任了。”

    徐璐默默地点头。

    林夫人一脸的漠测高深,“说句诛心的,若是这个仙姑又掐指一算,说妹妹你此生无子,相信徐夫人定也信以为真了。”

    徐璐微微扯了唇角,也跟着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就一个我与爷八字不和,不配为夫妻,我还不得乖乖让出凌夫人宝座?”

    林夫人眸子缩了缩,忽然击掌,低喝道:“妹妹这话倒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听我娘曾提起过,当年,世子爷正值娶亲的年纪,凌夫人四处物色对象,精挑细选了五六位德才俱备的姑娘,可惜在合八字的时候,这些姑娘不是八字不对,就是相冲相克,只有杨氏的八字与世子爷相生。这才使得侯夫人定下了杨氏为凌家的少夫人。”

    ------题外话------

    肿么没人理我哩?虽然人家很少回复评论,但一直都在偷偷地看呢。

第172章 这个对手很强大

    五六个姑娘的八字,没有一个相生,唯杨氏一人而已,这其中说明了什么,不言而明。

    徐璐缓缓放下茶盏,唇角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让我猜猜,那位仙姑会对大姨母说什么呢?我与爷八字相冲?呵呵,这个已经用过一回了,再拿出来使,未免招式已老。依我想,大概就是说我命中无子吧。”

    林夫人神色疑重,忽然问道:“妹妹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呗。”

    林夫人急了,再也不装莫测高深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的好妹妹哟,你没与杨老夫人打过交道,不知道此人的厉害。杨老夫人惯使的招数就是擅以流言打击对手,以得到自己的目的。当年,我娘是何等的骄傲,都败在了她手里,若非后来让皇后娘娘收拾了一回,不止要嚣张到何等程度。”

    林夫人又对徐璐说起了当年林夫人之母与杨老夫人的交恶过程。

    “不怕让妹妹笑话,我娘出身泽云侯府,虽只是庶女,却也比杨老夫人高贵多了。当年,我外祖父原本要把我娘嫁给杨国瑞。杨国瑞是泉州人,当时在京城并不显山露水,也就是个考中了进士,不过得了先帝爷的器重,大有作为。外祖父也看中了杨国瑞的本事,准备把我娘嫁给杨国瑞。刚开始都还顺利,双方都谈妥当了,互换了康贴,合了八字,只差定下文书,就在紧要关头,杨家忽然毁约,改与夏家定亲。我娘大怒之下,正要找外祖父作主,可外祖父非但没找杨家算账,回头却把我娘打惨了。原来,外头不知打哪来的流言,说我娘与一个和尚幽会,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杨家听到流言,就一心认定我娘不贞,改而与夏家定了婚约。而我娘,也因为这则流言,几乎被逼死。最终也只能远离京城,嫁给了在泉州经商的爹。”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只有静悄悄的呼吸声。

    林夫人母亲的遭遇,本是人家极密的事儿,如今也被林夫人说了出来,若非是信得过的,也不会如此了。徐璐承了林夫人的情,就更得谨慎言行了。

    林夫人喝了口茶,又继续道:“这件事,给了我娘很大的打击,她自认清清白白,却平白让人泼脏水,一直耿耿于怀。她曾怀疑过我那名义上的外祖母,也曾怀疑过几位姨母,以及舅母,却唯独没有怀疑过那夏氏。”

    “那件事,因为没找到幕后凶手,便不了了之,但一直是我娘心里的痛。直到后来,娘在无意中,听说杨国瑞被言官弹勋,但后来,那名言官却让人传出妻子闺女与人通奸的流言,而弄得满身狼狈,这才给杨国瑞解了围。我娘忽然就起了疑心,因为这事儿也太巧了,杨国瑞前脚被人弹勋,后脚那言官的妻女就出了事,未免太巧合了。我娘就上了心,仔细留意起了那夏氏。这一留意不得了,这夏氏确实是个人物。但凡官场上谁要是与杨国瑞作对,那些人必定会传出不好的流言来,不是小妾与人通奸,就是闺女偷人,反正没一个是好的。”

    林夫人望着徐璐,她圆润的脸庞湿温润如玉,一双大大的杏眼动也不动,似是吓住了般,也有着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忽然心生怜惜,“杨老夫人,就是那夏氏。今日里,我听刘夫人说起这夏氏,再想着这人层出不穷的手段,料定妹妹已被那夏氏盯上了,这才赶紧过来与我妹妹通个气。”

    徐璐绞着帕子,一脸茫然无助的神情。

    林夫人大为怜惜,大骂了杨老夫人一通,又安慰她说:“妹妹,这事儿急不得,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让这老太婆阴谋得逞。”

    良久,徐璐才吃吃地道:“这人真有那么厉害?”

    林夫人拍额,“何止厉害,简直就是玩阴谋的大行家。我说过,在京城的时候,但凡有人与杨国瑞过不去,或是与杨家过不去,不久后必要遭遇流言袭击,弄得狼狈不堪。要不是后来让皇后娘娘当场收拾了她一顿,至今还无人知道她的本来面目呢。不过也因为皇后娘娘当场给了她难堪,没脸再呆在京城,这才赶紧回了泉州老家。想不到,在泉州地界,又要故伎重施。太可恶了。”

    确实,这种以流言的方式,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但胜在隐蔽性高,不易被人察觉。被暗算的人又难以否认解释,只能吃哑巴亏,甚至连幕后凶手都找不到。这种流言一般不会给当事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但若再配合其他事件,就能起到冲墙倒壁的作用。

    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却不自损的绝妙阴谋。

    想不到,那个看似普通的老妇人,居然有着如此本领,以前她还真小瞧此人了。

    徐璐绞着帕子,心头电转。

    林夫人又接着说,“不过妹妹还是厉害了,如今外头都知道了她的德性,想来这会子也没脸了吧。不过你那个大姨母,估计又要被她当枪使。这老太婆还有一个拿手的本领,那就是惯会拿别人当枪使,自己则躲在幕后装无辜。”

    徐璐点头,看来,林夫人应该是对杨老夫人恨之入骨,这才对她了解甚深。连徐夫人下一步的动作都能猜到。

    徐璐又问:“当年皇后娘娘是如何收拾她的?”

    林夫人顿了下,忽然摇了摇头,“当时我并不在京城,并未亲眼见到。我也是听我大舅母亲口说的。有一回,在先帝爷的万寿节,杨老夫人在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面前,又故伎重施,说了方大夫人的坏话,皇后娘娘就恼了,当着众多勋贵夫人的面,当场把她给卖了。”

    见徐璐双眸冒光,林夫人就戳她的额头,笑骂道:“就知道你也和我一个样,最喜欢这些八封阴私。也罢,仔细听着,我只讲一遍。”

    原来,当年杨国瑞入内阁后,又因首辅之争,把后来进入内阁的吏部尚书方知礼视为竞争对手。但方知礼为人狡猾多变,性子强硬,为人强势中,又有滑不溜秋的一面,杨国瑞大感吃力,在朝堂上几乎要被方知礼盖过风头。

    男人在朝堂上的威风,直接决定了各自的妻女在交际圈中的排行。

    杨夫人贵为首辅夫人,但面对新任阁老夫人的方大夫人,也是压力俱增。尤其在重大场合,方大夫人不但有着出身优势,年龄优势,姻亲优势,如今又多了份夫家优势,几乎盖过首辅夫人的风光。更甚者,方大夫人在世家勋贵夫人当中,说得上话,排得上号,呼风唤雨,一呼百诺。

    杨老夫人深感危机之下,决定打击方大夫人的嚣张气焰,于是,又故伎重施,暗中散播方大夫人的坏话。比如善妒,这是首当其冲,也是不可辩驳的。

    方知礼为人稳重又生得好看,却只有方大夫人一个妻子,通房小妾啥的统统没有。就算方太夫人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她最伟大而艰巨的目标——给儿子安排通房,却从来没能成功过。

    方大夫人是幸运的,但收到多少羡慕就会收到多少妒忌。有关她善妒的流言,从来都没有停歇过。杨老夫人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由内到外,循序渐进。

    方太夫人在京城又是公认的糊涂,听风就是雨的性格,身经百战的杨老夫人只需派出她的追随者或闺蜜或几个上得台面的奴才,在方老夫人耳边稍微撩拨几句,方大夫人后院就起了火。然后,外头有关方大夫人善妒,顶撞婆母等不好的名声就传了开去。

    身为堂堂一品诰命有儿有女又有强大娘家依靠的官夫人,这些罪名并不能损害方大夫什么。但紧接着,又传出方大夫人以上香为名,在寺院里与外男私会的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本来就对儿媳妇一直不满的方太夫人更是借此理由,在后院里扑腾得欢快,方大夫人腹背受敌,确实狼狈,整整半个多月没能出现在外头。直到圣上的万寿节来临,才在宫中见到消失已久的方大夫人。

    万寿节那日,杨老夫人亲自上阵,在太子妃面前,又稍稍撩拨了几句,太子妃却当场就发难,当着众多世家夫人,王妃公主,高官夫人的面,冷着脸质问:“你说方大夫人在寺庙里与别人幽会,可有证据?”

    太子妃的声音之高,诺大的宫殿内,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杨老夫人一直在躲在幕后,或操纵流言,或操纵着别人替当她的马前卒,也习惯了在台下弄鬼,真正搬到台面上,立马就怂了。被太子妃当场质问,讷讷不成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也是,传播流言的方式通常都是背着当事人传。

    而身为听众,听过就算了,哪会当场质问出来,甚至还当着当事人的面。

    杨老夫人在心里痛骂着二百五的太子妃,一边脸红耳赤地解释辩驳,却也苍白无力。

    当时的情形,杨老夫人收到的各种难堪,绝对可以载入大庆朝史册。

    说别人的坏话,当着当事人的面,被人当场揭发出来,各种难堪不用多说。就光应付太子妃的质问,就可以让杨老夫人脱层皮。

    方大夫人当场质问杨老夫人,“我在庙子里与人幽会,夫人可是亲眼目睹?”

    杨老夫人只好说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方大夫人紧紧逼问,是听谁说的,她好当面与人对证。

    杨老夫人说不出来,就一句“听别人说的”含糊过去。

    太子妃就说,“也只是听别人说了一句,你就敢拿到本宫跟前说,也不怕污了本宫的耳朵。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妇,可是要受反座的。”

    紧接着,太子妃又说,“以前你也曾在我跟前说过不少人的坏话,我信你的为人,全都以为是真,没想到你胆子倒是大了,敢拿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来唬弄我。”然后太子妃当场抖出杨老夫人还曾说过别人坏话的事来,涉及到了三位王妃,两位公主,七八位勋贵夫人,无数个朝廷命妇。这下子,所有人都暴怒了。

    一些也曾被杨老夫人洗过耳朵的人也转过了弯来,原来所有的谣言全是这老货弄出来的。

    而一些曾被流言攻击过的却一直没能找到幕后凶后的妇人也回过味儿来,都在心里惴测着,自己以前也曾被人陷害过,会不会是这老货干的?

    一些听到过方大夫人谣言的人也恍然大悟,她们也或多或少被杨老夫人洗过耳,虽未全信,但也乐意传播这些让人兴奋的谣言。而她们无意中也成了这老货用来对付方大夫人的帮凶。一时间又百般不是滋味。

    而被太子妃当场点名的十多位贵妇,纷纷朝杨太夫人怒目而视。

    杨老夫人被弄得狼狈不堪,更是下了不台,一张老脸丢尽,因在宫中,各受害者不敢造次。

    唯独方大夫人威武,当着太子妃的面,当着所有贵妇的面,来到杨老夫人面前,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对太子妃跪下,声称:“臣妇失礼,请太子妃责罚。”

    太子妃说,“何氏你殿前失仪,本该责罚,不过事出有因,情有可愿。责令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思毫没有顾及被打的杨老夫人。

    当场挨了打的杨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被送回了杨家。后来就传出身子不适等原由,半年没再出现在人前,紧接着,杨国瑞年事已高,上书致仕。圣上挽留再三,无果,只得准允,并责令泉州当地,优待杨家,以太子少师礼待之。

    林夫人很有讲故事的天斌,尽管事情已过去多年,她本人也未曾亲眼所见,但因她的母母是泽云侯当家夫人,有幸还原了事情经过。虽说也有添油加醋之嫌,但总得来说,太方大夫人借太子妃之手破局,确实巧妙。

    徐璐说:“方大夫人与太子妃肯定交好。”

    林夫人微微点头,“太子妃与方大夫人并无交集。不过当时的太子殿下,在方阁老面前却是执师礼。”

    能让太子主动执师礼的人物,就算不是东宫西席,至少也是极得太子敬重的。太子妃肯定要帮方大夫人。只是可怜了杨老夫人,善骑者终被摔死。

    徐璐笑望着林夫人,“太子妃替方大夫人破局,很是精妙。就是不知,我是否能够借鉴太子妃。”

    林夫人摇了摇头,“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神秘一笑,“就是不知你那位大姨母什么时候回来。”

    徐璐也微微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即将被人算计的愤怒,“大姨母,应该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徐夫人和成氏回来了。

第173章 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对于泉州城内的官夫人来说,这阵子有关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传得很是凶猛,这些官夫人们一半是不解,一半又是幸灾乐祸。

    也是,尽管徐璐嫁得好,让她们不得不仰视,但女人天生都有妒忌心理。看着别人倒霉,自己也开心。

    但没过几天,又有新的流言出炉,据说督抚夫人不能生养一事,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来的,幕后凶手直指已致仕的前首辅杨家老夫人。这回的传言也是有鼻子有眼,把杨老夫人的动机和目的,分析得丝丝入扣。

    时常走家串户的官夫人们,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尤其知府夫人在公开场合亲自证实,那么,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宝座的事儿,肯定就是板上钉钉了。

    然后,有关“杨老夫人因为奢想凌夫人宝座,这才制造了督抚夫人不能生养”的谣言,不出两日功夫,已传遍了泉州城每一个活跃的官夫人耳里。

    正当官夫人们乐此不倦地消化着这惊人震奋的消息,摩拳擦掌地想像,督抚夫人在得知是杨老夫人在幕后弄的鬼,会怎生反抗时,从凌府里又传出另一则消息来。

    督抚大人的亲姨母,欲逼迫凌峰休妻。理由是,凌峰的新妻子,不能生养。

    凌峰不同意,斥责为无稽之谈。徐氏进门一年不到,哪那么快就得送子娘娘青睐的,少不得也要再等一段时日,哪有进门不到一年没怀上就要休妻的,简直荒唐。

    “据说,徐夫人非常生气,直说凌夫人命中无子,要凌大人早作打算,以免误了子嗣大计。”明明屋子里也没几个人,但这说话的李夫人,依然捂着唇,对自己的手帕交咬着耳朵。

    屋子里坐着三五位妇人,赫然是知府刘夫人,同知李夫人,以及泉州新贵,秦夫人,也就是名震泉州的帝王宠妃秦婉妃的娘家嫂子。

    秦夫人念着阿迷佗佛:满面的优色,“若真如此,那凌夫人的命运可就……”

    刘夫人却有不同的意见,“不至于,就算凌夫人当真命中无子,凌家也万万不会休弃的。”她看了秦夫人一眼,意有所指,“毕竟,凌家可是真正的勋贵世家。也只有目光短浅之人才会如此。”

    李夫人点点头,“刘夫人说得极是,这世上不能生养的女人多了去,也不见得都被休回家吧。”大不了让爷们娶个二房纳个妾,生下孩子养在自己跟前,依然行得通。

    不过,李夫人心头略有忧色,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凌夫人未来的日子估计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秦夫人听出了刘夫人话里的意思,心里冷冷一笑,虽然因自己妹子的关系,她与刘夫人不再敌礼,甚至还保持着点头交。但内心里,她依然瞧刘夫人不顺眼。

    “凌大人的品性,应该不至于如此。但凌家的长辈,可就难说了。”秦夫人与徐璐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是比点头交好上些许罢。但女人间的交往,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看着徐璐倒霉,秦夫人担心是有,幸灾乐祸,更有,诚心相帮的心思,也有。

    “这徐夫人也忒是讨厌,不过是姨母罢了,淡吃萝卜闲操心。人家小两口的事,关她什么事?”

    刘夫人看了秦夫人一眼,果然坏人做好事总会比好人做坏事更容易让人感动。这人虽然势利了些,不可一世了些,但总算没有落井下石,也算难得了。

    “这徐夫人也真是管得宽,凌大人只是她侄子,又不是她儿子,管那么宽做甚?”刘夫人问李夫人,“不就是进门一年没有生养么?怎么就变成了命中无子了?”

    ……

    与刘夫人有着同样迷惑的人不在少数,有关凌峰的大姨母强迫凌峰休掉凌夫人的传言,从总兵林夫人的嘴里传出来,更是惊爆了无数只耳朵。

    好些人听到事情经过后,肯定要问,徐夫人怎么就那么笃定,凌夫人命中无子。

    从林夫人那得到第一手消息再转出来的副总兵赵夫人则不屑地道:“林夫人说得很清楚,是徐夫人从一个仙姑嘴里听的。因她闺女与吴家的官司打赢了,特地去向仙姑道谢。那位仙姑又对徐夫人说,凌夫人命中无子。徐夫人就坐不住了,赶紧回了凌府,要凌大人休掉凌夫人。”

    说起仙姑帮徐夫人打赢官司的事儿,不免又涉及了仙姑道行的高深。

    一些原本就信怪力乱神的官夫人们甚至听说那位仙姑摆上阵法就让徐夫人赢了官司,直呼“改日得空,也要去拜见仙姑。”

    又一位夫人却冷笑着说:“胡言乱语。明明就是招遥撞骗的招数,你们也信。”

    但有人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有人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徐家未打官司前,人家仙姑就对徐夫人说过一句“会心想事成”的话,还替徐夫人摆上阵法,并且说得很是明白,半月之内,必定心想事成。事儿果真灵验了,徐夫人确实与吴家打赢了官司,还平白得了那么多银子。官司事件,就能证明仙姑确实有着高深的道行,就算这时候仙姑说说泉州城要榻,徐夫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一些不信鬼神不信仙姑法师的官夫人也有些动摇了。毕竟仙姑摆阵法在前,徐夫人赢官司在后,仙姑没道行,也不至于敢说出那样的大话。问题是,官司还赢了。

    好些人就相信了凌夫人命中无子的说法,虽然同情徐璐,指责徐夫人多管闲事,却也无可耐何。因为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外人还真管不着的。

    但也有质疑的声浪,与刘夫人交好的同知李夫人就跳了起来,“真是笑话,徐家之所以能赢官司,关那捞付子仙姑什么事儿?明明就是凌夫人私下与刘大人打了招呼,为了稳重起见,凌夫人半夜里还又亲自登门,又与刘夫人打了道招呼,刘大人这才偏帮徐家。哼,这里里外外,全靠凌夫人周旋。这徐夫人也真不识好歹。还恩将仇报,真真是榆木脑袋。”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李夫人又把刘夫人抬出来。刘夫人也亲自证实了,刘向东之所以偏帮徐家,确实是徐璐从中打了两回招呼的。众人恍然大悟,又纷纷指责徐夫人不厚道,恩将仇报。

    这时候,又有人拍了大腿,“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再到如今凌夫人命中无子的事儿,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不敢吭声。但心里却琢磨开了。

    紧接着,又从凌府传出一则消息,凌峰被徐夫人的言论惹得大怒,让人把那所谓的仙姑找出来当面对质。徐夫人也为了证明仙姑的法力高深,还亲自带路。

    那位仙姑住在一城东效的一处阉堂里,年约四旬左右,还颇有姿色,穿着灰色道袍,手持指尘,一脸庄重肃穆,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童女,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姑被“请”去凌家后,徐夫人领着仙姑,显摆似地对凌峰道,“峰儿,仙姑到了。”

    凌峰稳坐在位置上,徐璐也是不动声色。

    仙姑来到凌峰面前,打了声佛号,观看了凌峰一番,说:“观阁下面相,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生贵不可言。然,子嗣却凄凉。请恕贫尼僭越,贫尼掐指一算,施主七年前曾有过一桩婚姻,施主前桩姻缘本是天作之合,然,天降横祸,灾星忽至,使得施主姻缘中段,孩子也未能留下,贫尼所说可否属实?”

    凌峰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赶紧说:“我没有说过,我可是半个字都没透露过的,峰儿,你可要相信我。我这人虽然嘴碎了些,但不该说的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凌峰看不出喜怒,又对仙姑问道:“那你看本官,何时能有子嗣?”

    仙姑掐着指头算了一会,这才道:“施主本是大富大贵之命,福泽深厚,贵不可言。唯独子嗣却较为凄凉。不过施主不必灰心,贫尼替施主施道阵法,施主只需按贫尼所说去做,一年后,必定抱上大胖小子。”

    徐夫人赶紧说:“仙姑,话也不能说绝了。我这个侄儿可是会当真的。”

    仙姑傲然道:“贫尼替人算命看相,七十余载,还从未有看漏眼的。若施主按贫尼所说操作,贫尼可用性命担保,一年之后,施主必定抱上大胖小子。若有半句虚言,任施主处置。”

    徐夫人脸色一变,绞着帕子,吃吃地问:“真,真有这么灵验?”

    仙姑一脸傲然。自信心非常强大。

    “然后呢,凌大人可有相信?”

    说到这里,那小丫头忽然停了下来,一些正听得带劲的妇人瞪着眼疾问。

    这小丫头尽管只是丫头,但因主子的身份地位,却是毫不惧怕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笑嘻嘻地道:“后来呀,这位仙姑又对凌大人说……”

    仙姑对凌峰说,“贫尼掐指一算,施主命格很是奇特,姻缘子嗣都颇有奇怪之处。若施主娶普通女子,必定无法开花结果。因施主命格古怪,必要选猪年出生女子,此女必须是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人,方可结为连理。此时生人,可与施主相生。施主有财有官有印,是世间少有的命格极好之人。然,世间万物,从未有十全十美之事。施主官财印皆有,却无子嗣运。所以必得找中秋圆夜子时出生之女,方能成功。”

    凌峰大概被说动了,有些犹豫。又忍不住看徐璐。

    那道姑又打量徐璐一番,说:“刚才这位女施主与我说起过徐夫人的生辰八字,贫尼掐指算了一番,凌夫人确是命中无子。然,再仔细看凌夫人面相,发现施主额部骨质凸突,此乃不利夫星。眉间有灰,这将是事故缠身之兆。虽凌夫人命中无子,与凌大人的八字还算相合。此生必能善终到老。但凌夫人也要听贫尼一句,凡事莫可强求,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徐璐呆呆地坐着,也不说话。

    倒是凌峰似有不忍,又问道姑,“我夫人乃十二月初八出生,同日出生的人多的是,为何别人有子,我夫人却无子?”

