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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悠晓仙     星期天神大人不在家txt下载     星期天神大人不在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最珍贵的礼物

    换过自己是李世民,晓得来见他徐子陵的是沉落雁,怕怎都有一言半语,又或至少作个眼色,提醒他沉落雁已是李世绩的娇妻,而李世绩却是坐镇洛阳的主将,故千万不可越轨,即使沉落雁采取主动他仍要坚拒到底。但李世民没有半句这方面的说话,半个眼神,表现出他对徐子陵绝对的信任,此正为李世民的过人处,因为他"知人",明白徐子陵是怎样的一个人。

    思忖间,沉落雁熟识的芳香气息扑鼻而来,身穿素黄罗裙的沉落雁笑意盈盈,毫不避嫌的在床沿坐下,伸出纤手按在他手背处,细看他的脸容,柔声道:"看秦王神采飞扬的气色,我本不乐观的心情一扫而空。不过仍未明白子陵在这里诈伤的作用?"

    徐子陵迎上她使人心颤的美眸,微笑道:"明天的成败,将决定于我们能否挟李渊以控制长安,我正负起这任务,而……"

    沉落雁玉手往上移,按上他嘴唇,摇头道:"不要告诉我细节,那只会提供我担心的材料。张捷妤召我今晚入宫陪她,所以明天的事我只能作个旁观者。今趟回长安后,李渊通过张捷妤笼络奴家,现在李渊行动在即,当然不想我卷进此事而受到伤害,因秦王若有甚么三长两短,世绩是李渊第一个要争取的天策府大将。"

    徐子陵一颗心不中自主地忐忐忑忑的跳起来,以往非是没有尝过沉落雁对自己依恋亲热的滋味,不知如何这次她的诱惑力特别强大,或者是因为自已正在思索这万面的问题,又或因自己与石青璇嫁娶已定,故份外感受到偶一出轨的刺激。

    沉落雁续道:"我本要来警告你们提防明早的结盟大典,现在当然不用多此一举。究竟是谁人伤你,令你能有诈伤之事?"

    徐子陵感觉她收回按肩玉手,重按在他手背上,神智回复清明,答道:"伤我的是婠婠,她现在与赵德言、尹祖文等暂时重修旧好,为魔门的命运奋斗。唉!这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宫内肯定有婠婠的卧底,所以婠婠对宫内的事了如指掌,我更怀疑她藏身宫内,当然用的是另一个身份。"

    沉落雁俏脸现出凝重神色,道:"你是当局音迷,可能为此错猜婠婠的心意,子陵可否把这两天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扼要详述一遍。"

    寇仲竟还刀鞘内,正容道:"我寇仲之有今时今日,全拜娘所赐,对娘的族人,娘的国土,更是怀有亲切深刻的感情和爱慕。若大帅明白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该明白我寇仲只希望能与大帅做兄弟而非做敌人。我寇仲一天健在,绝不容任何人冒犯娘的祖家,请大帅明察。"

    马吉厉声道:"大帅勿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

    寇仲别头往远方马吉瞧去,从容笑道:"你可否举出实例,我寇仲出道后何时试过言而无信,负过甚么人来?"

    马吉为之语塞。

    寇仲目光移回盖苏文处,微笑道:"大帅胸怀壮志,当不会斤斤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得失失。我和子陵确把高丽视为半个祖家,维护只恐不周,如有丝毫违心之言,娘在天之灵绝不会放过我们这对不孝的儿子。"

    盖苏文双目一瞬不瞬地盯酋他的眼神渐转柔和,忽然苦笑摇头,环首刀卜垂指地,道:

    "朝安和正宗有甚么话说?"

    金正宗的声音在寇仲的背后响起道:"正宗深信少帅字宇出自肺腑,当日在龙泉,如非少帅眷念旧情,我们绝难全身而退。"

    盖苏文微微点头时,韩朝安叹道:"少帅碓非轻诺寡信的人。"

    盖苏文仰天一阵长笑,随手把刀抛掉,任它"当"的一声掉到地上,沉声道:"另一把刀……"

    听罢,沉落雁秀眉紧锁的思索道:"敌方数次行动,全是针对子陵而来,此事颇为不合常情,要知寇仲若遇害,建成等人立即大功告成,何用如此转折地三番四次向你下手,难道认为子陵比寇仲更易对付吗?"

    徐子陵道:"两次偷袭伏击,均发生于我往见青璇途上,所以伏击我较为容易,因是有迹可寻。"

    沉落雁分析道:"这只为其中一个原因。事实上以你和寇仲的实力,虽不免受伤,总有办法突围逃走。而敌人的目标只是要重创你,从而严重拖累寇仲,不单令寇仲没法说走便走,当正面冲突爆发,寇仲更不能撤下你不顾而逃,此着可说算尽机关,务要把你们两人永远留下。"

    徐子陵一震道:"说得对!"

    沉落雁道:"照情况,杨虚彦的刺杀行动被石之轩破坏后,不得不请婠婠出马,故婠婠只是要重创你,目标仍在寇仲,否则若让你和寇仲联手突围,即使毕玄亲自出手,亦恐拦不住你们。"

    徐子陵沉吟道:"石之轩该不晓得婠婠会来对付我,更不晓得杨虚彦与婠婠正秘密合作。不过也很难说,石之轩喜怒无常,五时花六时变,无人能揣摸他的心意。"

    沉落雁收回按着他的手,微笑道:"你太高估石之轩哩!有石青漩在,他已变回肯为女儿作任何牺牲的慈父。婠婠比任何人更明白此点,故婠婠和石之轩间才因此出现不可弥补的分歧。"

    徐子陵欣然道:"若如你所言,我们会少去石之轩这难测的变数。"

    沉落雁盈盈起立,充满温柔的眼神凝望着他,轻轻道:"也许你并不知道,每趟大战逼近,我都会感到害怕和紧张,所以我并非是寇仲那种天生的将帅,但我从未试过像今夜般那么害怕和恐惧。小心点!任何一个错失,我们将一败涂地。"

    徐子陵微笑道:"放心吧!寇仲加上李世民是绝不会输的。寇仲回来后,我们会研究出完美的战略,以最少的代价,撷取最大的胜利果实,稳住我们的京城长安。"

    盖苏文缓锾把刀从鞘内抽出,整个人立生变化,不但神采飞扬,且生出一种宏伟壮阔的气魄,显示他疑虑尽去,专志克敌,人与刀结合为一。

    寇仲从未见过这么朴实无华,重厚至此的长刀,比井中月长上半尺,厚阔倍之,刀体呈乌黑色、闪闪生辉。

    盖苏文从容笑道:"这把是我国制刀名师金希应本人要求制成的四十九炼清钢刀,把清钢锻造后折叠反覆锻打四十九层而成,刃锋淬火,清钢乃乌钢的元精,刚中含柔,本人名之为盾击刀,鞘为后、刀为击,鞘刀合重一百二十斤,少帅留神。"

    寇仲摊开双手,摇头苦笑道:"大帅既不肯罢休,寇仲只好奉陪,且让我领教以鞘为盾,以刀为击的超凡刀法。"

    盖苏文微笑道:"苏文非是好斗之人,只因少帅刀法出神人化,令入心动,当面错过实在可惜,少帅请不吝赐教,让苏文见识名震中外的井中八法,使苏文不致空手而回。"

    寇仲涌起豪情,更明白盖苏文的心态。若盖苏文于落在下风之际接受他寇仲修好的提议,等若害怕他寇仲,更何况他或尚有压箱底的本领,为没机会施展不甘心。微笑道:"大帅既然这么看得起小弟,小弟就把井中八法由头到尾耍一遍,让大帅过目指点。"

    "锵"!

    井中月再次出鞘,寇仲整个身体像给刀带动般往前俯采,刀锋遥指左鞘右刀的盖苏文,却没有发出丝毫刀气寒台,似是摆个没有实质的姿态,可是包括场内的盖苏文和所有旁观者,没有人不清楚感受到寇仲人刀合一,且更与天地浑为一体,天地的力量,就是他的力量,尽夺天地造化。

    盖苏文顿发觉以往诱敌制敌的招数全派不上用场,生出进退两难的感觉,只好摆出架势,左手鞘盾牌般斜护胸口,右手横刀高举过头,坐马沉腰,凛冽的劲气,狂风似的往两丈外的寇仲逼去,冷静平和的淡淡道:"敢问此式何法?"

    寇仲生出天地人合一,无人无刀的浑然感觉,虽面对盖苏文惊人的气劲,却像鱼儿得水般闻道自然,像鱼儿对水中变化无有遗漏,只要对手稍有异动,他下招击奇会立即迎头痛击。微笑道:"此招名为-不攻-,下一招将是-击奇-,大帅留神。"

    盖苏文笑道:"若我守而不攻,少帅如何击奇?"

    寇仲逆气劲傲立,纹风不动。哈哈一笑,道:"那我只好使出-方圆-,就在大帅改守为攻之际,我自是有机可乘,觅奇而击。"

    盖苏文皱眉道:"我此守式名为封天闭地,无隙可入,少帅有本领令我变招,苏文将心服口服。"

    寇仲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道:"-方圆-是井中八法最后一法,乃我寇仲压箱底的本领,若不能令大帅变招应付,小弟立即弃刀认输,不过大家仍是兄弟,大帅请饶我一条小命。"

    盖苏文欣然道:"想不交你这朋友也不成,少帅请赐教。"

    寇仲一阵长笑,手上井中月忽然黄芒大盛,螺旋气劲从刀锋发出,卷旋而去,成方中之圆,自身却发出惊人气场,如墙如堵的往对手压去,再成圆中之方,且是一先一后,教盖苏文穷于应付。

    盖苏文那想得到他的方圆非是刀招而是真气的变化,可远距侵袭,最骇人是一方面螺旋气劲破空而来,另一片气劲则把他发放的真气吸纳,使他再没法从真气的交触去掌握寇仲的虚实,如此可怕的招数,他尚是平生首次遇上。

    盖苏文厉叱一声,左手鞘凝起十成真劲,人往横移,往首先袭来的螺旋劲扫击。

    "蓬"!

    真气交击,两人同时剧震。

    寇仲似欲扑前,气墙正力压盖苏文,后者再喝一声,横在头顶的清钢重刀疾劈而下,气墙翻滚往两边,就若大海的水往两旁墙立而起,现出水底的通行之路。

    盖苏文别无选择,因怕寇仲乘势杀来,只好先发制人,以势就势,从气墙被破开的无形通道全速飞掠,右手重刀化为闪电似的精芒,横过两丈的空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寇仲。

    他终于被迫化守为攻,不得不变。

    岂知作势攻击的寇仲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施出"击奇",真正用的是"兵诈",引得对手变招来攻。其中微妙精采处,瞧得金正宗等人目为之眩,叹为观止。

    寇仲面对重刀破天开地的骇人攻击,仍是不慌不忙,井中月朝前虚刺十多记,发出十多道刀气,每一注刀气均先一步击中对方刀体,正是活学活用,把宁道奇散手招内的其中一扑,用在他八法的"棋奕"上,以人奕刀,以刀奕敌。

    "叮"!

    狂猛的攻势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寇仲的井中月不但成功挡格盖苏文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还成功地把重刀吸个牢实。

    盖苏文暴喝一声,左手鞘照头照面往寇仲扫劈。

    寇仲一声长笑,暗施不死印心法,体内真气死化为生,气流逆转。

    "呛"!

    无可抗拒的刀劲怒涛狂浪般侵入盖苏文的重刀,硬把他震开三步,左手鞘扫在空处。

    盖苏文随手抛掉刀鞘,仰天笑道:"若我尚要坚持下去,将变成卑鄙无耻之徒。领教啦!我盖苏文今晚便走,再不过问长安的事。"

    沉落雁去后,侯希白从凌烟阁回来,在床旁坐下叹道:"今趟有麻烦哩!"

    以徐子陵的洒脱,由于牵涉到师公,也颇听得心惊胆跳,苦笑道:"说吧!希望我受得起。"

    侯希白颓然道:"该说是寇仲是否受得起。"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甚么一回事?"

    侯希白道:"刚才到凌烟阁得见你们瑜姨,长话短说的告诉她我为你们传话,须把今夜子时之约延至明晚,岂知她大发雷霆,说你们师公最痛恨不守信约的人,这样胡来会令你们与师公的关系恶化。唉!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坦言虚假的真相,告诉她你被婠婠重创。你们瑜姨着我稍等片刻,让她好去向师公请示,回来时告诉我,师公令示,如若寇仲今晚子时不到凌烟合湖心亭见他,他会亲到掖庭宫寻寇仲晦气。"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他情愿约战者变成毕玄,那寇仲至少可全力与之周旋,但对傅采林却是顾忌重重,有败无胜,因不能不看娘的情份。

    侯希白头痛的道:"怎办好呢?"

    徐子陵苦笑道:"一切待寇仲回来再说吧!"

    寇仲心情轻松的离开凉园,连自己也满意处理盖苏文的手法,既保留对方颜面不伤和气,又使盖苏文不致卷入明天的大战内,削弱李建成方面的实力。不由想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应否假作因徐子陵受重创,他寇仲急怒攻心下四处找人泄愤,乘机直闯东宫,挑战杨虚彦,宰掉这小子,但又怕会影响明天的行动,正犹豫间,别头回望,跋锋寒从后方赶上来,笑道:"好小子,竟被你捷足先登,抢去我的盖大帅。"

    寇仲让他来到身旁,大家并肩举步,欣喜的道:"你瞧着我从凉园出来吗?"

    跋锋寒油然道:"看你趾高气扬的样儿,是否杀得盖苏文东戈曳甲的滚回老家?"

    寇仲微笑道:"高手过招,何用分出胜负,我只是追得他两度落在下风,五把刀掉剩三把,兼之痛陈利害,大家和气收场,他立即率队离城。哈!你刚才到那里去?"

    跋锋寒道:"算他走运,我绝不会像你那么好相与。"

    寇仲道:"快答我的问题,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早前是否去追芭黛儿?"

    跋锋寒搭上他肩膊,叹道:"兄弟的心意怎瞒得过你,我和芭黛儿有一套联络手法,若她想让我找到她,会在东门留下暗记,现在她已迁离皇宫,在朱雀大街一间客栈落脚,我仍未决定该否去见她。正在街上无主孤魂的闲荡,忽然想起盖苏文,岂知遇上你。"

    寇仲正要说话。

    跋锋寒道:"看!"

    此时两人来到皇城附近,寇仲循跋锋寒目光瞧去,烈瑕正施施然步出朱雀大门,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举步。

    寇仲大喜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小子时辰到哩!"

第七十八章 冥道天生牙

    瞧着烈瑕的背影没入明堂窝,跋锋寒沉声道:"原来这小子爱赌两手。"

    寇仲闻言心中一动道:"他不似好赌之徒,或者是找人吧?"

    跋锋寒皱眉道:"找谁?"

    两人伏在对街店铺屋脊处,监视着明堂窝人来人往的大门。

    寇仲道:"刚才你说起爱赌两手,登时令我想起沙家大少爷成就,沙芷菁的大哥。沙四小姐因子陵与烈瑕闹翻,烈瑕只好由沙成就处入手,希望能与沙芷菁言归于好。烈瑕若想在长安混出名堂,沙芷菁是个理想的选择。"

    跋锋寒道:"希望你猜得对,若让烈小子从后门溜走,我们将痛失良机。"

    寇仲笑道:"我像子陵般此刻充满灵感,知道自己绝不会错,老天爷既使我们无意碰上他,当然不会令我们扫兴,哈!扫兴?"

    跋锋寒道:"如他与沙成就一起返回沙府,我们可精确掌握他的路线,寻得最佳下手的地点,这方面自当由你负责。"

    寇仲欣然道:"没有问题。"

    顿顿续道:"当年我和子陵在扬州作小扒手时,每天都憧憬着扬州以外的大城市,外面辽阔的天地,希望可以碰到一些特别点和较刺激的事,打破日常的重覆和沉闷。不住嚷着想着要去投*义军,又或参加科场考试,说到底是希望有新的转变,不想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跋锋寒想不到他忽然岔到陈年旧事去,有点摸不善头脑的应道:"现在希望已成事实,试问谁及得上你现在般多姿多采,惊涛骇浪变化多端的生活?"

    寇仲的目光仍落在明堂窝车水马龙的正大门,但跋锋寒可肯定他是视而不见,心神飞越神游,只听他梦呓般呢喃道:"直到今天,这天地在我仍是无限的,大地之外另有大地,草原外另有草原,在这广阔无边的天地里,存在青风俗各异的国家,拥有自己信念和特色的国度民族,黄河大江神秘的源头,最高的山,最大的海,还有以歌舞名传天下盛产美女的龟兹国,都足够我们穷一辈子之力去寻幽探胜。当你如此地心神超越,人世的仇恨将变成微不足道的事。明天我们的成功,将代表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颉利被赶回老家,李世民的崛起标志着民族间的和解,武力将用来维持和平而非侵略和巧取豪夺。你老哥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和芭黛儿间的分歧再不复存,若你仍抛不开甚么他娘的仇恨或阶级,徒成作茧自缚,眼白白瞧着幸福从手上飞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继续受折磨,浪费掉宝贵的生命!"

    跋锋寒苦笑道:"原来你拐过大弯,竟是来向我说教,狠狠训斥我一顿。"

    寇仲朝他瞧去、双目射出炽热的神色,道:"不要再欺骗自己,你最欢喜的女人是芭黛儿,所以在赫连堡你心中只记挂她一个人,此刻她正在城内一所客栈苦心等候你的回心转意。你可以选择作一个无情的剑手,也可摇身化为可爱的情人,孤寂和快乐决定于你老哥一念之间。相信我吧!立即给我滚到芭黛儿膝前,抛下你的骄傲和强硬,以最谦虚虔诚的方式向她卜跪忏悔,求取她的谅宥。小弟便差点因甚么***鸿图霸业失去下半世的幸福,实不愿瞧着你重蹈我的覆辙。"

    跋锋寒沉吟片晌,叹道:"一切待明天事了再决定好吗?"

    寇仲摇头道:"你若不能把芭黛儿当作头等大事,将显不出你对她的爱和诚意。烈瑕这臭小子交由我全权处理,老跋你立即滚去见芭黛儿,照足老子的指示去做,然后把芭黛儿带往秦王府,让兄弟好好看清楚。"

    跋锋寒回敬他灼热的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寇仲微笑道:"只有消除心障,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且付诸行动,才能消除我执。否则像你现在这样子,肯定命丧毕玄手上,还不给我滚到你应去的地方,不是要我放过烈瑕强把你押往地跟前去吧?那还算甚么英雄好汉。大家一场兄弟,我不会让你走错路子的,剑道的突破,没有另一个办法。"

    跋锋寒苦笑道:"我现在终明白你凭甚么说服常何和刘弘基,你这小子确有一套作说客的本事,七情上面的,唉!"

    寇仲道:"你拗不过我,是因为我把心儿掏出来给你看。还留在这里干啥?你怕我收拾不了烈瑕吗?"

    跋锋寒默然片刻,终点头道:"好吧!我去啦!手脚干净点,勿要影响明天的大事。"

    李世民神色沉着的进来,于侯希白旁坐下道:"我们逮着个内奸,全赖子陵提醒。"

    徐子陵讶道:"井水真的被人下毒?"

    侯希白一头雾水道:"甚么一回事?"

    李世民微笑解释,然后道:"待井水被下毒,时间便所余无几,所以我们直接了当向那名字叫张元的水事官下手,先遍搜其身,没有所获后再搜他的宿处,发现了这瓶东西。"言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蓝色、高约四寸以瓷盖密封的瓷瓶。

    竖立在李世民掌心处的瓶子在映照下闪着诡异的光芒,当联想到烈瑕和大明尊教,份外有种邪恶阴毒的意味。

    李世民一面以满意神色盯贵手上小瓶,从容道:"勿要小看这瓶毒液,只一滴即可把数十人毒倒,无色无味,且要在事后近一个时辰才发作,中毒者手足无力,头晕呕吐,即使功力高强者亦要大幅削减战力,非常厉害。"

    徐子陵欣然道:"听世民兄这么说,那叫张元的水事官已把内情招出。"

    李世民点头道:"那到他不招供,还树缠藤,藤接瓜的把与他同被王兄收买的人找出来,去却内忧之患,子陵一句提示,功德无量。"

    徐子陵笑道:"敌人肯定会为以淬毒的钢针偷袭我而后悔莫及。"

    侯希白兴奋的道:"秦王该凭此反施巧计,令敌人大大失算。"

    李世民微笑道:"正是如此。这批人现在反成为我们惑敌诱敌的好棋子,我会透过他们送出假讯息,当对方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会发觉中计的是他们自己。"

    侯希白有点不耐烦的道:"寇仲那小子,因何仍未回来呢?还有是老跋,究竟滚到那里去?"