    道姑又说了一堆让人听得一知半解的话,就说徐璐也颇有富贵命,可惜命中就是无子。因她上一世做了些不好的事儿,这一世必不能圆满。

    凌峰又问:“你倒是神机妙算。”

    道姑说:“贫尼给人算命看相七十八载,还从未曾失手过。”

    徐夫人听得心痒难耐,又问了道姑,“那请仙姑给我瞧瞧,我这人的命运如何?”

    “夫人乃大富大贵之命,就是偶有烦恼,亦能逢刃而解。”

    徐夫人高兴至极,又把身边的丫头拉了出来,“这丫头跟了我有好几年了,一向聪明机伶,我都视她为亲生了,仙姑帮我看看,我这丫头命运如何?”

    道姑上下打量了丫头,说了声无量寿佛后,道:“夫人这丫头,福相也是极好的,虽出生卑贱,却有凌云之姿,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

    徐夫人追问:“怎生个衣依无忧?我还想把她嫁到大富家呢,仙姑帮我瞧瞧,我这丫头可有做主母的命?”

    仙姑不得已,又打量了丫头一眼,说:“刚才贫尼就说过,这位女施主虽出身卑贱,却自有贵人相助。将来定能衣食无忧。贫尼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天机不可泄露。”

    徐夫人又问:“那我这丫头,可会有子嗣?”

    道姑又打量了这丫头几眼,说:“夫人这丫头,面相确实不错的,将来定有出息,至于子嗣,不出三年,必定能有。”

    徐夫人双手合什,嘴里说着阿米佗佛。

    凌峰却不可置否,问:“你能算别人,可否算出自己的命运?”

    道姑一脸郑重,“我们有这样一条祖训,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

    凌峰大笑一声,“好,说得好。来人,把这招摇撞骗的骗子拉出去,杖毙。”

    林夫人贴身陪嫁丫头锦红说到这里,忽然口干舌躁,就停了下来,“夫人,奴婢喝口水。”

    总兵府衙的后堂里,一群妇人正围坐在一起,由锦红之口,凌家当日发生的事儿似乎就在眼前上演,峰回路转之处,却又没了下文,急得一干妇人抓耳搔腮。

    “这死丫头,赶紧喝,惯会吊胃口。”

    “凌大人当真把那道姑杀了?”

    锦红喝了口茶水,这才继续道,“那道姑不相信凌大人真要杀她。怒斥,凌大人,您怎能恩报仇报?”

    锦红学着那道姑的语气,横眉倒竖,倒也把当时的情景演得淋漓尽致,让众人能够在脑海里回想出那道姑的愤怒。

    “凌大人看都不看那道姑,只说骗子胆子倒是不小,居然骗到本官头上了。拉出去,杖毙。”锦红很有表演开赋,学了凌峰的语气后,又马上恢复道姑的语气,“那道姑见凌大人来真格的,就慌了神,赶紧向徐夫人求救,徐夫人,我是不是骗子,您最是清楚不过了。是不是?”

    看着一干妇人眼睛瞪得老大,全盯着自己目不转睛,锦红得意至极,“只见徐夫人慢条斯理放下茶杯,慢慢得说,峰儿还真说对了,你就是个骗子,天大的骗子。”

    “啊……”众人惊呼出声,纷纷不可置信地望着锦红,“徐夫人当真这么说?”

    好一个荡气回肠的锋回路转!

    “这怎么回事?徐夫人怎会说那道姑是骗子?”

    “那道姑不正是徐夫人请去的吗?”十来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林夫人赶紧挥挥手,“安静,大家别吵,只锦红怎么说,锦红,赶紧的,别卖关子了。”

    锦红知道,高潮来临,也不卖关子,吭了两声,把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那道姑听了徐夫人的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徐夫人,贫尼好心帮你赢了官司,你就这般回报贫尼的?你们这些官家人,果然是御磨杀驴好手段。”

    徐夫人忽然冷下脸来,把茶盏摔到道姑脚下,怒斥:“大胆刁民,居然敢骗到我身上来了。”

    那道姑更是愤怒悲愤,直指着徐夫人厉声道:“好好好,过河拆桥本是官场中人最常见的本事,我原本还不相信,今日总算让贫尼见识了。”

    凌峰冷哼一声,“是谁指使你的,只要说出了主使者,本官还可以饶你一命。”

    徐夫人身边的丫头忽然笑嘻嘻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

    “那尼姑还不肯认输,只见徐夫人说,峰儿媳妇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的是假的,蠢货。那道姑这才知道她上当了,钻进了徐夫人早就设计好的笼子里,也没了底气,一五一十的把幕后主使者全交代了。大家猜猜,谁是幕后主使人?”

    “谁?”

    锦红正要说话,林夫人截过话,“那还用说,先前有关凌夫人不能生养的流言是谁散播出去的?”

    众人恍然,但仍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她?”

    林夫人不屑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诸位远在泉州,肯定不知那位行事有多下作。”然后把杨老夫人以前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又说了遍,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听锦红说,那道姑也亲口承认了,是受杨老夫人指使的,大家纷纷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然后又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杨老夫人打的主意。

    先是散播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拿徐夫人当马前卒,一步一步地让徐夫人钻进所设的圈套中,等徐夫人赢了官司后,必会对所谓的仙姑深信不疑。然后这位仙姑就能趁着徐夫人对她的信任,说徐璐命中无子,徐夫人也绝不会怀疑。杨老夫人在算计徐夫人的时候,肯定也是彻底了解过徐夫人的性子。徐夫人本来就好强,对徐璐原本就没好感,再加上所谓的仙姑的话对她的冲击……杨老夫人的计谋已成功了一半。

    杨老夫人也确实厉害,一步算三步,步步算计,丝丝入扣,对人物的心思揣测,对各个阴谋诡计的精微掌控,外头的流言,再加上仙姑的“法力”,徐夫人这个至关重要的马前卒,徐璐就算不给她孙女让位,至少杨丽娘的一只脚已踏进了凌家门。

    听着林夫人对杨老夫人往事中的回顾和评价,再分析针对徐璐一事的种种作为,众妇人寒气直冒的同时,又全都不屑地讽刺出声。

    “可惜了,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夫人笑得幸灾乐祸。

    “如今凌大人也知道了杨老夫人干的好事,就算她孙女是天仙,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了。”

    众人分析了杨老夫人即将面临的种种难堪,忽然又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怪事,不是说徐夫人对凌夫人看不顺眼么?这回怎的……”从锦红的语气来推算,徐夫人也是个妙人,不但临门反踹了杨老夫人一脚,还是一记窝心脚,保证让杨老夫人痛得睡不着觉,食不下咽。

    林夫人解释道:“因为至始至终,徐家能赢得这场官司,凌夫人暗地里可没少出力。徐夫人再是刻板守旧,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众人恍然大悟,但又有新的问题了,有位夫人盯着锦红,“真是怪了,凌家发生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群狐疑的目光又看向锦红。锦红笑嘻嘻地道:“奴婢刚才故意卖了个关子,就等着夫人们问呢。李夫人倒是细心,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题外话------

    考验大家的想像力和丰富的推理能力了。

    李夫人的问题,就是我出给大家的题目,回答中了的,奖励币币。

    汗,我没有币,不过只要真有人答对了,我马上去冲。一人100个。

第173章 功成

    李夫人笑骂:“好呀,你这丫头,连我们都敢唬弄,林夫人也太惯她了。”

    林夫人笑着说,“你们这群老货,明明就是自已笨,还来怪罪我的丫头,还有没有天理?”

    众人伸手掐她,锦红赶紧上前帮忙,“再欺负我家夫人,奴婢就不告诉诸位了。”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刘夫人指着锦红对林夫人道,“瞧瞧你这丫头,倒是忠心护主的,倒也不枉你疼她一场。”

    林夫人得意一笑,抚平被弄皱的枝宝相花缠枝花纹的长褙子,“那是,也不看是谁调教出来的。”

    众人啐她,不再理会她,纷纷看向锦红。

    锦红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腼腆,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话,“奴婢之所以知道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奴婢一直在现场。”

    “那道姑那么快就招供,并非她胆子小,不禁吓,而是因为,当时坐在凌大人身边的凌夫人,并非真正的凌夫人,而是我。而真正的凌夫人,却扮作了个丫头,一直跟在徐夫人身边呢。”

    ……

    “峰儿媳妇,你这招计谋,使得实在太漂亮了。”把那招摇撞骗的道姑丢进大牢里关押了起来,徐夫人也毫不掩饰对徐璐的欣赏。

    徐璐温文一笑,“这也还多亏了大姨母及时把杨老夫人的阴谋告之了我。”

    昨晚,感动于徐璐为了徐梦兰的事跑前跑后,一直对徐璐心存芥蒂的徐夫人,总算良心发现,对徐璐说出了真相来。而徐夫人,确实信奉风水学八字相学。但也并非是分不分之人。先前外头传出去的有关徐璐不能生养的流言,紧接着,杨老夫人家中法力高深的仙姑主动给她摆阵法助她心想事成,徐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因对徐璐的偏见,徐夫人一直不动声色,也甘愿主动充当杨老夫人的棋子,只等给徐璐添添堵也是好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徐璐为了女儿的事,可没少出力气,却不曾邀过功。

    徐夫人就被感动了。

    然后,杨老夫人的阴谋,就大白于前。

    而徐璐,就将计就计,先借刘夫人之手,补杨老夫人一刀,把她的阴谋大白一半。紧接着,徐夫人也将计就计,趁官司胜利后,就去感谢那位仙姑。依然摆出对徐璐的不满,让杨老夫人误以为徐夫人依然是她最有用的棋子。

    杨老夫人精于算计,也有着算无遗策的本领。

    可惜仍然功亏一篑。

    不是说她的阴谋不够完善,而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能够预算,以凌峰的本事及与徐家的亲戚关系,徐家的官司肯定能赢。却没有料到,徐璐也是个演戏高手,明明一肚子黑水,却表现得高风亮节,把徐夫人也一道骗过了,使得徐夫人感动之余,临阵倒戈不说,还暗中给她一记窝心脚。

    “那夏氏行事也忒阴损了些。”徐夫人说,“刚开始我确实看你不顺眼,可你到底已是凌家妇,我身为峰儿的姨母,哪有帮着外人对付你的道理?她未免也太低估我了。”

    徐璐一脸诚恳,“大姨母这个情,徐氏铭记于心,一辈子不敢忘记。”昨日一番高尚表演,收获如此巨大,也值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冲你叫我一声姨母,我不帮你帮谁?想必这时候,那位肯定气得半死吧。”徐夫人乐呵呵地笑着,女儿脱离苦海,四十万巨款到手,又卖了徐璐一个人情,徐夫人自我感觉良好。至于杨老夫人,得了,本来就不是好东西,得罪也就得罪了。

    徐夫人又问凌峰,“峰儿,事情全是夏氏一手搞出来的,主要是想把孙女嫁给你。哼,我看她孙女就算是仙女,峰儿也休要多看她一眼。没得恶心了自己。”

    凌峰点头,“姨母提醒得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也亏得峰儿没有被那姑子唬弄,不然真要信了那姑子的话,你媳妇可就沉冤似海了。”

    凌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璐一眼,徐璐面不改色,一脸的后怕,“是呀,也多亏了爷一心信任我,这才没有被那姑子骗了去。”她拍着胸口,“再坚固的城墙,若内里烂去,迟早会也会被攻破。若爷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今日我就要被奸人算计去了。现在想来,真够可怕的。也多亏了爷全心信任我。不然后果真不敢想像。”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感动柔情地瞅着凌峰。

    明明知道这丫头并非表面上这般老实,但被她温柔似水的眸子一瞅,凌峰心头也软软的,柔柔的。

    今日的晚饭,徐夫人和凌峰徐璐一道用饭。因男女有别,成氏自觉地回了客房一个人用饭。

    才刚坐定,瞧一众丫鬟服侍妥当,恭敬得体,动作熟练轻柔,行动间不闻声响,却配合默契,徐夫人一边用湿帕子抹手,一边转头对徐璐道:“你这儿的丫头,倒比我屋里的贴身丫头还强。”她的目光掠过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发福的肥脸上露出由衷微笑,“不止模样好,规矩更好。”

    徐璐眉开眼笑,很受用的样子,笑道:“大姨母您再夸我,今晚也就这些菜。不过看在大姨母夸我的份上,从明儿起,大姨母的膳食再加两道菜。”

    徐夫人忍俊不禁,嗔道:“怪不得我刚来的时候,连口水都没得喝,原来是没有说你好话。”

    徐璐装傻,“哪有,大姨母冤枉人家了。”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先前确是我做得过了,难怪你们小夫妻俩要生我的气。也是,我虽是峰儿的长辈,可到底管不着你们的屋里事。也都要怪我,耳根子软,被人利用。现在想来,只觉愧疚难当。虽然以前做了不好的事,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得靠你们夫妻俩。以前唤得热腾腾的世伯母姐姐妹妹的,一个个都躲得不见人影。日久见人心,果真不假。”

    徐璐意外至极,原来这位大姆母除了傲慢刻薄摆架子外,还是有其优点的。

    凌峰淡淡道:“大姨母说得是,并非随随便便的女子都能做您侄媳妇的。”

    凌峰话中有话,徐夫人何偿听不明白,点头,说:“峰儿说得极是。从现在起,我只认小璐一个侄媳妇。哼,其他的,管他是天仙还是嫦娥,我一概不认。”

    徐夫人这句话也甚有意思,徐璐目光闪动,又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神色柔和,他拿着酒杯,对徐夫人道,“我敬大姨母一杯。”

    徐璐也拿起酒杯,“小璐也敬大姨母一杯。”

    三杯酒下肚,徐夫人已微有醉意,这还是她第一次与这个厉害精明的侄儿同坐吃饭,心下有感叹,也有激动。

    不容易呀,以往她总是自恃身份,一心认定这个侄儿再厉害,总归是庶出身份,在长辈面前哪敢造次,不觉摆出高高在上的面孔,却总是适得其反,以至于关系越发疏远。以往一心认定这个侄儿能力有之,却心大凉薄,现在方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至真道理。

    “这杨老夫人以往在京城的时候,用这种阴损的法子可是整了不少人,除了被太子妃当场打脸那一回外,还从未失过手。如今栽倒在小璐手里,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徐璐失笑,还不待说话,徐夫人又道:“真想现在就去瞧瞧,阴谋败露后会是何种面目。呵呵。”

    “今日里小璐把王氏的丫环留下来扮作你,让那道姑跳进你的坑里,这一招好,简直妙不可言。”

    徐夫人也满有演戏天赋,刚开始的时候,不但骗过凌峰,还骗过了那道姑,徐璐扮作徐夫人身边的丫头,一道去把那道姑请来,当着凌峰的面,挖了个大大的坑,让那道姑跳。那道姑本来就没见过徐璐,误以为坐在上首衣饰华贵的锦红便是徐璐本人。便把事先已准备好的话生掰硬套在锦红身上,露馅也是迟早的事。

    最重要的,锦红并非凌家的丫头,等她回去后,肯定会如数告之林夫人,林夫人已完全站在徐璐这边,自然要帮徐璐大肆宣扬。

    有关杨老夫人图谋凌夫人位置,对徐璐好一番机关算尽的事儿,被公之于众,堂堂首辅夫人,望族老太君的脸面肯定会被扒得干干净净。

    凌峰仔细回味了徐璐反击的手段,也不得不承认,妻子今日施的反间计,确实妙不可言。不但反坑了杨老夫人一把,还把她的真面目公诸于众,更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弄一身鸡屎,特别是她让林夫人的丫头扮作她去诓骗那道姑,更是神来之笔。连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徐夫人见凌峰一直没有表态对杨家的惩罚,忍不住问:“峰儿,杨家这样对你和小璐,你就这样算了?”

    “既然敢一而再而三向我内宅伸手,少不得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凌峰淡淡地说,面上是散淡的神情。“不过瞧在杨氏的份上,多少也要给她几分脸面。小璐,除了杨老夫人不能动外,其余参与此事者,任你处置。”

    徐夫人沉了脸色,斥道:“峰儿,杨家都这般算计你媳妇了,你还护着他们?也不怕你媳妇寒心。”

    徐璐赶紧说:“大姨母,我倒是觉得,爷这个处置很好。”

    徐夫人不以为然,“这也叫好?我说小璐,虽说女人要三从四德,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依我看,少不得要把那夏氏狠狠掌几个嘴巴,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算计人的后果。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算计你。”

    徐璐笑着说:“大姨母,我却觉得爷的主意是再好不过了。”

    徐夫人不满,觉得徐璐太软弱了,人家都把她往死里算计了,她还轻轻揭过,淡淡放下,太软弱了。

    “当年,方阁老夫人何氏,也曾让这夏氏算计过,但当着太子妃的脸,杨氏阴谋败露,何氏可是没有客气过,当场给了夏氏一巴掌,不但当场扒了她的脸皮,还树立了强势阁老夫人形像,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算计那何氏。小璐,你不止是峰儿的媳妇,还是凌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宗妇,除了自身正,还要立得起来。该狠就狠,该强就得强。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是泥人好捏呢。”

    徐夫人把自己做了多年国夫人经验倾囊相授,身为世家夫人,在内,面对公婆妯娌小姑子,奴才丫头,必须要立得起来,才不至于被动。在外,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夫家的形像,太强或太软都容易受人病诟。平时温润,偶尔适当地强势一下,方能起到震慑作用。

    杨老夫人这回确实过了,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徐璐站在道德至高点和受害人角色,完全可以抽一巴掌打回去,而不必负任何名声代价。

    徐璐也知道徐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身为世家夫人,就得平时候温文尔雅,必要时适当亮出獠牙,方能软硬皆施。但她已有自己的处置方式,也就只笑不语。

    ------题外话------

    看来我的读者里头还是有许多聪明的,可喜可贺,奖励已到账,诸位查收。

第175章 比耐力

    当杨老夫人算计凌督夫人,却阴谋败露,人赃俱获时,也就一日功夫,已大白天下,官场上商场上,闻风而动,纷纷奔走相告。在得知事情经过后,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生气,幸灾乐祸,或好奇:凌大人和凌夫人都已知道幕后凶手,那么接下来会怎生报复回去呢?

    是像当年方大夫人那般,大开大合直接给杨老夫人一巴掌,还是暗地里做手脚,来个温水煮青蛙?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凌府,过了两日,外头流言正猛,又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来:凌夫人领着那道姑,直奔杨家了。

    世事如风,人情如水。

    杨老夫人实在没有想到,她明明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这么快就败露,甚至还成为过街老鼠。

    她更不会料到,被她从未瞧进眼里的徐氏,会是如此的刁钻辛辣。昔日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一直被自己当枪使的徐夫人,会合着徐氏狠狠摆了她一道。

    一身衣饰华丽,身穿红地富贵蜀锦夕颜妆花长褙子的徐璐,红色拽地纱裙微显夏天的气息,赤金点翠丹阳六尾珠钗下,一排米粒状珍珠编制的精巧珠花饰于额前,四只扁方金簪,两根金灿灿的扁方压发,鎏金耳坠,贵气逼人,光华万丈。

    “老夫人,您可识得此人?”

    金阳高照,杨家一片寂静,草木无声,晚春中已见初夏盛景。自这道姑被凌家拿下后,便是再迟钝的杨家也觉出不对了。

    偏一连数日,凌峰夫妇始终不曾有分毫发作,杨家作息照常,反叫人生出“山雨欲来”之感。终到了这日,眼见徐璐一行侍卫随从,俱是臂大膀圆,刀沉剑利,沉面冷眸径直而来,杨家众仆俱胆丧魂消,无不躲藏起来。

    杨家一干主子,也是心态各一,神色恼且尴尬。杨丽娘更是神色惊惶,魂不附体,摇摇欲坠立于祖母身前,看着踏着稳健轻快步伐而来的徐璐,只觉全身阴寒,找不着温暖,恨不得立马往祖母怀里钻去。

    反倒是罪魁祸首,却是不慌,径直坐到太师椅上,手上捏着串香檀佛珠,声音淡然,“凌夫人怎的来了?有何贵干?”

    徐璐手上捏着方红色巾帕,娉婷立于堂前,四下环顾,见屋内空荡荡的甚为清冷,杨家各个主子倒也在场,却一个个低头垂目,不敢与她直视。

    杨老夫人的镇定,倒让徐璐意外,她原以为做了坏事之人,被人揭穿阴谋后,肯定会尴尬而惊慌。不料人家却是半分难堪也无,镇定若斯,端得厉害。

    不过一想,为官之人从来都是脸厚心黑,否则杨国瑞也不会官至首辅。而妇凭夫贵的杨老夫人,浸淫官场多年,想来也练就了官场中人最常见的心黑脸皮厚的本领。反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也是,但凡是人,生来便有着演戏的天赋,视地位本领,只差高低而已。

    徐璐淡笑了下:“有件事,和您身边的吴嬷嬷有关,特地来与杨家祖母商量下。”

    杨老夫人淡淡地道:“何事?”

    徐璐找了个椅子坐下,两个神色冷肃的侍卫,揪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女子,被掷于地上。

    “这道姑的事儿,想必老夫人也都知道了吧?有人指证,这道姑是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指使。所以我特地来请吴嬷嬷与她对质。”

    那道姑抬头,声音尖利,语无论次,“就是她,就是她,夫人,就是她指使我的,还说若事成,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杨老夫人转头对吴嬷嬷道:“既然人家指认你,你可认罪?”

    一身深藏青色长比甲暗红色褂子黑色裙子,头发梳得齐整的吴嬷嬷面无表情:“绝无此事。若凌夫人信不过,大可捆了老奴去见官。七十二道酷刑尽管施来。”

    徐璐笑了起来。

    这老妇当真心思慎密,先前有关自己不能生养的流言,原是她散播出来。大概笃定自己少不更事,就算知道是她幕后主使,也无法耐何她。这才有恃无恐。

    照着一般人的思维,被谣言攻击的人,肯定会大加辩驳,但越是这样,就越落了下乘。别人非但不会相信你,反而会认为你因流言袭击而乱咬一气。

    不得不说,这老妇对人心的揣摩非常精准。也算准了她只会吃这个哑巴亏,就算要恨也只能恨在心底。说不定因为这个恨,反而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那样她就越发处于被动,进一步被这老妇玩弄于鼓掌间。

    但这老妇却是低估了她,更低估了刘夫人林夫人等人对她的维护。她反借刘夫人之口,飞快地补了她一刀,让她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这老妇天生就是玩阴谋的行家,用她的阴谋诡计,不知整了多少官夫人,以至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前脚把流言散播了出去,以为自己年轻,少不更事,没法子反击,后脚又把这道姑推到人前。

    世人皆迷信,又借着徐夫人巧赢官司一事,让徐夫人对仙姑言听计从。紧接着,仙姑又掐算出自己命中无子,这老妇也拿捏了徐夫人看自己不顺眼的心思,在得知所谓的真相后,肯定会有所行动。

    这老妇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掐准了徐夫人的迷信心态,拿捏了徐夫人的脾气和性格,更是找准时机,在徐夫人赢了官司对仙姑空前信任的时候,再让仙姑放出了不利的话来,徐夫人自然而然就落进她设好的瓮中。

    或许,按这老妇原本的设想,徐夫人在知道自己命中无子后,会直接告诉凌峰,不管凌峰怎生表态,她应该会立即进京,把此事告知给公婆。没有一个做父母的,能够接受儿媳不能生养的。以凌家的门弟权势,就算不休妻,也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或“病”死在凌家。

    等她自动消失后,这老妇便有理由把她的孙女嫁给凌峰了。那时候的凌峰,已亡两任妻子,名声自然会大打折扣,对继室要求肯定不会太高,这老妇再从中运作,杨丽娘嫁入凌家,指日可待。

    但人算不如天算,徐夫人最终没有被仙姑蒙骗,反倒被自己暗中策反,将计就计,反将了这老妇一军。

    不过这老妇也着实厉害,就算明知那仙姑是这老妇指使,但她本人却未出面。只一个吴嬷嬷,还没法子拉她下水。

    尤其这吴嬷嬷对这老妇很是忠心,徐璐让人查了查,这才明白,吴嬷嬷一大家子,儿子孙儿孙女十余口人,身家契书全捏在这老妇手中。

    吴嬷嬷咬口不认,也情有可原,这老东西心里也门儿清,若咬死了不说,说不定还能有条生路,若松了口,一家老小就要遭殃。

    即便是官府真拷问出些什么来,这老妇倒可以反咬自己一口,堂堂督抚,纵容妻子污蔑朝廷命妇,对其奴才擅用私刑,屈打成招,这老妇再哭哭啼啼的弄根白绫寻死觅活,堂堂督抚夫人,污蔑朝廷命妇,若让言官知晓,就有得闹了。

    杨国瑞虽不在朝堂,却是风光致仕有今上亲笔“地方各州府当好生侍奉”御旨,这杨家老妇又是朝廷赐下的一品诰命夫人,等闲之辈也不敢轻视。

    从林夫人徐夫人嘴里,知道这杨家老妇精于算计的高超心计后,徐璐可不敢再掉以轻心,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镇定而从容的老妇人。从她第一次登凌家门的种种作为,到暗中算计自己,再到仙姑掐算事件,无不是精心算计好的。若真让她算计成功,自己就算不被凌家休弃,将来她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再则,吴嬷嬷已老迈,倘若真叫去衙门,她来个抵死不认,衙门里也是不敢用刑的。说不定她来个碰柱自杀,那肯定更会热闹。

    “瞧您说的。”徐璐面上带着微笑,满脸的温和,“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到处都是,事情败露后就胡乱攀咬好脱罪。老夫人您再是慈悲不过的,怎会陷害我呢?”

    这老妇脸皮之厚,世间少有,估计也打着“就算阴谋败露,大不了被外头讥讽笑话一番,反正又不少一块肉”的想法,面对自己的质问,就来个死不承认,自己也拿她无可耐何的。毕竟这老妇有诰命夫人衔,丈夫又是风光致仕的前任首辅,泉州城也有言官衙史,她又是杨氏的祖母,而自己只是继室……她笃定自己会投鼠忌器,不管她如何做,这老妇都有法子对付自己。

    杨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徐璐的反应,脸上的微笑如夏日里陡然落下的冰刨,“我就知道你是个明辩明非的,断不会被一个骗子唬弄。峰儿娶了你,确是有福了。”

    “您说得是。”徐璐也在笑,还比她更加温和热烈,“爷不止一次对我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能嫁给他的。”她看了杨丽娘一眼,她似乎被杨老夫人的镇定感染,背脊已挺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神采,目光傲然地看着徐璐。

    徐璐笑容不变,望着杨丽娘,温文浅笑,“这姑子胆大包天,自己招摇撞骗事迹败露就胡乱攀咬人,让您受惊了。我这便打死她,给您出气。”“来呀,把这可恶的骗子给本夫人就地打死。”徐璐清冷的声音似响在耳边的呢喃,说出来的话却血腥残忍。

    不等杨老夫人一家子回神,已有几个健硕的侍卫上前,手上各拿着厚实的木棒,浸过桐油的梨木棒结实坚硬,敲在那姑子身上,那姑子杀猪般尖叫起来,拼命地咒骂着什么。

    徐璐说:“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胡乱攀咬人,把嘴巴堵上。”

    一块破碎布把姑子的嘴巴堵上,她叫不声来,只能从喉间里冒出沉闷的嗯呀声,这姑子自知小命不保,只能怨毒地盯着杨老夫人一系,目光咬得死死的,杨老夫人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如泥雕木偶。

    吴嬷嬷也是久经场面,如木头般动也不动,姑子身上的血迹和嘶哑闷吼也无法影响到她。

    杨老夫人的两个媳妇,到底没经历过大场面,这时候已是脸色青白,身子瑟瑟发抖。

    杨丽娘紧紧偎在祖母身边,死死咬着牙邦,也不去看这姑子,倒也够镇定的。

    二十多棒子下去,这姑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全身血迹斑斑,看得触目揪心。徐璐淡淡地笑着:“这便是胡乱攀咬的下场,拖下去吧,弄口薄棺埋了罢,免得成了孤魂野鬼,再跑去害人,可就麻烦了。”她目光散慢地看着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握着手上的佛珠,巍然不动。倒是杨丽娘,不可自抑地抖了抖身子。

    杨老夫人目光冷冷扫过徐璐,声音冰凉,“凌夫人除了处置这个姑子外,可还有别的事没?”

    “有。”徐璐淡淡一笑,对付这种千年老妖怪似的人物,除了比耐力比恒心比毅力外,还要比镇定和控制场面的功夫。

    “把人带进来。”

    几名侍卫昂然地带了个人进来,粗鲁至极地掷在地上,耳边响来一阵低呼声,而杨丽娘已失声叫道:“秦姨,怎么是你?”

    地上的女子正是秦氏,与杨家有着姻亲关系,也是杨老夫人闺女的小姑子。

    因姻亲的关系,这秦氏与杨家也是较为熟悉的,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惨叫道:“亲家老太太,您行个好,快救救我呀。我大嫂可是您亲闺女呀,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还不想死。”

    杨老夫人目光倏地一缩,飞快地望了地上穿着绫罗却满身狼狈的秦氏,脸上皮肉急剧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阵子,有人胡乱散播有关我不能生养的流言,人已找到,就是此人。”徐璐微笑着说,“可这贱妇,为了脱罪,就胡乱咬人,说是由老夫人您指使,真是无稽之谈。老夫人您高风亮节,最是慈眉善目的,如何会指使她们来散播我不能生养的流言呢?”

    杨老夫人努力保持着镇定,冷冷地盯着徐璐,“你究竟要做什么?”

    “简单,以牙还牙罢了。”徐璐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缓缓摊开来,“此人已经签字画押,承认是她散播的流言。我大庆律,污人者,反坐之。”徐璐好整以暇地盯着脸色已铁青的老妖妇,微微一笑,“秦氏污我不能生养,我这个苦主也可以让她不能再生养。”

    杨老夫人倒吸口气,目露凶光,“你敢?”

    徐囊毫无惧意,轻笑出声,“我若当真无子,就只有被休的份了。秦氏孩子都有两个了,就算无法再生养,他们的婆家也不会休掉他们的。比我可是轻省多了。”

第176章 就是逼你至绝境

    看着眼前这个不动如山的杨老夫人,徐璐生吃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真让这老妖妇的计谋凑效,徐璐就面临着被休,或被“病”死的下场。第三条路就是忍气吞声,给男人纳妾,生下一堆堆庶子,然后再与一堆小妾们撕杀,争宠斗法,直至心力憔悴而死。

    杨老夫人颤着双手,拿了画押文书来看,上头即有供词,又有秦氏的亲笔签字画押,她越看脸上的肌肉越是抖得厉害。

    盯了杨老夫人的脸色,徐璐不疾不徐道:“刘向东亲自宣判了,因我是受害者,秦氏就让我来处置。”

    秦氏头发散乱,哭着叫道:“亲家老太太快救救我,我不要受宫刑。”她望着杨老夫人,目光怨毒,“我不服,当初我也是听了大嫂的一面之辞,怎么官府不找大嫂,偏来找我?我不服。”

    杨老夫人知道徐璐的打算,她不去找自己女儿的麻烦,却找了女儿的小姑子来顶罪,居心何其险毒。

    这秦氏也是嫁了人的,若当真因杨家而受牵累,不说秦氏的夫家不会放过杨家,就是秦家,也会恨上杨家,自己女儿日后在秦家的地位可想而知。

    杨老夫人脸皮颤了颤,她目光阴冷如毒蛇,“秦家姑奶奶再是安份不过了,如何会做这等事,分明是你们屈打成招。”

    “我可没有对秦氏用过刑哦,不信大可检查检查。”徐璐闲适地笑道:“哦对了,这个秦张氏,官兵还是在寺庙里逮着她的,当时还正与庙里的和尚颠龙倒凤。”不知从哪抽出来的一张粉桃色的肚兜,浅荷色的亵裤,以及一套乳白色的中衣,绣花鞋,手帕,还有几方头面首饰,一一摆在几子上。

    “这还得感谢秦家大奶奶的通风报信,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泉州城还有这等香艳刺激的好事儿。”

    秦氏目光一缩,怨毒地瞪着杨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分外刺耳:“居然是大嫂?枉我平时那般信任她,她居然出卖我?”

    手上的佛珠再一次被紧紧攥住,杨老夫人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面皮略微抖动,显然,眼前的状况已让她多年的镇定功夫倾于溃败边缘。

    那日,女儿自靠奋勇地向她保证,对付徐氏,她有的是办法,而马前卒,便是眼前的秦氏。女儿还曾与她说过,这秦氏因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日子越发艰难,抠破了脑袋都想生儿子,最终铤而走险,在女儿的故意安排下,与庙里的和尚有了苟且之事。有了这层把柄,女儿让秦氏上刀山,秦氏都得干。

    如今秦氏这个马前卒阴谋败露,弃了就弃了,可若是连累女儿,让这秦氏枪口对内,女儿也要受牵连。

    与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相比,徐璐却是镇定自若,又淡淡地道:“虽说现场的官兵都让刘东向封了口,不过这种香艳刺激的事儿,也并非靠刘向东一人就能压得住的。”她又看了秦氏,似是自言自语,“秦氏,你也别怨官兵,更别来怨我,要怨,就怨你那个大嫂。谁叫你这个马前卒没有办好事呢?”

    秦氏神色狂暴,尖声道:“好好好,杨氏这个毒妇,果然好算计。亏得我还一心一意认为她是我的好大嫂,处处护着她,她倒是厉害,居然在我背后捅我的刀子,好,很好。”

    杨老夫人似是哽住了,很艰难地喘出一口气,强自笑道:“张奶奶,你可不能冤枉了你大嫂,你大嫂素日里与你最是要好了。她如何会害你?她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救你么?还有,这事不宜声张,真闹大了,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秦氏偷人的事儿,她再清楚不过了,但绝不能由杨家宣传出去,一旦传了开来,为此付出代价的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女儿。

    “她们是她们,与我面子何相关?”徐璐一直保持着温和的面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见刀。

    杨老夫窒了窒,一时无言,最终只好半是凶狠半是求饶地道:“你想怎样?”她此刻的镇定,完全是装出来的。虽然她不稀罕秦氏的死活,但秦氏身后的张家秦家,一旦发作起来,也要头痛的。

    秦氏是受了女儿的撺缀,杨老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若秦氏受牵连,女儿在秦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这徐氏收拾一个秦氏,杨家就要陪一个女儿,还要得罪秦家和张家,完全是一桩陪老本的买卖。

    徐璐从容地把背靠进椅背里,豆绿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茶水,双手递到她手上,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也不看杨老夫人如何焦急的脸,只静静地盯了杨丽娘:“丽娘妹妹,你说呢?”

    杨丽娘手足无措,她尽管与徐璐一样的年纪,却从未像徐璐这般早早就识尽人间皆辛,世态炎凉。与徐璐这朵岩边的腊梅相比,她便是温室里的花儿,丝毫经不得风吹雨打。

    地上的是自己的姨母的小姑子,与自己并不相干,而旁边的却是自己的亲祖母,她再不知深浅,也知道,徐璐是在逼迫她们。秦氏的死活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秦氏真要受牵连,姨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这徐璐显然是来者不善,只能让她二选一。

    良久,杨丽娘猛然咬牙,硬起心肠,怨毒地道:“虽然我也叫她一声姨母,却道德败坏,冒犯凌夫人,该怎么处置,凌夫人就怎么处置罢。”

    杨老夫人身子摇了摇,说不出的灰白难看。

    杨家两个媳妇也是身子摇了摇,目光猛烈地望着杨丽娘。

    “好!”徐璐笑道,“不愧为老太太宠爱的孙女,就是有魄力。来人,行刑。”

    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早有准备,应声而来,二人把拼命挣扎的秦氏从地上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秦氏绑于外头的柱子上,另一名婆子手上拿着碗口粗的木棒,猛然朝秦氏的小腹挥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来,徐璐也忍不住身心一颤,端着茶杯的手不可自抑地抖了抖,刚才那道姑被活活打死她都没什么应应,可对女人施宫刑,却让她全身发冷,若非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她都要让人制止了。

    “住手。”杨老夫人嘶吼一声,外头行刑的婆子果然住了手,看着徐璐。

    杨老夫人目光紧紧盯着徐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顺了口气,努力不去看秦氏惨叫青白的脸,目光散漫地来到杨丽娘身上。

    明明只是温和平常的眸子,可杨丽娘只觉被毒蛇盯住了般,全身忍不住打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氏无端污陷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杨老夫人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徐璐,“你要对付的是我。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徐璐语气温和,“这与老夫人何相干?我也并非是非不分之心狠手辣人,从来不搞连坐。”

    这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小妖妇!

    杨老夫人恨得滴血,“你划下道来,我一概接着便是。上刀山下油锅,全由你处置。只求你放了张家奶奶。”

    张家奶奶就是秦氏,夫家姓张,人称张奶奶。

    徐璐神色不变,“老夫人说笑了,秦氏自己作的孽与您何相干?我说过,我这人从来不搞连坐的。”

    杨老夫人深吸口气,虽然这时候头很重,双眸也有些焕散,但她仍然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示弱。她也知道,徐璐来者不善,大概是铁了心要收拾她,纵然再是求情也无用。秦氏真要被打死,那么等待女儿的,休书还只是轻的。

    为了女儿,少不得也要保下秦氏。

    “放过张奶奶,老婆子任你处置。”

    徐璐不为所动,依然坚持不关她的事,她只处罚相关人等。

    真是笑话,这老妖妇,要辈份有辈份,要身份有身份,就算她承认一切是她干的,徐璐也不敢在她头上动土的。她也就只能动她身边人,算是给她警告。

    可是施宫刑确实残忍,徐璐虽然痛恨这老妇,也还没有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但她又实在不愿就此罢手,此刻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一直没有坑过声的文妈妈轻轻碰了徐璐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少夫人,杨家张家马上就要来人了。”

    徐璐深吸口气,她当然知道,一旦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反倒容易落了下乘。对于杨老夫人这样的人,一次性不把她打痛,痛到骨子里,她是绝不会收手的。

    但这就得掌握一个度。打得太狠,容易引发反弹,太轻了,反让人觉得她软弱好欺。

    目光扫过杨家诸人,杨老夫人的两个儿媳妇脸色发白,身子发抖,杨丽娘目光怨毒地盯着自己,忽然心生一计来,“老夫人倒是一片慈母之心,知道疼自己的骨肉。不过这也不奇怪,便是虎毒偿且不食子,何况人。”

    杨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究竟要怎样?”

    徐璐敛去笑容,慢声道:“说来也可怜,我家爷乃凌家唯一男儿,子嗣大计全压在我一人身上,也怪辛苦的。我看杨小姐生得还不错,一看就知好生养。即然老夫人一心要替我分忧,我倒是恭敬不如从命。”

    在杨老夫人倏缩的眸子下,徐璐又慢吞吞地道:“三日后,我派人来接杨小姐。老夫人,只要杨小姐安份守已,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消。”

    杨丽娘眸孔倏缩,嘶声叫道:“你做梦,我绝不给人做妾。”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杨小姐果真高风亮节,令我佩服。”她抬头,逼视杨老夫人,讥笑道:“老夫人,您是保秦氏呢,还是保孙女?”

    杨老夫人急促的喘着气,死死看着眼前笑得平和却又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人。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徐璐的打算,果然好算计,给了她无论是哪种选择都落不得好的结局。如果保秦氏,孙女就得被当作卑贱的奴才送往凌家,以后是生是死都完全由徐璐说了算。如果保孙女,秦氏就要被活活打死。秦氏一死,自己闺女也要脱层皮不说,秦家张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虽说宫刑只是用木棒猛击小腹使内壁脱落,此生再不能生养,但被施了宫刑的女子,有几人能够挺过来的?

    好个徐氏,超乎想像的毒辣。杨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她打了一辈子的雁,终被雁琢了眼。她从未没瞧进眼里的女子,居然有着如此心计,居然把她堂堂首辅夫人玩弄于鼓掌间,甚至反抗不得。

    “若我两个都要保呢?”

    徐璐总算冷笑出声,“老夫人好大的口气,您觉得,您有这个本事吗?”

    杨老夫人颓然。如果徐璐再恶毒一些,把这事儿宣扬出去,杨家女儿也没一个能落得好。

    徐璐目光散漫地望着丽娘,丽娘神色惊恐,朝她跪了下来,“祖母,祖母,不要,千万不要呀,您一向最疼我的。”

    被绑在柱子上的秦氏,部算挺过了刚才那一棒下去的尖锐痛楚,恢复了些许力气,她也跟着嘶声叫道:“你这老妇,我可是被你女儿坑苦了。明明就是你闺女干的好事,如今倒让我顶了缸,我不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母女,还有你们整个杨家人。”她也看出了杨老夫人的为难,也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耙子,心里有多后悔,就有多恨大嫂和杨老夫人。她恶毒地望着杨丽娘,“都是你这扫把星,见天的想嫁入高门,我呸,你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给凌峰提鞋都不配。还妄想嫁给凌峰?回去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副德性吧,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

    杨丽娘满面的泪水,却咬字清晰,她反驳道:“祖母这么做,秦姨当初不也表示赞成么?还曾与我讨价还价,若事成了,就要把张家表妹给凌峰做二房。秦姨不会忘了吧,当初您与我姨母讨价还价的嘴脸,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杨氏尖声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贪图凌家的荣华富贵,这才撺缀我陷害凌夫人。若非我一心帮你,我何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我原先也是好心帮你,如今落到这般下场,还不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倒是自扫门前雪,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如今可是性命不保,你好歹也要拉我一把。才不枉我平时疼你一场。”秦氏又冲杨老夫人喊道:“亲家老太太,今日我若真要被人打死,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可得想清楚了,是保孙女还是保闺女。”她顿了下,满脸的怨毒冷笑,“亲家老太太可得想明白,若我今日死在杨家,张家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徐璐看了看秦氏和杨丽娘,缓缓一笑,“原来张奶奶和杨小姐都各有苦衷呢?呵呵,但我被人恶意污蔑是事实,总得有个说法。请老夫人拿个主意吧。”

    杨老夫人似是陡然老了二十岁,满目的凄凉,她看了满脸泪水的孙女,以及披头散发全身狼狈的秦氏,心如刀绞。

    偏秦氏和丽娘,一个生怕被施宫刑,一个怕羊入虎口,都要杨老夫人救她们,纷纷哀求着。

    一边是自己的孙女,原本倾注了她无穷心血,一个是亲闺女,身上掉下来的肉,杨老夫人左右牵挂,难以抉择,

    杨家两个媳妇,丁氏和白氏从颤抖中回过神来,目光惊惧地望着徐璐。

    这个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倒是够厉害的。

    一句话就将死了婆母。她明明恨透了婆母,却偏偏不处罚她,但却拿捏了婆母最在乎的人。

    丽娘是婆母努力培养出来的杨家唯一一个闺阁女孩儿,婆母致力要把丽娘嫁入高门,挽回如今的颓局。可以说,动了丽娘,就相当于把婆母多年心血付之一溃。

    而秦氏,虽然与婆母并不相干,但秦氏背后有张家和秦家,若是动了秦氏,婆母的女儿也会落不得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杨家保哪一个,而做出选择的老夫人更会痛苦一生。

    这徐氏使的慢刀子杀人,果然歹毒。至于丽娘和秦氏,被当弃子的固然会深怨婆母,而脱罪的,不管丽娘还是秦氏,她们也不会有太好的结局就是了。

    婆母用她惯有的法子,让公爹在仕途上一路顺畅,从无败绩,只除了方大夫人那一回。想不到,机关算尽,临到老,居然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一石三鸟,这徐氏不止要让参与恶行的人,付出惨痛代价。还要让老夫人痛苦一辈子。

第177章 功亏一溃 恨铁不成钢

    杨老夫人痛苦而艰难地下了决定……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慌乱起来,杨家两个装死的儿媳妇赶紧奔了过来,杨丽娘尖叫悲忿,爬到祖母面前使劲地摇着,见祖母动也不动,就抬起头来对徐璐骂道:“你这毒妇,好狠的心,如今把我祖母逼到这般田地,现在你满意了吧?”