    李世民道:"不用担心,只有他们去惹人,谁敢来惹他们?特别是今夜,天明前对方绝不敢轻举妄动。"

    徐子陵不由想起傅采林,心中苦笑。

    一辆马车驶出明堂窝正大门,于这赌场老字号来说是每天均发生数百次的事,本该不会意起寇仲注意,可是其御者帽子低压至把眉眼盖在暗黑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儿,寇仲不由落足眼力,登时认出驾车者赫然是杨文干。对此君他只在延宴那类场合见过,否则早看破他的伪装。

    心中一阵犹疑,鱼与熊掌,皆我所欲,究竟应否舍烈瑕而追杨文干?杨文干车内又究竟是何方神圣?因何杨文干不选择白己的地头六福赌馆而反在明堂窝装神弄鬼?想到这里,寇仲晓得难抵诱惑,暗叹一口气,决定先弄清楚杨文干的勾当。

    挨坐椅子,闭目养神的徐子陵被足音惊醒,睁开眼睛,寇仲在侯希白陪伴下,一脸兴奋的入房。

    徐子陵讶道:"希白尚未告知你师公的约会吗?"

    寇仲和侯希白分在他两旁坐下,后者道:"早告诉他哩!不过他似乎仍未明白是甚么一回事。"

    寇仲笑道:"怎会弄不清楚,他***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师公要来顶多向他打……嘿!是打躬作揖,担心是白担心。哈!我今趟是一举三得,不过任你陵少智慧通天,顶多猜中其中一项,其他两项包保想破你的小脑袋也猜不着。"

    侯希白欣然道:"不要卖关子,快长话短说,秦王正召集手下将领谋臣,于议事堂待我们去商量大计。"

    寇仲欣然道:"先说第一得,我终与盖苏文和气收场,这小子答应今晚离城回国,再不过问我们的事,幸好如此,否则我或可把他宰掉,却肯定须付出沉重代价。"

    徐子陵喜道:"干得好!至少可向师公有好的交待。"

    寇仲道:"所以我并不太担心师公子时之约,老盖离城前定要向师公禀报情由,师公的气该下了一半,另一半气当然易应付多哩!"

    徐子陵点头道:"理该如此。"

    寇仲道:"第二得更是令人欣喜,小弟凭三寸不烂之舌,向老跋晓以大义,着他放开民族阶级的仇恨,去向芭黛儿下跪求宥。"

    侯希白一呆道:"跋锋寒向芭黛儿下跪?"

    徐子陵道:"不要听他夸大。"转向寇仲道:"老跋真肯听你的话吗?"

    寇仲正容道:"你不觉得老跋自在毕玄手下死过翻生后有很大的改变吗?不但剑法变,性情思想更是不同。换作以前的老跋,你拿刀子架着他的小颈也追不到他去约会我们的瑜姨。幸好瑜姨不肯原谅他,令他更感到芭美人对他死生不渝的爱,所以我才有说动他的本领。"

    侯希白赞叹道:"少帅今趟做得非常好,在下欣赏之极。"

    徐子陵打从心底生出愉悦的感觉。事实上跋锋寒是个重情义的人,全因惨痛的经历才把一切隐藏在冷酷无情的外表下。

    寇仲道:"第三得更是精采,且是误打误撞下碰个正着,我本是去跟踪烈瑕,直跟踪至明堂窝,在门外苦候时,却看到杨文干那小子扮御者驾车离开。他娘的!你猜车内载的是甚么人?"

    侯希白摊手道:"你不知我们正洗耳恭听吗?"

    寇仲压低声音道:"若我没有猜错,那人该是林士宏,因为陪伴他的是-云雨双修-辟守玄,而林士宏则称老辟为师尊。"

    两人为之愕然,林士宏怎会有暇分身远道到长安来?

    侯希白怀疑道:"会否是辟守玄另一个徒儿?"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我怎会看错人,此人气定神闲,一派领袖主帅的格局,其武功造诣看来更是了得,该是接近婠婠的级数。更清楚的是他密会的人是李元吉。"

    徐子陵点头道:"他们在甚么地方碰头?"

    寇仲道:"他们在城西一所华宅见面,我并没有见到李元吉那小子,只是因把风者中有薛万彻、宇文宝和陇西派的人,从而推断是李元吉。"

    侯希白不解道:"林士宏怎会搭上李元吉的?你没有潜进去偷听吗?"

    寇仲叹道:"我想得要命。却怕杨虚彦那小子又或我们的婠美人亦在屋内,故不敢冒险入宅。"

    侯希白皱眉这:"他们在搞甚么鬼呢?"

    徐子陵道:"假设在明天的举事中,李世民和李建成同归于尽,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寇仲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此正为元吉的妄想,希望混水摸鱼,自己登位。

    他力有不逮,惟有借助魔门的力量,而魔门则利用他,故一拍即合。"

    徐子陵色变道:"不好!"

    寇仲和侯希白给吓得一跳,齐声追问。

    徐子陵道:"林士宏绝不会孤身而来,若我所料无误,该有一支他的精锐部队隐伏城外,伺机而动。"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杨公宝库!"

    侯希白仍未掌握到他们担心的事,一脸茫然道:"在李元吉的掩护下,林士宏不难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偷入关中,但这和杨公宝库有甚么关系?在眼前形势下,林士宏能起甚么作用?"

    徐子陵沉声道:"杨公宝库是进入长安的捷径,林士宏既从婠婠处晓得宝库的存在,于必要时自可通过秘道把大批人马运进城内,以迅雷霆万钧之势控制全城。在正常情况下林士宏此举当然是以卵击石,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若逢上明天那种全城大乱的情况,只要计划周详,加上里应外合,说不定会有成功的机会。"

    侯希白摇头道:"李元吉怎可能如此愚蠢?这叫引狼入室,养虎为患,纵然他能坐上皇位,一旦被揭破与林士宏勾结,肯定臣民不服。"

    寇仲分析道:"现在形势复杂混乱,不过仍有脉络可寻,总括来说,是李渊有李渊的想法,建成、元吉各有自己的奸谋;魔门亦分裂为两大阵营,分别以婠婠和赵德言为首,各怀鬼胎,目标均是操控长安,以达谋取天下的目的。倘若我们能把五方势力的阴谋手段弄清楚,再施以针对性的策略,我们将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徐子陵道:"不要让秦王久候,这些事留待会议桌上研究如何?"

    寇仲从椅内弹起来,双手合什笑道:"感谢老天爷,如非他老人家开恩让我误打误撞的遇上林士宏,我们肯定会被婠婠害惨,至乎功亏一篑!"

    徐子陵长身而起,苦笑道:"若给婠婠发觉我们把库内兵器移走,箱内除上面两层外底下全是石头,我真不敢想像那后果。"

    侯希白一拍额头,恍然道:"难怪子陵刚才大叫不好。"

    寇仲信心十足的笑道:"却有可能是要到林士宏的人进入宝库,开箱取兵器时才发觉只能取出石头作暗器通城乱掷,哈!真有趣。即使我们,由于早有定见,打开箱子看到满箱兵器,也不会翻箱倒废般检查,还不是瞧多两眼后闩盖了事,陵少不用担心。"

    寇仲领先出门,与回来的跋锋寒碰个正着,三人见他独自一人回来,没有如所料的携美同行,心呼不妙。

    寇仲皱眉道:"我们的嫂夫人呢?"

    跋锋寒淡然笑道:"回家哩!"

    三人失声叫道:"甚么?"

    跋锋寒哈哈笑道:"真想骗骗你们,不过现在我心情舒畅,无法作奸打诓。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由今天开始,芭黛儿将是我的终生伴侣,我有幸活着,会回到她身边去。"

    三人大喜过望,齐声祝贺。

    跋锋寒沉声道:"寇仲说得对,芭黛儿的谅解,令我心中再无障碍,现在我比任何时刻更有与毕玄硬撼的信心。你们要到那里去?"

    寇仲搂着他肩头往外举步,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要立即举行自旧隋灭亡后最重要的军事会议,明天长安将变成决定中土荣辱的战场,谁够狠谁便能活下去,再没有另一可能性。"

第七十九章

    今夜的星空特别显得美丽,密密麻麻充满层次感的大小星辰漫天罩地,掖庭宫一片宁静,从外表看绝察觉不到内里正密锣紧鼓地筹划明天决定中土谁属的大战。

    会议在子时前结束,将士各有任命,天策府默默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李世民、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五人立在议事厅外的广场上,不约而同仰望迷人的星空。

    寇仲有感而发道:"难怪师公迷上夜晚,确比白昼多上无限的神秘感觉。最古怪是在白昼天空上虚虚荡荡,惟只蓝天白云,当艳阳高照时更令人难以睁视。可是黑夜降临,竟会冒出这么多星儿,就像排列于天上的神祇,默默注视着我们这人间世,是多么奇妙的事。"

    徐子陵不由想起石青漩,人的故乡是否真的是夜空中某一颗星辰?

    李世民叹道:"孩提时对天上的星辰总是充满遐想和憧憬,反是人长大后,对美丽的夜空变得麻木或少了留心意趣,只懂营营役役,迷失在人世尘俗中,此刻给少帅提醒,忽然生出失落错过的感觉。"

    跋锋寒点头道:"这或者是成长的代价,失去了孩子的童真和幻想!现在每当我仰望夜空,想的总是自己的事,又或剑道上某个难题。"

    侯希白苦笑道:"我的情况和老跋大同小异,只不过他在想剑,我却在作诗绘昼,犯下所有穷酸书生的老毛病。"

    众人听得哑然失笑。

    李世民收拾心情,向寇仲道:"时间差不多哩!记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寇仲微笑道:"放心吧!我自出道以来,从未试过像此时此地般信心十足,感到生命和前途全掌握在手心内。"

    跋锋寒道:"若你今晚去见的是毕玄,我反不为你担心,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明白。幸好师公不但是有大智慧的人,更重感情,我肯定可安然回来,不致坏了大事。坦白说,不论事情如何发展,中土的荣辱会被排于首位,子陵有甚么话说?"

    徐子陵默然片晌,沉声道:"动之以情,尽力而为。"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去哩!"

    大力一拍李世民肩头,由早恭候一旁的四名提灯玄甲战士引路下,往掖庭宫南大门举步去也。

    瞧着他背影远去,李世民道:"子陵和希自负责的部份最是艰难沉重,要小心行事。"

    侯希白欣然道:"秦王不必把我与子陵相提并论,我只是依附骥尾,对子陵我比任何人更有信心。"

    跋锋寒沉声道:"寇仲和徐子陵均是能屡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的人。不过今趟事情关系重大,我决定改为参与子陵的行动,与子陵和希白并肩作战。"

    三人大感愕然的瞧着他。

    由于明天最有可能遇上毕玄的地方,是玄武门而非任何其他处所,为偿跋锋寒要硬拚毕玄的心愿,寇仲安排跋锋寒明天陪他经玄武门入宫,可是若跋锋寒转为与徐子陵一起行事,大有可能错失面对毕玄的机会。

    跋锋寒微笑道:"该没有人怀疑我是怯战吧?我非是放弃与毕玄决战的天赐良机,而是要保证子陵能先一步控制太极宫,倘若这情况能在玄武门之战前发生,我仍有与毕玄分出高下的机会。"

    李世民露出思索的神色,点头道:"结盟大典于辰时中举行,我和少帅可拖至辰时二刻进玄武门。父皇每天卯时中起床,卯时七刻抵达御书房,你们仍有三刻钟的时间。"

    徐子陵道:"我们会好好利用这段宝贵的时光。"

    此时李靖来报:"马车准备就绪,子陵和希白可以起行。"

    李世民抓起徐子陵双手,沉声道:"拜托!"

    徐子陵心中涌起无限感触,李世民从忠于李渊,到此刻反对李渊,其中过程漫长且历尽辛酸。当他在李靖掩护下离开披庭宫,明天之战已成离弦之箭,即使李世民亦难作任何更改,一切只能朝单一方向发展,成王败寇。李世民的一声"拜托"语重心长,不但着他小心行事,更希望他不要伤害李渊。微笑道:"世民兄放心,徐子陵定不负厚望。"

    四名言甲战士两前两后,步履整齐划一的提着灯笼,把寇仲映照在光晕的核心处,进入横贯广场。

    寇仲感觉置踏出的每一步,均令他更接近身为天下三大武学大宗师之一的傅采林,更接近面对奕剑术的时刻。

    他虽说得轻松,目的纯为安慰徐子陵,令他减轻忧虑。事实上他心知肚明傅采林是一意要杀他,他打不过便得饮恨凌烟阁。

    傅采林思想独特,一旦形成的信念绝不会因任何人事而改变,所以傅君瑜苦口婆心的劝他们离开。傅釆林并不信任汉人,高丽人与汉人更因杨广结下解不开的仇恨,傅采林当年派传君婥来中土正是要行刺杨广,此正为傅釆林务要令中土大乱的一贯方针策略。当盖苏文向传采林请辞离城,傅釆林会晓得今晚是唯一杀他的机会,如轻易放过,明天将是一番新局面!所以这是在他与李渊结盟前的最后一个机会,因此不肯把约会延期至明天。傅采林愈看得起寇仲,杀他的心愈烈。

    可是寇仲却是一无所惧。自今早与毕玄一战后,他终于明白宋缺的必胜信心,那是经历无数恶战培养出来经得起考验的信心。即使强如傅采林,他对自己仍是信心十足。

    他的心神晋入天地人浑融一体的境界,不但天地在脚下头上延伸扩展至无限远处,时间亦往前伸展,即将来临与傅釆林的一战,与及明天决定长安谁属的激战,还有其后接踵而来的塞外联军大举入侵,他的掌握之中。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得刀忘刀,经宋缺的循循善诱,他清楚明白在奕剑术下他必须全力反击,尽展所能,始有活着应付另两场大战的机会。非是表示他不眷念娘的深情,而是这属唯一达致双赢结果的办法。想到这里,更是神识通透,把心结解开。

    寇仲昂然穿过承天门,把门禁卫全体举刀致敬,使寇仲更感追在眉睫的连场大战。

    甫入太极宫,灯笼光在前方出现,一队十多人的禁卫迎面而至。

    车厢内,李靖和侯希白坐前排,徐子陵和跋锋寒居后排,在李靖亲兵前后簇拥下,马车驰出掖庭宫西门,转入安化大街,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缓行。

    他们并不怕建成、元吉方面派人监视跟综,因为对方绝不敢在今晚有甚么激烈行动,免得打草惊蛇地令他们生出警觉。何况天策府臣将进进出出,即使有人在暗里监视,亦要眼花缭乱,欲跟无从。

    徐子陵闭上双目,全神感应途经处周遭的动静。

    跋锋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寇仲肯为宋玉致作一件令她忘掉他过去一切错失的事,令我生出深刻的感受,更反思自己的过去。现在我心障消失,享受到寇仲当日的轻松和偷快。"

    徐子陵睁开眼睛,刚好见到侯希白别头回望跋锋寒充满欣喜的俊脸,只听侯希白笑向跋锋寒道:"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忽然感到与锋寒的距离拉近很多,那是使人非常欣慰的感觉。"

    李靖不知是否想起素素,垂下头去,木然不语。

    徐子陵抓上跋锋寒肩头,微笑道:"希白这两句话发人深省,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即使大奸大恶之徒,亦有其本性,何况是外冷内热的跋锋寒。由这刻开始,我们抛开一切,投入长安之战内吧。"

    转向李靖道:"刘弘基可*吗?"

    李靖沉吟道:"我对他认识不深,不过当皇上要处决刘文静,刘弘基是皇上嫡系的大将中,肯为刘文静说好话的两人其中之一,另一人是李孝恭,皇上的近身御卫统领,秦王的族弟。"

    侯希白接口道:"我曾为刘弘基的夫人作肖像画,知道他多一点,此人崇信孔孟,少有大志,绝非随风摆柳之徒。"

    徐子陵松一口气道:"这就成哩!希白设法立即去见他,最重要是不能惹人注意,杨公宝库的破绽由他填补,他如守着出口,林士宏的人来一个杀一个,出一对杀一双,可省去我们很多工夫。"

    李靖精神一振道:"可由我安排希白与他见面。"

    跋锋寒道:"还是不用劳烦李将军为上策,希白在长安交道广阔,这在他是小事一件。"

    侯希白欣然道:"我弄醒一个朋友便成,小弟去哩!"

    徐子陵一把抓住他,闭目静听,跋锋寒透帘外望,当马车驶经一道横巷,跋锋寒道:

    "去!"

    徐子陵却没有放开侯希白,已推开车门少许好让侯希白闪身而出的李靖讶道:"子陵?"

    徐子陵双目猛睁,闪动善智慧的异采,道:"或者另外有个更精采的办法,我们先找着麻常再说。"

    车门关上,马车继续前行,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车内四人都清楚知道,长安之战已拉开序幕。

    领头而来的将领气宇轩昂,年青俊伟,隔丈止步施礼道:"末将御前指挥使李孝恭,得秦王通知,晓得少帅来见傅大师,奉皇上之命特来迎迓。"

    寇仲心中暗懔,李渊算是甚么意思,竟派出近身御卫之首来"欢迎"自己,而非韦公公。

    表面当然堆上笑容,道:"我只是和师公叙旧,皇上太客气哩!"说时步履不停。

    李孝恭一声令下,十多名御卫掉头在前领路,他则跟在寇仲左方稍后处,默默追随。

    当抵达凌烟阁院门入口处,寇仲止步道:"李大人不用守候,因为我也不知时间长短。"

    李孝恭对手下打出留守此处的军令手势,向寇仲道:"请容许末将再送少帅一程,抵杏木桥为止。"

    寇仲心中一动,点头道:"李大人客气哩!"

    举步入门。

    李孝恭追在他身侧,到远离院门,杏木桥在望之际,忽然叹一口气。

    寇仲讶然往他瞧去,李孝恭亦往他瞧来,沉声道:"少帅请立即离开长安。"

    寇仲大感愕然,道:"李大人是甚么意思?"

    李孝恭双目射出复杂神色,再叹一口气道:"你们是绝没有机会的。唉!淮安王叔曾向我多番暗示,所以我已略知大概。"

    寇仲在桥头立定,心念电转,这番话肯定不是李渊教他超的,而是发自李孝恭的真心,只此他已犯下欺君的杀头大罪。

    李孝恭面对他站立,双目神光大盛,道:"秦王是我李孝恭一向尊敬的人,少帅更是我最心仪的好汉子。只可惜皇上误信谗言,现在唯一化解之法,是少帅立即卒众离城,否则后果不堪想像。"

    寇仲沉声道:"我想先问李大人一个问题,在长安城内,谁最有资格继承皇位?谁最有击退塞外联军的本领?谁最有心有力为统一后的中土平民百姓谋取幸福和平?"

    李孝恭颓然道:"在利害关系下上这些全是废话,但若少帅肯离开,危机自解,请少帅三思。"

    寇仲淡淡道:"李大人可曾想过我离开的后果?天下势将成四分五裂之局。当塞外联军长驱南下,中士将永无宁日。李大人或者仍不晓得,若天下一统,坐上皇位的肯定不是我寇仲,我说过的话,从没有不算数的。"

    李孝恭露出震动神色,旋又摇头道:"我们李家的事,只能由李家解决,少帅横加插手,只会带来不测的大灾祸。我宁愿和少帅明刀明枪的在战场分出胜负,也不愿看到少帅和秦王以卵击石。"

    寇仲微笑道:"李大人知否齐王早前刚与潜入长安的林士宏碰头?"

    李孝恭色变道:"不会吧?"

    寇仲肃容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天诛地灭!我是亲眼目睹,穿针引线者是叛贼杨文干。所以即使我和秦王明早齐齐丧命,你们李家仍难避分裂的局面。李家之主既受蒙蔽,太子、齐王则分别勾结突厥和林士宏,长安城内唯一能服众者只有一个李世民,只有他能拨乱反正,我会尽全力助他击退塞外联军,更会把天下拱手让他。我寇仲为的非是李家或宋家,而是天下长年受苦的无辜子民,大义当前,李大人该知取舍。"

    李孝恭露出震骇神色,道:"少帅晓得明早会有危险?"

    寇仲从容笑道:"若愚蒙至此,我寇仲早死去多次。李大人以为我们是任由宰割,事实上主动全操控在我们手上。自毕玄杀我不遂,卒众诈作离开,我便知皇上完全投向太子一方,任由太子放肆。他***!你们皇上当我寇仲是鱼腩吗?可以那么容易入口?到长安来我确有与他结盟共抗外侮的诚意,但合作者必须是李世民。可是你看太子如何陷害秦王,皇上更是厚彼薄此,现在更因晓得宋缺受伤,连老子我也想干掉。他娘的!李世民加寇仲岂是好惹!只有我们才可带来长治久安,只有我们才有击垮塞外联军的能力。太子不行,齐王不行,你们皇上也不行,你尊敬的秦王是眼前唯一的选择。"

    李孝恭呆瞧着他,好半晌后道:"少帅可知明早皇宫内最凶险之地。"

    寇仲暗吁出一口气,只听这个警告,便知李孝恭至少半只脚已踏在他们一方,微笑道:

    "当然是玄武门,李大人放心,我打过有把握的仗,亦打过全无把握的仗,不过现在仍是生龙活虎的活着。我对李大人全无要求,只希望李大人在紧要关头,为天下善想,作出最明智最正确的选择,如此则是万民之幸。"

    又压低声音道:"李大人若信不过我,也该信任淮安王、秦王至乎秀宁公主。我们要收拾的人非是你们皇上,而是所有与突厥和魔门勾结,背叛李家的叛徒,皇上既受蒙蔽,当然该由你们李家内有志之士拨乱反正。若得李大人臂助,明天的事会逢凶化吉,动乱伤亡将减至最低,转眼雨过天青。然后在李家的旗号下,李家、宋家、少帅和江淮四支劲旅合而为一,共御外敌,这是多么光明的前途。"

    明知李孝恭是忠于家族者,所以寇仲动之以家族荣辱,比说任何利害更能打动李孝恭的心。李孝恭先是使脸阴晴不定,沉声道:"我可在那方面帮忙,你们如何应付唐俭那支军队?"

    寇仲拍拍他肩头道:"你甚么都不用理,只须掌握自己该走的方向,其他事明早自见分晓。"

第八十章 奇怪的女人

    寇仲踏上杏木桥,心中仍盘旋置适才与李孝恭的对答。最妙是即使李孝恭出卖他们,仍无法告诉李渊他们方面有任何具体的计划。唯一能损害他们的是揭露李神通站在他们的一方,但他相信忠于家族的李孝恭不会这样做,否则他早告诉李渊。

    要李孝恭背叛李渊难之又难,可是当形势发展至某一地步,深受打动的李孝恭还是会发挥出正面的作用。

    绕过主建筑,踏上通往凌烟合的回廊,湖心池现在前方,在漫空星斗下,傅釆林安坐亭内,彷若神人。广阔的白石平台在星夜下闪闪生光,环绕的湖水波光邻邻,湖岸两旁的建筑全灭,融人黑沉沉的林木中,亭内石桌点燃一炉沉香,意接近傅釆林,香气意浓。

    寇仲的心神晋人天地人合一的忘刀境界,心中无胜无败,不喜不惧,明天即将来临关乎天下的大战也给抛到无限远处,在他心湖内没占半分席位。

    他的步履稳定有力,每一步尺寸相同,轻重如一,自然地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和韵律,陪伴他横过湖心桥,直抵安坐亭内身为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的傅釆林前方。

    傅釆林张开的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善他,名传天下的奕剑平放桌上,没有剑鞘,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寇仲忽然跪下,"咚!咚!咚!"连叩三个响头,伏地道:"师公在上,娘的恩情我寇仲永志不忘,纵使师公一心杀我,寇仲绝不敢怪怨师公。"

    傅采林沉默片刻,柔声道:"起来!"

    寇仲从地上弹起,目光投往高坐亭上的傅采林。

    傅采林仰首夜空,双目射出沉痛悲哀,道:"我年过八十,始收下君婥这个徒儿,想不到造化弄人,唉!俱往矣!"

    目光回到寇仲脸上,淡然自若道:"少帅怎晓得我要杀你?"

    寇仲苦笑道:"师公难道是要找我来闻聊解闷,又或传两手奕剑术的精华吗?只从师公称我为少帅而非小仲,可知师公你心意已决,小子只好舍命陪师公。"

    傅釆林不解道:"对着苏文你可慷慨陈词,分析利害,把他打动。因何面对我却一副甘心认命的神态?"

    寇仲道:"我想说的话,盖大帅该早代我转禀师公,我怕师公不耐烦,故不敢重复。"

    傅采林微笑道:"有道理!不过你仍未直接答我的问题,你怎知我要杀你?或者我会因苏文的传话回心转意?"

    寇仲正容道:"那纯是一种刀手的感应,自我见到师公独坐亭内,小子立知此战难免,没有甚么道理可言。"

    傅釆林点头道:"说得好!难怪毕玄奈何不了你。听说你曾得-天刀-宋缺亲身指点,天刀之名,我傅采林闻之久矣,希望可从少帅刀法中得窥天刀之秘。"

    寇仲露出灿烂笑容,道:"希望小子不会令师公失望,小子更斗胆请师公指定条件,假设小子能通过考验核试,师公便放我一马。如我落败,则任从师公处置,例如废去我武功诸如此类,那师公和我都会愉快些儿。"

    傅采林哑然失笑道:"难怪君瑜说你鬼马,君嫱斥你为狡猾,秀芳的评语则是足智多谋,念在君婥份上,只要你能在百招内迫我离座,明天我便立即回国,再不管你们的事。"

    寇仲哈哈一笑,忽然举步登阶,直抵石桌另一边,安然坐下,欣然道:"剑如棋奕,此桌恰好作为棋盘。"

    傅釆林不但不以为意,双目还不能掩饰地露出惊诧神色,点头道:"智慧果然异乎寻常,只此一着,立令胜负难测,若有人旁观,必以为少帅是因心一局气傲,不想占我便宜,事实却刚好相反。"

    寇仲目光投往横搁桌上的奕剑,叹道:"因为你老人家是我的师公,而我和子陵自从娘处晓得奕剑术三字后,不断研钻推敲,不知算否小有所成,但至少想到奕剑术的每一种可能性。以师公的绝世剑术,坐着不动和腾挪闪跃并没有分别,大小远近也没有分别,对吗?请师公指点。"

    傅采林闭上双目,脸容立即变回无比的丑陋,柔声道:"在我活过的日子里,我一直为某一种秘不可测和不得而知的东西努力寻找、思索;我隐隐感到这东西存在于思感某一秘处,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触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义,可以为我打破平庸和重复的闷局。而在我作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淖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少帅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吁一口气道:"不但明白,还听得非常感动,师公要找寻的是打开人身内那神秘宝库的锁匙。"

    傅釆林猛地张口,立变回古拙奇特的慑人容相,凝视他道:"傅釆林不但不喜欢战争,且厌恶战争,可是在亡国亡族的威胁下,却不得不作出反击。若你与君婥全无关系,我可以因怜才而放过你,但因你的生命和武功均来自君婥的恩赐,反令我不得不亲手除去,皆因你是由我而来,我当然须负上责任。"

    寇仲开始了解傅采林,在三大宗师中,宁道奇清静无为、谦虚自守;毕玄一派突厥人强悍暴力的作风,冷酷无情;傅釆林则是专情至性,毕生寻找最美丽的某种事物。

    苦笑道:"师公你既一直在寻找美好的东西,因何处置我却不能循此一方向去想,难道不相信我寇仲确有化解民族仇恨的诚意吗?"

    傅釆林淡淡道:"苏文肯接受你的和议,皆因他深信少帅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他则是从自身的利益考虑,判断出与你和解对他有莫大好处,且认为你最后将成为中土的霸主。他的想法我完全同意,只不过看眼点不同,我想到的是整个民族的长远利益,想到由你一手建立的强大帝国的可怕处。凡人皆要死,死后又如何?对我们来说,只有重现杨隋之前中土四分五裂的局面,我们才有和平安乐的日子。杨广正是最好的例子,一旦中土强大,就是中土以外的国家遭殃的时候,而眼前却是我傅采林为我国奠立长久和平的唯一机会。"

    寇仲咽喉艰涩的道:"这么说,师公是铁定要杀我。"

    傅采林微笑道:"正是如此!"

    桌上奕剑忽然跳起来,落入傅釆林手上,同一时间,寇仲把井中月连鞘横举胸前,一手握鞘,另一手抓着刀把,缓缓抽刀。

    两人目光交锋,只隔着直径八尺的圆石桌,不觉丝毫劲气狂飕。

    杨公宝库、圆形石室。

    徐子陵领着跋锋寒、侯希白走到位于石室中央的圆桌坐下,麻常则往藏宝室查核。进入宝库后,他们仔细搜查,直到肯定没有敌人藏身宝库内任何角落,始到此处集合。壁上八盏墙灯燃烧着,灯光通明。

    跋锋寒细审绘于桌上图文并茂的宝库形势图,微笑道:"子陵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何药?"

    徐子陵道:"待麻常来再说。"

    侯希白担心的道:"若婠婠或林士宏适于此时入库,岂非大家碰个正着?对他们和我们均没有半分好处,至少子陵会被揭破没有负伤。"

    徐子陵欣然道:"现在的宝库空无一人,证明我的想法无误,我们怕碰上林士宏,林士宏何尝不怕碰上我们。所以未到必要时刻,林士宏绝不会进入此库。其次是宝库内的警报系统,可令我们晓得是否有外人入侵。"

    此时麻常来到坐下,道:"三个箱子曾被掀开,但却没移动箱内的兵器,所以下面的石头该仍未被发现。"

    三人齐松一口气。

    麻常进一步解释道:"我在箱侧不觉眼的合缝位置黏上头发,揭开会把头发扯断,因只有三个箱子的头发断掉,所以知道对方曾掀过这三个箱子。"

    跋锋寒颔首赞道:"麻大将军的心思缜密至教人叫绝。"

    麻常谦虚道:"多谢跋爷赞赏。"

    跋锋寒显然心情畅美,向徐子陵笑道:"是时候揭开谜底哩!"

    徐子陵道:"杨公宝库由鲁大师一手设计,以鲁大师精密的思考,宝库的设计肯定完美,可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不妨试想以下一种情况,假设杨素兵变失败,必须借宝库逃离长安,在那种情形下,城内通往宝库的三条秘道肯定曝光,追兵随来,仍是没法幸免,鲁大师定有针对这情况的应变方法。"

    三人目光不由落往桌面的形势图,跋锋寒同意道:"子陵的推测合情合理-城内地道共有三条,西寄园的并内秘道可以不论,因为此道贯满有毒沼气,另两道分别为永安渠秘道和沙府秘道,倘能以机关封此两条秘道,将余下出城的秘道,那时杨素可安然逃命。哈!封闭城内秘道的机关在那里呢?是否请把雷大哥请来?"

    徐子陵本在想起正应付着师公的寇仲,但却没有担心,事实上他比任何人对寇仲更有信心,微笑道:"鲁大师机关学的真传弟子是寇仲,不过即使请他来亦没有用处。综观整个宝库的机关设计,全建基在心战之术,这逃亡机关亦将是如斯,该设计于我们最容易忽略之处。"

    侯希白喜道:"这么看,子陵已智珠在握。"

    徐子陵采手轻抚石桌,道:"此桌往上拔起,立成可转动的机括,往左旋转,会打开圣舍利的藏处。"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那说不定往右旋便是封闭城内秘道的机关。"

    徐子陵道:"应是继续左旋,否则若有人先往右旋,不是把通道关闭吗?此是心战的精要,我等庸人能开放圣舍利的宝洞,早大喜若狂,那想得到尚有再旋的机关。"

    麻常叹道:"这才真叫算尽机关。"

    侯希白道:"还不动手?"

    徐子陵道:"我们必须先想清楚后果、关闭城内三条秘道后的情况,说不定封闭后再不能还原,那我们只能从通往城外的秘道离开,回城势要花一番工夫,动辄会被人察觉,弄来一身麻烦。"

    跋锋寒道:"城内秘道该可还原,鲁大师若未经试验,怎知机括是否有效?"

    徐子陵道:"这个很难说,若鲁大师蓄意令秘道不能重放,自有他的办法。以他骄傲的性格,绝不容别人来对他的机关指点说话,故大有可能连城外秘道亦会在一段时间后关闭,然后沼气入库,以他的学究天人,没有可能的事也变为可能。"

    侯希白点头道:"有道理。现在我给你说得不由对鲁大师生出仰慕之心,世间怎会有超卓至此的天才。"

    麻常道:"封闭秘库对我们有利无害,至少可令敌人阵脚大乱,更清楚说明我们在城外没有伏兵。婠妖女则大吃一惊,更无法晓得我们弄甚么玄虚。"

    侯希白道:"趁秘道尚未关闭,我光溜去向刘弘基打个招呼,有他照应,回城该没有问题。"

    徐子陵道:"且慢!先让我们肯定所料是否不差。"

    在他双手运作下,石桌往上升起,两寸而止。

    跋锋寒笑道:"这是非常刺激有趣的感觉,来吧!"

    桌往左旋,发出机括响动的声音。

    桌旁地板重陷下去,现出没有邪帝舍利的地洞。

    徐子陵继续左旋石桌,桌子果然继续旋动,忽然停下,喜道:"成哩!我感觉到另一个机括。"

    众人齐声欢呼,像一群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徐子陵道:"猜是这么猜,但坦白说我是紧张得要命,皆因后果未必一如所料,那就糟糕。我们今晚实负不起任何行差踏错的代价。"

    侯希白道:"我现在应否去找刘弘基?给我半个时辰便成。"

    跋锋寒沉声道:"石之轩会否出卖我们?"

    徐子陵摇头道:"不会吧!"接着脸色剧变,显是给勾起别的问题。侯希白摸不着头脑道:"明争暗斗确非我的老本行。老跋为何忽然提起风马牛不相关的石师,他出卖我们否与宝库有甚么关系?"

    跋锋寒脸色凝重的道:"我是从杨公宝库的秘道,想到尹府的入宫秘道,石之轩是唯一晓得我们曾进出秘道的人,若他把这消息透露予尹祖文和婠婠,我们明天天亮前将无法经秘道偷入皇宫。换句话说我们将无法控制李渊更没法控制皇宫皇城,倘或禁卫和唐俭的大军内外夹击,我们必然全军覆没。"

    麻常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侯希白舒一口气,笑道:"石师肯定舍不得害子陵…噢!"接着往徐子陵瞧去,骇然道:"难道这才是婠婠狠心重创你的原因,是要教你不能参与明天的行动。"

    跋锋寒苦笑道:"石之轩正因已把入宫秘道的秘密泄露,又怕子陵因此丧命,故传子陵不死印法,这与婠婠不谋而合,均是为保子陵的命。"

    侯希白捧额道:"听得我头痛起来。"

    麻常道:"若侯公子的师尊与婠妖女碰头,岂非会晓得徐爷没有受伤?"

    徐子陵道:"这方面我反不担心,因为在攻我不备的情况下,即管不死印法亦挨不住天魔大法的攻击,且婠婠绝不会向石之轩透露此事。我仍认为婠婠的目的既在削弱寇仲的战斗力,更以我牵制寇仲,而非为保我的命。而她更猜到我们会利用秘道入宫,挟天子以令诸侯,故我们若仍照计划行动,势必饮恨尹府,且是自投罗网。"

    跋锋寒沉声道:"婠婠的智谋不在我们任何人之下,她不单会在尹府迎头痛击我们,且会利用秘道效法我们挟持李渊之计,一举颠覆李家的天下。"

    麻常道:"若石之轩参与此行动,再多两个尤婆子和宇文伤,恐怕仍拦他不住。"

    徐子陵摇头道:"石之轩不会离开青璇半步的。"

    跋锋寒道:"那我们更要再试明这机括,在封闭城内三条秘道后,我们再往剩下的秘道出城,找到该是藏身秘道出口外近处的林士宏,把他宰掉,一了百了,至于如何潜回城内,是难不倒我们的。时间无多,须立即实行,否则若让林士宏此刻率人进来,我们将错失时机。"

    徐子陵叹一口气,点头道:"林士宏若要和他的人从容进驻尹府,会在任何时刻入库,好吧!希望鲁大师在天之灵庇佑我们。"

    抓着桌沿的手猛往左扭,整座石室立时颤动起来,机关响动的声音从脚底下传上来,地底处更有水流轰隆的闷音。

    不半晌,似是巨石降下的隆隆声,分由各方送人众人耳内。

    徐子陵和跋锋寒同时色变,大叫不好。

第八十一章 半妖紫织

    寇仲感到石桌、桌上的香炉,从炉内袅袅升起的沉香烟,至乎整座石亭,就在傅釆林出剑的一刻全消失掉。它们当然不会真的消失,皆因他的精神感觉全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剑上,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故变成其他一切再不存在。最微妙是他竟然循傅采林剑势的移动,"间接地"把两人间客观真实的事物,于他与天地结合后的心内重新"描绘"出来,重得回石桌、香炉和石亭。

    他终于晋入精妙如神的入微境界,这一切并非侥幸得来,天下间,他寇仲是唯一与三大宗师全动过手的人,可以说是给迫出来的。

    井中月在鞘内找出一寸,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刀鸣清音,似若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刀体泛起的黄芒,则如今夜没有露面的明月忽然从其内升上虚空。

    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绕过香炉,又贴着炉侧往他击至,炉内升起的沉香烟像铁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水流般窜往奕剑的锋尖,刹那间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他双目间的位置奔来。此点星光有书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他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极点,可怕至极点。

    他终于面对着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剑法至此,确臻达登掌造极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寇仲根本没有坐在这里与他刀剑对奕的资格。

    "呛"!

    井中月出鞘,刀锋昼出一个完美的小圆圈,充满着秘不可测却合乎天地理数的味儿,一股螺旋劲在圆圈内开天辟地的诞生。

    星点消去,沉香烟球仍似锾实快的往他飘来,但恰好被螺旋劲破散。

    寇仲虎躯剧震,上身摇晃。

    倏地桌子上方现出漫空星点,每一点都似乎在向他攻来,又每一点都像、水恒不动,有如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自具恒常不变的味道,寇仲立知自己落在下风。

    他这才横刀前方,攻守兼备,天人合一,即以傅釆林之能,亦难寻其空隙破绽,更难发挥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仙法,故借助沉香烟气,来一招投石问路,寇仲虽化解得漂亮,但已从无迹变为有迹,被傅采林以剑法牵制。

    寇仲再掌握不到傅釆林的奕剑,忙收摄心神,达到井中月的至境,视眼前点点剑锋凝起的精光如无物,心知止而神欲行,刀鞘横扫。

    刀鞘到处,精光应而消去,香炉重新出现眼前,沉香烟仍从炉内轻逸的飘起。

    寇仲在气机感应下,刀鞘回收,井中月往炉底挑去,如给他挑中,炉子夹着香烬烟火往傅采林洒去,以傅釆林之能,也说不定会名副其实的给闹个灰头土面。

    傅釆林唇角逸出一丝笑意,奕剑一摆,似攻似守,可是隔桌的寇仲却清楚感到在他挑中香炉的一刻,对方的剑必可后发先至的命中他的手腕,那种感觉怎样也没法以常理去解释。

    寇仲心叫不妙,始知对方先前的一招实为奕剑术式的不攻,旨在诱使他主动攻击,而现在已为傅采林的宝剑所奕,不但从主动变成被动,连感觉也为其所制,若不能扳回劣势,数招内即要落败身亡。

    侯希白颓然道:"这是没有可能的。"

    包括出城秘道在内,四条秘道全被降下的巨石封闭,整座宝库被密封起来,没有任何出路。

    石桌的机括失去效用,连本来用作装载邪帝舍利的地穴也不能复原关闭。

    跋锋寒试着可否再掀起桌子,又试图把桌子往下按,可惜都没有出现奇迹。

    徐子陵安坐不动,忽然微笑道:"我和寇仲试过陷身库内陷阱,寇仲说鲁大师在机关书内写下为不损天德,须在绝处予人一线生机,所以必有破解之法,只是我们仍未找到而已!"