    徐璐捂着绣金丝线的缎面袖口,慢悠悠地道:“老夫人晕了也好,刚好不必亲眼瞧着有人痛打的煎熬滋味。”然后扬声道,“既然老夫人不愿作出选择,那我只好自己行动了。来人,行刑。”

    “老太太救救我,我不想死。”秦氏凄厉哀叫着。

    “住手。”杨老夫人幽幽醒了,她颤危危地从地上爬起来,老泪纵横,对徐璐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算要出气,一碗毒酒,三尺白绫了结她便是,何至于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徐璐有些失望,又有些钦佩,这老妇果然是厉害的,懂得取舍。杨氏虽然是她亲闺女,可到底是出嫁女,就算保住秦氏,杨氏未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对杨家无甚用处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杨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秦氏替代杨丽娘顶罪。

    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妇的选择倒是合乎情理。

    杨丽娘虽然名声也坏了些许,但并非致命的,她又还未出阁,人又生得好看,只要稍微运作一二,将来仍然有机会觅得如意郎君。

    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说杨氏是早已荒芜的枯地,那么杨丽娘就是才刚长出庄稼的良田。枯地就算重新开恳,也比不上良田带来的收成。更何况,这良田里已长出了喜人的作物,稍微动作,就能收获颇丰。

    杨老夫人随同丈夫浸淫官场大半辈子,深知欺老莫斯少的至理名言。

    在权势利益面前,骨肉亲情又算不得什么了,一切全以利益为重。

    杨老夫人又道:“凌夫人,张家奶奶只是受我指使。凌夫人要出气,就拿老妇人出气好了。老妇人今日就以死谢罪。”说着就要撞茶几上的尖角。

    徐璐带来的丫头,除了豆绿外,其余的丫头个个身手不凡,动作极快地把她拦了下来,并死死地抱在手头,杨老夫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先前针对你的种种作为全是我一人所为。我就舍了这条老命,给你陪罪罢。张奶奶,等我死了,你再让你大嫂来见我罢,你告诉你大嫂,娘对不住你,九泉之下我向她陪罪。”说着又要去撞茶几。

    徐璐冷眼望着杨老夫人,这老妖妇,也真是狡猾如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敢拿她怎样,就倚老卖老地寻死觅活。真要出了什么事,反倒是她的不是了。

    “老夫人这话可就不妥了。”徐璐温声道,“您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我如何受得起您的叩拜。”话虽如此,她却是动也不动,目光扫向杨丽娘,微笑道:“我这人再是心软不过的,生平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人?张家奶奶虽然冒犯了我,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真要打杀了她,我也于心不忍。老夫人,您自己考虑一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哦。”她特地看了杨丽娘一眼,意味深长,“杨小姐很得我喜欢,想必我家容嬷嬷的远房侄子会很满意的。”

    杨丽娘睁大了眼,身形摇摇欲坠,杨老夫人脸色铁青不似人色。

    倒是秦氏,似乎重新活回来了般,她对杨老夫人道:“亲家太太放心,今日我若捡回一条命,我必与大嫂和睦相处。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秦氏表面是安慰,实际上,也是威胁。她若能保,杨氏无碍。

    杨老夫人双唇颤抖,声音嘶哑地盯着徐璐,“就由老婆子抵命还不成么?你非要赶尽杀绝?”最后她干脆拍腿大哭,“难道连让我抵命都不成么?”

    徐璐淡淡地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我是被恶人算计毒害,如今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老夫人若有个闪失,那是被奸人给气的。”

    杨老夫人双目茫然,徐璐唇角露出讥诮来,小时候田氏也惯用这招“你若不同意,我便死给你看”之类的招数来,这样的烂招数,对徐成荣或许有用,但对她是从来不管用的。

    正僵持不下时,外头似乎有躁动声响,徐璐望过去,就见杨家家丁鼻青脸肿地奔进来,“老夫人,大太太,二太太,不好了,秦家张家来人,一来就把门房的打了,一路闯将进来,见人就打,形同疯虎,奴才们实在拦不住。”

    话还没说完,又响来一个嘹亮的女声,“杨家老虔婆,快给老娘滚出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就进入屋子里,是一个长得高大,身材浑圆,五大三粗的妇人,这妇人直奔被绑于柱前的秦氏,惊天动地哭道:“谁敢动我闺女,我定要她好看。”才刚走近秦氏,便被两个神色冷肃的凌府侍卫拦下。

    秦氏一见自己的母亲,如同见了救星,赶紧哭叫道:“娘,快救救女儿,杨家老夫人一心要置女儿于死地。娘,女儿还不想死。”

    秦夫人吓了一跳,堪堪止住身形,目光惊惧地望了凌家的侍卫,她在路上已得到暗示,安慰了女儿两句,“闺女你别害怕,娘不会让你受罪的。”然后风一样地奔进厅子里,虎目一扫,就看到地上的杨老夫人,这妇人并不若表面的粗鲁,并未对杨老夫人嘶吼威胁,反而朝杨老夫人跪了下来,哭道:“亲家太太,您也是做母亲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请亲家太太行行好,给她一条生路吧。我给您磕头了。”

    不得不说,秦夫人这一招哀兵政策施得极好,她这么一哭一求,杨老夫人就算内心里想舍弃秦氏,都没法了。当着秦家张家的面,她也说不出口。

    张夫人是秦氏的婆母,见儿媳妇被缚于柱前,满身狼狈,却毫不动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但她依然对杨老夫人道:“老太太,秦氏再如何的混账,总归是我张家人。您这么大赤赤的把秦氏拉下水,指使她当你们杨家人的马前卒,可是打量着我张家好欺负?”

    在来的路上,张夫人也与丈夫商量好了,秦氏是必休无疑,但在休之前,还是张家人,也由不得外人搓圆捏扁。更何况,秦氏虽然犯下弥天大祸,但张家却因祸得福,借此攀上了凌督抚。

    凌峰简在帝心,又位高权重,少年有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靠上凌峰,张家就算不升官发财,至少日后的路子也宽上不少。张夫人也是审时渡事的好手,知道秦氏包括张家,在凌夫人眼里,也只是无关重要的小人物罢了。凌夫人真正恨的,只是杨家。所以张夫人非常迅猛地站好了队伍。必须保下秦氏,还得大张旗鼓地进行,逼迫杨老夫人舍弃她的宝贝孙女。只要凌夫人满意了,张家也就无忧了。

    与张夫人想法不同,秦夫人只是单纯的保全女儿,她也知道女儿是受人指使,只要认罪态度好,也不至于丢命。

    最重要的,杨家彻底得罪了凌夫人。凌夫人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杨家脱层皮,所以秦夫人目标也很明确,保全女儿,舍弃儿媳妇杨氏。

    尤其在得知杨氏暗中对女儿做过的事,秦夫人连生吃杨氏的心都有了。

    杨老夫人老而弥勒,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在秦夫人张夫人硬闯入杨家后,她便知道,她的女儿完了,她的丽娘,也保不住了。

    早晓得张家秦家这么快就杀来,她就更该早早下决定,也不至于陷入两难局面。

    在秦家张家似要吃人的目光下,杨老夫人也想明白了徐璐的计谋,倒抽口气,这个毒妇,好毒的心。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放过丽娘,表面上从外围找秦氏下手,却把女儿拿捏在手心,其目的就是让她两头落空,多头受罪。

    杨老夫人不愧是个人物,尽管已知道徐璐的最终目的,依然不动如山,反而缓缓坐了下来,对秦夫人道:“亲家太太,这事儿全是因我而起。梅娘也是受我蒙骗,实在不干她的事。还请亲家太太看在梅娘替秦家生儿育女,尽心服侍女婿,又与更三年丧的份上,网开一面,给梅娘一条生路。老婆子在此感激不尽。”

    休妻也有三不去的原则,其中就有替公婆守过孝的,已尽媳妇义务,不得休弃矣。

    秦夫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点,窒了窒,最后阴阳怪气地道:“亲家老太太,不是我心狠,实是杨氏做事未免也太绝了,为了自己的娘家,全然不把婆家放心上。这样的媳妇,我可是要不起的。”

    杨老夫人缓缓道:“人非完人。梅娘虽然做错了事,也还没到休妻的地步。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再给梅娘一次机会。这样,老婆子也就安心了。对于女婿,我也是一直拿他当半儿的,亲家太太,你扪心自问,我和老爷子素日里对女婿如何?”

    秦夫人低头,不言不语,面上似有松动。

    杨老夫人又继续道:“女婿在宥阳任知县也有些年头了吧?先前梅娘还特地回来求过我,我也是答应了梅娘的。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就与南京应天府伊提提。新任的应天府伊,也是老爷子的门生。老子虽然没了,想来也会卖老爷一个面子的。”

    秦夫人脸上闪过纠结,说:“梅娘虽然糊涂了些,不过服侍老大确实尽心。也罢,看在亲家老太太的份上,且饶她一回罢。”

    徐璐冷眼旁观,虽然恨毒了杨老夫人,但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妖妇确实有一手。劣势之下,仍然能够力挽狂澜,连她都有些佩服了。

    保住了女儿,杨老夫人气势大增,看向徐璐。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先前针对凌夫人的种种,都是老婆子一人所为,与旁人都不相干。凌夫人要出气,尽管冲老婆子来好了。”

    徐璐暗道,这个老妇确实有两下子,三言两语就把她累积了半天的成果化为乌有。尤其人家还没有跪地求饶丢脸丢面,依然气神定闲,确实是位人物。

    “老夫人言重了,您老人家再是慈悲不过了,上回您都亲自与我说过,也拿我当孙女疼的。这做祖母的,哪会对孙女行这种事?定是老夫人为了替不孝子孙掩护,故意出来顶缸罢。我再是气忿,也不至于拿您老人家出气。”真要讲演戏,徐璐也是演戏高手,并不输给任何人的。

    杨老夫人语气依然淡淡的,“确是我指使的,那道姑也是。我现在就去衙门自首,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一概承担后果。只求凌夫人饶了丽娘。她确是不知情的。”

    自首,呵,整个泉州城都知道这老妇干的好事,但知道又怎样,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这老妇是堂堂朝廷诰命夫人,就是刘向东脑子被驴踢了,也是不敢判她刑责的。

    这老妇笃定官府也拿她没办法,这才有恃无恐。

    所幸,徐璐也没指望真要定她的罪,不过是给她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也就罢了。

    徐璐起身,“老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您应该知道,历来事情败露后,首当其冲的从来都是马前卒,何至于连主谋都一道拿下的?”她虽然占尽了上风,却也没占多少便宜。不得不承认,比起这老妇的本事,她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当然,她也不敢真让这老妇去衙门自首,万一这老妇来个当场撞柱,她有理都会变没理了。眼珠子一转,徐璐计上心来,不怀好意地看着杨丽娘。

    这时候的徐璐在杨丽娘眼里,已经是恶魔附体,被她这么一盯,赶紧咱得往后缩去。

    徐璐说:“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也并非要老夫人如何。统共我就只有一个条件。”

    她淡淡地道:“来人,把杨小姐带走。”

    尽管与先前交代好的不符,但染墨等人依然坚定地执行命令,几个神色冷厉的侍卫,上前就把杨丽娘捉了起来。

    杨丽娘拼命挣扎,尖声大叫,“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祖母,救救我。”

    杨老夫人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厉声道:“你要对付的是我,与丽娘何相干?就算你贵为督抚夫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人。”

    徐璐淡淡地道:“老夫人误会了,我也只是请杨小姐去府上作客罢了。老夫人什么时候上门来领人,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望着扬长而去的徐璐,杨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可恶的贱妇,东晃一枪,西打一头的,明明就要反败为胜了,偏又来这么一出。她倒是不担心徐璐会对丽娘怎样,大概就是要狠狠扫她的面子罢了。真要她亲自登门领人,少不得要低声下气的。这事儿若传出去,她一张老脸也是丢尽了。将来还有何颜面立足泉州城?丽娘年纪也不小了,受此牵累,稍微好些的人家,如何敢要呀?

    杨老夫人愁肠百结,下意识看向张夫人,耳边却又听到张夫人傲慢的声音:“老太太也别看我,秦氏是我张家妇,我要如何处理是张家的事。与杨家可是不相干的。”

    秦夫人脸色一沉,说:“亲家太太,去年我便带圆圆去看过不少大夫,大夫们都说,圆圆身子健康。能生能养,可这些年来,她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这才急疯了四处割忙活。圆圆虽有错,却也情有可原。还请亲家太太看在圆圆一心为张家的份上,给她条生路吧。”

    张夫人冷笑:“生路?我们张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她还要生路?那谁来给我生路?”

    已被解了绳子的秦氏被扶着进入厅子里,就刚好听到婆母的话,又朝张夫人跪了下来,哭道:“婆婆,是媳妇猪油糊了心,做了那等下作事。媳妇不求您原谅,只求婆婆看在两个姐儿的份上,给媳妇一条活路吧。大姐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若让外人知道她有个这样的娘,将来如何嫁人?”

    张夫人尽管想要孙子,但对孙女还是较为疼爱的,闻言更是大怒,“你个下作的东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秦氏哭得满脸泪痕,又哭求着。

    秦夫人看了杨老夫人一眼,语气凶狠,“亲家老太太,您也瞧着了,杨氏为了一已之私,可是把我亲生女儿给连累惨了。”

    杨老夫人知道,秦夫人这是在要胁她,若没能解决好秦氏的事,女儿依然有被休弃的危险,于是心平气和地对张夫人道,“张夫人消消气,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子,叫家宝是吧?今年多大了?”

    ……

    “你个没用的,明明就是你占理的,还弄到这时候才回来。”

    从杨家回来,徐璐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就是自己占理,为什么还弄成这副局面?是她经验不足,还是心软面慈?回去后就抱怨给凌峰听。

    哪知凌峰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还讥笑她没用。

    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居然还弄成这副局面,实在是没用至极。

    徐璐也觉得今表现太差劲,但仍是不怎么服气,“好歹我也把杨丽娘带回来了,把杨氏给算进去了,也不算太吃亏。”就算杨氏在杨老夫人的运作下,不会被休弃,但杨氏在秦家的地位肯定要一落千丈,算起来,她也是赚了的。

    凌峰鄙夷,“为何要留秦氏性命?直接把人打死,扬长而去即可。既找回了扬子,又给那老妇埋下钉子,还威扬四海,一石三鸟。昨晚我不是与你说了唉,废话不用讲,摆出温和的面孔,甭管那老妇承不承认,直接打杀了那姑子和秦氏,再离开即可。看你办的什么事儿,一榻糊涂。”

    对付那种脸厚心黑之人,就要比她更黑更狠更毒。找准切入点,捏准对方的弱点,直接打杀了,再扬长而去,又威风又显摆,还能给对手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和恐惧。一举数得。

    “与那种人废话做甚?你废话越多,人家越有机会反败为胜。那老妇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跟在杨国瑞身后在官场上大杀四方的厉害人物。当初我不是与你嘱咐过吗?怎的还要当耳旁风?”凌峰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题外话------

    今天看了《何以笙萧默》我从来不看青春剧的,完全是冲着有人说男主角很帅才去看的。今天略有些空闲,就看了两集,哇呀,这姓钟的真的好帅哦,有款有款,成熟稳重,不是那种二十出头就事业有成,权大如天的总裁类狗血青春剧,小心肝颤了颤了,有木有呀?

第178章 其人之道

    凌峰把徐璐贬得一文不值,徐璐羞愧地低下头去,“我原本也想这么做的,可秦氏叫得太凄惨了,我听着于心不忍。就,就……”

    “下不了手?”

    徐璐点点头,不服气地道,“人家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杀人?我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凌峰又是一脸的鄙夷,徐璐被鄙夷得火起,忍不住道:“人家就是心地善良嘛。怎么,心地善良也有错?”

    被她光棍的模样逗乐了,凌峰无耐笑了起来,“罢罢罢,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再作描补了。”他想了想,然后击掌,“就这样办吧,把杨丽娘丢进大牢里,再放出风声去,相信今晚那老妇就要登门拜访了。”然后郑重警告她,“等那老妇来了,你别吭声,全由我来应付。”

    徐璐好奇地道:“干嘛要把杨丽娘丢入大牢?”

    “杨丽娘只要在牢里呆上一晚,她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杨家老妇今晚必定会来。”

    原来,他的目的就是逼杨老夫人今晚就前来陪罪。甚至不惜拿杨丽娘的名声来要胁。

    徐璐讷讷地道:“没必要如此残忍吧,横竖她也满无辜的。”

    凌身不以为然,“她无辜,你就不无辜?有胆子害人,就有要胆子承担后果。”

    徐璐默然。凌峰一心替她出气,她再好言相劝未免太过软弱善良。官场上,单凭善良可是行不通的。必要时,就得像凌峰这样,一巴掌拍死对手。让敌人再也翻不出风浪来。

    徐璐在一番善良过后,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认了此事。

    果真如凌峰所言,杨丽娘被丢入大牢后,不出半个时辰,杨老夫人就来了。

    当时杨老夫人好不容易解决了秦家张家的事,杨家付出些许代价,秦家次之,张家不再休妻。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饶,估计秦氏这辈子也只能老死张家庄子上了。

    秦氏虽然没被休弃,但落得这样的下场,秦家少不得要把气出在杨氏身上。为了女儿,杨老夫人又对不得不对秦家许下豪言壮语——三年内,保证姑爷官升两级,并且还是实缺。

    虽然损失了一个女儿,但儿子能够出人头地,光耀门楣,这笔买卖勉强划算。秦夫人满意地走了。

    总算把秦家张家打发了,杨老夫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又听说孙女被凌峰下了大狱,惊得连晕都不晕了,赶紧马不停蹄去了凌家。女孩儿名声何其要紧,若真要在大牢里呆上一晚,名声也是毁定了。杨老夫人暗恨凌峰卑劣恶毒,却不得不腼着老脸上门陪罪求情。

    不过凌峰可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只让门房上的严防死守,不让杨老夫人踏足凌家半步。

    徐璐复杂地望着凌峰,“真要这么做?”

    凌峰说,“我已经够让着她了。依我以前的脾气,让她脱层皮都是轻的。”

    “可到底是先夫人的亲祖母,爷就不怕被人说凉薄?”男人都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但至少面上也得装下情深吧,不然外人说起,未免不好听。

    凌峰哂笑一声,“我若真敬着她让着她,也没有人会说我半句好。”

    徐璐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接下来爷要怎么办?”

    “慌什么。”凌峰起身,让人叫来小厮,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凌峰与染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徐璐。也让她听到了他说话的内容,不由纳闷,“把人打入牢中,人家祖母一来就立即放人,未免也太儿戏了。”

    “你懂什么?好戏在后头呢。”

    杨老夫人在凌家还没有来得及想办法,已有凌家的小厮来告之她,“我们爷刚才只是一时气忿,难免冲动了。不过眼下爷已经消了气,虽说老夫人行事不妥了些,但好歹也要看在先夫人的面上,多少给老夫人几分颜面。老夫人请回吧,杨小姐已无事,爷已让人去牢里把杨小姐护送回杨府了。”

    杨老夫人将信将疑,但染墨说得诚恳,回到家中,果然瞧到朝自己扑来的孙女,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犹在心里想:凌峰虽说冷酷了些,但多少还不算无情。

    但显然,杨老夫人高兴得似乎早了。

    不出两日,外头就传出杨丽娘在牢中短短的半个时辰里,被人污了清白的谣言来。一般情况下,当外头谣言满天飞时,而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等杨老夫人知道后,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也不能怪她消息闭塞,实在是这回本想整徐璐自己却阴沟里翻了船,如今身上的污泥都还没来得及清理掉,哪有脸面出外走动。而这则消息,还是自己的二儿媳妇的娘家嫂子上门来说,才给知道的。

    杨老夫人气得够惨,怒吼连连,“是哪个黑心肝的胡言乱语,坏我丽娘名节?”

    杨丽娘是否清白,杨老夫人再清楚不过了,可也不至于为了给孙女澄清事实,就把撩起孙女的手臂,把她的守宫沙呈给外人看吧?

    真要这样做,杨丽娘丢脸更大。

    所以这个哑巴亏,杨老夫人也只能吃定了。

    听说,杨老夫人病下了,并且还病得不轻。

    杨丽娘也是成日里以泪洗面,据可靠消息讲,服侍杨丽娘的贴身丫头对大夫说过一句话:“我们小姐这两日一直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甚至时常拿着把剪子在身上比划着。”

    事情很快就反馈给徐璐。

    徐璐觉得如此对付一个小姑娘,有失良善。但凌峰却说:“这又算得什么?当年我姐姐嫁给叶恒,叶恒为何要对姐姐那般冷漠绝情?以前不知道,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里头就有这老妇弄的鬼。”

    徐璐惊讶,“还有这等事?”

    凌峰哂笑,“姐姐在嫁给叶恒之前,曾与别的男儿订了婚约,耐何男方因犯了事,满门抄斩。娘心疼姐姐,就隐瞒了姐姐曾与人有过婚约一事。后来嫁给了叶恒,杨家老妇也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姐姐先前的事,就三番五次给叶恒洗耳。这老妇很是厉害,擅在圈子里挑拔离间,搬弄是非,更擅煽风点火。她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让别人给她冲当马前卒。而当了她马前卒的人,稀里糊涂的就替她冲锋陷阵而不自知。她则躲在暗处,享受胜利果实。”

    凌峰停了下,又继续道,“她算计姐姐的时候,我们一家子一直蒙在鼓里。也是后来太子妃当场撞破她的阴谋,我们才回过味来。但那时候,姐姐早已与叶家义绝,嫁给官令宸了,再去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但这事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原想着找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来个其人之道,她倒是好,我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倒先找上门了。仍是施展的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所幸,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鬼了,居然在你这儿阴沟里翻船。足够令她回味无穷了。”

    “这老妇年纪都一大把了,就算把她杀了,她也够本了。所以,想要报复她,就得从她最在意的人下手。你总是觉得杨丽娘无辜,哼,我可不那么认为。”

    流言,绝对是坏女子幸福的最大杀手。

    杨老夫人不料自己算计了别人一辈子,临到头来,反被别人给算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气归气,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之人,病了没几天,就又振作精神了,并把此次打击视为刻骨教训,要引以为诫。

    杨老夫人抗打抗压能力确实不含糊,连凌峰本人也不得不叹服此人超乎常人的毅力。

    但这世上,又有几个像杨老夫人这样的异类呢?