    麻常生出希望,却苦恼道:"若解法不在此桌,该在那里?"

    跋锋寒点头道:"除非杨素欲把此库变成他密封的坟墓,否则全部封闭实不合情理。杨素请鲁妙子设计此库的原因,是要谋杨坚的天下,而非自掘坟墓。"

    麻常道:"让我作个假设,如杨素从宝库发动兵变,接战失利,被迫逃回宝库,由于有追兵在后,不得不封闭宝库,那会是怎样一番情况?"

    侯希白叹道:"当然像我们现在般,只要能出去,肯付出任何代价。"

    跋锋寒拍腿道:"此正为封闭宝库的用意,如杨坚要杀杨素,杨素有两个选择,一是悄悄从秘道离开长安,以后隐姓埋名;一是发兵叛变,战若失利,咦!有些儿不妥当,伤兵残将能逃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有还击的力量?"

    徐子陵道:"西奇园的井底秘道是宝库未开放前的唯一入口,入库后可开启城内和城外的三条秘道,让杨素的人可经由三条秘道从城内或城外进入,集中于宝库内,然后杨素关闭通道出口,待将士装配休整完成,再开辟最后一条秘道,此为破釜沉舟的策略,令手下将士为他拚死效命。"

    跋锋寒精神大振道:"此条秘道必直指太极宫的心脏,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侯希白苦笑道:"开放的机关在那里呢?"

    徐子陵目光落到本藏邪帝舍利的地洞处,其他三人不由自主循他目光瞧去。

    侯希白首先弹起,扑到地洞旁,嚷道:"子陵快来主持大局。"

    徐子陵移到地洞旁,单膝卜跪,采手按往洞底,好半晌后大喜道:"果如所料!"一运功按卜去,扎扎声中机括发动,水流冲击的声音立时应手响起。

    跋锋寒等无不紧张至透不过气来,生死成败,将由此决定。

    徐子陵刚站直身体,隆隆声在放置箭矢的库内传出。

    四人不约而同抢入该库内,一道石门出现于东壁壁间,露出一条黑沉沉的地道。

    侯希白大喜狂呼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救哩!"

    在决战的过程中,必须没有胜败之心,否则落于下乘。

    寇仲终深切体会到宋缺这番金石良言的含意。他正因希望能把傅采林迫离坐处,故生出胜败之心,被傅采林看破下着,比如在对奕的过程中,对手瞧穿瞧透自己的棋路,就此后发制人,步步抢先,势将迫得他寇仲陷人死局,直至输掉整盘棋,输掉他的小命。

    更令他骇然的是傅釆林奕剑发出的剑气,把他的井中月锁紧,如他保持原式不变,当刀锋挑中香炉时,奕剑刚好刺中他手腕。他唯一应变之法,是准确捉摸依循现时情况傅采林奕剑的攻击点,设法追傅采林跟他作剑刀相对的硬拚一招,藉以挽回颓势。如他撤刀回收,由攻变守,傅采林将剑势暴涨,在气机牵引下逢隙必入的攻来,除非寇仲肯离椅远遁,否则在桌面这窄小的范围内,寇仲绝挨不了多久。

    而老天爷可怜,清楚奕剑术是甚么一回事的寇仲比任何人除徐子陵外,更心知肚明以此唯一解法去迫傅采林硬拚,恰好陷入被傅釆林宝剑所奕的死胡同,完全落在傅釆林算中,不需丰富的想像力,亦知傅釆林不会错失此一良机,以奕剑之术主导桌上的决战,直至他落败。

    傅釆林晓得寇仲的后着,寇仲却完全没法掌握对方的剑招变化。胜败之数不容有失,博采林可非一般高手,而是宁道奇般的宗师级高手,他须寸土必争,否则必饮恨告终。

    寇仲心念电转,哈哈一笑,井中月离手螺旋激射,刺往香炉。

    失去井中月,他还有井中月的剑鞘,而傅采林必须挑飞井中月,如让一点香灰溅到他身上,以他的身份地位,将难有面目继续比拚下去。

    寇仲差点生出胜券在握的胜败之心,因为他自问已可预计到傅采林的下一步棋。幸好受过教训,心神反比任何时刻更澄明清切,天地人三者浑然无彼我之分。

    左手刀鞘往前点出,右手收往胸前。

    跋锋寒高举燃亮的火昭子,映照善广阔达十丈的地下室,徐子陵、侯希白、麻常三人立在他身后,在四人前方是一道达二十级往上延伸的长阶,右方是另一条秘道的深黑入口。

    麻常道:"照距离约略计算,石阶上方的出口肯定在皇宫的范围内。"

    侯希白皱眉道:"照石阶的宽度,出口至少一丈见方,若出口确在太极宫内上,这么把盖子打开,不惊动宫内的禁卫术才奇怪。"

    徐子陵道:"这方面我并不担心,鲁大师的设计必然非常巧妙,不易被人看破。看!近更处不是有个启门的把手吗?"

    跋锋寒同意道:"子陵的看法不会差到那里去,但左方那条秘道通往何处呢?"

    侯希白擦亮火昭,笑道:"我也好奇得要命,待我去寻幽探胜吧!"

    麻常欣然道:"我陪公子去采路如何?"

    跋锋寒道:"小心点,不要触动任何机关,我们弄清楚这可能关系到明天成败的出口后,再来会你们。"

    侯希白和麻常兴高釆烈的去了。

    徐子陵和跋锋寒拾级而上,直至尽处,后者轻敲出口的石板,咋舌道:"至少有一尺厚,杨公宝库确是名不虚传,不但鬼斧神工,更是玄机处处。"

    徐子陵握上机括的铜制把手,深吸一口气道:"事实上我们正冒着极大的风险,鲁大师设计宝库是针对三十多年前的情况,太极宫又曾经多番改建,希白的担心不是全无根据的。"

    跋锋寒叹道:"事情发展得太快,今夜至明天充满不测的变数,很多地方我们均无暇细想,如非寇仲发现林士宏现身城内,我们仍没想过尹府会是个能致命的陷阱险地。所以这个险不能不冒,只有借助这新发现的秘道,我们始有奇袭李渊的机会。"

    徐子陵道:"我们确是粗心大意,唉!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个致败的破绽,唉!怎办好呢?"

    跋锋寒感到整条背脊凉飕飕的,倒抽一口寒气,道:"我在听着!"

    徐子陵苦笑道:"就是黄河帮与我们的关系。"

    跋锋寒摇头道:"我仍未明白。"

    徐子陵道:"当日泄漏风声,我匆匆赶往洛阳见李世民,岂知黄河帮的老大陶光祖刚与香贵的好豪赌一场,仓卒下寇仲只好说动雷大哥代我应战,把上林苑赢回来。香玉山是晓得我们和雷大哥关系的人,这几天黄河帮在长安活动频繁,以香玉山的狡猾多智,不起疑才怪。只要他们抓着一个黄河帮的头目,凭尹祖文的七针制神,定可把我们三千精锐秘密潜入长安的事铐问出来。"

    跋锋寒色变道:"难怪李渊忽然变卦,一心干掉我们。"

    徐子陵道:"幸好我们的三千劲旅入长安是这两天的事,对方尚未准备就绪,更怕打草惊蛇,给我们溜掉,所以仍没动手,若我们不能扭转这局面,明天之战绝不乐观。"

    跋锋寒的目光落到徐子陵握着的手把上,沉声道:"所以这个险更是非冒不可,拉动机括吧!"

    徐子陵暗运一口气,提聚功力,缓缓拉动铜把。

    "扎扎"机括发动的声音立时响起,接善石盖往一边移开,露出美丽的星夜,石与石间更发出"吱吱"磨擦的吵耳声,把地道的宁静破坏无遗。

    两人给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出口既在空旷没遮没掩之处,声音速传,不把附近的禁卫惊动才怪。

    他们尚未有机会说话,只是头皮发麻之际,叱喝和兵刀风声从出口外四方八面传来,徐子陵和跋锋寒能想到的是"完蛋大吉"四个字。

    傅釆林历角逸出另一丝笑意,就在脱手而出的井中月射上香炉的一刻,他手上青芒闪动,奕剑同时点中香炉,没有半分误差。

    井中月碰触香炉,却没有发出应有的劲响,香炉更纹风不动。

    寇仲那想得到傅釆林有此应变奇招,竟凭其绝世功力,以隔山打牛的方法,化去井中月的螺旋劲,心叫不妙时,井中月以同样速度,向寇仲倒撞过来。

    奕剑破掉寇仲的怪招后,昼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先往寇仲左侧弯出,再弯回来,但进击的位置乃寇仲左方的空处,照道理不能对寇仲做成任何威胁。

    寇仲却是有苦自己知,只有他身在局内,始感受到奕剑的玄虚。

    由于他坐在石桡上,要避过反撞回来的井中月,惟有侧身躲闪,可是奕剑生出强大的吸摄力,且随着剑势弯来不住增强,加重压力,带得他左手前挑的刀鞘不但失去准头,且是如铁遇磁地被奕剑牵引得往左扯去,使他不得不全力应付,那就再无余力闪躲自己的宝贝井中月。如此剑法,确是骇人听闻。

    在这决定成败,生死悬于一线的危机关头,寇仲左手生变为死,右手死变为生,突然左手紧握本是贯满真劲的刀鞘竟似鸟脱囚笼般骤感一松,再不受奕剑牵引,证明寇仲猜想得没错,傅采林是以力引力,以剑气牵引他的鞘劲。

    "波"的一声,井中月被他握回手内,扭身扫劈,刀鞘同时回收。傅采林露出讶异神色,奕剑像在空中狂草疾书级画出无数深具某种难言美态的线条,瞧得寇仲眼花缭乱,无从入手,不知该选劈何处,倏忽间对方又把制动权操诸手上。

    寇仲的刀再劈不下去,左手刀鞘挑出,护身真气化为气墙,隔桌追去,只要掀翻香炉,亦算小有所成,最理想当然是香炉应劲往傅采林撞去。井中月反手搁到肩膊-动作行云流水,生出连绵不断的持续感觉。

    两人交战直至此刻,井中月和奕剑仍未有半记碰击,但其中的凶险变化,却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

    傅釆林一阵长笑,奕剑在桌面炉子上方画出一个圆圈,其中心恰是寇仲挑击之处,寇仲的气墙如水遇干棉地被吸啜得一滴不剩,不能形成任何威胁,这一招更使不下去。

    以人奕剑,以剑奕敌,傅采林仍是着着领先,牵善寇仲的鼻子走,若如此发展下去,到寇仲技穷之时,肯定命绝于此。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哈哈一笑,洒脱地把刀鞘往后抛掉,右手井中月使出绝招方圆,先劈后刺,笔直射向傅采林无形却有实的剑圈。

第八十二章 百鬼结界

    一个人头出现地道上方,在下面陷人绝望渊底的徐子陵、跋锋寒与俯首采视者两方打个照面,六目交投,同感愕然。

    那人目瞪口呆,艰难的道:"老天爷!你们怎会忽然变个地洞钻出来?"

    徐子陵和跋锋寒你眼望我眼,倏地笑得弯下腰去,先后坐倒石阶处,呛出失而复得的喜泪。

    采头者正是程咬金,只听他大喝一声道:"儿郎们退回自己的岗位,这里没有你们的事。"

    又向两人道:"是否要我把你们两个小子揪出来才肯说话,有甚么好笑的?哈!"就那么在洞口处坐下去。

    跋锋寒勉强止笑,喘酋气道:"我明白哩!当年扬素是与杨广同流合污,意图谋反,因太子是杨勇而非杨广,所以杨广住的是掖庭宫,在杨广的地头弄个出口当然不难事。"

    地头弄个出口当然不是难事。"

    徐子陵按着笑至疼痛的肚皮,仰首问程咬金道:"待秦王来小弟再作解释,包你老哥满意,我们还要去查看另一出口,记着勿要让任何间杂人等看到这个洞口。"

    跋锋寒道:"这是掖庭宫那一个角落?"

    程咬金一头雾水的答道:"角落?老天啊!这是天策宫主殿前的大广场哩!"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没有开始,没有终结!寇仲的精神完全集中到眼前此刻,至乎忘掉自己因何坐在那崟,人、刀、天、地结合为一个同时无限小和无限大的整体,胜败再不存于其中。

    刀再不是刀,而是天、地、人不可分解的部份,他感到从一个超离人刀的角度,一丝不漏地掌握着傅采林奕剑的变化。剑圈正难以觉察的逐渐扩大,剑气微妙地一圈一圈增加,当他的井中月刺中刻圈核心的一刻,他清楚晓得剑圈会由大化小,采积至巅掌的剑气将以电光石火的高速聚拢,井中月

    仍无法触及奕剑之锋,击中的只是非己力可以抗拒的惊人剑气。

    自动手以来,他还是首次掌握到傅釆林的招数。

    寇仲哈哈一笑,生变为死,本一往无回的刀势临阵变化,往后回收。

    倏地剑光大盛,傅采林在气机牵引下,手上青芒暴涨,越过香炉横空而来,奕剑将一个一个由小至大的气环串套剑身,随着奕剑前推,如龙吐珠的把从小至大的气环往他送来,只要被任何一个气环击中,肯定他寇仲立即一命呜呼,甚么不死印法也派不上用场,即使石之轩坐在他的位置,仍不会出

    现另一种情况。

    此着又是出乎寇仲料外,令他知道自己仍未能完全看破傅采林惊天动地的奕剑法,不过他已从被动转为主动,因为傅采林千真万确地被他以此出人意表的一招,引得化守为攻,且是不得不攻。

    死化为生,在弹指的高速中,井中月又贯满真气,寇仲同时施展逆转真气的压箱底本领,井中月像有生命的灵物般弹往上空,再全力下劈。

    刀锋到处,气环纷纷破碎,变成向两旁翻滚开去的狂刮,井中月刀锋疾取奕剑尖锋。

    眼看命中剑锋,奕剑忽然消火在香炉后,然后香炉在眼前扩大,直向寇仲手上的井中月撞来,竟是傅采林把剑回收,挑起重量招过五十斤的香炉,迫寇仲离座。

    寇仲保持下劈之势,但已改变角度,直劈成斜劈,劈往左方桌沿空处,在触桌前的寸许距离,井中月贴桌横扫,生出无形刀气,从炉底反击博釆林,如对方置之不理,延伸的刀气会画过对人的胸口,那跟被井中月扫中没有任何分别,即使傅采林的护体真气,也要抵挡不住。

    寇仲虽看不破傅釆林的剑招变化,但博釆林亦开始掌握不到他的刀法,原因在他寇仲成功晋入宋缺所言的忘刀境界。

    香炉改前撞为向上腾升,去掉这既是缓冲,又是胜败关键的障碍物,两人间豁然敞开,一切变得清楚明白。

    奕剑爆起千万光点,满布桌面,寇仲攻去的刀气立即消失无踪。可是寇仲再没有刀招被追得无奈地半途而废的颓丧感觉,因为他已二度迫得傅采林变招。

    寇仲闭上双目,精确地计算出香炉升上的位置尽点,在触及亭顶一前回落至桌上的时间,刀从意、意从刀,心意交融,无意无刀,井中月在桌上虚空昼出一个完美的刀圆,积蓄至极限的螺旋劲气透刀法出,直击傅釆林剑气最盛处,大海捞针的寻上虚虚实实中真正能致他于死的剑气。

    "蓬"!

    寇仲全身剧震,往后一晃,差点掉往糢后,心中不惊反喜,晓得博采林这战场上的先知光觉者,亦被自已此着由宋缺亲身指点下磨练出来的身意奇招,迫得无法不与自己硬拚,刀剑虽仍未有实质的接触,但与刀剑真正交击却没有丝毫分别,井中月的刀气已把奕剑锁紧。

    因他定仲而苏醒,变成有灵

    性异物的井中月,终感觉到奕剑的变化。

    博采林雄躯轻颤,低喝道"好刀法!"

    漫天光点消去,交剑似若无中生有的现于眼前,依循着尽得大地至理的完美路线,从桌上由右侧弯击而来,剑气把寇仲完全笼罩。

    此时香炉刚升至力尽处,往桌面回落,可推知两人交锋的迅疾速度。

    博采林此招根本是挡无可挡,唯一化解之法,不是挥刀格挡,而是井中月笔直射出,来个同归于尽,迫博釆林还剑自保。

    寇仲完全不晓得为何忽然变成如此局面,只知奕剑术确为旷世绝技,其实里还虚,虚而化实,已超乎凡世的剑法。若他硬要挡格,或可保得一时,但千辛万苦夺回来的主动权将重操对方手上,而傅采林更不会再度把主动交出来,不出三招,自己肯定败亡。

    想到这里,寇仲离座滚后,翻下亭阶,直至草坪再弹身起来。

    香炉无声无息的落在桌心,沉香烃袅袅腾起。

    奕剑回复先前积搁桌上的状态。

    傅采林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

    寇仲随手抛掉井中月,垂手恭立道:"只要师公一句话,我寇中立即自尽。"

    博采林平淡的道:"你为何放弃唯一的机会,凭你的长生气,兼又年育力壮,或可伤而不死。"

    寇仲颓然道:"我怎能伤害娘最尊敬和爱慕的恩师呢?罢了!请师公发落。"

    博采林长身而起,手负后背,踱下亭子,往寇仲走来,经过他身侧,移到寇仲右后侧立定,仰望星空,长叹道:"君掉果然没有看错人,寇仲你更没有令傅某人失望,只有大仁大勇之辈,始能有你这种不顾自身的行为。希望中土真能如你所言,与我高丽、永成和睦相处的友好之邦,你可以走啦!"

    寇仲旋风般转身,大喜道:"谢过师公!"

    傅釆林转过身来,满脸泪渍,双目却闪动置神圣的光辉,柔声道:"师公毕生都在追寻美好的事物,但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欣赏品味,此正是奕剑的精义,现在代君婥尽传于你。去吧!好好办你的事,生命是美好还是丑恶,全由你的本心去决定。"

    寇仲想起傅君婥,百感交集,一言不发的下跪,重叩三个响头,找回井中月和刀鞘,默然去了。

    李世民大喜道:"另一秘道竟会连接贯通尹府和皇宫的秘道,只以一道活门分隔,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麻常四人分坐在较下的石阶处,程咬金则负责加强此地范围内的防卫。

    麻常道:"难怪传言说得宝库等若得天下,就那时的杨素和杨广来说,宝库确可大增他们兵变成功的机会。后来他们不用此着,是因杨广另有方法害死杨勇和杨坚,登上宝座。"

    他们说话的声音,在宽广的石阶及地室中回响震荡,份外使人感到时空的连系,遥想当年隋宫内你死我活的剧烈斗争。

    侯希白皱眉道:"这么说,杨广理该晓得杨公宝库的秘密,以他的作风,怎会不起出宝库内的金银财白巾以供他挥霍。"

    李世民舒服地挨着上一级的石阶,微笑道:"杨素深谋远虑,怎会不防反覆难*的杨广一手,那昏君知道的只是连接掖庭宫和人宫秘道的地下通道,茫不知竟另有秘径通往庞大的地下宝库。"

    跋锋寒道:"这叫天无绝人之路,又可视为天助我也,我们该如何利用?"

    徐子陵笑道:"这方面世民兄比我们在行。"

    李世民当仁不让,欣然道:"直至此刻,我首次感到一切我掌握之内,我有个初步的构想,待寇仲回来后,再由他参详。"

    徐子陵道:"由于世民兄对长安的趋识,会比寇仲更有资格拟定新的计划,现下时间无多,世民兄请立即依照计划调兵遣将。"

    李世民道:"因对方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我们唯一致胜的方法,是以集中对付分散,我专而敌分,攻其不备。原本的构想是由你们方面先攻尹府,控制人宫秘道,经由秘道对御书房发动奇袭,取得圣旨兵符,置宫城于掌握下-然后再在玄武门与长林军硬撼而决胜败。现在此计已成多余,更不须要如此冒险。"

    稍顿后接下去道:"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人宫地道的情况。"

    徐子陵沉吟道:"秘道是人宫的唯一捷径,也是魔门诸系联盟夺权的凭借,所以非到必要时,谁也不会进人秘道,以免打草惊蛇,变生不测。因为连尹祖文也不晓得令尊会否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着人监视或巡逻地道。"

    跋锋寒道:"建成和元吉是否晓得秘道的存在?"

    李世民道:"我倾向相信他们会像我般懵然不知,尹祖文亦犯不着告訢他们。"

    徐子陵思索道:"对令尊来说,尹府的出口只能从内开败,所以他应该放心和不着意,魔门方面徐石之轩外,恐怕只余婠婠有能力隔盖启动开关。"

    麻常喜道:"若我们弄点手脚把开关锁死,敌人将无法进人地道,他们还以为是皇宫在这非常时期的特别措施。当我们要攻击尹府,除去那个障碍便成。"

    李世民打量麻当,赞道:"好计!"

    跟着正容道:"我们计划分作三部份,第一步是控制宫城、第二步是奇袭尹府、第三步才是玄武门的决战。每一个行动我们均得集中全力,我和寇仲亲身参与,以最精锐的实力,把对方逐个击破。"

    麻当道:"我的部下怎么办?照我看天明时敌人将对我们发动攻势。"

    李世民道:"林士宏的人该被置于城外,使我们少去一个顾虑。而元吉也绝不会让父皇晓得他与林士宏秘密勾结,所以林士宏的手下没可能在城门开放前混进长安。"

    侯希白道:"对付我们那支三千人部队的事,会否交由刘弘基和殷开山负责?"

    李世民摇头道:"黄河帮是源远流长的本地帮会,长安城驻军与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甚么异常调集,必惹起黄河帮的警觉,所以父皇会调动宫内的禁卫军,故这方面不难应付,我们只须突然化整为零,分散于城内各处,待接得指令后再公然攻打尹府,内外配合卜先击溃魔门的余孽,余下便

    是玄武门的战事。"

    麻常点头道"领命!"

    李世民双目闪闪生辉,沉声道:一若果第一步的行动成功,取得军令龙符和虎符,我有信心可号令禁卫军,把派出皇宫对付我们的军队召回来。刘弘基得兵符后,殷开山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我们可发动大军突袭城外林士宏的伏兵。"

    跋锋寒赞叹道:"难怪我们在洛阳要吃上秦王你的大亏,秦王确是思考缜密,算无遗策。"

    李世民尴尬道:"以前多有得罪,锋寒兄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

    跋锋寒笑道:"我现在那有时间怪你,还恨不得明天提早来临。"

    李世民道:"何用待到明天,寇仲回来后,我们立即人宫,先一步藏起来,所以人手是贵精不贵多,我方除世民外,再加上敬德和无忌便足够。你们方面是少帅、子陵、锋寒、希白,其他人仍藏在地道内,经召唤才出来镇压大局。"

    跋锋寒伸个懒腰道:"只要寇仲能活着回来,明天的胜利将属于我们的。"

    两名小婢提灯立在杏木桥头,尚秀芳穿上纯白色的高丽女服,倚栏立在桥上,在星夜的辉映下,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寇仲的心神全被她所吸引,却也有点意外,向对他欠身作福的悄婢还礼后,三步变为两步的来到尚秀芳娇躯旁,心底泛起难言的情绪,低唤道:"秀芳!"

    尚秀芳别转娇躯,嫣然一笑道:"秀芳早猜到少帅和傅大师有一个完满的结局,没有事情是少帅办不到的。"

    寇仲苦笑道:"刚好相反,全赖师公见怜,小弟勉强过关。"

    尚秀芳喜孜孜道:"总之能过关便成,傅大师是有无上智慧的人,该明白你寇仲是个好人哩!"

    寇仲正要说话,尚秀芳凑近他耳旁轻轻道:"明夜子时人家在这果等你,希望星辰仍像今晚般美丽。"

    一阵娇笑,挟带着香风从他身旁逸去。

    寇仲别头瞧着她无限优雅动人的背影,在两婢手持灯笼光映照下,袅袅亭亭的消失在廊道弯角处,不禁怅然若失。

    唉!明天晚上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他仍有命来见她吗?

    好一会他收拾心情,继续行程,尚未踏出凌个合的外大门,一名武将迎上来恭敬道:

    "副统萧让参见少帅。"说话时借身体的遮掩,从怀内掏出一方折晏好的纸函,送到他手上。

    寇仲二话不说的接过,以迅快的手法纳人怀内藏好。

    萧让低声道:"是常何统须着我交给少帅。"又提高声音道:"末将奉皇上的圣命,恭送少帅回掖庭宫。"

    寇仲感觉着怀内的密函,心中大定,晓得常何作出站在他那方面的决定,更惊异常何在宫内的神通广大,笑道:"皇上真客气,副统请!"

    萧让躬身道:"少帅请移大驾。"

    寇仲再不谦让,昂首阔步的迈出院门,四名随来的玄甲精兵立即提灯前后照明引路。

    寇仲环目一扫,见不到李孝恭,把门的禁卫齐声致敬。

    豪情壮志涌上心头,寇仲暗下决心,明晚定要活着回来赴佳人之约,绝不可令她伤心失望。

第八十三章 鬼父与恋父情节

    子时五刻,掖庭宫,密议室。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锋寒、侯希白、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秦叔宝、段志玄、王玄恕等围桌而坐,商研大计。

    定仲放下已逐字逐句向众人读出来的常何密函后,总结道:"常何送来的消息,证明我们所料无误,建成、元吉定下于玄武门伏袭我们的全盘计划,不过却没有提及突厥人,可见建成于此事上仍瞒着常何。"

    李世民道:"从常何处我们大致上掌握了敌人的作战计划,使我们得以从容布置,我们明天不但要打三场漂亮的胜仗,更要尽量不扰及平民百姓,以免惹起慌乱,所以事后的安顿,同样重要。"

    杜如晦干咳一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常何与少帅交情深厚,本身是明白事理的人,可是常何一直是太子的人,更忠于皇上,人心难测,若他明则投诚我方,暗里仍为太子劾忠,那么这封密函,便是个陷阱。"

    房玄龄接着道:"如晦的话不无道理,因把密函交到少帅手上的人是箫让,更教人起疑。萧让一向属李孝恭的系统,虽与常何有交情,但这等背叛太子,背叛皇上的大事,常何理该不敢向他泄漏。"

    李世民微笑道:"两位卿家不用担心肃让,他之所以有今天,全赖淮安王叔保荐于父皇,王叔更向我保证过他可以信任,不过我们确应有防人之心。"

    段志玄道:"常何虽是今夜玄武门当值的指挥官,不过他之下尚有敬君弘和吕世衡两位副统领,全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事发时未必肯站在我们的一方。"

    寇仲哈哈一笑道:"首先我敢保证常何不会有问题,当年我扮丑神医为张婊妤治病,与他一起领教过建成的卸责与无义,故今天他于此形势下仍忠于建成,就是大蠢蛋。何况即使他仍摇摆不定,只要兵符敕书驾到,也会知所选择。至于他手下将士更不足虑,兵符在握,谁敢不乖乖的听命行事。"

    跋锋寒笑道:"终于到题哩!成败关键,就看我们能否控制皇上,控制皇宫皇城,那时玄武门常何的禁军,刘弘基的城守军,全落人我们的手上,其他再不足虑。"

    寇仲一拍身旁徐子陵肩头,叹道:"得杨公宝库者,可得天下!想不到我们兜兜转转,最后仍是回到杨公宝库这条老路上。"

    又向李世民欣然道:"现在我们把宝库送给你,所以天下就是你的。哈!"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登时轻松起来,不若先前的紧张,回复寇仲等一向谈笑用兵、临危从容的作风。

    寇仲微笑道一明天的事,对我来说,只是牵涉到生死的一场棋奕游戏,凭着杨公宝库,我们展开以人奕剑,以剑奕敌之术,先发制人,掌握时机,敌人将被我们牵着鼻子走。而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仍未有告诉请位大哥,在我见师公前李孝恭曾私下与我说话,劝我立即离城,我坚持反对并痛

    陈利害,看来他已被我打动。小弟当然不敢向他泄漏秘密,可是在形势发展至某一情况,我包保他会投向我们的一方。"

    众人一阵哄动,精神大振。李孝恭乃李渊近身御卫之首,有他投诚,等若已成功控制皇宫。

    李世民大喜道:"少帅能说服刘弘基,当然能打动河间王。"

    侯希白叹道:"此为我们少帅寇仲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魅力。"

    寇仲笑骂道:"不用希白你这小子来拍我的马屁。"

    李世民道:"明天我们能否成功,在于我们可否营造出一种形势,令人别无选择,只好投向我方,所以我想把攻击尹府之举排到最后,当对付少帅和宋家联军的禁卫军受到控制后,即改以城卫军把尹府重重包围,而麻常所率的三千精锐则于掖庭宫聚集,让我们可以优势兵力,一举击垮长林军和突厥人。"

    寇仲点头道:"秦王之言甚是,所谓别无选择,是要令所有人晓得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向秦王你老人家。要做到此点,必须对建成、元吉格杀勿论,令皇上也只余一个选择。"

    徐子陵道:"打击面意小,战场的范围愈受局限,伤亡愈少,惹起动乱的可能性愈低;我们亦愈能保持元气,以应付南下的塞外联军。"

    房玄龄道:"微臣和如晦可先起草诸式御旨檄文,届时只要皇上盖玺签押,大事可成。"

    此时庞玉和李靖联袂而至,报告最新的情况。

    庞王道:"臣与刘弘基取得联系,他答应不论宫内发生任何情况,均按兵不动。他另外派出侦骑,秘密监视林士宏部队的动向,等待秦王进一步的命令。"

    跋锋寒欣然道:"此为天大喜讯。"

    李靖道:"麻常的部队分散往城内十二处据点,静候攻打尹府的最佳时机。"

    李世民向庞玉道:"敌人方面有甚么异动?"

    庞玉道:"情况正常,只是在人黑后程莫于皇城西北卫所结集一支约六千人的禁卫军,该是用来对付麻常部队的禁军。至于束宫太子方面,长林军仍如前集结于长林门,太子的将领先后悄悄进人东宫,为明天作准备。"

    跋锋寒道:"有否毕玄的消息?"

    庞玉摇头道:"突厥人仍是行综未明,他们最有可能藏身之处,应是元吉西内克的齐王府。"

    李世民道:"现在是甚么时候?"

    长孙无忌道:"子时七刻。"

    李世民道:"我们尚有半个时辰作准备,大家好好休息,我们从秘道人宫后,这里交由李大将军主持大局,事成之后,我李世民必论功行赏。"

    众人轰然应哈,叫得最大声的是寇仲。

    李世民打出手势,众将起立离开,只余下寇仲、跋锋寒、徐子陵、侯希白、王玄恕、尉迟敬德、长孙无忌和李世民。

    跋锋寒仍在瞧着寇仲,哑然笑道:"秦王的论功行赏令你那么兴奋吗?是否要秦王赐个官儿你尝尝当官的滋味?"

    寇仲笑道:"正是如此,但秦王若肯赐我告老归田,小弟更是于愿足矣。"

    李世民欣然道:"你给我打退塞外联军,其他一切好商量。"

    众人大笑,气氛轻松,若有旁人在,作梦都想不到他们待会要去出生人死,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计。

    侯希白道:"我们现在是否回房打坐休息,好养精蓄锐。"

    李世民微笑道:"要休息,待到御书房休息吧!父皇集结禁卫以应付麻常的人马,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因维持宫城与皇城的外围防御,不能少于二千人,所以现时皇宫的守卫将大幅削减,有利我们的行动。尹府的出口已被封闭,现在我们立即潜人皇宫,在御书房好好布置后,希白可安寝无忧

    的直至父皇驾临。"

    寇仲哈哈笑道:"到时我会弄醒他的。"

    瞧着分隔两条秘道的活壁,寇仲叹为观止的道:"我一直没法想通如何可利用杨公宝库谋反,因为即使能从城外运进大批兵员,又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要攻破皇宫仍是难比登天,何况杨素没可能在兵力上胜过杨坚。现在当然清楚明白,皆因宝库可直入皇宫,最妙是杨坚像世民尊翁般以为遣

    娱乐秘道只能从内开放,所以每晚均可安寝无忧。"

    李世民道:"文帝生性多疑,不肯信人,出人白王宫的这条秘道就是在此心态下筑建的,杨广当是知情者,故与杨素合谋把此道与宝库接通,若对付杨勇之计不成,便起兵作反。唉!现在颇有点历史重演的味儿,只不过当年杨广没付该实行而已!"

    在火光映照下,李世民脸上露出沉痛的神情,显是因想到自己取代杨广的位置,牵动要对付父兄的矛盾心情,暗自欧戏!

    侯希白摇头道:"这并非历史重演,而是杨广种恶因得善果。秦王为的非是本身荣辱,而是救万民于水保火热中。"

    寇仲为冲淡李世民的愁怀,笑道:"成大事者岂区小节,为保命而奋斗更是天公地道。

    哈-让我这机关圣手负责开闩放壁。"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闻言抢前,分别拉开左右把活壁锁死的重钢门闩。

    寇仲双掌按上活壁,缓缓把活壁推开,露出尺许空隙时,徐子陵忽然虎躯轻颤,低呼道:"不好!有人来!"

    寇仲亦听到从皇宫那边传来微仅可闻的异响,心中想到尹府被封闭的出口,心叫不好时,徐子陵闪身而出,迅如鬼魅般往尹府出口掠去。

    寇仲接菁抢出-低呼道:"火熠!"

    侯希白亮起火个紧跟两人之后,追了出去。

    跋锋寒沉声道:"有人开放另一端的出人口。"

    李世民、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王玄恕和随行的三十名飞云卫,人人紧张至一颗心儿提至咽喉处,亦暗呼幸运,因为只要稍早或略迟,均要错恨难返,局是这么凑巧,可见冥冥中自有主宰。

    由于人口离尹府的出口只十多丈的距离,以寇仲和徐子陵的身手,应有充裕时间弄掉顶死开关的木方。

    果然几下呼吸的时间,徐子陵和寇仲各捧着一条木方,与侯希白退回活壁后,跋锋寒立即抓上设于活壁的门把,把活壁回复原状。

    寇仲把木方交给尉迟敬德,把耳朵贴上活壁,道:"子陵助我!"

    长孙无忌接过徐子陵提着的木方后,徐子陵双手按上寇仲背心。

    寇仲道:"加上锋寒更好。"

    跋锋寒依言照办。

    寇仲梦呓般道:"他娘的!不是巡兵,只有一个人,此人的功力不错,他***竟是踏地无声,却瞒不过我这功夫比他更好的人。"

    李世民等虽是心情紧张,仍忍不住心中好笑,寇仲正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情况如何恶劣吃紧,他仍是玩世不恭,爱开玩笑,不忘娱人娱己。

    寇仲片刻后又道:"他在打开出口的门关,出口开哩!"

    徐子陵和跋锋寒的真气源源送进他体内,三人在真气传送上合作惯了,令寇仲的耳力以倍数提升,换过另三个人,即使内功与他们相等,由于路子不同,绝无法达致同一灵效。

    寇仲透过厚达两尺的活壁,一丝不漏把地道内的声响尽收耳内,骤听到尹祖文熟悉的声音响起道:"情况如何?"

    另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答道:"一切依计划进行,你们方面是否一切顺利?"

    寇仲猛震一下,失声道:"我的老天爷,差点撞破我们好事者竟是韦公公。"

    李世民等无不听得面面相。对李渊一向忠心耿耿,深得李渊信任的韦公公,竟是与魔门勾结的叛徒。

    跋锋寒提醒道:"不要说话,留心听。"

    尹祖文的声音传入寇仲耳内道:"士宏的人即将由地下库道入城,一切顺利妥当,唯一问题是寇仲小贼的人忽然分散各处,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严阵以待。"

    韦公公道:"李渊刚把最宠爱的三位妃子召往延嘉殿陪他渡夜,宇文伤父子、尤楚红婆孙、褚君明夫妇奉命到延嘉殿保护他们。李渊待会将不会如常到御书房,而是留在延嘉殿,这一切全在秘密中进行,只有河间王李孝恭和一众李渊的亲信近卫才晓得李渊今晚不在原来的寝宫过夜。"

    尹祖文冷笑道:"李渊真的听教听话。"

    韦公公冷静的道:"因要应付寇仲那支人马,已抽空了禁卫军,李渊又没有胆子,宫内的禁卫大部份均调去保卫他,所以其他地方防守薄弱,只要行动迅速,配合我们一手营造的形势,加上我和婠儿作内应,我们定可成功。"

    尹祖文道:"我们鼓于何时发动攻击?从那一门突人延嘉殿?"

    韦公公道:"你们要在准寅时三刻由东门进袭,到处放火,制造混乱。李孝恭于延嘉殿的近卫部队兵力薄弱,虽说没有庸手,但你们该吃得住他们。"

    尹祖文道:"一切依公公吩咐。"

    韦公公道:"不是依我吩咐,而是依婠小姐的吩咐,她才是阴癸派之主。好哩!把盖子关上吧!我还要去侍候李渊。今晚的口令是天下统一,万世流芳。"

    盖子合上,足音远去,出口由密关变为可以随时从外方开放。

    寇仲转过身来,面对众人,挨在活壁上倒抽一口凉气道:"好险!"

    众人呆看着他。

    寇仲道:"原来婠婠的眼线竟是韦公公,难怪婠婠能对宫内的事了如指掌,他***,皇上明天不会到御书房去,而是龟缩在延嘉殿。"

    众人齐齐色变。

    寇仲微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婠婠亦在殿内,只不知她是扮作宫女还是小太监。"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道:"婠婠!若有她在,加上韦公公,我们恐无法一举控制全局。"

    寇仲道:"不但有娘妮和韦公公,字文伤、尤婆子、神仙眷属夫妇全体在场,那颜历亦该在那一果胡混,场面真够非常热闹。"

    跋锋寒皱眉道:"不要猛卖关子,时间无多,还不从实招来。"

    寇仲把韦公公和尹祖文的对答重述一趟,道:"这叫天命在我,听几句话足可扭转我们的命运。"

    侯希白沉吟道:"这么看,韦公公应是阴癸派的人。"

    寇仲道:"这是当然的。韦公公说不定是祝后的师兄之类,否则不会叫婠儿那么亲切。"

    李世民沉声道:"我们要改变计划。"

    寇仲笑道:"我们不怛要改变计划,还要扮作林士宏,只有这样,才可以享受到婠美人和韦公公的里应外合。"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好计!"

    尉迟敬德不解道:"我们为何扮作林士宏的人?"

    李世民欣然道:"这方法叫鱼目混珠,全体蒙头蒙脸,少帅对吗?"

    寇仲开怀大笑道:"果然是我寇仲的头号对手,守卫延嘉殿的近卫兵力薄弱,我们有五百人便足够,一半人扮林士宏的贼军,一般人扮护驾的禁卫,大事可期。"

    徐子陵微笑道:"外面的秘道不但可通往皇宫,还可通往皇城西南禁卫所的甲胄库和兵器库,把玄甲精兵装扮为禁卫,只是举手之劳。"

    侯希白道:"皇城的禁卫和宫内的禁卫服饰没有分别吗?"

    长孙无忌道:"只是肩饰有别,我们制着宫内的禁卫,可轻易改装。"

    李世民道:"时间紧迫,我们须立即行动。"

    寇仲应喀道:"遵旨!到长安后,直至刚才一刻,我们才真正转运。哈!"

第八十四章 诛灭蝙蝠

    徐子陵和寇仲来到独坐于天策殿正大门外,白石台阶最上一级处的跋锋寒左右两旁坐下,三人均一式夜行黑衣,只欠没戴上蒙头黑布罩。

    寇仲笑道:"是否在想念芭黛儿?"

    跋锋寒不答反问道:"一切顺利?"

    寇仲道:"顺利得令人难以相信,我本还担心卫所大批禁卫军服失窃,会惹起警觉,岂知术所的人空巢而出,齐集往皇城西北的驻所。如今再有一刻的时间,我们将可准备就绪。

    侯小子呢?"

    徐子陵瞧着广场上玄甲精兵频繁的调动,不断进出地道,人人士气昂扬,队形整齐有序,充满动力的美感,但又是如此悄然无声,形成奇异的节奏和对比。

    跋锋寒回答寇仲先前的问题道:"我甚么都没有想,连能否与毕古决战亦忽然变得再无关重要,心中平静宁和,颇有点无忧无虑的逍遥感觉。"

    此时换上禁卫军服的大批玄甲精兵,齐集列队于地道人口旁,由段志玄向他们作出训示,使他们清楚晓得人宫后的行动。

    寇仲道:"这叫化境。照我看你老哥以前一意击败毕文,是因此为唯一折辱突厥人的途径,因为凭你个人的力量,实无法挑战整个突厥族。可是现今形势骤转,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击败毕古与否再非头等大事。咦!陵少又在想甚么呢?"