    杨老夫人也没有料到,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孩儿,被流言袭击后,就变得一蹶不振。意志消沉到甚至要出家做姑子。

    从来没有服过输,就算当年被太子妃当场难堪都没有击垮她的脊染的杨老夫人大怒,甩了杨丽娘一巴掌,大声念了“天将大任于斯人矣,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等大道理,又把已逝丈夫当年从一穷二白经过三十年拼搏奋斗为一代首辅的丰功伟绩,其中最离不开的就是化悲忿为力量,逆境生存的勇气……杨老夫人用她庞大的言语力量,来鼓励杨丽娘,要她不能放弃希望,一定要振作精神。打击只是一暂时性的,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

    杨老夫人正说得口沫横飞,忽然吴嬷嬷脸色大变地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然后,杨老夫人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虽然后来经过大夫抢救,救回了性命,但杨老夫人却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大夫说是风瘫。

    “吴嬷嬷与那老妇说的是什么呀?”

    凌峰神秘一笑:“简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杨老夫人多年以来,总爱拿流言,或用似是而非的谣言来打击异已,多年来屡试不爽,尤其每每在丈夫与政敌政见相左或紧要关头时刻,杨国瑞的政敌总会传出或名声或私生活或内宅或道德方面的污点。虽然后来仔细排查,也只是些无中生有的事儿,但人人都爱拿“空穴不来风”之类的话来武断认定,杨老夫人这招本领早已玩得炉火纯青,信手牛来,每收奇效。

    这回,凌峰也有样学样。

    “我也只是让人传了则消息,又恰巧让杨家的奴才知晓。杨老夫人纵容女儿污人清白,毁人名声。还纵容孙女抢夺有妇之夫,并使下作手段,以制造谣言,毁人名声,指使人冒充道姑妖言祸众等险恶行事,以达目的,惹犯众怒,死不悔改。有言官看不过去,已密告圣上。圣上已着令宗人府彻查此事。若事情属实,必收回杨老夫人诰命衔。若事态严重,已被放在名臣阁杨国瑞的灵位,也有可能被搬出来。更甚者,还有人密谏圣上,让圣上收回地方官府对杨家的贡奉。称杨老夫人行事险恶,用心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擅以毁人清白污人名声以达不可告人的目的。无德无义之人,必收回诰命,怎可再享朝廷恩荣?”

    杨国瑞身为前朝首辅,功勋卓越,死后灵位被放入名臣阁享受朝廷贡奉,杨家也因此列入清贵之列。如今,杨家依然享受朝廷奉禄,今上还明文规定,杨老夫人一日在世,地方上就得以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

    泉州城商业渐显,依靠海港重地,其税赋已位居福建全省之冠。百之其一的税赋供养,也是了不得的数目。杨家靠此恩荫,只要杨老夫人活得够久,杨家至少还能尊荣三代。

    若杨国瑞因夫人子女不争气,灵位被移出名臣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惹人笑谈。失去圣眷恩荫的杨家,必然覆灭。不止杨老夫人经不住这种打击,杨氏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徐璐乍舌不已,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凌峰这一招斧底抽薪,断其根源的法子,实在是厉害。比她东打一抢西晃一炮的行径,高低立现。

    “圣上真会照做?应该不至于吧。”徐璐说。

    凌峰哂笑,“那可难说,若是让杨国瑞生前的政敌知道他们当年全是受了杨老夫人暗算,如何会善罢甘休。想必杨老夫人心里也是门儿清。应该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后果,此事已击中她的软肋。如何还抖得起来?”

    “应该只是谣言吧?”徐璐问,就算真有人上书密告,京城离泉州可不近,再是政令通达,也需得十日半月方有消息,短短三五天内,是绝不可能的。

    凌峰唇角微微弯起,“是。人人都知道这是谣言,但心中有鬼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题外话------

    我那男人真是死性不改,说他无数万遍,一个订单的货,抽真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与别的订单弄混了。并且抽好后,同一个订单的,都装进一个箱子里,别到处乱放。这样我才方便择货。说了无数万遍,仍是不吸取教训,又给我乱放。说他就左说左对,右说右对。害得我拿着单子,满屋子转,转得我几乎要溃溃了。耽搁了好多时间,气死我了,害得我没有看成钟大帅哥。

第179章 因果

    杨老夫人不但心中有鬼,还藏着几只大头鬼,她自己做了多少事儿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历代来多少名臣被不孝子孙牵累的,当听到圣上有可能取消杨家殊荣,要把丈夫的灵位移出名臣阁后,只觉天都要榻下来,紧张惊怒,天眩地转,人就瘫倒下来。虽经由大夫抢救,勉强恢复过来。然得到消息的杨氏族人一股脑奔往杨家,气势汹汹质问事情经过,言语中对寡嫂全无敬意,甚至还有可能要把罪魁祸首的丽娘拿去沉溏,杨老夫人急怒之下,再一次双眼一黑,倒了下来。这回就没刚才幸运了,真正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等后来知道只是谣传后,更是气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大怒之下,原本只有半边脸瘫掉的她,这回子连大半个身子都没法动弹了。

    得知杨老夫人手脚不能动弹,歪眉斜眼,话也说不俐索,吃喝拉撒全要人手服侍,风光了大半生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徐璐只觉通体舒泰。

    亲自登门看望了杨老夫人,在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对自己怒目斜视时,徐璐大惊小怪地叫道:“老夫人,您怎么就成这样了?先前都还好好的呀?”

    尽管大家都知道谣言有可能就是徐氏所为,但杨家诸人早已被整治得没了任何脾气,反而还说了几句自责之话。

    徐璐凑近杨老夫人,语气沉重道:“老夫人,您一定要保重呀,先夫人在地上有知,恐怕也会不安的。”

    “外头那些杀千万的,真真是可恨,什么谣言不传,偏要传这些无中生有的。连累老太太您成了这样。爷知道后,很是自责,都不敢出现在您面前了。原来,确是有言官密谏圣上,要撤去杨阁老在名臣阁的灵位。爷当时信以为真,还曾对我感叹说,杨家祖父功勋卓越,没曾想死后却让不孝儿孙连累,真真令人唏嘘不已。当时爷只是说说而已,没曾想,被那不长眼的奴才截了半句就往外传了。”

    徐璐又装模作样地自责着,白氏丁氏心头发苦,果然凌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石破天惊。可叹婆母不自量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杨丽娘站在一旁垂泪,怨毒地剜了徐璐一眼。但她已经被徐璐整怕了,就算恨得滴血,却也不敢多嘴半句。

    杨老夫人面部表情不动,一双斜三角眼却似要生吃她。

    徐璐前脚刚回去不久,当天晚上就听到杨老夫人逝世的消息,先是大惊,然后是自责,呆呆地问:“该不会是我把她给气死了吧?”

    正在看书的凌峰头也不抬地道:“别往脸上贴金了,你还不够格。”因丫头全被打发了出去,凌峰就恢复了他的蛇身,长长的蛇尾,从床上一直迤逦到地上,蛇尾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

    徐璐不爽地瞪着他的侧面,这男人以前还算是不错的,偶尔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可最近这阵子,却总爱打击她,话也说得刻薄,也不怕她受得了受不了。

    “爷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怎么总是爱打击人家?”徐璐闷闷地道。

    凌峰双眼不离书,“打击你了吗?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屁的实话实说。徐璐真想给他个暴栗子,但又没那个胆子,只好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杏眸,恶狠狠地与他的后脑勺作撕杀。

    看书看得差不多后,凌峰放下书,正要移动身子去净房。忽然发觉自己的尾巴收不回来,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定眼一瞧,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他的蛇尾一端,不知何时,被绑在床柱上,并且还打上了死结。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以至于没有察觉。

    蛇尾稍用力,没能扯回来,再继续用力,得,床都被摇动了,尾巴也扯痛了,依然没能挣脱开来。他又实在懒得亲自去解开,便推了推身边弓着身子的人儿。

    “别胡闹了,快给我解开。”

    徐璐动也不动,似乎睡着了。

    他才不信她真会睡着觉,语气威胁,“再不行动,我可要生气了。”

    床上的人儿依然没有动静。

    凌峰无耐,只好自己移了过去,把自己可怜的尾巴解救出来,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胆量,居然趁他不注意时,把他的尾巴缠在床柱上,不但绕了几大圈,还打上死结,难怪刚才挣脱不开。

    徐璐并未睡着,耳朵一直竖着的,看他自己解开被绕的尾巴,偷偷地笑了,在心头暗爽:活该,叫你欺负人家,叫你说话刻薄,叫你嘴上不积德。

    过了一会,没有听到动静。徐璐有些不耐了,不过仍然保持着侧睡的姿势,在心里想,他现在在干嘛吗?为什么没有动静了呢?

    不行,现在不能认输,明明打定主意不理他的。不能这么快就破功。

    又坚持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徐璐纳闷了,不得不翻了个身,就看到他正静静地立在床前。精壮的身躯下,是一条滚圆的蛇身,他正背对着灯光望着自己。

    徐璐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干嘛呀,不准备睡觉了?”

    凌峰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望着她,身后的尾巴俏皮地在毛毯上拍打着。

    徐璐奇怪了,上下打量他,正要说话,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往自己裤腿里钻,赶紧揪住那条冰凉凉的东西,“又在使坏了,哼,看我不收拾你。”两手用力,恶狠狠地揪着裤腿口婴儿手臂粗的蛇尾,轻轻拍打着,“看你还使坏,看你还使坏。啊呀……”尾巴微微一使力,就脱离了她的控制,并且非常刁钻地圈住了她的腰身,徐璐尖叫一声,人已被一圈圈地卷了起来。她拼命挣扎着,却徒劳无功,整个人全被蛇身缠得动弹不动,她拍打着蛇身,大叫:“干嘛呀,快放开我,不然要你好看。”

    凌峰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她对缠在身上的蛇身,并不见惧怕,只有恼怒和生气,不由问:“不怕我了?”

    “怕你干嘛?了不起有条蛇尾巴,得瑟什么呀?”徐璐挣脱不开,尤其这可恨的家伙,居然在她某个地方留恋不舍,弄得她又痒又难受,却又毫无办法,不得已只好恶狠狠地叫道:“你的尾巴在干嘛呀?快放开我,不许碰我,不然我剪了他。”

    那条可恶的尾巴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可恶地逗弄她,弄得她全身发热,娇喘吁吁,她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胆大包天到与一条人蛇共舞,并且还相处和睦。往前一年,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她的丈夫居然不是人,而是一条人首蛇身的怪物。

    凌峰最终还是放开了她,不过那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只是等把她就地正法后,身下的人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显然被折腾得不轻。望着他气嘟嘟的脸,他微微一笑,躺到她身边,手臂一使力,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中,爱怜地吻了她的脸颊。

    连他本人都很难相信,他这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妻子,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他的蛇身,不但如此,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面前,已全然放下戒心,连她暗中使坏拴自己尾巴都没有察觉。

    恢复蛇身的他,一向是散慢而随性的,但警惕性一向很高,衡芫院周周围,或明或暗布置了无数高手,只为防止他的秘密被武艺高强的梁上君子偷看了去。

    他的警惕心一向好,却在她面前,全然无防备,甚至让她阴谋得逞都没能察觉。

    是他的警惕之心下降了,还是自己的身子已全然接受了她?

    如果是后者,还真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不过想到她刚才面对自己的蛇尾全然无惧反而还乐在其中的场景,心窝处又传来暖意。

    再一次搂紧了她,亲吻了她光洁的额头和胖苹果般的脸颊,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悸动,凌峰一手放在她的后背,一手圈住她的肩膀,如抱婴儿般,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五月间的泉州,气候宜人,正是适合外出踏青走亲访友的大好时节。偏出了杨老夫人这一档子事,没的感叹两句,死的真不是时候。

    尽管与杨家已形同水火,但脸厚心黑的凌峰,穿着一身黑衣,亲自去人家灵前,哭了两声,掉了几滴眼泪,沉痛道:“虽说祖母生前做了糊涂事,当时我也恨透了您老人家。可人没了,反而又念着老人家的好。若时光可以重来,我决不会让徐氏来惹您老人家不开心。”

    说着说着,越发不可收拾,又说了祖母生前对他是如何的慈爱,如今老人家走了,他却没有任何轻松,反而只觉难受。

    徐璐暗地揪了他一把,这个混蛋家伙,果然当官的个个脸厚心黑,演技过人,他本人不也如此?真要讲演技,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爷。”徐璐也红着眼,拼命地拿帕子抹眼,她声音哽咽道,“都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错,是我把老太太气没了。”

    凌峰沉痛地望着她,“不,应该是我的错。让人抓秦氏,拘禁丽娘都是我向官府下的令。你去杨府讨还公道,也是我默认的,真要讲过错,应该是我。”

    徐璐哭得双眼红肿,“说来说去,还是要怪我。爷也只是为了替我出气。”她哭得伤伤心心,眼泪流过不停,前来悼丧的人原本还颇有微辞,但见徐璐这般模样,反而不好受了,甚至在心里想着:果然是心地善良的,人也并非她逼死的,却哭成这样。显然也是至真至性之人。

    刘夫人看不下去了,赶紧

    杨家人见他们夫妇伤心,不假作假,也抛开了原先的成见和不满,甚至杨二太太丁氏还上前来劝慰了几句,“凌夫人,这可不关你的事。是我们老太太气性大,被人顶了两句。一怒之下,就没能挺过去。”

    白氏也抹着眼泪,怒道:“都是那林氏,好狠毒的心,若非她故意气老太太,老太太如何说走就走?”

    徐璐垂泪,却在心里讶然,林氏,哪个林氏?

    刘夫人见徐璐双眼红肿不成样,赶紧上前拉过她,细声安慰:“妹妹也别自责了,我理解妹妹心思,老太太对你做的那起子事,换作是我,都会恨不得捅她两刀子。不过人都是那样,恨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她去死。可人真的没了,又觉得可惜。又会心里愧疚,我理解妹妹的。可妹妹也别把罪往身上揽,老太太真不是你害死的。”

    “刘家姐姐,你不会骗我吧?老太太真不是我害死的?”徐璐抽抽噎噎地说。

    “真不是你。气死老太太的是王家二夫人。”刘夫人三言两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有关杨老夫人的死因,外头众说纷纭,有说是被凌峰夫妇生生治死的,也有的说是夜路走多了,总算碰到了鬼,此谓报应。又有人说,当年杨老夫人以下作的方式毁了王夫人的名声,害得王夫人堂堂侯府之女,却只能饮恨嫁入商贾。如今杨老夫人瘫焕在床,王二夫人高兴之下,便亲自登门,奚落讽笑了一翻。杨老夫人怒急攻心,就给活活气死了。

    刘夫人虽然说得简短,但出了杨家灵堂,自有好事的妇人,上赶着来告知徐璐。

    原来,那日徐璐前脚离开杨家,后脚王二夫人就去了杨家。

    没有人知道,王二夫人与杨老夫人居然还有着深仇大恨。那日王二夫人来到杨老夫人床前,说的全是讽刺讥笑的话,还把当年的事儿又重新说了遍,言语间全是无边的怨毒和幸灾乐祸。

    杨老夫人本来已半身不遂,正是悲忿的时候。王二夫人的话更是刀刀直戳她的心窝,尤其王二夫人还诅咒杨家上下,也必会因她曾经种下的恶因,收下苦果。

    “等着瞧吧,他日你恶事做绝,如今报应临头,阴勾里翻船的滋味不错吧?先前有关你的种种谣言,全是我放出去的。我就要让你尝尝被谣言攻击的滋味。怎样,是不是很好受?”

    “当年你为了一已之私,就害得我名声尽毁,不得不远嫁福建,这笔账,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呢。可惜,我还没行动,你就自己遭了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虽说你现在瘫了,但你的好日子还没完呢,你且瞧着吧,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女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还有你那孙女,你不是一心要把她嫁入高门吗?我看,现在就算倒贴都没人要。”

    王夫人说了个痛快,杨老夫人也气了个痛快,最后,王夫人说到尽兴处,又说了句:“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想看你糟报应。如今老天总算开了眼,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心安了。”

    杨老夫人最终被激得口吐鲜血,双眼暴睁,不一会就去了。据说死的时候,眼睛都还睁得老大,显然是死不瞑目。

    徐璐早就从林夫人嘴里听说过杨老夫人与王二夫人之间的恩怨,对于被生生气死的杨老夫人,倒也没什么惊讶,不过自己也算安心了。只要杨老夫人不是自己气死的就好了。

    也多亏了凌峰的卖力表演,杨老夫人的死,虽然轰动一时,但因她在临死前才被人揭发了真面目,以至于墙倒众人推,尽管丧事办得还不算差,但大家都知道,杨老夫人没了,杨家享受的官府优待也就没了。若杨家再无优秀男儿支撑门庭,没落是迟早的事。

    ……

第180章 尊荣信任

    从杨家回来后,徐璐一直在家闭门不出。不是人懒,而是没法子见人。

    生平第一次使用姜汁,效果奇好,以至于双眼红肿得厉害,又痛又辣,无耐之下,只好躲在家中,美其名曰:爷们伤心杨老夫人逝世,愧对先夫人,对着先夫人的牌位痛哭,以至于茶饭不思,她则在家服侍爷们。

    外头的人却半是感动,半是无耐,主要是替徐璐无耐,都觉得她这个继室当的太憋屈了。

    面对外人的怜悯同情时,徐璐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神色憔悴却又故作坚强,更是让人颇不是滋味,果然继室不好当呀。

    但徐璐越是无耐,外人越发不屑杨老夫人,人都进棺杨了,还这么的不消停。

    此后,凌峰徐璐也因双方太过优异的表演天赋,而相互取笑。

    徐璐取笑凌峰:“真要论演技,爷才是个中好手。妾身自叹不如。”

    凌峰则笑曰:“夫人演技,那才是惊天地泣鬼神。”如今外头都在传闻他对徐璐不好,徐璐在杨老夫人那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在不恰当的时机里,去祭奠元配。

    徐璐捧着脸,啐弃道:“都是跟爷学的,唉,以前我从来都是纯洁可爱,可自从跟了爷后,就给学坏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呀。”

    五月底,徐夫人合着成氏之力,总算清点了徐梦兰在泉州的所有嫁妆财产,也成功扛过了吴家后来的疯狂反扑,准备起程回京。

    因这一趟泉州之行,得了天大的好处,又与凌峰关系更进一步,也把以前的间隙一笔沟销,徐夫人很是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徐夫人一直对外宣称,她高兴于女儿脱离苦海。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她是高兴于徐家平白多了四十万银钱罢了。

    徐夫人把徐璐叫到一边,悄声道,“京中有位姓路的太医,医术极是厉害。今年过年无论如何也要回京一趟,到时候姨母陪你一道找他去。”

    显然,徐璐嫁给凌峰十个月了,肚子依然没动静,徐夫人也认定徐璐不能生养的事。但因她对徐璐有了好感,也就没有生硬八冷地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不能生养,就得赶紧给爷们安排通房妾室”等冰冷无情的话来。

    徐璐尽管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但徐夫人一片好意,也就点头心领。

    等徐夫人走后,徐璐又去了张天赐家一趟。得到的结论,仍是和原来一样。张天赐仍然对她说,有空得把爷们也一道带赤来让他瞧了,才好下结论。

    显然,张天赐的意思,有可能是凌峰的问题。

    但凌峰先前曾有过孩子的呀?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问题呢?

    张天赐捋着胡须,淡淡地说:“自古以来,大家都觉得生孩子是女人的事。其实不然,站在医者的角度,子嗣问题,应是夫妇双方的问题的。老夫刚才给夫人诊过了,夫人脉相平和,身子健康超乎老夫人想像。一般而言,女子多少都有血亏气虚等症状,但这些毛病夫人都没有。也有身子健康之人无法孕育子嗣,那就是宫寒问题。然刚才老夫仔细把脉,夫人身体,确是宜生养的好身子。”然后,张天赐又说了男子方面的问题,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受孕能力也会逐年下渐,饮酒过度,或长期饮食不当也容易引发问题。而子嗣大计需夫妻双方共同努力,当看一人,也是不全面的。

    凌家富贵,饮食方面都有专人负责膳食,营养搭配,再均衡不过了。至于饮酒问题,那就更无稽之谈了。凌峰虽然也饮酒,但一般都是适量的,绝不贪杯。

    徐璐却越发愁眉不展了。

    与她一道前往的管大娘则宽慰她说:“少夫人不必忧心,大夫都说了,横竖又不是您的问题。”

    徐璐依然闷闷不乐。

    管大娘也满同情她的,自己身子健康,问题却出在男人身上,但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了。身为女人,明明身子健康,却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确实是件残忍的事。不过也亏得凌峰是凌家独子,否则,因无子嗣而让世子之位旁落也是有可能的。

    管大娘又安慰了徐璐一通,并委婉劝她,早作打算,以免被动。就算这辈子不能有孩子,但凌家情况特殊,凌家两代子嗣皆凄凉,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从凌家旁支偏系里过继一个就是了。

    虽然非自己生的不会与自己亲,但大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徐璐却没有接话,只是说:“这事儿还是不要让爷知道了。”她顿了下,又继续道,“若当真无子嗣,我也认了,但不能让爷知道这是他的问题。”

    “这是为何?”尽管管大娘也很尊敬凌峰,但同是女人,她仍是偏向徐璐多一些。男人不能生养,总比女人不能生养好些吧。至少,婆母不会拿这个来怪罪媳妇了。

    徐璐轻声道:“因爷只是庶出,已经够艰辛了。若再传出不利的消息,更会让人攻击他。”上回凌九的嘴脸,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凌九之所以敢明张目胆算计她和凌峰,除了仗恃长辈身份外,主要还是凌峰庶出的身份,让凌九生出想拿捏就拿捏,想算计就算计的心态。如果凌峰是嫡子,凌九肯定又会是另一番嘴脸了。

    再则,虽说世俗对女人多有苛刻,但男人不能生养就与无法人道挂钩。凌峰堂堂大男人,若被人误会成那方面不行,绝对是严重的打击。尽管他那方面很厉害,但总不至于带着张嘴巴到处去说吧?

    管大娘张大了嘴,“少夫人的贤惠,举世无比。现在我才知道,世子爷娶了您还真不亏的。可是,这样一来,少夫人您就要承受更多的压力了。”想着她瘦弱的肩膀得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严厉刁难苛责,管大娘并不苟同的。对她来说,尽管男人不能生养确实有损面子,但总得告诉长辈吧?长辈就算失望,但自己的孩子哪会过多苛责的道理。少不得还得想办法,去族里过继子嗣或是想别的办法的。

    世人皆心疼自己的孩子,却会用挑赐的眼光看待媳妇,儿子不能生养肯定得藏着捂着。若媳妇不能生养,那肯定又是另一番嘴脸了。别人巴不得责任外推,徐璐倒是好,还主动承担。

    管大娘实在不能理解,媳妇在婆家本来就受压制,若再因无法生养,日子肯定越发艰难。

    “少夫人,女人贤惠,家族才能兴旺。但也不能这般贤惠呀,那样会适得其反的。”管大娘敛起笑脸,一脸郑重。

    徐璐沉默了会,最终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了,就这样罢。还请大娘替我保守秘密。”

    “可是……唉,您这是何苦呢?”