    徐子陵道:"我忽然想到石之轩,希望他仍留在玉鹤庵,否则今夜我们的行动不敢乐观。"

    换上夜行衣的李世民和侯希白出现在三人视线内,直柢石阶。

    李世民欣然道:"志玄曾在皇宫当过禁卫统领,熟悉宫内军系运作,由他指挥我们的假禁卫,可以天衣无缝。"

    寇仲笑道:"趁有机会快坐下歇息,段将军其后是否给人捞走的。"

    李世民在寇仲旁坐下,点头道:"他因开罪尹德妃丢官,改而投向我。"

    寇仲道:"问题不在他是否开罪尹德妃,而在他出身于关中剑派,被逐是早晚的事。

    哈!小候你到那里去胡混?"

    侯希白坐往徐子陵旁,神秘兮兮的道:"你猜得对!我是名副其实的去了胡混,过过昼圣押的瘾儿。"

    三人听得大惑不鲜,李世民解释道:"希白着我给他看父皇的押记,说他可冒父皇签押,以假乱真。"

    跋锋寒欣然道:"他有否吹牛皮?"

    李世民道:"练习百来趟后,连君集也分不出真假。"

    寇仲道:"侯君集?"

    李世民点头道:"正是侯君集,初人长安时,父皇一切诏旨均由他起草。"

    寇仲大喜道:"既是如此,待会我们到御书房取得玺印笺纸,可代发圣旨。"

    李世民道:"若牵涉到军队调动作战,还须军符才行,今晚父皇定会把令符随身携带,以备随时下令。"

    李靖来到台阶下,禀告道:"一切准备妥当,请秦王颂令。"

    李世民唇角逸出笑意,点头道:"立即行动。"

    太极宫内共有十六座大殿,主建筑位于承天门至玄武门的中轴线上,依次为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和延嘉殿四大殿。太极殿号为"中朝",两仪殿为"内朝",是大唐之主李渊处理政务办公之用。其他两座大殿,甘露殿惯为宴会之所,延嘉殿最接近玄武门,类似凌烟合和凝阴殿,设置寝宫、书斋、厅堂,乃李渊与群妃欢乐之地。不要以为李渊避往延嘉殿,是有亲自督师之意,事实上延嘉殿后*玄武门此军事重地,禁卫总指挥所在处,比太极宫内任何地方更安全。如非有常何照应,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玄武门禁卫军来援,力足可迅速粉碎任何突袭侵击。

    把尹府出口重新封闭后,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锋寒、侯希白、尉迟敬德、长孙无忌、王玄恕和三十名飞云卫领先抵达太极宫的出口,开放后进人太极殿。

    接着扮作禁卫将士的段志玄、秦叔宝、程咬金等逾五百人,陆续经秘道踏足广阔的太极殿,众人均既紧张又兴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人太极富,已收事半功倍的效益。

    寇仲、李世民等聚在另一道人口处商议,寇仲道:"现时守卫太极宫者不足五百人,假如我们手脚干净点,又能知会常何,说不定可兵不血刃的控制整座太极富,那就算我们硬闯延嘉殿或大打出手,亦可不惊动其他人。"

    李世民道:"知会常何方面该没有问题,倘若太极宫落人我们手上,我们可直接派人去见他,旁人还以为是例行的事。"

    段志玄道:"玄武门的禁卫所与太极富有重门分隔,延嘉殿又是在林木隐蔽之内,声音不易远传,只要我们能突破外殿门,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垮对方的防御力量,凭强弩利刃远攻近搏,可望一战功成,然后从容知会常何。另一方面我们更可将整座延嘉殿包围封锁,不容任何人去召援示凿一。"

    由于他曾在宫内任要职,清楚其中情况,所以他的提议,份外令人重视。

    因怕被尹祖文抢先从秘道人宫,所以他们到太极殿后始研究作战的策略和细节。

    尉迟敬德把太极宫详图摊开在龙椅旁的龙几上,让众人一目了然。飞云卫和玄甲兵全体坐地稍息,数百人没有半丝声响,益增大战前密云将雨的紧压气氛。

    徐子陵摇头道:"这样做会有重大伤亡,应可避则避。"

    李世民如释重负道:"理该如此。"

    跋锋寒不以为然的道:"然则计将安出。"

    定仲搭着他肩头笑道:"谁够聪明,谁便能活下去。看!延嘉殿由三重殿宇相连,东南西北各有一门,这么大的地方,李孝恭的数百人必须分散各处,变成任何一处均是兵力薄弱至不堪一击的地步,我们可由外而内占据殿内要塞。通常作指挥的,该待在那崟?李孝恭总不能四处巡逻,否则他巡至北门时,南门有变,他岂非远水不能救近火?"

    段志玄恭敬答道:"若皇上人住延嘉殿,天黑后,正殿和后殿即封闭,只余中殿开放,照惯例-李孝恭会与一批手下留驻中殿,一方面可照应全局,另一方面方便应召-贴身保护皇上。"

    寇仲喜道:"这么说,皇上应是把甚么爱妃爱嫔、护驾高手和亲兵,全一股脑儿关在后殿里。"

    段志玄答道:"对!后殿又名赏槐合,是独立的园林楼阁建筑,另有院墙围护,墙高三丈,设市北大门,有烽火台。"

    长孙无忌补充道:"贴身保护皇上的亲兵逾百人之众,是御卫军中最精锐的队伍,人人肯为皇上劾死。"

    寇仲哂道:"肯为皇上劾死起不到甚么作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老子我现在满脑大计,说出来给你们参详如何?哈!真有趣。"

    徐子陵忽然色变道:"听!"

    接着无人不大吃一惊。

    大批军队步操的声音从太极宫后玄武门的方向隐隐传来,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段志玄不自觉地抹掉额角的冷汗,颤声道:"不好!是换防。"

    寇仲一头雾水道:"换防——"

    跋锋寒苦笑道:"我们高估了李阀主的胆量,竟调玄武门的禁军人宫来保护他。"

    李世民沉着的道:"调人的应是属西内苑唐俭的部队,若全部出动可达一万五千人,以倍数提升太极宫的防御力,我们的计划再不可行。"

    寇仲是唯一仍保持笑容的人,从容道:"换防究竟是他娘的甚么一回事,请告诉我。

    唉!他***,章公公与尹祖文所说的营造某一种形势,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对他们的计划有甚么好处?"

    段志玄迅速答道:"唐俭的人将代替禁卫军把守宫内各处,而被换下的禁卫军会到延嘉殿增防。"

    寇仲道:"整个换防须时多久?"

    段志玄答:"至少半个时辰。"

    寇仲大喜道:"那就有救哩!我们也要扮成御卫军。"

    李世民摇头道:"我们会被认出来的,绝无侥幸。"

    寇仲微笑道:"若认出来的是刚从赴吐谷浑路上中途折返的蔡元勇和匡文通又如何?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禁卫小将。"

    徐子陵道:"即使能瞒过层俭的人,仍无法闯入延嘉宫,因为我们总不能大队人马五百多人操人延嘉殿,且任何打斗声,均会惹得唐俭的人潮水般拥来护驾。"

    寇仲淡淡道:"蔡元勇和匡文通忽然出现,要见皇上,肯定没有人明白这是甚么一回事?只好由李孝恭亲自询问我们,我有把握说服他投向我们一方,而此为今夜我们致胜的唯一机会,再没有另一个选择。不论风险如何高,此险亦不能不冒。来!着他们脱下军服让我们这支先头部队换上,盔子拉低少许,明白吗?"

    当这支冒牌的禁卫军从假石山出口所在的御园,队形整齐的操往延嘉宫,包括寇仲在内,没人再有胜券在握的信心。

    其他人在秦叔宝和程咬金卒领下退返掖庭宫,只余下他们这支由飞云卫和玄甲精兵组成总数五十许人的队伍为争取胜利作孤军奋斗。

    李世民、跋锋家、侯希白、尉迟敬德等一众会被容易认出的人藏在队伍中,只要不是逐一辨认,当可过关。

    他们"出场"的时间拿捏准确,是最后几支开往延嘉宫的队伍之一,否则必被熟悉宫内情况的御卫发觉有异,还要费尽唇舌解释因何守皇城的禁卫闯人太极官来。

    扮成蔡元勇的寇伸向并肩而行由徐子陵扮的匡文通道:"你在想甚么?"

    徐子陵苦笑道:"我在想种种最坏的情况,都没有任何方法应付,生出智穷力尽的无奈感觉。"

    寇仲也以苦笑回报,道:"你道我在想甚么?竟是穿上鞋子的婠婠卖相如何?唉!人真奇怪,在此等时刻仍可想及这般无聊的事。"

    徐子陵道:"有人来哩!"

    一队唐俭的外戍军迎面操至,人数在百许人间,由一将弁带领,双方前排的提灯者同时举起灯笼,往另一方照射。

    位于寇仲后方、真正指挥进退行动的段士心玄先发制人,喝道:"天下统一!"

    对方以"万世流芳"回应时,两队人马擦身而过,对方果然没有生疑,至乎没有留意他们与宫内禁术有别的肩饰。

    如是者连遇两队人宫换防的外戍军,仍能无惊无险的过关。

    当抵达延嘉宫的外围区域,麻烦终于来临,外戍军重重布防,把守进人延嘉殿通道的各处门关。

    后面的段志支向两人道:"我们必须先停下来,喊军令!然后报上军阶身份,经验证无讹,始可过关。"

    话还未完,对方一名将弁打出停止的手号,嚷道:"天下统一!"

    寇仲应道:"万世流芳。马球长蔡元勇、匡文通。"

    全队人倏然止步立定,并敬军礼。

    将弁回礼后,排众而出,欣然道:"果然是蔡大人和匡大人,校尉伍明,参见两位大人。下属有幸得睹两位大人在球场上的威风,至今仍历历在目。"

    寇仲心中叫好,看来他们随伏骞往吐谷浑的事,知情者只限一小撮人,而这伍明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踏前一步,先发制人的低声道:"我们奉有韦公公密令,离宫为皇上办事,现在回来向皇上汇报。"

    伍明对宫内禁军系统并不认识,没有因他们肩饰有异而生出警觉,只晓得蔡元勇和匡文通是李渊身边红人,欣然道:"两位大人请!"

    众人暗松一口气,通过关卡,左转进人通往延嘉殿束门的御道。

    不过生死未卜的感觉仍缠绕酋每一个人-在这样的形势下,一旦出事,绝无幸免。

    东门处通明,人影幢幢,把守的再不是外戍军,而是李孝恭的近卫系统御卫羽林军,休想如早前的蒙混过关。

    段志玄低声迅快的道:"皇上法驾在处,我们的皇城禁军依例须留在门外十丈处。"

    寇仲推前两丈后,高呼道:"止步——"

    全队站定。

    寇仲向徐子陵微笑道:"成功失败,还看今宵!兄弟!我们出马啦!"

    徐子陵收摄心神,与寇仲迈开步伐,朝东门走去。

    守门的御卫无不认识两人,见他们忽然领着一批禁卫大摇大摆的来临,均感愕然。

    寇仲一副当上大官的款儿,喝道:"谁是拿得主意的人,我和匡大人要立即人宫见皇上。"

    御卫羽林军本是长安城内最霸道的军人,从来不用给其他系统的兵将卖面子,不过他们更清楚两人乃皇上身边红人,遂不敢怠慢,有人立即往报。

    不片刻一员武将匆匆而来,两人隔远看到均大失所望,也心中叫苦,来者并非他们期待的李孝恭,而是程莫的副手,他们在宫内的旧相识、口甜舌滑的廖南。

    廖南一身御卫将领装束,见到两人大感意外,目光更扫往段志玄的队伍,满脸疑惑的道:"两位大人不是出使到吐谷浑去吗?"

    此正为两人大感头痛的原因,终碰上知情者,令他们再难蒙混。

    寇仲人急智生,踏前两步,来到廖南身侧,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说出去,我们今趟借出使为名,事实上是奉皇上密旨,调查吐谷浑与西突厥勾结的事,现在有重要情报,须刻不容缓的禀报皇上。"

    廖南分不清真假,为难的道:"皇上现于延嘉合休息,可否待至天明,上报韦公公,由他安排。"

    寇仲焦急的道:"西突厥和吐谷浑的联军随时可至,我们必须立即上禀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御骑长程莫大人最清楚这件事,请他来可知我说的句句属实。"

    明知程莫不在这里,有风当然驶尽帼。

    廖南给吓了一跳,骇然道:"西突厥和吐谷浑的联军?唉!程大人有事在身,不在这里。"

    接着断然道:"这里的指挥是河间王,进人延嘉阁须得他点头,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他,由他定夺。"

    寇仲心忖这才乖嘛,向徐子陵打个眼色,随在廖南身后踏人东门。

第八十五章 魍魉丸

    李孝恭大怒道:"你们这算是甚么意思?少帅和徐先生是我大唐国的贵宾,皇上的盟友,谁敢冒犯。"

    颜历双手交叉搭在胸前,在宇文伤身后斜倚门旁,好整以暇的道:"结盟大典尚有两个多时辰才举行,一天未结盟,我大唐和少帅国仍处于交战状态,是敌而非友。"

    李孝恭双口生辉,凝望颜历,沉声道:"好胆!你是甚么身份,竟以造种口气和本王说话,以下犯上。"

    独孤凤发出银钤般的娇笑声,道:"河间王的胆子才真大哩!竟勾结外敌,意图行刺皇上。"

    李孝恭色变道:"你说话小心点,休要含血喷人。本王是否忠心,皇上比任何人更清楚。"

    寇仲和徐子陵只肴颜历、独孤凤的神态语气,知对方成竹在胸,占尽主动和上风,立知不妙。

    在宇文伤另一侧的宇文仕及从容微笑道:"河间王既声声忠于皇上,就给我们以行动证明。"

    接善右手高举,喝道:"皇上龙符在此,见符如见皇上,李孝恭你给我跪下接令!"

    三人目光不由落在他高举的手处,金光闪闪、造型奇特的龙符在映照下闪闪生辉,代表着能调动差遣皇宫皇城内所有禁军御卫系统的最高权力。

    李孝恭胸口如受雷殛,脸色一变再变,再无半点血色,往后跌退,如非寇仲和徐子陵左右把他扶着,保证他会坐倒地上。

    寇仲厉声道:"我敢以我项上头颅和宇文佳及你豪赌一场,此令符是由韦公公转交给你,而非皇上亲授。"

    徐子陵心中暗叹,在场者不论敌友,只他明白寇仲为何有这番话。今晚他们本是胜券在握,现在已完全失去把握胜算。棋差一善,满盘皆落索,他们下错的一子,是不能先一步看穿韦公公是阴癸派在宫内的奇着伏兵,且未能完全掌握韦公公于秘道内与尹祖文的对话。

    李渊随身携带的至为关键的两大兵符,龙符可指挥宫内禁军,虎符则指挥外成军系统,龙虎两符,等若控制着李渊在长安宫内宫外两大军系。

    魔门的计划比他们急就章的应变远为完美,而事实摆在眼前,韦公公似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扶天子以令诸侯的绝对优势。龙符既可交给宇文仕及来对付他们三人,虎符自应亦落人韦公公手上。唐俭的一万五千大军,说不定正是由韦公公召人宫来,乃章公公和婠婠所拟计划的一部份。他徐子陵虽仍摸不清楚林士宏从秘道潜入宫中的作用,但肯定可巩固韦公公的优势。现在长安的兵权落人魔门手上,其他各系,包括建成和元吉在内,全部只有捱打的份儿,他和寇仲等更不言可知。

    而他们的大祸正在眼前发生,一旦被宇文伤、尤婆子等缠上,再涌人李渊的亲卫高手,即使以他和寇仲之能,仍是险恶非常。

    动起手来,敌众我寡下,他们不会占得任何便宜。

    照情理,持龙符指挥护驾高手和亲卫军对付他们的好应该是韦公公而非宇文仕及,但后者因宇文伤与李渊的深厚交情,投唐后成为得李渊宠爱的大将,当然比韦公公这太监头子更有授命的资格和较合规矩。可是此绝对非为韦公公把龙符付托他的原因。

    照徐子陵估计,首先是韦公公认定徐子陵仍是内伤严重,只会拖累寇仲而不能造成任何威胁。其次是韦公公有更重要的事须他亲力亲为,不能假他人之手,而最有可能是韦公公要直接控制唐俭手上的一万五千大军。

    寇仲正因此诘般原因,先以说话稳住宇文仕及,而目标却是他手上的龙符,只要龙符落人李孝恭之手,李孝恭比任何人除李渊外更能轻而易举的把禁卫军掌牢手上。

    他们并非全无机会,因为敌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寇仲身上,予被误以为身负重伤的徐子陵有可乘之机。

    两人心意相通,寇仲几句说话,令徐子陵明白目下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当然!取得龙符后,要杀出延嘉合仍是难比登天,不过这已成唯一选择。

    颜历显因对寇仲昨晚予他的羞辱没齿难忘,此时还不有风使尽里,反手取过藏在身后的长矛,大喝道:"谁有兴趣跟你说废话磨蹭!"

    脚步迈出,长矛一个回旋,待矛势使足,始往寇仲似扫似劈,实则直棚的猛攻而至,威势十足。

    诺人中,宇文家和独孤家两方五人,均对颜历的领先出手视而不见,不但没有半分配合的行动,独孤凤还露出不屑笑意,表现出世家大族高傲身份,根本看不起出身草莽的颜历,一心看他出丑。

    只有楮君明、花英这双被美誉"神仙眷属"的夫妻,从左侧迫近寇仲,为颜历押阵。

    徐子陵心中一动,扯着情绪仍未回复过来的李孝恭往后撤,并以微妙的动作,向对手显示自己确内伤未愈。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看也不看随手一刀劈往颜历声势十足攻来的长矛,仍有余暇道:"不但不是废话,还关系到你们的生死荣辱……"

    "当"!

    出乎所有人料外,寇仲漫不经意的一刀,竟命中颜历多次变化的长矛尖处,变成双方硬拚一记。

    螺旋劲发下,颜历雄躯剧颤,硬生生被他劈得连人带矛倒跌回原处,"砰"的一声撞在门旁,足足挫退十多步,虽没有吐血,可是脸色立转苍白,可见寇仲随意一刀令他负上不轻的内伤。

    连宇文伤和尤婆子两大宗师级的前辈高手,亦为之动容。他们的本意是先让颜历摸摸寇仲底子,看通看透寇仲后始一举而上,击杀寇仲。岩知不但事与愿违,且更感寇仲寓巧于拙,深不可测,刀法已臻圆熟无瑕的至境。看似一刀,却是两刀,第一刀以精巧绝伦的手法化去对手的矛劲,接酋不发出任何声响的一刀才是挫辱颜历的真凶。

    褚君明夫妇大感意外,一时不敢冒进,颜历更是说不出话来。

    独孤凤对寇仲哂笑道:"你这人真是死性不改,自身难保,还要胡说八道。"

    寇仲知道对方动手在即,更画蛇添足,惟恐别人不晓得徐子陵负伤似的横刀护在徐子陵和李孝恭前方,摇头笑道:"若你们晓得韦公公的真正身份是婠婠的师伯,尹祖文是-天君-席应的师弟,而婠婠刻下正在皇上的寝宫内,当不敢指我胡言乱语。"

    宇文伤冷哼道:"这些话你留待到阴间对阎王说吧!"

    寒气侵迫而至。

    寇仲知他已臻化境的冰玄功蓄势待发,忙道:"且慢!可否先让我交待一件与你老人家有关的后事。"

    独孤掌快意道:"寇仲啊!你终于有今天哩!"

    宇文仕及则在皱眉思索寇仲的话,闻言道:"快说!"

    寇仲叹道:"我们不但没有杀死宇文化及,还让他为贞嫂殉情自杀,双双合葬于惟我知道的秘处,陪葬品有侯希白为贞嫂昼的肖像画。"

    宇文伤愕然道:"你在胡说甚么?"

    宇文仕及大讶道:"贞嫂!你们说的是否贞妃?"

    寇仲苦叹道:"贞嫂以前在扬州卖菜肉饱子,是我和小陵的恩人,我们第一位的娘。

    唉!想到她,甚么仇恨恩怨都消解了,若非为她,我们怎会触怒小师姨傅君穑,惹怒师公。

    凤小姐与墙姨相熟,该知我所言属实。"

    独孤风冷笑道:"原来英雄一世的寇仲竟会摇尾乞怜,死到临头便随处套交情,现在牵涉到的是我大唐国的兴亡,任你舌灿莲花,仍是难逃一死。"

    李孝恭待要说话,却被徐子陵阻止。

    寇仲声调忽变,变成丑神医莫一心的神态语气,道:"老夫人的哮喘病,正由于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间协作大调,祸及肺经,经年累月下,罹此疾患。"

    这番话是他当日为尤楚红诊病时说的,难得他一宇不漏,重说出来。

    独孤凤一声尖叫,花容惨白,瞪着寇仲,露出不能置情的神色,又不住摇头,似乎要令自己相信这不是真的。

    独孤峰和尤婆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颜历勉强站定,戟指寇仲,喝道:"不要听他妖言惑众,咳!"

    寇仲大笑道:"心虚哩!你这小子既与杨虚彦和烈瑕勾结,不会是好人。你明白我刚才说甚么吗?那到你插嘴。"

    楮君明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少帅可否交待得清楚点,宇文将军手上的龙符,确由韦公公转授。"

    寇仲向宇文什及道:"我嬴哩!头颅得保。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魔门伎俩。倘仍不信,可派个人去求见皇上,我敢以人头再赌另一铺,包保见不着龙颜。"

    宇文伤道:"少帅勿要危言耸听。"

    他的语调变得客气,显是因晓得寇徐两人非是杀死宇文化及的人,又有安莽之德,仇恨之心为之大减。寇仲是情词恳切地说出与贞嫂的关系,兼之宇文伤和宇文仕及清楚贞嫂的出身来历,更知道寇仲非是借这种事求情着,故大增寇仲的可信性。

    徐子陵于此时插口道:"唐俭的人入宫换防,是否由韦公公代传皇命诏书?"

    李孝恭道:"确是如此。"

    寇仰道:"现在事情变得作常简单,我们制住颜历这小子,再由你们派出一人往见皇上,事情自会水落石出。我不是危言耸听,如让魔门奸计成功,你们不但在长安再无立足之所,后果还不堪设想。以魔门一贯心狠下练的作风,必会挟持皇上,然后把所在反对势力连根拔起,独孤家和宇文家正是他们的眼中钉。"

    独孤凤皱眉道:"这样做对你寇仲有甚么好处?"

    寇仲从容笑道:"好处非常大,首先我不用当甚么劳什子皇帝,一切由世民小子代劳。

    其次是我有机会率领天下最强大的正义之师,与颉利那家伙一决雌雄。不瞒诸位,你们不要以为可吃定我们,事实上陵少没半点儿伤,若他攻你们不备,再由小弟配合,大有机会夺取仕及兄手上的龙符,不信让陵少表演一下。"

    话犹未已,徐子陵从他旁闪出,展开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倏忽间现身宇文仕及左侧,手往宇文仕及抓去。

    宇文仕及那想得到徐子陵身法迅疾至此,骇然下往旁移开,无力反击。

    宇文伤终是一阀之主,临危不乱,双掌推出,冰玄劲发,眼看击中徐子陵,岂知徐子陵逆转真气,改变势子,一个旋身,来到颜历前方,颜历大吃一惊,勉强举矛,徐子陵与他乍合倏分,当他退返寇仲身旁,颜历颓然坐倒,被他点中穴道。

    众人无不动容,包括寇仲在内。

    宇文伤更是难以相信,他明明击中徐子陵,竟被他一个旋身完全化掉,如此武功,确是骇人听闻。

    寇仲意气飞扬的道:"看到吧!我们是本着以和为贵的立场,才和各位说这么多话,若秦王登位,不但立即天下一统,和平降临,出现长治久安的局面。你们独孤和宇文两家因立下大功,继续倡盛。告诉我,当今之世,谁比秦王更有资格当皇帝?"

    李孝恭正容道:"少帅此来求见皇上,是要劝皇上悬崖勒马,避免明天宫廷惨变。"

    寇仲暗叫惭愧,直至此刻,他仍是一心要荡平建成、元吉,李孝恭想的实是一场误会。

    尤婆子干咳一声,道:"老身不是怀疑少帅的话,即使韦公公有婠婠协助,要像现在般不动声息的制住皇上,仍是没有可能。今夜情况特别,皇上和我们均提高警觉,带刀亲卫半步不离,他们是韦公公无法收买的。只要有打斗声,守在四周的亲卫会蜂拥驰援,韦公公绝无机会。"

    寇仲问道:"皇上有上床就寝吗?"

    宇文伤道:"我亲自把皇上送到寝室门外,然后由亲卫重重把守,如非皇上召见,韦公公亦不得其门而人。亲卫之首是李凡,为人精明谨慎,不会轻易受骗。"

    寇仲抓头道:"这确教人难以明白。"

    他的态度大得褚君明夫妇好感,花英代他想道:"今晚陪侍皇上的又非尹德妃,他们该没法取得军符。"

    只听她这两句话,晓得她的心*向寇仲一方。

    今晚寇仲可说出尽浑身解数,动之以情、陈之以利害、慑之以威。徐子陵的配合当然重要,更关键处是种善因得善果,以往的善行在此时此地得到回报。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今晚是那位贵妃侍候皇上?"

    独孤凤仍呆瞧着寇仲,梦呓般道:"是皇上新纳的宠妃清贵人,我曾彻底搜查过她,一切没有问题。唉!如今你说甚么奴家也相信你啦!"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失声道:"白清儿!"

    宇文伤、尤婆子、独孤掌等全体动容。

    寇仲拍额叹道:"千算万算,却算漏她。"接着把她的长相扼要形容出来,解释清楚她的出身来历。

    尤婆子霍地起立,叱道:"我立即去看个究竟。"

    宇文伤道:"且慢!"

    众人愕然朝宇文伤瞧去。

    宇文伤沉声道:"仕及,把龙符交给少帅。"

    宇文任及犹豫道:"这个……"

    尤婆子向宇文伤竖起拇指,赞道:"做得好!少帅肯以德报怨,我们还有甚么信不过他。河间王更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可以怀疑之处。"

    转向宇文仕及喝道:"还不照你爹的意思办。"

    宇文仕及猛下决心,大步踏前,双手把龙符递予寇仲。

    寇仲哈哈一笑,接过龙符,看也不看的递与河间王,道:"我代秦王深切感谢各位,我们为的是天下苍生,中上荣辱。首光我们要弄清楚现在的迫切处境,然后采取最适当的策略,到寝宫救驾。河间王请主持一切。"

    河间王肃容道:"接令!"

    宇文伤道:"救人如救火,凭我们的实力,那到魔门的魅魑妄呈威风。"

    寇仲哈哈笑道:"给阀主提醒,我的计划立即提成,先让我们不动声息把寝宫重重围困,再与李凡联系,就那么硬攻进去如何?"

第八十六章 斗魍魉丸

    "砰砰磅磅"!

    门窗粉碎,徐子陵、寇仲、宇文伤、尤婆子、跋锋寒、侯希白相偕破窗碎门而入,以如此强大的阵容,即使挟制李渊的是石之轩和婠婠,恐也要措手不及。

    一切在不动声息下进行,李凡先被亲卫召出,说明一切,更从李凡处获悉韦公公把龙符授予宇文仕及后,匆匆离去。

    众人商议后,肯定寑宫内只有李渊和白清儿,一致同意以雷霆万钧之势,入室救驾。

    没有白清儿的尖叫声,寑宫内静得不合乎常理,只李渊一人拥被仰卧龙床上。

    六人扑至床边,只见李渊脸如金纸,气若游丝,正处于弥留状态,半只脚跨入鬼门关。

    李世民、李孝恭、李凡从破门处扑入,一见下魂飞魄散,跪倒痛哭。

    寇仲喝道:"不要哭!"右掌按上李渊胸口,又叫道:"子陵助我!"

    徐子陵掀起下截龙被,探手抓着李渊双足,掌心紧贴涌泉穴,提议道:"寇仲你试从天灵穴输入长生气,我在丹田穴与你会合。"

    尉迟敬德、段志玄和长孙无忌拦着室门,阻止其他人进入,以免骚扰俩人。

    众人屏息静气,压下激动的情绪,把希望寄托在两人名震天下的长生真气上。

    小半炷香的功夫后,李渊的脸色开始变化,渐转红润,胸口轻起轻伏,呼吸渐畅。

    寇仲首先收手,欣然道:"白妖女那什么娘的奼女大法真厉害,幸好皇上底子深厚,有惊无险,渡过难关。"

    众人齐声欢呼。

    徐子陵亦松开两手,道:"千万不要移动皇上,只要让他睡上几个时辰,自然醒来,将是健康如常。"

    李世民和李孝恭从地上站起来,李凡仍脸如死灰的跪在地上,颤声道:"李凡护驾不力,罪该万死,请秦王赐罚。"

    李世民探手被内,为李渊把脉,证实徐子陵所言属实后,放下心头大石,那还会与李凡计较他是否失职,道:"过不在你,起来!"

    李凡如获皇恩大赦,诚惶诚恐地垂手恭立。

    李孝恭皱眉道:"白妖女没可能在不惊觉任何人下溜掉的。"

    寇仲问李凡道:"韦公公有否随人同行?"

    李凡答道:"是一向跟随他的小公公……"

    李世民不待他说完,喝道:"给我搜!"

    接着向宇文伤等人道:"时间紧迫,父皇这里一切如旧,由各位护驾高手和亲卫负责保安,外面由我们应付。延嘉宫内一众侍臣裨奴,不准离屋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说罢大步踏出寝宫,寇仲等则以截然不同的振奋心情,追在他身后,这一刻,他们充分感觉到李世民再非以前受尽压迫的秦王,而是大唐王国的继承者,成为天下之主势是早晚间的事。

    而他们亦到了与魔门和一切长安反对势力正面对撼的时刻。

    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锋寒、侯希白、李孝恭、尉迟敬德、段志玄、侯君集、长孙无忌、王玄恕、萧让在寝宫外的御花园共商大计,拟订下一步的行动。

    李世民道:"现在离天亮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若不能尽早夺回虎符,唐俭的人和城卫一旦落入韦公公的手上,我们将只余死守延嘉宫一途。"

    侯希白不解道:"一道令符能起这么大的作用吗?"

    李孝恭解释道:"龙符虎符,乃皇上信物,配合盖有国玺的敕书和皇上签押,可任命有资格的王公大臣,调动禁军和戍兵,应付城内外种种紧急情况。韦公公本身没有领兵的权力,但却是最使人信任的传令人,若果他把虎符令书授予太子或齐王,操控戍兵的大权将落入他手上,除非皇上亲自把兵权收回来,否则没有人可有异议,只能尊其敕命奉行。"

    跋锋寒道:"但他们总不能指挥戍兵攻打皇城吧!"

    长孙无忌叹道:"现在形势微妙复杂,对方倘或讹称河间王与我们联成一气,起兵谋反,挟持皇上,便有大条道理攻打皇城。最教人头痛的是韦公公先一步调动唐俭大军入宫换防,再加戍兵军权被控,等若太极宫落入对方手上,而我们仅余延嘉宫这一隅之地,除死守外别无他法。"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此人肯定是李元吉,甘被魔门利用以遂他弑父杀兄、登上皇座的狼子野心。"

    跋锋寒沉吟道:"幸好龙符没有落入他手上,否则我们更没有立足之地,此是否韦公公的失着呢?"

    李孝恭摇头道:"这是韦公公迫不得已下行的险着,因为只有龙符才可从我手上把御卫的控制权夺去,再支使护驾高手配合亲卫杀害我们几人,而他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像目下般发生变化。"

    寇仲一对眼立时亮起来,道:"只要韦公公和婠美人不晓得延嘉合内的发展,我们可用守株待兔这蠢招中的奇招。"

    众人精神大振。

    因韦公公播种而去,当然要回来收割成果。当他控制了唐俭的大军,必须立即赶回来,追回龙符,再假传圣旨,如此长安兵权,在理论上便全落入李元吉手上。

    此时李凡来报,于与寝宫相连的小寝室搜到小公公的尸首,对韦公公及白清儿李代桃僵的怀疑终被证实。

    李世民问李凡道:"父皇指示应于何时起床?"

    李凡恭敬答道:"韦公公最后离开前吩咐,天亮前勿要惊动皇上。"

    跋锋寒欣然道:"这就成哩!韦公公将于天明前回来受死。"

    李世民下令道:"立即行动,所有人均要好好配合。"

    李孝恭、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李凡、萧让领命而去。

    他又向侯君集道:"君集你去弄清楚今夜所发生与父皇有关的所有事情,立即来报。"

    侯君集又领命去了。

    众人暗赞李世民小心谨慎时,李世民续道:"现在还有四件事,弄清楚后我才敢言拥有胜算。"

    徐子陵等生出奇异的感觉,自把李渊从鬼门关扯回来后,李世民就像回复洛阳之战时的英发雄姿,不但信心十足,举手投足,一言一语,均是胸有成竹,思虑无遗,可见他终因解开背叛家族的心结,回复重返战场上指挥若定、算无遗策的巅峰状态。他不但再非反叛家族,而是拯救家族,寇仲的预言成为现实。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愿闻其详!"

    李世民沉声道:"父皇若因白妖女不幸驾崩,韦公公这么折返岂非把所有嫌疑全揽上身。兼之白妖女又不知所踪,韦公公则是昨夜屡次觐见父皇的人,更难卸责。即使元吉大权在握,仍难包庇韦公公。"

    跋锋寒微笑道:"想通哩!"

    侯希白讶道:"想通什么?"

    跋锋寒欣然道:"我想通的是魔门的人为何要从秘道潜入皇宫,目的是既暗算秦王的尊翁,更进而杀人放火,嫁祸我们。形势愈乱,对掌握兵权的元吉愈是有利。当发现李阀主驾崩床上,元吉更有大条道理指挥全城各系军队,一举收拾所有反对他的人,然后由韦公公宣读伪冒的遗诏,让他名正言顺的登上皇座。那时可肯定秦王和建成均不在人世,下面的人纵有怀疑,然元吉大权在握,只手遮天,又得魔门和突厥人支持,谁敢反抗?"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好险!唐俭的换防正好予林士宏的人潜入皇宫的机会,幸好我们抢先一步,加上封闭地道,使他们连我们的后尘都吃不到。可见冥冥之中,确有主宰。"

    侯希白笑道:"林士宏的奇兵是被搁在城外,即管地道敞开,仍是心有余力不足。"

    跋锋寒道:"没有林士宏的奇兵仍有魔门的高手,配合卧底的婠婠,仍可达致目的。"

    寇仲叹道:"这一招真绝,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李世民道:"第二件事是秘道现时的情况,尹府的出口是开还是闭。"

    徐子陵道:"应仍是封闭的。当韦公公和婠婠发觉己方的人没依约定潜过来配合行动,而换防已告完成,没有人再可从地道出入,他自然再不敢开启地道的出口。"

    李世民道:"第三个疑问是婠婠会否仍在延嘉宫内?"

    要知唐俭以一万五千人,在太极宫内代禁卫布防,其兵力是在原本禁卫军十倍之上,可把延嘉宫和外界彻底隔绝,任何人要离开延嘉宫,只有硬闯一途。假如婠婠没有随韦公公离去,则可肯定她仍混在宫内。

    跋锋寒微笑道:"真有趣!谁有兴趣和我赌一铺,我赌她仍滞留宫中,进退两难。"

    李世民从容笑道:"恐怕没有人会晓得明输也要和你老哥赌此一铺,最后是元吉是否已控制了玄武门?"

    寇仲正审视周遭的场地情况,向王玄恕道:"亲卫方面不要有任何调动,以免惹起姓韦的那老家伙生疑。玄恕你率领兄弟在寝宫寻找有利地点埋伏,以弩弓劲箭为主,我们今趟只求尽歼敌人,不留半个活口,不用讲他***什么江湖规矩。"

    王玄恕领命去后,寇仲才答李世民先前的疑问道:"我敢保证玄武门仍牢牢控制在常何手上,何况龙符仍在我们手中。"

    李世民欣然道:"现在对整个形势有一个大概的认识,只要我们能与掖庭宫、刘弘基的城守军、常何玄武门的禁卫军建立得连系,里应外合,唐俭的大军再不足虑,甚而可兵不血刃的把危机化解。"

    侯希白道:"我们只要能重回秘道,一切当可迎刃而解。"

    寇仲大力一拍徐子陵肩头,哈哈笑道:"天下间,只一个人有此能耐。"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徐子陵身上。

    徐子陵就那么脱掉军服,露出底下的夜行衣,微笑道:"这叫当仁不让。我会尽力一试,希望宫内不会见到刀光剑影。"

    李世民显然心情极佳,长笑道:"子陵出马,必可马到成功。"

第八十七章 桔梗之死

    徐子陵一身夜形黑衣,蒙上黑头罩,隐伏在延嘉殿邻近南门的外院墙后,静待御卫军为他制造离殿的良机。

    由于延嘉殿为李渊所在处,唐的外戍军把军力和注意力集中在殿外四周,任何异动休想瞒过对方,等若把延嘉殿彻底封锁起来。没有李孝恭的帮忙,确是寸步难离。

    整齐的足音响起,一队二百人的禁卫由廖南率下操往南门,立即惹起预期中的反应,守在南门内外的戍军将领立即喝止。

    徐子陵晓得除非是李渊亲临,否则纵使李孝恭以河间王的身份试图离开,亦会被赶回来,何况是军阶低几级的廖南。

    他没暇听双方的争吵,心灵提升至似那一趟到玉鹤庵向石青璇求婚的境界,心灵澄澈空明,以他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刹那间伏身墙头,见墙外守军人人别头朝廖南那方瞧去,即从墙头斜掠而起,没入道旁一棵大树枝浓叶茂的深处,廖南部队的足音,为他的破风声、枝摇叶动的异响,提供最有效的掩饰。

    天地变得圆满起来。

    一切全缭然于心,超乎听觉、触角、视觉的灵应,让他一丝不漏地捕捉到周遭所有的人事变化。

    神动意到,体随心行。下一刻他远离延嘉宫,像一头翱翔的鸟儿,朝目的地起伏而去。

    "皇上决定移驾延嘉殿一事决定得狻为仓促,黄昏时份,尹祖文、斐寂联袂来见皇上之后才作决定,下令河间王准备护驾事宜,当时韦公公亦在场。到戌时一刻,诸妃先起行,皇上于亥时中移驾。太子和王于子时二刻到延嘉馈见皇上,丑时初与尹祖文、斐寂同时离开。

    然后皇上亲自下令换防,圣旨由韦公公送达唐,后者于准备妥当后,于寅时经玄武门入驻太极宫,展开换防行动。此前韦公公从寝宫旨出来,吩咐李凡召清贵妃往寝宫侍候皇上,其后韦公公于传召后回去,入寝宫向皇上禀报情况。约半炷香的时间,亲卫长来报,河间王亲少帅和徐先生求见皇上,李凡知事态严重,忙隔门奉禀,片刻后公公持龙符出来,召来护驾高手,把龙符交予宇文将军,以褫夺河间王兵权。而韦公公吩咐不准任何人惊扰皇上后,着那随行的小公公匆匆离开,整个过程便如上述。"

    听罢侯君集的汇报,李世民目光掠过寇仲、跋锋寒和侯希白,道:"凭令符接管一支部队,有一定的程序和规限,代替者的军阶必须是被代替者的同级或其上,假设此人是元吉,受命后虽偕同传令人往见被代替者,然后召集营主级以上的将官,当众宣读诏令,展示令符。经此程序,元吉成为该军的行军统帅,可任命唐为副统帅,亦可换入同级将。诸事底定后,众营主各返本营,把消息逐级传达下去。所以若元吉于寅时得令,应在数刻前才能成功接管唐的大军。由于韦公公必须在天明前返此取回龙符,我敢肯定元吉尚未有接触城卫军的机会。"

    寇仲大喜道:"希望元吉与韦公公一起回来,我们便可兵不血刃,重新控制唐的部队。"

    李世民摇头道:"照我看韦公公应是孤身回来,弄清楚状况后取回龙符。而元吉必使人代替唐作副统,最有可能是薛万彻,即使擒着元吉,薛万彻仍可挥军攻打延嘉殿,故事情进展不会如此简单。"

    跋锋寒淡淡道:"提着元吉的首级予薛万彻过目又如何?我们可以灯号指挥玄武门的军队,封锁对方返回西宫之路。说到底薛万彻的地位远比不上李元吉,未必指挥得动唐的军队,何况攻打目标是令父皇所在的宫殿。"

    侯希白叹道:"我现在开始明白,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的道理。"

    李世民苦笑道:"对自己的兄弟,我始终是心软一点。"

    寇仲断然道:"就这里决定,我不想在皇上醒过来后,除李世民外尚有别的选择。"

    李孝恭、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四将从前殿方向飞掠而至。

    寇仲一拍怀内的刺日弓,嘴角逸出微笑,神态从容的道:"贵宾到了!"