    徐璐微微笑了起来,眼神却坚毅:“因为他给予我尊荣和信任,我不能只安享富贵。”

    五月末,泉州的天气已带了些许闷热。徐璐也减少外出,专心在家管理家务,算账,并及时关注外头的各类信息,连小道消息也不放过。

    据说,赵东海之女赵玲玲已是妊娠后期,大约两个月后就要生了。赵夫人已开始给未出世的小外孙张罗起了乳母,却因卓家(赵玲玲的夫家)不满而作罢。

    刘夫人的闺女刘盈盈,也进入正式议亲阶段,据说经过千挑细选,已选了三个优秀男儿,其中刘夫人最满意的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三公子陈想。陈三公子今年十七岁,已经考中秀才,出身官宦之家,家底也丰厚,女儿嫁过去也不吃亏。但刘向东却看中了副总兵赵盛奇的儿子赵又廷。

    “不是我瞧不起武将,而是那赵又廷,生得黑黑的,长得也不怎样,年纪也偏大了,脸上还有好些疤痕,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的百户,成日里只知道呈强斗狠,盈盈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可老爷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哼,我见识短,他眼光就好了?赵盛奇虽是从三品的官儿,可到底只是武将,如何比得上父亲是知府,家底又丰厚,门路又宽的陈想?”刘夫人在徐璐面前兀自忿忿抱怨。希望徐璐站在她这边一道谴责丈夫的短浅目光。

    徐璐因没见过陈想,也未见过那赵又廷,倒是不好发表意见,只是说:“刘大人眼光一向好,姐姐也该给刘大人一份信任的。说不定那赵家公子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刘夫人忿忿地道:“长得又黑又瘦的,光第一眼就瞧不上了,还有何可取?”刘夫人一心认定陈家三公子就是不错,俊秀斯文,模样儿也是白白净净的,一表人材,怎么看就怎么喜欢。

    徐璐浅笑,世人皆爱白面书生,做丈母娘的也是如此呢。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光有外表可行不通的,还得有内在条件才成。

    过了没两日,刘夫人又脸色铁青地来找徐璐。

    徐璐看她脸色不对劲,也不客套,问:“怎么了,脸这么黑。”

    刘夫人也知道徐璐不摆架子,一向随和惯了的,她也没有多少顾忌,一屁股就坐在徐璐隔几的椅子上,拍了茶案,“刘家欺人太甚。”

    “刘家,哪个刘家?”

    刘夫人恨恨地捶了茶几,“除了淮安伯府刘家还能有别家,像他们那般大胆无耻吗?”

    徐璐目光一闪,“他们怎么惹姐姐了?”

    “刘家才刚休了秦氏,如今倒来打我家盈盈的主意。呸,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徐璐先是茫然,然后是默然,最后说:“姐姐消消气,只要刘大人和姐姐不同意,他们还能强娶不成?”

    刘夫人一脸苦大仇深,“可问题是,这帮人可恶之极。若按正常渠道说亲,我都不至于这般生气。而是那刘家欺人太甚,明的不成,居然来暗的。今儿个,我带闺女去袁家玩。刘家人也在场,我在前厅里与夫人们说话玩笑,盈盈与小姐妹在后花园里玩,与一群小姐们推打嘻戏,不知怎的,就被人推进了池子里。那刘老二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毫不犹豫就跳下水救起了盈盈。”

    徐璐大惊,说:“姐姐怀疑,刘家人故意算计盈盈?”

    说到这里,刘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由不得我不这样想。我家盈盈虽说任性骄纵了些,但绝对不会在别人家这般鲁莽。盈盈后来与我说,她与袁家小姐嘻闹的时候,不知谁在后头推了她一把,这才落到水里。更巧的是,盈盈才落到水里,那刘家老二很快就出现了。更可恨的是,那池子并不深,盈盈虽被弄得全身湿,却还不到溺水的地步。偏那刘老二多此一举,反倒让我家盈盈落了不是。真真是气死我了。”

    徐璐默然,如果事情属实,那么不排除人为算计的结果。刘盈盈落水,刘家老二下水救人,少不得有了肌肤接触,这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旦传扬开去,短时间内,估计刘盈盈的婚事也不会顺利了。

    “我理解姐姐的心情,但这事儿急不得。总得想个法子,把影响减至最低才是。”徐璐安慰刘夫人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刘家是何反应?”

    刘夫人气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恨声道:“刘夫人倒是来过一趟,只是替刘老二向我家闺女道歉。哼,明知他们算计在先,我却还得向人家道谢,真真是憋屈死我了。”

    “刘夫人没有提不合理的要求吧?比如说,娶盈盈为妻什么的?”徐璐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没有修饰好语言,刺激了这个为母则强的人。

    刘夫人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临走时倒是说了句话,‘虽说我家小子只是单纯为了救人,可到底对姑娘名声不利。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夫人瞧得起我家小子,是不是可以考虑我家小子?’哼,做他的春秋大梦。就算我闺女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这种人家。都休过妻的人了,我还要把盈盈嫁去,我是疯了么?”

    刘家休掉犯了事儿的秦氏,虽是人之常情,但也证明,刘家人的凉薄。今见刘向东显达,便生了求娶的念头,万一哪日不好了,盈盈也会落得秦氏的下场。尤其刘向东还是审判秦氏的朝廷官员,刘家居然要娶处死前妻的官员之女,怎么想就怎么不安好心。

    “姐姐先前不是正在给盈盈物色婆家么?眼下如何了?”

    “原本明日就去见陈家,可平白无故的出了这档子事,真真是气死我了,也愁死我了。”

    “听姐姐的话,似乎仍是决定了陈家?”

    刘夫人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个人的意思。上回在袁家喝酒的时候,与陈家哥儿有幸见了一面,这小哥儿生得还不错,还特别有礼貌,彬彬有礼,又斯斯文文的,虽然有些腼腆,看上去教养也还不错。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福州知府陈天民的幼子。年方十七,已是秀才身份了。听说妹妹与陈家比较熟吧?就烦请妹妹帮忙牵个线,可好?”

    与徐璐相处久了,刘夫人也知道徐璐性情敦厚,人品也靠得住,嘴巴也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的主意拿了出来,“原本老爷还一心觉得赵家哥儿好。但因出了刘家这档子事,老爷也觉得,短时日内,盈盈也甭想在泉州城找婆家了。而陈家远在福州,想来短时日内也不至于知道这事儿。等事儿成了后,也都是几个月后的事,那时候谁还记得盈盈与刘家的糟心事儿?”刘夫人诚恳地看着徐璐,“所以这事儿还得请妹妹帮忙牵线才成。”

    徐璐抚额,想不到绕来绕去,居然绕到她身上了。

    晚上凌峰回来,徐璐苦笑着把刘夫人的事儿说了,最后揉了揉眉角,“刘夫人说这事的时候,我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才多大年纪,能懂什么呀,就要跑去当媒婆,真真是羞死了。”

    凌峰笑道:“刘向东是泉州知府,陈天民是福州知府,论品秩,双方持平。但真要论地位,泉州因地理环境和眼下的局势,倒又胜陈家一筹。不过低头娶妇,抬头嫁女,刘家陈家若成功联姻,好处倒也不少。”

    徐璐明白凌峰的意思了,也不去难为情了,低头想了想,说:“那,不如我请陈家人一道来咱们家吃茶,到时候再请刘夫人也来,不论亲事,全当串门?”

    凌峰又笑了起来,“把人家大老远的叫来,就只为了吃咱们家的茶,凌夫人好大的排场。”

    徐璐没有生气,只是得瑟地说:“就算只是喝口水,他们也会来的。”

    “哦,这么有自信?”

    “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夫人。”徐璐皱起了鼻子,露出娇憨又不可一世的模样来。

    ------题外话------

    我从来不知道,活这么大把岁数了,居然让钟汉良给迷倒了。话说,这世上肿么有这么帅的男人呢?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号人物的。我都多少年没有看过电视剧了?

第181章 不睬

    凌峰爱极了她得瑟的娇憨模样,又想起了一件事,心头更是暖暖的,忍不住把她拉进怀中。

    被困在他怀中的徐璐很是讷闷,忍不住道:“怎么了这是?不会是你那第三条腿又忍不住了吧?”

    凌峰愣了下,“什么第三条腿?”

    她指了他身体某一处,隔着薄薄的雨过天青绣暗纹的直缀缎面长袍,还调皮地曲起指头弹了弹。

    凌峰打了个机灵,握着她的手,低道:“想玩火?”

    她抑起脸,白嫩无瑕的脸蛋上尽是调皮挑衅,“就要玩火,你又待怎的?”

    眼前这张粉白圆润的脸儿,怎么看就怎么可爱,怎么摸都摸不够,凌峰爱死这张脸蛋儿了,忍不住又抱起她,捧着她的脸就狂亲一气。

    被他下巴处的青茬刺得微痒微痛,徐璐没好气地推开他,“说正事呢。”

    “等会子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

    随便找了个理由,差人去福州陈家一趟,当天就得到回音,三日后,陈夫人携两个媳妇及幼子陈想,一道登门作客。

    负责送信的凌勇家的恭敬地对徐璐笑道:“陈夫人对奴婢可客气了,不但赏了奴婢银子,还赏了奴婢一箩筐才从海里打捞起来的扇贝,说送给夫人尝尝鲜。奴婢怕路上坏了,快赶慢赶,总算赶了回来,都还活着,刚好可以孝敬少夫人。”

    扇贝又名海扇,其肉质鲜美,营养丰富,它的闭壳肌干制后即是“干贝”,被列入八珍之一。徐璐看着也眼馋,足足一箩筐的海扇,又大又饱满,徐璐笑着说,“辛苦了,先拿进厨房,让厨房的单独给你做两盘子,带回去给你孙儿也尝尝吧。”又看她风赴尘尘的,又赏了她一小筐又大又圆的苹果桂圆,一些茶果点心也让豆绿用桑纸包好,“给你小孙子带些回去吧。”

    凌勇家的高兴坏了,千恩万谢接过,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对自己的儿媳妇道:“现在这位少夫人呀,比先前那位可是大方多了。”

    媳妇韩氏却说,“但这位罚起人来,也不手软呢。”

    凌勇家的知道这个儿媳妇在替先前被徐璐撵走的秋香不平,警告她道:“秋香若非心大,少夫人也不会撵她了。哼,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原是想让你妹子做世子爷的妾,你好沾些光吧?你也不想想,秋香就算做了世子爷的妾,少夫人岂会不防备她?你是秋香的姐姐,少夫人会就算不防着咱们,但要紧的差事也绝不会有咱们的份了。你这个猪脑袋,只是个妾罢了,能大得过主母?”

    胡勇家的媳妇不吭声了,看着吃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儿子,又不甘心地道:“可秋香到底是我亲妹子,如今被送进了庄子,嫁给那粗鄙的老灶婢的儿子,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秋香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胡勇家的叹口气:“那又能怨谁?怨少夫人么?你也不想想,你怨少夫人,少夫人又不会少块肉。赶紧把脑袋给我拧过来,把少夫人交代的差事好生办妥了才是。少夫人奖赏是丰厚,但罚起人来,也是要脱层皮的。你要自己作死也别拉咱们一大家子下水。”

    其实,对于办事不力的下人,徐璐一般都是冷处理,也不打骂,只是以后不会再重用就是了。屋子里的老人,大都是拖家带口的,若没了差事,就捞不到油水,除了那可怜兮兮的月例,哪养得活一大家子。尤其徐璐改了赏罚制度,平时一般不奖励银钱,只到了逢过年节,才会根据上一年办事得力程度,直接给予银钱奖励。去年过年,还有位管事一大家子一口气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奖赏,这可羡死了其他奴才。之后徐璐交代下来的事,不管大小,都办得格外妥当。

    ……

    三日后,陈夫人果然到来,带了两个儿媳妇,柳氏和华氏,虽然徐璐未在请柬上明讲,只略略提了陈想的名字,依陈夫人的精明,自然明白,督抚夫人主动对陈家抛出善意,陈家肯定得抓住。唯一的天线已让华氏那个蠢货差点剪断,如今人家特地把天线伸过来,再不紧紧抓住,那就不配为官了。

    陈夫人原本也不想把华氏带来的,但架不住丈夫的劝说,也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带了华氏来,但在路上,也是警告了好几回的。

    “凌大人是安国侯世子,又简在帝心。凌大人年纪轻轻,就是位高权重的一方督抚,就算无法让老爷更进一步,却可以让老爷的乌纱帽不保。”

    自从得知徐璐的真实身份后,华玲这阵子就没有一天顺心过了。不止婆母看她不顺眼,连丈夫也是成日里黑口黑面的。这回人家稍稍抛句话来,陈家上下就赶着巴着,大老远的也要赶过去,只为了人家轻飘飘一句话“自上回一别,已有半载,家中无事,特请夫人前来寒舍品茗,还望夫人赏脸。”自己的婆母就兴奋得见眉不见眼,为了今日登门作客一事,把下个季度的花用都提前预支。

    想着婆母对徐璐的巴结,及对自己的警告,华氏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又苦又酸,甚至不止一次想着,再是尊贵,也不过是继室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得瑟成这样,难道她不知道花无千日红的道理?这么张扬,当心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尽管心里不忿,却是不敢表现在脸上。对于婆母重三遍四的警告,华氏也一概喏喏称是。

    陈家的马车才刚抵达泉州城,已有凌家的下人前来接应,并且非常恭敬,礼数做得很足。陈夫人越发高兴,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

    来到凌府,望着洞开的中门,陈夫人越发激动了。虽然徐璐未曾在中门外迎接,但她身为上峰官眷,去上峰家中,也从未走过中门。但这位凌人却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让人大开中门,这可是对客人的极大尊重的。

    一路走来,遇上的不少凌家仆妇,全恭敬立于一旁,福了身子后,就低垂着头,等她们一行经过,这才步覆匆匆离去。

    陈夫人见这些仆妇极有规矩,不由暗赞,不愧为勋贵之家,连仆妇都调教得极为规矩。

    徐璐在垂花门处迎接客人,她身边还跟着刘夫人,陈夫人以前在赵东海家曾见过一面,倒也不算陌生。徐璐轻快地与陈夫人寒暄了几句,又亲切温和地与柳氏华氏等人见礼。

    “大奶奶一路辛苦了。大表姐,你也辛苦了,一路赶来,也累着了吧,快里边歇歇。”徐璐温文笑着,温和又有淡淡的矜持,上峰夫人应有架子和下放的姿态,拿捏得很是地位。

    华玲见徐璐态度和气,似乎不曾被先前的事儿影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望,她对自己未免也太客气了,客气到生份,仿佛她这个表姐在人家心目中,也就只是普通的客人罢了。

    陈夫人也在暗中打量了徐璐,见她对老二媳妇客客气气的,看似礼貌,实则疏远,不由暗叹口气,不能再指望这个华氏了。

    一路来到会客花厅里,眼见凌家布局简单,却清幽别致,丝毫不见富贵奢华。凌府家具厚重端庄,摆设简单朴实,细看却全是极贵重的好东西。安然舒适中,又透露出极致的富贵。茶盏杯碟全是玉白色的官窑玉瓷,素净清爽中又不失高贵典雅。

    服侍的丫头都穿着清一色的绯色底子白色青花裙,束着不同颜色的汗巾儿和锦绦腰带,进出间,脚步轻巧不带声响,回话也是得体妥贴。陈夫人也是养尊处忧之人,以她多年调教奴仆的眼光来看,这凌府的丫头,可真没丁点令人挑剔的地方。端茶倒水,服侍净脸洗手,面面俱到,动作轻柔毫不滞阻,行动间行云流水般写意自在,显然是经过特别调教过的。

    又见徐璐坐在上位,舒适而雍容,眉宇间尽是写意舒朗,陈夫人惯会察颜观色,这位凌夫人毫无瑕疵的面容,身上普通却又透出低调奢华衣料,以及奴仆们的恭敬姿态,便可得出一个会令所有年轻媳妇眼红仰望的结论来,这位凌夫人,小日子过得何其滋润。

    望着刘夫人身边坐着的女孩儿,又是刘夫人的亲闺女时,陈夫人便知道自己所猜不假。冷眼旁观了刘夫人与徐璐的互动,心头也有了计较,面带笑容,上下打量了刘盈盈,不住地夸着,并亲自询问了年龄爱好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题。

    陈想年约十七八岁,生得眉俊目郎,确实如刘夫人所说,性子较为腼腆,不过礼数还算周到。与徐璐刘夫人行了礼后,便退下,由着小厮带去了外院。

    刘盈盈大概也知道刚才出去的少年就是今日相亲的对象,而眼前的妇人就是男方的母亲,因对对方存了好感,就坐得越发端庄,话也说得少。

    徐璐见双方神色间颇是满意,话也说得投机,也就放下心来,自己生平第一次做媒,若做砸了,还真伤颜面的。所幸,双方身份不低,也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男方有才有家世,女方有貌也有家世,按着士族联姻的路径,倒也是天作之和,门当户对。

    陈夫人也很是满意,加上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更是一百个满意,不住地与刘夫人攀话。

    刘夫人就更不用说了,虽说陈想是幼子,将来无法分到太多财产,但幼子普遍得长辈宠爱,女儿嫁过去,也不至于受苛刻。又是督抚夫人做的媒,陈家大奶奶柳氏看起来也端庄稳重,年纪也稍大了,想来不至于为难年纪相差太多的妯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陈家二媳妇华氏,一脸精明刻薄相,一看就知不是好相处的,女儿一向掐尖要强,也不知能否处得来。

    陈夫人看刘盈盈的目光,也还是满意的,主要是督抚夫人做的媒,说出去也长脸。柳氏没什么意见,反正她是陈家长媳,丈夫羽翼也已丰满,倒也不怕妯娌踩她。更何况,三弟与长房素来亲厚,若刘盈盈真嫁给老三,她还是愿意结交的。

    至于老二媳妇,柳氏冷眼旁观,心头哂笑。

    这个妯娌最是掐尖要强的,仗着嫁妆丰厚,华家财富了得,在家中多有猖獗。不过自从她得罪了督抚夫人这个表妹后,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而柳氏眼中好日子到头的华氏却没有这种自觉,也还凑趣地说了不少话来。

    “这苹果是哪里产的?味道还真甜。”

    “表妹屋子里的丫头规矩可真好,比我屋子里的可强多了。抽了空表妹可得教教我才好。”

    徐璐淡淡地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华玲陪着笑脸道:“表妹如今可是当家主母,不是你的功劳又是谁的?”

    徐璐看她一眼,“真要论调教有方,大舅妈才是个中高手。表姐深得大舅母真传,肯定比我厉害多了。”

    “表妹抬举我了,我娘调教奴才确实有一手,可惜我笨,没能继承她老人家的本事,反倒差点让奴才爬到头上了。”看了屋子里清一色面容姣好又透着机伶劲的丫头,华玲很是诚恳地道:“表妹倒是个好主子,屋子里的丫头个个都长得像仙子似的,还把她们打扮得如花似玉。”

    一般夸赞主家丫头生得好的,都会有那方面的想法。

    徐璐淡淡地说,“但凡是美的事物,不管是人也好,物也好,哪有不喜欢的?丫头们生得好,看着也爽心悦目。”

    华玲又说:“表妹说得是。不愧为督抚府的丫头,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瞧这通身的气派。这些丫头能跟着表妹,也是她们的福气。”

    徐璐明白她的意思,要么是借机讽刺她靠丫头的美色拴住爷们的心,要么就是做试探。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心中不爽。

    环视了屋子里的丫头,确实,除了豆绿外,夏荷,沁香,兰香,依香,静香等人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虽算不得天人之姿,也确实耐看。

    “那是,比起表姐身边清一色的无盐女,我这些丫头确实耐看多了。”

    徐璐一语双关地说,果然,华玲脸色滞了滞,陈夫人看她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徐璐在心中微哼,不管你是讽刺我好,拭探也罢,我的丫头长得好看与否与你何相干?

    陈夫人虽然恨华氏的不争气,但也不得不替她打圆场,“夫人长得这么美,身边的丫头再好看,也不会盖过夫人的风头,却越发能衬出夫人的高贵典雅。虽说红花需得绿叶配,但绿叶若是太丑了,又岂能衬出红花的美?”

    徐璐笑了起来,“陈夫人嘴甜,来,多吃些瓜果。”

    刘夫人推了她一把,笑骂:“就你耳根子软,陈夫人夸你两句,你就乐得找不着北了。那我也夸妹妹两句,是不是也要把库房也搬给我?”

    徐璐一本正经地道:“那不同的。陈夫人是真心夸我,我肯定要真心对待。”

    刘夫人佯怒,“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不是真心?”

    徐璐一脸无耐,“我可没这么说哦,是姐姐对号入座的。”

    刘夫人又要拧她,徐璐赶紧笑着躲开,“收敛点,这可是我的地盘,在我地盘上欺负我,看我不给你饭吃。”

    刘夫人赶紧讨饶,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陈夫人目光闪了几闪,与刘夫人越发热切起来。只差没有称姐道妹了。

    华玲刚才被徐璐被刺了下,被柳氏讽刺的眼神刺激得不行,越发想掰回一城,机会来临,又故作乐呵呵地说:“你我是表姐妹,刘夫人与你也是姐妹相称,如今刘夫人又与婆婆称姐道妹的,这辈份可真要乱套了。”

    刘夫人也看出了这个华氏虽与徐璐是表姐妹,但也看出了她们之间的不和,闻言立马敛起了笑意,低头喝茶。

    徐璐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尽管华玲这话无伤大雅,但她刚才借丫头的容貌说事,却让她有些生气,也不搭理她。

第182章 华玲

    徐璐低头喝茶来,笑咪咪地看着陈夫人,“夫人,别光顾着喝茶,吃些瓜果吧,这苹果虽然是青的,却自有清甜味儿,还满脆的。”

    陈夫人摇了摇头说:“老了,可不敢吃这些酸东西。年轻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个。呵呵,年轻真好。”她看了华氏一眼,说:“我与刘夫人还有凌夫人,都是各交各的,互不相干。更何况,凌夫人虽是你表妹,我却觉得,人家可比你稳重多了。”

    柳氏也悠悠地开了口,“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辈份?都是混叫的,也正常得很,弟妹以后也别大惊小怪了。”

    华玲再次窒了窒,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瞧进眼里的徐家表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了,连自己的婆母都要巴结的人物。

    一个娇小却又生得杏眼桃腮的婢女从外头进来,冲徐璐福了身子,声音清清脆脆,“少夫人,厨房的已做好了饭菜,是否开饭?”

    “已经做好饭了么?也好,那就开饭吧。”徐璐笑着对陈夫人说,“那日夫人送的扇贝,当天我便让厨房做了,可好吃了。恰巧今儿还留了些,就一起做了。厨子是江浙人氏,惯用的江南烹饪,倒也别具一翻滋味。夫人尝尝,看是咱们本地做得好吃,还是江南口味好。”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能让主人家满意实用,这便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陈夫人越发高兴,笑着说:“好,等会子就尝尝。江浙闽三地都临靠海岸,盛产海鲜。各地烹任都不一样,确实要好生尝尝。”

    徐璐笑了笑,又对眼前的丫头说:“哟,今儿怎么穿得这么精神?还是新衣裳呢,可是瞧中外院哪个小子了?”

    屋子里的丫头全捂唇笑了起来,那丫头脸儿腾地就红了,忍不住跺了脚喊道:“少夫人就爱混说,当着客人的面,好歹也要给奴婢留些面子吧。少夫人今儿有客人,奴婢们定得好生打扮,争取给少夫人长脸。可没别的意思的,可少夫人不但不记着奴婢的好,反而还混说,我可不依了。”

    徐璐呵呵笑了起来,指着这丫头笑骂,“看把你狂的,我说你一句,你倒是十句八句等着我。从哪学来的规矩。”

    这丫头正是墨香,因机伶以及包打听的本事,可得徐璐的重用,也确实被笼得无法无天了,闻言不但不告罪,反而还笑嘻嘻地道:“还不是从豆绿姐姐那学来的。豆绿姐姐说今儿有客人登门,要奴婢们好生侍候着。奴婢觉得不能给少夫人丢脸,这才捡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七彩罗穿在身上。好让客人们都夸少夫人眼光好。”

    刘夫人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对徐璐说:“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呢。居然还知道给你挣脸,唉呀,我屋里的,一个个又懒又呆,可没法子比。”

    徐璐无耐苦笑,“姐姐太抬举她了,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看我等会子不撕了她。”

    刘夫人说:“别,我倒是觉得这丫头看着喜气。多伶俐呀,唉呀,这衣裳也好好看,妹妹你可真大方,怪不得丫头们这般护着你。”

    听刘夫人这么一说,陈夫人等人这才发现,墨香身上的衣裳,可不简单,居然是最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七彩罗,虽然布料不算名贵,却也是刻丝的缎面类,穿着又清爽又透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磨。让下人穿主子才穿的衣裳,确实够大方的。也证明凌家的富有。

    黑香扯了扯身上的衣裳,一脸自豪,“刘夫人还别说,咱们少夫人就是好,对奴婢们也大方。这身衣裳,是少夫人赐给奴婢的。原本还想等少夫人给奴婢介绍挑选婆家再穿的。”

    刘夫人大笑,连徐璐也忍俊不禁,笑骂道:“你个没脸没皮的,一个女孩子家,也把婆家挂到嘴边,羞也不羞。”

    墨香嘻皮笑脸道:“羞也没法子,主要是见天的瞧着爷和少夫人的恩爱,奴婢们可受刺激了。”

    这下子轮到徐璐脸红了,刘夫人指着徐璐,猛拍着大腿,笑得前伏后仰,“瞧吧瞧吧,报应来了吧?叫你与凌大人见天的恩爱,让丫头们都有样学样了。”

    徐璐故作恼怒,对墨香道:“再不闭上你的嘴巴,看我不撕了它。”然后一脸无耐地道:“都要怪我,平时太纵着她们,把她们宠坏了,一个个的都敢爬到我头上。让陈夫人见笑了。”

    陈夫人笑了笑,说:“丫头们活泼伶俐,这是好事。若一个个严肃得像个小老太婆,又有何乐子可言?夫人的丫头,我看就真真是不错的。”

    墨香也见好就收,赶紧退下。

    因墨香的打岔,又很是热闹了起来,各人说着各自的丫头,有不好的,也有机伶的,说到最后,又变成各自的奴才本领大比拼。

    素来给人端庄稳重著称的柳氏,也难得地说了两句玩笑话,唯独华氏,却是无端的失神落魂。尽管她是在场诸人中,穿得最为华责,打扮也最为新潮。

    她曾在人家面前炫耀过的了不得的七彩罗,却穿在一个丫头身上。是她井底之蛙,还是眼前这个依然带着些许稚气的表妹,已有了不得的眼界格局?

    不知是徐璐还在记恨自己,还是不把自己放眼里,一直到午饭结束,徐璐与自己也不曾说过两句话,就是她主动找话题,都是爱理不理的。婆母如刀子的眼神以及柳氏不时飘过来意味深长的眸子,让华氏越发难堪。

    望着徐璐粉白的面容,一顿饭居然海吃了两碗,桌面前更是换了两碟子残渣虾壳。华氏不止恶毒地诅咒着,真是没有吃见过世面的山猪,你就可劲地吃吧,吃成个大胖子,看凌峰还要不要你。

    陈夫人见刘盈盈只吃半碗饭就放下碗筷,不由道:“怎的不多吃些?如今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半碗饭哪够的。”

    刘盈盈优雅地拿了帕子抹唇,文静地道:“我平时也就这么些饭量。”

    徐璐看了陈夫人一眼,笑着说:“肯定是刚才点心吃多了,呵呵,平时你也和我一个样,可是要吃两碗饭的。”

    刘盈盈急了,赶紧解释道:“夫人惯会取笑盈盈,人家哪有这么大的肚子。”

    刘夫人瞪了她一眼,“这儿没外人,你也别难为情。能吃是福,知道不?不能吃的人可是没福气的。瞧瞧凌夫人,一顿吃两碗饭,这便是福气。”

    刘盈盈抿着唇,很不高兴的模样。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在座诸位,就我一人吃得最多,惭愧惭愧。”

    陈夫人笑着说,“刘夫人说得对,能吃是福,女人还是能吃才好。如今外头的女孩子,为了苗条,一顿就吃几口饭,瘦得皮包骨头,有何美感可言?依我看,凌夫人这身段就刚刚够好。”其实,陈夫人想说的是,女人太瘦了确实不好,但太胖了也不成,显然,徐璐有些偏胖,但人家面容生得好,胖也胖得好看,这便是人家的福气了。

    听陈夫人这么一说,徐璐就知道,小姑娘都爱苗条身子,生怕吃多了长胖,被人嫌弃。今日当着有可能成为自己婆母的陈夫人的面,更是放不开手脚,也情有可原。可一旦做了婆母的人,看媳妇的眼光又不一样了,就会自动自发过滤那些瘦得硌人的姑娘,她们并不在乎媳妇身材是否苗条,而是看中这个姑娘是否拥有一副能够健康生下孩子的体格,我见犹怜之类的娇弱美人儿,可不是婆母们的菜。

    柳氏生得福态,银盘脸,身材虽有些走样,但按着老人们时常挂嘴边的,这样的女人才宜生养。

    刘夫人是过来人,知道小姑娘与婆母辈的人观念不一样,所以在听了徐璐的暗示后,就赶紧描补一番。

    陈夫人见刘盈盈吃得少,就仔细打量起来,所幸刘夫人和徐璐的及时描补,才让事情圆满过去。

    刘夫人松了口气,暗自发誓,以后决对不允许女儿再减肥了。

    凌家的厨子做菜很有一手,饭菜确实很是可口,陈夫人也不由自主地添了两碗饭,柳氏亲自添饭,把莹白剔透的饭碗递到婆母面前,笑道:“以前在家中可从来没有给您添过二回饭,等回去就把家里的厨子给辞了。”

    陈夫人也笑了起来,“还是凌家的厨子手艺好,平日里我一向只吃一碗饭,今儿都忍不住破了例。”

    刘夫人也跟着笑着说,“夫人还别说,连我都添了二碗。不过也亏得这厨子不是咱们家的,不然真要吃胖不可。”

    徐璐故作恼怒,“怎么,姐姐是嫌我胖了?”

    刘夫人赶紧道:“妹妹可不胖,妹妹这叫丰满。”

    华玲鄙夷不已,又打量了徐璐一眼,脸都圆成这样,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也肉得不成样。这还不算胖?让那些真正的苗条之人情何以堪?

    又鄙夷地瞥了刘夫人一眼,在心里暗道,还以为这刘夫人有多端庄知礼,原来也是个溜须拍马的。

    午饭过后,又去后花园里散步消华食物,打量着凌府的后花园,华玲心下又好过了些,凌家的园子虽布置精巧,但面积并不大,还不及华家的一半呢。后来又发现徐璐头上也没几件首饰,心想,徐璐如今是尊贵了,但在银钱方面,肯定没自己手头大方就是了。

    想到这里,华玲又挺直了腰杆,先前的不快又一扫而光,挽着婆母的手高声大气地论起园子里的景色来。

    “我们华家以前以也在园子里种三角梅。这三角梅树春季还好,满树的梅花,开得可艳了,可一旦谢了花,就只剩下光秃秃的青果子,一点都不耐看。所以眼下,我们都改移栽丁域海棠了。海棠不但栽培于庭园供绿化用,我们家中还栽了木瓜海棠,苹果海棠,不但可以吃,还可入药,结的海棠果,味形皆似山楂,酸甜可口,我们一般都用来作蜜饯。可好吃了。”

    华氏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论起园林景致,更是说得头头是道,“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在北方很是有名。在京城各皇家园林中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植,取‘玉棠富贵’的意境。咱们福建,还少有海棠移栽,不过近年来,随着前往福建做海上贸易的京城商贾渐多,便也把海棠给移栽了过来。前几年,家中也试着种植了几株,效果奇好,这近年来,更是大的种植,如今,我家园子里的海棠,足足有上千株。各形各状,每到海棠花开的季节,更是争奇斗艳,表妹你这园子布置也还算精巧,若再种上几株海棠,那就更加完美了。”

    徐璐浅浅一笑,“看表姐说起海棠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原来表姐也是个雅致之人。想必表姐夫有表姐督导,去年秋闱应该高中了吧?”

    去年在段记布庄见到华玲,华玲还曾说过,去年的陈天民,也只是福州同知,到了下半年,便成了知府,官儿升得倒是快。而表姐夫去年就下场参加秋闱,却一直不见动静,故徐璐才特地一问。

    果然,陈夫人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华玲也如掐中了脖子般,缩手缩脚的,也不敢看婆母的脸色,只嚅嚅地道:“你表姐夫运气不怎么好,临临考前,忽然身子不适,就给错过了考试。”

    从唐朝时起,科举制度会试就是三年一考,去年陈二无缘下场,那么就只能等三年后了。虽说陈二年纪轻,可以不在乎这三年的等待,但据有经验的人透露,头一年入场不利的人,下一年往往也会继续不利。看华玲的神色,似乎,陈二在秋闱前夕的病倒,还与她有关呢。

    徐璐一脸遗憾道:“唉,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相信以表姐夫的才华,三年后定能高中魁首。”

    华玲勉强一笑,也不敢看任何人,“承表妹吉言。”接下来就没再抬起头过,也没有再高声阔气说过话了。

    陈夫人目光表沉地看着华玲,不阴不慢地道:“华家这般富贵,可惜了,你怎的就只是华家的闺女呢?”

    华玲脸色惨白,讷讷不成言,她再是迟顿,也知道自己刚才对娘家的一番高谈阔论,已惹得婆母不快了。心下忿忿然,却又不敢多说,只能恨恨地剜了徐璐一眼。

    这小丫头仍如小时候一般讨厌,每每一句话就能让她前功尽弃,真真是可恨。

    柳氏冷眼旁观,不得不感叹,这位凌夫人果真厉害,不动声色间,一句话就让这个掐尖要强的妯娌火烧眉毛。娘家再是厉害,但出嫁女的颜面风光,还得靠夫家,靠夫婿。夫婿不力,娘家再是显赫也是枉然。

    反之,妯娌一直瞧不上的表妹,人家娘家虽然不怎样,可到底运气好,有福气,有幸嫁入高官显爵之家,成为人人称羡的高官夫人。你再不服气,也没法子。

    更何况,华家只是区区商贾之家,再是富有四海,也没法子与尊贵的侯府相比。也不知这妯娌抽的什么风,妄想拿一介商贾与勋贵之家相比,真真是可笑至极。难怪要被当场抽回来。

    刘夫人无知无觉地与徐璐笑道:“海棠嘛,确实是不错的。以前我在京中,好些人家,为了显摆风雅,都爱在园子里种上几株。不过我素来是不大喜欢的,真正的达官贵人,都是自己养着园匠,在花房里培育奇珍异卉,每到花开时季,就广下贴子,请客人登门赏花,那红红绿绿的,紫紫蓝蓝的花儿,可招人喜爱了。可惜我是个俗人,就算收到赏花的贴子,也是不敢去的。就怕没法子欣赏落了笑话。”

    华玲脸色越发难看了,陈夫人又不得不多看了刘夫人几眼。

    徐璐浅浅一笑,“姐姐总比我好多了,至少,我也听说了,你们余家,也养了几个匠人的。可比我们凌家好多了。我听爷说,凌家上下,满屋子都是粗人呢。”

    陈夫人听了徐璐的话,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刘夫人几眼,眼睛越发晶亮,脸上散发出无穷神采。

    柳氏把婆母的表情收进眼里,心下越发佩服起徐璐了。这位督抚夫人虽是做媒,却不若其他媒人那样,把一方夸得上了天去,而是借着说话聊天之际,侧面透露些许刘夫人娘家实力。能经常收到勋贵之家的请贴,能自己家养上几个花匠的人家,可非普通人家呢。陈家想要进一步,除了上头要有人外,还得姻亲强大。柳家在朝中也还算有些门路,若再与京城各世家交好的刘夫人联姻,不说公公,就是自己的丈夫,未来的为官之路,也要宽上几分了。

    尽管那刘盈盈还看不出脾气喜好来,但柳氏已有结交之意,回头还得努力促成这桩姻缘才是。

    在园子里走了不少的路,诸人也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贵人物,徐了徐璐依然生龙活虎外。其余诸人很快就走轻了,于是又来到一处亭子里歇下。

    等一行人来到亭子里,早已有丫头把亭子收拾妥当,桌椅全抹得干干净净,甚至茶果点心也上得差不多了。

    一众丫头行动流水般的轻快,陈夫人更是看在眼里,心想,等回去后,也要照着凌府的奴才这般调教底下人才是。

    亭子里的四方小石桌,搭上一张蓝色弹绒桌布,因只有四个凳子,坐了徐璐刘夫人陈夫人柳氏外,华玲也只能站在一旁。尽管又有丫头端了个墩子来放到石桌前,华玲坐在墩子上,依然感觉有低人一等的羞辱感,越发恨毒了徐璐。尤其隔得近,发现徐璐脸上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几乎毫无瑕疵,脸蛋儿像才剥了壳的水煮蛋,白净得不像话,侧面望过去,只看到又长又翘的睫毛,又浓又密,睫毛下一双大大的杏眼,端丽中又透出妩媚来。鼻子并不是很挺,但鼻头却有肉,呈圆滚滚的形状,脸蛋也是肉呼呼地微微嘟着,活像半大婴孩般饱满圆滚,还透着丝丝娇憨和敦厚。

    ------题外话------

    今天终于把《何以》看完了,虽然略带夸张和童话,不过看在钟汉良帅帅的面容上,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第183章 保媒成功

    华玲低下头来,吃了一片雪梨片,又抬头继续打量徐璐,看着她圆圆的,肉肉的,胖胖的手指头,青葱雪白的颜色,指甲呈健康的粉红色泽,就那样捏着三寸长的三镶金银签,刺着梨片往嘴里送,粉红的双唇较厚,却也鲜艳欲滴,嘴儿微张,整片梨送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整个动作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却透着股优雅的娇憨劲儿。

    不知怎的,华玲胸口又涌起了一股邪火,举目四处眺望,笑着说:“表妹这园子确实不错,这处宅子虽不大,但对于表妹和妹夫来说,也够大了,会不会嫌大了?”

    “还好。”在泉州城所有官宦人家来说,凌家的宅子确实不大,但凌家只有她和凌峰两个主子,这样的宅子,住起来是有些大了。

    华玲打量着不远处隐藏在高大的梧桐后边的衡芜院,笑着说:“表妹夫白日里都在外头忙于公务,就表妹一个人呆在家中,表妹的居所也够宽阔了,就是不知,白日里一个人呆在里头,会不会觉得冷清?”

    “还好,我和爷都喜欢清静,所以倒不觉得冷清。”

    华玲眼珠子转了转,“怪了,我们都来半天了,怎的不见姨娘们过来服侍表妹?”

    说了半天,大概这才是重点吧。

    徐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家中丫头多的是,倒没必要让她们服侍。”

    “姨娘本就是主母的奴才,让她们服侍主母天经地义。”华玲一本正经地说,“表妹,你还年轻,肯定不知道有些姨娘,可刁钻了,若是不给她们立规矩,迟早会爬到你头上。所以表妹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一时宽厚,纵出了祸根。”

    陈夫人也听说过朝廷给了徐璐一品诰命夫人衔,却还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并明文规定,赐给凌峰为妾。尽管觉得华氏说话不妥当,但只要是人,尤其是女人,没有不好八卦的。凌家还住着两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不知徐璐这样的年纪,能否压得住。是以,陈夫人便没有制止华玲。

    柳氏更不用说了,话题是华氏这个妯娌挑起的,徐璐就算生气也算不到她头上,也就静静地坐等八卦。

    徐璐淡淡地道:“表姐多虑了。到底是朝廷赐来的妾,再是懂规矩不过了,倒是比旁的妾室更懂礼数。如此识礼之人,我又何必鸡蛋里挑骨头呢?”

    华玲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识礼懂规矩的姨娘,便说:“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表妹与那两位姨娘闹过不少矛盾呢。”

    徐璐目光轻淡地射向她,“表姐是听谁说的?”

    华玲干笑一声,“当然是别人啦……”

    徐璐脸色沉了下来,“因两位姨娘是朝廷所赐,虽只是妾,却也代表着朝廷的颜面,所以爷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好生照看两位贵人。直到如今,两位贵人一直安份守已呆在她们的院子里。府里的下人更是严令嘴巴,不许外传贵人的不是。我真的很好奇,表姐这话究竟从何而来?”

    华玲不料徐璐居然较了真,一时又回答不上来,不免多了份局促。

    陈夫人赶紧打圆场,斥责了华玲:“行了,人家说是风你就是雨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传言多有不实?还这么没头没脑的,真是的。也亏得这儿没外人,不然看你如何下台。”

    华玲赶紧借着台阶而下,徐璐也就不再追究。但打不还手并非她的风格,华玲这么关心她,她也不能让她失望就是了。

    于是徐璐又一脸关切地问,“我记得,华瑛表妹今年也十五了吧?离喜事应该不远了吧?”

    华玲脸色僵了僵,正月里华瑛那场风寒,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大夫还说华瑛因小腹受寒,落下了病根,有可能影响生育。华家拿银子封了那大夫的嘴,却没能封住那大夫小徒弟的嘴,如今,整个福州城都知道,华家六女因病至无法生养。原本一些想与华家结亲的人家,也都淡了来往。如今前来提亲的,多是死了元配又拖儿带女的鳏夫,要不就是名声不大好的败家子膏梁纨绔或有了三分功名的穷举子,开口不需要华瑛生儿育女,闭口问多少嫁妆,母亲还因此给气病了。因为母亲和华瑛是受她撺缀,才落得如此下场,生怕娘家怪罪,华玲也有三四个月没能回娘家了。

    但事关妹子的名声以及华家人的颜面,华玲再是气忿,也只能往好的一面说。

    “有劳表妹关怀。母亲一向疼爱瑛儿,还不想她太早嫁人。”

    陈夫人柳氏也听说了华瑛的事儿,并不发表意见。徐璐也没有追问,说:“日后瑛表妹办喜事的时候,可记得通知我哦。”

    “一定,一定。”尽管心里怨恨,但华玲还真不敢再去摸徐璐的老虎屁股了。这死丫头仍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纯真娇憨可爱,实际上满肚子都是坏水。随着年纪的增长,更是变本加厉。

    陈夫人一行人也没有在凌家呆得太久,不多时,就提出告辞。

    等陈夫人一行人离去,徐璐又探得刘夫人母女的口风,刘夫人对陈家,对陈想比较满意。而刘盈低着头,颇是娇羞。

    “这陈家看起来还不错,陈夫人看起来也还不算差,大奶奶成熟严谨,人也稳重。只是妹妹那个表姐……”

    徐璐淡淡一笑,“陈家将来自然是长房当家的,关二房何事?”

    刘夫人神色缓和起来,笑道:“妹妹说得极是,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一会儿,刘夫人也起身告辞,她要回去向丈夫征得最终意见。

    不出两日,刘夫人又来找徐璐,委婉透露出结亲的意思,因为是女方,该有的矜持还是得有的,但透露给徐璐的意思,还是想让陈家主动才成。

    姑娘家在亲事上,越是矜持,越能让人高看一眼。男方家越是主动,就越显得有诚意。徐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也就立马修书与陈家,委婉探了些口风,哪想陈家比她想像中的动作还要快,当天下午就给了准信,语气诚恳迫切。徐璐放下心了,双方又约好了初步的小定时日。

    又等了两日,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双方又团聚在凌府,当场定下婚事,互换庚贴,交换定情之物,算是小定。

    保媒成功,又促进了陈天民向凌峰的靠拢,徐璐也颇是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接受陈家靠近的同时,还不得不与华玲接触。

    不过听前去送信的葛妈妈回来禀报说,“奴婢去见陈夫人的时候,刚好在院门外看到陈二奶奶。陈二奶奶脸色很不好看,衣裙上还有泥迹。尤其是那膝盖处,可打眼了。”

    徐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说了句,“这一趟差事妈妈辛苦了,夏荷,多赏葛妈妈些银钱。妈妈不止腿脚好,眼神也够好使的。”

    一般替主子跑腿送信都算是肥羞,轻省不说,若遇上大方的主家,还会有打赏的银钱。给徐璐跟腿办事,能得到双份打赏还只是其次,最重要的,在回话的时候,还能短暂地在主子跟前说上话。

    捧着比往回还要多些的银钱,葛妈妈就知道,对于她刚才的多嘴多舌,少夫人虽未说话,实际上却用丰厚的银钱表示了少夫人的态度。将来再去陈家跑腿的时候,还得多说些有关陈二奶奶的事儿才好。

    又看了葛妈妈一眼,徐璐微笑着说:“妈妈两个小子都娶妻了吧?”

    葛妈妈满脸堆笑,“劳少夫人惦记,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小子都已娶了妻,如今大的孙儿都五岁了。”

    “唔,妈妈的老二媳妇叫淡月是吧?”

    葛妈妈心中一禀,背脊立马窜出一股冷汗来,她结结巴巴地道,“少夫人记性可真好,我那老二媳妇确实叫淡月,这两年来一直安份守已,多负责外院浆洗的差事。可从未出过差错的。”

    徐璐淡淡颔首,“嗯,这儿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葛妈妈头重脚轻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从主子那领回来的点心给孙儿吃,葛妈妈对媳妇道:“这位少夫人可真是大方呢。以后,可得好生服侍少夫人。好处肯定少不了咱们的。”

    葛妈妈的儿媳撇唇,比起先夫人来,这徐氏还差远了。

    葛妈妈见媳妇满面不以为然,就又说:“得,你是先夫人的陪嫁,我是不该在你面前说先夫人的不是。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你最好还是放明白点。刚才少夫人可是单单的提到了你呢。”

    淡月脸色一白,“好端端的她提起我做甚?”至从徐璐进门后,淡月就明白,她是先夫人陪嫁这一身份,肯定会引起她的忌惮和猜忌,所以她早就听从婆母吩咐,自动撤了内院厨房采买的肥差,转到外院浣洗房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小管事。

    葛妈妈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这个我也不知道,想来不会是好事。”虽说元配地位确实比继室高,但元配留下来的陪嫁的身家荣辱可就全捏在了新夫人手头,再则新夫人又是如此的得爷们敬爱,想要收拾元配遗留下来的陪嫁,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刚才少夫人单单提到你,我想就坏事了。既然已让少夫人知道了你的底细,再狡辩已是无用,眼下你更要好好做你的差事,千万别被少夫人捉到肥柄。”

    淡月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确实不比从前了呀。

    葛妈妈又安慰淡月道:“让少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的,你放宽些心思。少夫人处事公正,奖罚分明,只要用心办事,想来少夫人不会亏待咱们的。”以过大半年的观察,葛妈妈得出结论,新夫人可不比先夫人那般好说话。先夫人宽厚,却也任人唯亲。先夫人在世时,家中全是杨家奴仆当道,葛妈妈才让儿子娶了先夫人的陪嫁淡月,这才勉强入了先夫人的眼。可惜风水轮流转,先夫人去得早,新的女主人处事风格又与先夫人完全不一样,府里的下人又面临着重新洗牌的结局,是发配是上位,就凭各自的眼光和本事了。以前的淡月,在府里多么威风呀,眼下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好在新夫人虽然稍嫌严厉了些,却处事公允,不偏不倚,赏罚分明,最最难得的是,懂得放权。有资历却没背景的奴才,可就沾光不少。只要努力干,不愁没出头之日。

    淡月脸色暗淡了下来“也只能这样了。”

    葛妈妈叹口气,说:“眼下这情况,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如放宽心思,好生巴结少夫人,不指望入少夫人的眼,只求少夫人看在咱们一家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别把我们发配到犄角旮旯里去就成了。”

    ……

    五月中旬,一直帮徐璐打理庶务以及专司料理各官宦人情往来的香草,已经进入妊娠后期,行动依然矫捷。徐璐羡慕不已。如果她也能有幸怀上孩子,说不定也会与香草这般行动敏捷,而不是那些官家少奶奶那般,走路都要人扶的娇弱劲儿吧。

    因香草生得纤细,再则怀孕后也一直不停地忙碌着,看起来肚子并不显大,生龙活虎到令徐璐大感吃不消,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愧对大姑姐的嘱托。

    但香草再能干,总归要生孩子做月子,等香草生下一男婴后坐褥期间,她手头的事儿,就得交给别的管事来打理。

    正考虑要交给何人打理,香草就出事了。

    “你说什么,香草差点让人打了?”徐璐很不可思议地问朱小航,“在哪让人打了?”

    “刘胜好家的今日去外头各铺子查账,在段记布庄,不小心与一位客人相撞,把那女客人手头的料子给碰到地上弄脏了。那女客人就非要刘胜好家的跪下来求饶,不然就要拉她去见官。刘胜好家的当然不肯,只肯陪银子,不肯下跪。那女客人就让人打刘胜好家的。刘胜好家的都这么大肚子了,身边也跟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说起来,倒也不吃亏。加上段掌柜拉偏架,那女客人带来的人反而落了下风。那女客人没占到便宜,只恨恨得走了。”

    徐璐落了口气,只要香草没吃亏就成了,她又问:“那女客人是什么身份,可有打听出来?”

    想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朱小航也不至于去关注,徐璐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但朱小航不愧为凌峰外院的大厮之一,居然笑咪咪地回答道:“打听出来了,小的特地派了小幺儿在后头跟着。原来那妇人身份可不一般呢,居然是新上任的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

    原先的按察使副使龚裕兴被调入他省另有任用,新任的按察使司副司燕无双,据说是京城人氏,从三品的官位,掌一省之司法,并负责整觞吏治政风,大事与布、都二司会商,报呈抚按,听命于刑部、都察院。按察司副使、佥事分巡各道,举凡有关兵备、提学、抚民、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等均可过问。权力极大。

    从三品实权的官夫人,在高官云集的泉州,也还算是实权在手的风云人物,难怪那燕夫人如此盛气凌人。

    “这位新上任的燕夫人年纪多大了?”徐璐问。

    “听幺儿们讲,也不算大,就二十来岁吧。”朱小航说。

    由此可见,那燕新上任的燕大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年纪轻轻就成为实权级的高官,若非自身本领过硬,应该也是有背景的,又是京城出来的,该不会是哪户勋爵人家的子弟吧?

    所幸,朱小航确实对得住一个月的三两月银,见徐璐陷入沉思,立马又道,“京城的各名门望族,可没有姓燕的。不过这位燕夫人,却出自贵胄之家。”

    就如同凌芸那般,堂堂侯府嫡女,出身高贵,可谓天之骄女,自然有着嚣张的资本。

    不过,在临走时,朱小航又对徐璐说了句很重要的话,“当时管大娘曾与小的提起过,那位燕夫人似乎认得刘胜好家的。而刘胜好家的也认识燕夫人。”

    ------题外话------

    趁着年底大采购一番,好对得住辛苦了一年的自己。我买了件衣裳,买了些干果,海鲜,还有2双鞋子,不无意外,又让死男人说了一顿,我脚下的两双鞋子都穿了好几年了,胶都快脱了,难道不该换么?狗日的还大言不惭地说我买来浪费,气死我了,差点就想踹他一脚了。不过看在现在还离不开他,暂且忍了。等不再发货后再收抢他,有时候这家伙真的很讨厌的。我家男人就是这么的可气,诸位的另一半呢?

第184章 大帽子盖下去

    朱小航对得起一个月三两月银,香草依然对得起一个月的三两月银外加凌家拔给她的一处小院子。朱小航前脚刚走,香草后脚已挺着大肚子进来,向徐璐主要介绍了这位燕夫人的来历。

    “这位燕夫人,奴婢确实认识的。不过却是冤家路窄了。”香草对徐璐说起了往事。

    原来,这位燕夫人,本名梁凤飞,是梁国公府二房嫡女,舅家是定国侯爷。梁凤飞的母亲,叶氏,是定国侯叶泰之胞姐,早在几年前叶氏已过世。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叶氏之死,似乎还曾与凌芸有着莫大的关系。

    香草把思路理顺了,这才说:“当年我们夫人何其无辜,因前姑爷冷落夫人,使得叶家那些牛鬼蛇神见天的来占我们夫人的便宜,其中便有这燕夫人的母亲。后来我们夫人忍无可忍,联合纵横,反制回去,让这燕夫人的母亲损失惨重,面子里子都掉光光,在梁国府差点就呆不下去了,后来又因为牵入先罪妃孙贵妃一案,差点就让丢车保帅的梁家休弃了。也亏得定国侯府强势,燕夫人的母亲这才保住了梁二太太的身份,却也被送往乡下,病死在庄子里。据说,梁二夫人是郁郁而终。这位燕夫人也因其生母的关系,和她的兄长梁凤举在梁家地位一落千丈,也亏得先姑爷叶恒大力提携,给梁凤举在十二团营里寻了个得力的差事。又亲自保媒,让梁凤飞嫁给了朝廷新贵的燕家六爷,成为如今的燕六奶奶。那燕家老爷,祖籍宁海,原本出自寒门,靠科举入官,官运颇好,二十年间,便一路奋斗进京,燕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泽云侯府四房奶奶,燕家老爷去年也升任京兆伊,正三品的京官。”

    徐璐明白过来,自古以来京官难做,非今上信任之人不可胜任。但京上再信任,没点真本事,也无法胜任的。再则燕家老爷出身寒门,想要在京城立足,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女儿嫁入勋贵之家,儿子娶勋爵家的闺女,倒是不错的好法子。而这燕六爷娶妻梁凤飞,成功靠上了梁国公府和定国侯府,半只脚就踏进了勋贵圈子。可谓是一举数得。这位梁凤飞在燕家的地位,自然是高高在上了。

    “当年大姐在叶家的时候,与这位燕六奶奶关系如何?”

    “基本上无来往。”

    这梁凤飞的母亲都明着欺到凌芸头上,凌芸的反应也凌厉,双方自然就结下仇怨。而香草,却是凌芸身边的得力侍女。梁凤飞的母亲,也间接因凌芸的关系郁郁而终,能不忌恨才怪,难怪今日要来这么一出仗势欺人的事来。

    “也亏得没撞出问题来,这两日还是呆在家中,好生待产吧,我可是不放心你再外出了。”

    香草笑着应了,“是,谢少夫人宏恩。”

    仔细又研究了这位燕六奶奶的行事风格,与凌芸之前的恩怨,及家族虽式微,但因家中及时送了位嫡女进宫,挣了几分颜面的梁国公府,再加手握重权,颇得帝心的定国侯世子。

    忽然间,徐璐有种预感,这位燕六奶奶,与自己绝不会处到一块钱去。

    从三品的官夫人,国公府的嫡女,定国侯的侄女,京兆伊的儿媳妇,这燕六奶奶当真名门贵女,可比她这个半路显贵,单纯地妇凭夫荣的凌少夫人来得强。

    徐璐感慨,以往仗着凌峰的威势,她在泉州几乎一家独大,这下子估计得让贤了。

    还真让徐璐料中了,这位燕六奶奶过硬的娘家背景,夫家背景,很快就在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打出一片天下,几乎与徐璐平分秋色。再则燕家姑奶奶又嫁入泽云侯府做了四房奶奶,与总兵夫人王氏就有了实打实的姻亲情份,据说,燕夫人还时常出入林家,成为林夫人家中的坐上宾。

    就连知府刘夫人,也因为余家与燕家又有着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也与燕夫人迅速走近。等徐璐从香草生儿子的事儿里抽出了身,刘夫人林夫人与这位燕夫人,已成了泉州城官夫人圈子里的新铁三角。

    自嫁给凌峰后,虽然也经历了诸多不顺心的事儿,但生活就是如此,从来没有真正的一帆风顺的。除此之外,徐璐还是觉得她的日子过得顺心了,这不,老天也看她不顺眼了,给她指了位强有力的对手来。

    按着规矩,身为新上任的官员,官员得拜访一省最高长官,其夫人也得去拜见长官夫人,这样才合乎官场上的规矩。凌峰在督抚衙门早已接待了燕无双,但徐璐在家中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这位燕夫人。反而时常听说一向与自己走得近的林夫人刘夫人等人,已迅速向燕夫人靠拢了。

    唉……

    徐璐叹口气,一向顺风顺遂惯了的她,说不吃心那是假的,

    可尽管心里不满,总不能跑去找人家的麻烦吧?那样也就太落下乘了。

    香草才刚生下孩子,是个健康白胖的小子,徐璐也替她高兴,拔了几个妈妈过去服侍她坐褥。让人去段记布庄,再买些柔软的布料,让针线房的做几件小孩子衣裳,送给香草聊表心意。

    只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段记布庄就出事了,因卖劣质假货,被人给砸了。

    本来就因燕夫人的事儿不顺心,段记布庄的被砸,无疑是火上添油。徐璐怒拍了桌面,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如此大胆?”

    朱小航一脸的古怪,“少夫人,当时那闹场的人气势汹汹,管掌柜眼见不好,就赶紧差人来禀报了爷,又去报了官。小的也是才知此事,就赶紧通知了少夫人您。”

    意思是,现在朱小航也并不知道外头的事。

    徐璐顺了口气,让朱小航再去打听,一有消息再来回报她。

    朱小航道:“是,小的立即就去打听。只是这事儿还真奇怪,段记布庄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店里的货物再是正经不过了,居然还有人说是假货,会不会是同行恶意行的下作事儿?”

    这倒也有可能,如果真是同行间使的伎俩,绝不能轻饶的。

    朱小航的动作很快,别看这小子只二十岁出头,但手底下也有好些个跑腿的,全分布地城里各睡,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

    砸店子的不是同行,而是一群大头兵。指使大头兵砸店的,却是按察使一位姓匀的佥事。而那金佥事,则是由按察使副使燕无双的夫人梁氏指使的。

    “燕夫人?”徐璐呆了呆,缓缓坐回椅子里。

    很好,这女人才来泉州,先是与香草置气,紧接着连合横纵,把她以往与她交好的官夫人全给拉拢过去,如今更绝,居然还指使士兵砸段记布庄。

    徐璐冷静下来,问:“这梁氏砸店的理由是什么?”

    朱小航抹了额上的汗水,说:“是段记布庄出售假货,燕夫人拿了购买的布匹就去了段记布庄,二话不说就让人砸店,还口口声声说段记布庄卖假货坑骗客人,让客人不要再上当。”

    徐璐又问:“梁氏带的人是燕家的家奴,还是?”

    “有燕家的家奴,但大多都是泉州兵备处的士兵。”

    徐璐缓缓道:“爷知道了这事吗?”

    “小的已让人去禀告爷了,想必这时候也该知道了。”

    徐璐点头,“很好,你现在就去见爷,就说是我说的,燕夫人贵为朝廷官眷,却指使士兵与民相争,公器私用,滥用职权。另外再请刘向东领人把那些参与砸店的士兵抓起来,全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徐璐最拿手的本领,就是扣大帽子,那一顶顶似是而非又站在律法至高点的大帽子,信手就拈来,以前在家中,老对手田氏可是让她的大帽子扣得从来没有翻过身。现在与凌峰狼狈为奸,更是使得炉火纯青。

    朱小航双眼一亮,喜道:“是是是,小的遵命。”

    徐璐又淡淡地道:“至于段记布庄,是否真出售假货,自有市舶提举司负责。若燕夫人真受了欺骗,大可向市舶提举司报案,而不是公器私用,领着士兵去砸店。若人人都仗着自己有一斤半两,把朝廷士兵伦为自己的私兵,朝廷的威严何存?”

    朱小航兴冲冲地走了,豆绿双眼放光地望着徐璐,一脸崇拜,“少夫人,您好厉害哦,奴婢太佩服您了。”

    徐璐郁闷不已,她是如此的聪明,如此的秀外慧中,为何她的丫头就是么笨呢?连拍个马屁也是如此的生硬,十年来从无一丝新意,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听得她耳朵都生茧了。

    ……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而在当朝,万般皆下品,唯当官最尊贵。按着自当了官就觉高人一等的普通思维,梁氏有这番行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若再加上那日她与香草之间的争执,管大虎夫妇拉偏架,足够令梁氏怀恨于心。今日随便弄个理由去找茬,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运气也实在不怎么好,段记布庄本是凌家产业,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以至于梁氏胆生肥肉,误以为段记布庄就只是普通的商贾,这才敢领人去砸。

    至于梁氏所指控的“段记布庄售假货欺骗她”的罪名,在市舶提举司提举亲自领人去鉴定,加上知府刘向东亲自下令抓捕参与打砸的守备处的大头兵,便足以证明,段记布庄是有过硬靠山的。

    至于靠山是谁,外人并不清楚。大家只知道,刘向东亲自领着人去高升酒楼抓人。这些大头兵办了“差事”后,得了不菲的赏银,便去高升酒楼喝酒去矣,被衙门里的捕快们抓了个现行。

    大头兵们仗着是守备处的人,只归提刑按察使司辖管,还跃跃欲试地与衙役们顶牛。刘向东冷笑一声,“拒捕可当场格杀,凌督抚亲自下的命令,谁有不服?等把尔等捉拿归案,本官自向你们的上官禀报此事。”

    大头兵们可以不把知府放眼里,但凌峰的威名却是不敢放肆的,乖乖地任由衙役抓进了大牢。

    消息传至燕夫人耳里,燕夫人怒不可竭,官府抓那些大头兵,简直就是打她的脸,正要去质问刘向东,可惜才出了自家院门,便被赶回来的丈夫堵住了去路。

    “你回来得正好,立即随我一道去衙门。刘向东欺人太甚,不问原由就锁拿那些为我办事的大头兵。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提刑按察使司副使,还有没有我这个朝廷三品诰命夫人?”

    回答燕夫人的,是燕无双的铁扇般的巴掌一记,把燕夫人打得晕头转向,浑然找不着北。

    “蠢妇,无可救药,你以为泉州城是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是你的私兵?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燕夫人捂着脸,尖叫着就要去抓燕无双的脸,“你居然敢打我,我与你拼了。”

    燕无双推了她一把,怒道:“无知蠢妇,到现在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我都快被你坑死了。”

    嫁进燕家也七八年了,这还是燕夫人第一次瞧到丈夫铁青到透出浓浓恨意的脸色,心下怵然难安,赶紧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燕无双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刚才我被鲍大人叫去训了话,说我连个妇道人家都管不住,何德何能做好份内的差事?都是你这蠢妇,害我在上峰同僚面前丢了大脸。”

    燕夫人说:“姓鲍的不过是寒族出身,爷怕他做甚?”

    燕无双双眸尽赤,怒吼:“若是鲍大人一人斥责我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督抚凌大人也对我非常不满了。”

    燕家虽说是朝廷新贵,燕老爷又是堂堂三品京官,也算是圣上的亲信,可燕家毕竟根基太浅,与那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宿族相比,显然不够瞧。主镇一方的凌峰是安国侯世子,与各世家交情甚厚,燕无双再是根深叶茂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但是,今日却让凌峰亲自叫去,严厉斥责了一通。

    “……你那夫人官夫人的派头倒是大,才来泉州多久呀,就污陷良民,指使士兵与民争利,打砸破坏百姓财物,数目庞大,并公器私用,滥用职权。怎么,泉州城的守备士兵是你家夫人的私兵不成?要不再把十万水军也让你夫人一道拿去,替她作威作福?”

    凌峰板着脸,尽管声音不大,却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燕无双被说得冷汗涔涔,半晌没能直起腰来。

    凌峰又继续道:“段记布庄一向诚信经营,从未有售卖假货的勾当。你家夫人眼睛倒是利索,才买第二回料子就发现了有假。泉州城的商业市场,确实良莠不齐,刘向东正为这事儿头疼,敢情好,下回就请尊夫人去鉴别商品真伪,”

    燕无双还能说什么,自家夫人为何会针对段记布庄,他再清楚不过了,原以为凭着他的身份地位,区区一个商贾,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谁会想到,自家夫人会这么背。究竟是凌峰治下的泉州秩序良好,还是那段记布庄台后强硬?

    “本官还听说,尊夫人不但让人把人家的店子给砸了,还打伤了店里的掌柜伙计,是不是真的?”

    燕无人冷汗再一次冒了下来,在面对比自己小的凌峰,也有种直不起腰的感觉,“大人请息怒,拙荆行事鲁莽,回头下官就好生收拾她去,让拙荆全额赔偿店家损失。”

    凌峰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燕家倒是家财万贯了?”

    燕无双还来不及说话,凌身又拍了大理石的桌案,吓了燕无双好大一跳,“你可知人家损失有多惨重?从西洋来的上万两银子的高档货,还有从江浙蜀地运来的料子,还有内务府的采买订单,全让尊夫人官太太的威风一摆,全都泡汤了,粗步估算,约有十万两银子的损失,燕大人赔得起吗?”

    “……”燕无双张口结舌。

    凌峰又冷笑道:“也是,燕老爷以前可是做了三任知府的,如今可是堂堂京兆伊了,想来这么点银子也还不在话下。”

    燕无双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露,梗着脖子道:“凌大人,拙荆确有不是,但家父为官清白,不说两袖清风,至少也是仰不愧天,附不愧地。还请凌大人口下积德,休侮家父的清白。”

    凌峰冷哼一声,“本官也情愿相信令尊大人清白为官。可段记布庄的损失,燕大人,并非本官不讲情面,而是本官一直以来竭力发展泉州商业发展……”燕无双头重脚轻地让凌峰上了一堂“想要督促商业的发展,必须要有公平公正的经商环节,以及有效的官府监督”等大道理,由“公平公正”又引申为官府更要“以身作则”,若滥用职权,欺行霸市,粗暴干涉,以权压人等恶劣行为,只会导致商人寒心,严重者,还会官逼民反。到时候,他就是千古罪人,会一辈子钉在历史的耻辱架子上,让人啐弃一生,连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

    燕无双几乎被训到要回去跪祖宗祠堂的地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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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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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的娇妻介绍:
非穿越非重生本土女主徐璐,陡然撞了大运,一朝嫁入高门。
夫婿年轻英俊,权势薰天,地位超然。
人们嫉妒她能一朝飞上枝头,成为人人称羡的侯夫人。
却无人知晓,她在夫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她出身普通,无娘家可依靠,如浮萍般,除了依附于自己的男人,她并无别的出路。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她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用心经营,她的生活也能遍地花开,繁华似锦。
本文与《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是系列文。
已有五个完结文,坑品保证,放心入坑!
屠夫的娇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屠夫的娇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屠夫的娇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