    徐子陵真的感谢石之轩,如非得他传授心法,以"生为死,死为生"的内气变化,配合逆转真气,他至少三次有暴露行藏的可能,现在却都侥幸过关,潜进御花园中假石山所在的入口处。

    一队巡兵操过。

    由于此非是宫内重地,并没有人站岗把守,只是出入通道有人把关。唯一要留神的,是能由此眺望位于两座哨楼上的守军,这当然难不倒他徐子陵。

    他从深藏的树丛内窜出,倏忽间没入假石山内哨兵目光难及之处,开启入口的盖子后,徐子陵整个人轻松起来,闪入地道,关上盖子,再从地道往太极宫的方向掠去。

    他身上怀有李孝恭签押的令书,并有龙符拓印,只须交到李靖手上,可调动皇城的禁军,特别是程莫的步队。他并不怕程莫生疑,因为程莫可登上西北城卫所的烽烟台,以灯号向李孝恭印证令书,结果当然是惟有依令行事。

    徐子陵从龙座的出口钻出来,再把龙座移返原处,接着往空旷无人的太极殿正中处入口掠去,毫不停留地开启进口。

    心中忽然想到尹府的出口,如若出口已被解封,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况?旋又暗怪自己幻想力过于丰富,照先前的分析,出口仍该是封闭的。

    就在此时,异响从后方传至。

    以徐子陵的冷静功夫,仍禁不住大吃一惊,立从入口处弹将起来,面对台阶上龙座的方向。

    龙椅缓缓移开,像来自地狱的魔神般的"邪王"石之轩,轻飘飘的从地道口升上来,坐入龙椅内。

    徐子陵感到整条背脊凉飕飕的,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延伸进身后的地道内,若有大批魔门高手从地道杀上来,他肯定小命不保,更无法完成身负的重任。

    石之轩摇头苦笑,柔声道:"子陵不用担心,地道仍是密封的。唉!你们怎能办得到的?此着胜过万马千军,把我们计画中最重要的一环破解。"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回复冷静,沉声道:"邪王既知地道被封,何不拆掉碍?"

    石之轩叹道:"太迟哩!当我发觉事情有变,太极宫寸步难行,这又叫作茧自缚。当我看到子陵要从秘道离开,终晓大势已去,懒得去做任何事。"

    接着微笑道:"子陵冒着天大风险仍要离宫,是否有重要的事情急须待办?"

    徐子陵心叫"来哩",暗中凝聚功力,点头道:"若邪王没有别的表示,子陵必须立即离开。"

    石之轩眉头大皱,旋又释然,拍额笑道:"我明白哩!原来三个出口外尚有第四个出口,子陵可否告诉我是通往何处?"

    徐子陵毫不隐瞒地答道:"是通往秦王府的地道,与杨公宝库同时建成。"

    石之轩双目神光剧盛,凝注徐子陵。

    徐子陵心中暗叹,他和石之轩的生死决战始终避不了。而石之轩偏偏是他未婚妻的父亲大人,造化如斯,教人感叹。

    李世民、寇仲、跋锋寒、侯希白一众人等,分别埋伏在寝宫广场等各战略地点,恭候敌人大驾。

    或者因天明在即,来者除韦公公外,赫然还有李元吉,在秦武通、丘天觉和近五十名亲兵簇拥下,打正李渊召见的旗号,趾高气扬地昂然朝寝宫走来,茫不知正一步一步的往陷阱深进,投进天罗地网去。

    寇仲目光投往躲在寝宫门后另一边的李世民,心中一阵感触。

    从认识李世民的第一天开始,到今夜此刻在长安宫禁内并肩作战,为一统天下奋斗,中间经历多少波折和人事的变迁。若非有徐子陵从中斡旋,双方肯定是誓不两立的死敌,而自己则将失去幸福美好的未来,脑袋仍是充塞着仇恨和斗争,不知何日方休。想想也教他脊生寒意,涌起不寒而栗的感觉。

    探手怀内,缓缓取出刺日弓,当日在洛阳城外射失的一箭,今夜将不会历史重演。窦建德的血仇,将于今夜讨回来。在背后首肯的李渊,亦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当他的劲箭贯穿李元吉胸膛的一刻,李建成将注定要命丧玄武门外。

    身后的跋锋寒沉声道:"是否赏给李元吉的?"

    寇仲微一点头,心中忽然涌起对刀头舔血生涯的厌倦,只希望一切能尽快过去,以后就让井中月封尘。

    跋锋寒道:"照我看韦公公有本事捱过劲箭,突围逃走,就让我亲自侍后他吧!"

    寇仲淡淡道:"小弟为你押阵如何?"

    蓦地"齐王驾到"的吆喝声从入口处传来,足音自远而近。

    李世民的目光往寇仲投来,射出伤感无奈的神色,又似向他求情,恳请他放李元吉一马。

    寇仲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然后神色坚决的微微摇头。

    在战场上,敌我双方均是追求成功,不择手段,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怜悯和心软的容身之所,就如高手相争,绝不容有丝毫弱点破绽。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自他们进入长安开始,他们早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不归路,而决战正由李元吉的来临全面展开,直至一方大获全胜,长安才会回复往日的和平繁盛。

第八十八章 无故争斗

    第八十八章无故争斗

    杀生子保持着那似乎怀抱着什么人的动作,久久不变,哪怕她的怀中此时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琥珀痛苦的跪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低声呜咽着。

    神乐没有说话,虽然以前一直都是作为敌人,但是此时看到桔梗死去,她却也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就连一向活泼的小玲都显得分外失落,没有说话,和邪见安静的站在一边观看,她似乎可以感受到杀生子心中那难以言语的忧伤。

    过了许久,杀生子才淡淡的收回了动作,看了看落在膝上的巫女装以及弓箭,无言的将其拾起。

    不远处传来什么人狂奔的声音,很快,一个火红的身影闯入视线,手里还持着一柄巨大的刀,正是犬夜叉。

    他的脸上一脸焦急,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目光不停的四处巡视,试图寻找些什么,他的目光在琥珀的身上停顿了一下,看到琥珀的样子后,他不由得顿了一下,脸色苍白了几分,然后又立刻挪开,更加焦急的寻找着,终于,在刚刚站立起来的杀生子手上,他发现了那熟悉的红白双色巫女装。

    一瞬间,犬夜叉怔住了,他的嘴唇颤抖着,脸上露出仓惶而不敢置信的表情,半晌之后,才发出一声几近于惨嚎的怒吼声:“杀生子……你做了什么!你!对桔梗做了什么!”

    “那又与你何干呢?犬夜叉?”杀生子冷淡的回答,目光却不肯从那巫女装上挪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仿佛那个善良的女子此时还站在那里。

    因为一直以来的印象,即使在听过了戈薇和其他人的解释之后,一旦发生这种事情,犬夜叉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杀生子又做了什么事情,而杀生子此时又根本没什么心情去和这个蠢货解释。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回答!”犬夜叉咬牙切齿,将铁碎牙握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的样子,他的眼中充满了悲怆与痛苦,以及即将爆发的癫狂,择人欲噬。

    杀生子总算是挪开了视线,冷漠的注视着犬夜叉,平静的声音中似乎孕育着奇异的感情,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掀起波涛:“我还想问你……犬夜叉,在桔梗悲惨死去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半妖的少年怔住了,像是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心中燃烧的熊熊怒火一把浇熄。

    他要如何回答?

    我被曲灵缠住了因此没有办法赶过来?

    在他的怒火消失了之后,一团更大的火焰正在蓬勃燃烧,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回答?”他之前说过的话,此时却被杀生子用来反唇相讥,让犬夜叉脸色更加苍白。

    见到犬夜叉不答,杀生子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拔出了天生牙,主动冲了上去,一刀砍下!

    即使处在怔楞中,犬夜叉却并非是毫无抵抗力,下意识的就抬起铁碎牙挡下了这一刀,当他看清楚袭击自己的人后不由的发出怒吼:“杀生子!你在干什么!”

    “……”杀生子没有回答,只是用着冷峻的目光注视着犬夜叉,轻声喝道:“动手吧犬夜叉!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成为铁碎牙的主人!”

    天生牙向下一压,然后猛地向上一抬,架开了铁碎牙,杀生子再次一记毫不留情的横斩切向了犬夜叉的喉咙!

    犬夜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后滚出并压低身体,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刀,但是脸颊上却依然被切开了一道浅浅的痕迹,一丝鲜血从伤口处慢慢流淌而出。

    “可恶!你来真的!”

    犬夜叉又惊又怒,刚刚如果不是他躲得及时,恐怕整个脑袋都会被剁下来,而且,杀生子并未停止脚步,继续斩了上来,扑面而来的杀气让他那本就不聪明的大脑此时更是来不及多想,为什么原本无法伤人的治愈之刀天生牙此时却能用来杀人了。

    正搏斗间,又来了几个人,正是法师弥勒、驱魔师珊瑚以及戈薇,在来到后,他们自然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激斗中的犬夜叉和杀生子,但是却没有立刻上去阻止,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并没有到那种你死我活的程度,犬夜叉没有使用龙鳞铁碎牙以及金刚枪破,而杀生子虽然步步紧逼但实际上却也留有余地,因此,几人干脆的找到了琥珀。

    虽然对站在琥珀身边的神乐感觉很诧异,但是在琥珀帮忙解释后便也不再多想,毕竟之前就已经隐约看出来了些什么。

    “琥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桔梗小姐呢?”

    “桔梗小姐已经……”琥珀转过头去,不敢看三人希冀的目光。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但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后,三人还是一阵痛苦,然而现在却不是让他们慢慢痛苦的时候了,只是恍惚了一下,珊瑚便压下心中的悲痛,定了定神,继续询问道:“那,犬夜叉为什么会和杀生子打起来?”

    知道杀生子其实只不过是个傲娇之后,三人自然不会再认为杀生子是贪图铁碎牙了,却也因此对两人为何打起来而感到迷惑。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最开始是犬夜叉大人很生气的质问着杀生子小姐什么,但随后杀生子小姐就说了些什么,让犬夜叉大人无法还口,最后,杀生子小姐就主动冲上去,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打起来了……”琥珀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

    但是,在听了他的解释后,三人却更加疑惑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杀生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并没有到会为了一言之差而动手杀人的地步,再加上这一次的争吵很明显也是杀生子占据了上风,就算要打也应该是犬夜叉先动手才对,毕竟是有过前科。

    既然想不通,那么干脆就不再多想,在他们看来,杀生子应该是不会对犬夜叉下杀手的才对。

    就在几人说话间,战局再次起了变化。

    杀生子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一道避开了犬夜叉,摆出一个即将挥出的架势:“游戏就到此结束了,犬夜叉,去死吧!”

    “冥道,残月破!”

    ps:感谢有黑眼圈的熊猫不凶猛书友的五张评价票,感谢m116ak417书友的一百起点币打赏,嗯另外,关于上一章杀生子手臂的事情,这个的确是我的失误,现在已经修改过了。

第八十九章 曲灵

    石之轩不眨眼地凝视徐子陵,神采大盛,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再非陷身于悔疚、痛苦和矛盾深渊中不能自拔的石之轩,淡淡道:"我在庆幸传子陵不死印法的决定,否则说不定我仍存有侥幸之心,试图把你毁掉,但也毁掉青漩,更毁掉自己。当我晓得自己仍是败在鲁妙子的杨公宝库上,忽然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地间因果循环,报应丝毫不爽的道理。子陵该知鲁妙子乃秀心的忘年之交。"

    接着轻拍龙椅扶手,温柔抚摸,双目射出思索和缅怀的神色,似是心满意足的道:"自我随师尊习艺,我一直梦想坐上这张龙椅的滋味,并朝这方向努力奋斗。可是就在胜利似是唾手可得之际,敝门的人却没有依的定从秘道入宫。适才瞧春子陵进入秘道,我忽然涌起万念俱灰、一切皆空的感觉,我石之轩的所有妄念、追求,到头来得到的是甚么?为的是甚么?唉!这是何苦来由?纵使我真的登上宝座,不外如是。"目光上下扫视大工洞广阔的宏伟巨殿。

    徐子陵找不到可安慰他的说话,默默听着。

    石之轩往他瞧来,唇角飘出一丝充满苦涩和苍凉的笑意,像说着与自己没半点关系的事,平静的续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由今夜开始,天下再非宋缺、宁道奇、李渊又或我石之轩的天下,而是子陵、寇仲和李世民的天下。罢了!子陵去吧,告诉青漩,后天石之轩必到她娘灵前上香致祭,人世间的所有斗争仇杀,与我石之轩再没有半点关系。"

    宇文伤、尤楚红并立在寝宫外的白玉台阶下,木无表情地瞧着李元吉领着韦公公、秦武通、丘天觉和五十二名亲兵,昂首阔步的来到身前,立于广场上。

    李元吉不可一世的哈哈笑道:"只看宇文老和尤老安然在此,元吉便晓得两位不负父皇所托,令奸邪伏诛授首。"

    宇文伤淡淡道:"宇文某有一事不明,今夜情况特殊,皇上有令,非得他钦准,任何人不得擅闯太极宫,然而齐王殿下却直闯至此,不知有何解释?韦公公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韦公公移前半步,来到李元吉左侧,神态仍是那么谦卑恭敬,作揖道:"正因今晚情况特殊,所以皇上命小人授齐王虎符,全权主理宫城一切防卫事宜,现在齐王是奉召来见圣驾,小人一如过往般是皇上的传令人。"

    尤楚红知是时候,李孝恭该完成包围行动,嘿嘿怪笑道:"这确是奇怪,皇上刚召见老身和宇文阀主两人,说他失去虎符,还着我们立即擒拿窃贼,格杀不赦,原来小偷竟是齐王和韦公公。"

    李元吉和韦公公立时色变。

    三十名飞云卫和二十名玄甲精兵,手持弩弓,潮水般从敞开的大门迅速涌出。且形成跪地、半蹲、昂立的横列三排,箭锋瞄准李元吉一众人等。

    同一时间,左右两方墙头纷有亲卫现身,无不手持上箭强弩,封锁逃遁之路。后方入口则是李孝恭与过百御卫,在旁助阵者尚有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侯希白、褚君明夫妇、独孤峰父子和宇文仕及。

    形势刹那间改变,李元吉等陷进重重包围内,四周火把燃亮。

    熊熊火光驱走黎明前的黑暗,更令被围者无所遁形。

    李元吉等骇然大惊之际,寇仲和跋锋寒左右傍着李世民,昂然步出大门,越过箭手,来到台阶边沿处,俯首瞧着双目射出惊怒神色的李元吉。

    韦公公俯头垂目,神态回复冷静沉着。秦武通、丘天觉和李元吉的一众亲兵早给吓得脸无半丝血色。

    李世民迎上李元吉怨毒的目光,摇头叹道:"元吉你为夺皇位,不惜引狼入室,以卑鄙手段弑害父皇,畜牲不如,你可知罪?"

    李元吉反手从亲兵处取过长矛,急怒道:"呸!那到你来管我?只要我能闯离此处,包保你们没有人能尸留全骸。说到勾结外人,你能比我好到那里去?我和你拚了!"

    韦公公挽手拦着李元吉,道:"让我们先来谈一宗交易,皇上所中之术,天下间只我韦磷吞一人可解,否则曙光一现,皇上将返瑰乏术。秦王若不想负上不孝恶名,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可一并命薛万彻交出虎符,免去太极宫内血流成河的惨况。"

    李世民等暗呼厉害,韦公公在此等劣势下,仍能侃侃的与他们谈条件。旋亦明白过来,韦公公和白清儿是故意留下李渊一命,只要如计划般成功控制御卫,李渊还不是在他们手中任其渔肉,而即管失败,李渊驾崩,亦会做成长安无主的大乱残局。

    寇仲目光落在李元吉身后手下群中一名亲兵脸上,笑道:"清儿姑娘真认为你那甚么***姹女大法,可难得倒我寇仲吗?别忘记我另一个丑神医的身份,是专治各种奇难杂症的。"

    与宇文伤退上台阶的尤楚红笑道:"这点老身可以身作证。"

    扮成李元吉亲兵的白清儿气得俏脸煞白,狠狠道:"你们当然恨不得皇上死掉。"

    李世民大喝道:"弃械投降者生。"

    跋锋寒接下去道:"齐王李元吉除外。"

    李元吉一振手上长矛,道:"我们拚啦!"

    韦公公二度阻书李元吉,沉声道:"秦王三思!"

    李世民从容道:"韦公公你可知已没有与本王讨价还价的筹码?首先,我并不相信元吉不把虎符随身携带,其次是父皇已被少帅和子陵联手救回来。"

    韦公公冷然道:"尽管如此并没有分别,延嘉宫外的戍军已落入我们掌握内,只要韦某人发出烟花火箭,薛万彻将挥军攻打延嘉宫,秦王当不愿见到那样的情景吧!"

    "锵"!"锵"!

    两张折晏弓同时在寇仲和跋锋寒手上张开,以快至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上箭瞄准韦公公。

    寇仲微笑道:"韦怜香,哈!韦怜香,原来韦公公爱怜香惜玉,只可惜韦公公今夜不断错失良机,现今再错失另一个机会。锋寒兄负责射下烟花火箭,小弟负责射人,看谁的手脚干净和迅快些儿。"

    韦公公眼神转锐,盯着寇仲持弓的手。

    跋锋寒笑道:"或者由我射人,你老哥射烃花火箭如何?"

    以韦公公的深藏不露,仍禁不住脸色微变,要应付寇仲和跋锋寒任何一张弓射出的箭已不容易,何况成为两矢之的。

    台阶上、广场下鸦雀无声,只呼吸起落和火把燃烧的声响,混成一片,气氛沉重紧张至极点。

    一阵寇仲熟悉至乎亲切的娇笑声在寝宫殿顼边沿处传下来,接着一把甜美动人的声音无限温柔的道:"我的少帅郎君啊!若由婠儿发放烟花火箭又如何?外戍军把延嘉殿重重包围,只要看见火箭信号,晓得皇上有难,必人人奋不顾身强攻进来,你们这区区二千多人,能捱得多久呢?娘儿真想知道。"

    唉!

    寇仲暗叹一口气,道:"至少该可捱到我们宰掉想宰的人,对吗?我的婠美人儿。"明知婠婠仍藏在延嘉殿内,因无法有充足时间先一步收拾她,致成眼前的僵局。

    婠婠像一朵白云般赤足从上方冉冉而降,落在李元吉和韦公公前方,一脸甜蜜笑容的瞧着寇仲。敌我双方均大惑不解,只有寇仲、跋锋寒和侯希白晓得她天魔大法已成,有十足信心可挡格寇仲和跋锋寒的神箭,但仍未能完全摸透她的心意,因为在殿顶进可攻、退可守、当然比面对箭阵化算。

    婠婠甜甜笑道:"寇仲啊!奴家今趟向你认输低头好吗?就当是看在子陵份上,若你肯高抬贵手,放我们三人一马,我们可任由你派人押我们回尹府,待在那里直至你们放人离城。不放心的可把尹府重重包围,人家要的只是你一句承诺,少帅向来一言九鼎,绝不食言,对吗?"

    寇仲自问无法对她狠心发箭,苦笑道:"这里话事的人是秦王而非我。"

    李世民道:"少帅的话就是我李世民的话。"

    婠婠撒娇的道:"别你推我让,此事没得推三推四的!"

    李元吉终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这里话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婠婠别头往李元吉瞧去,淡淡道:"现在不是啦!"

    纤手闪电后拍,李元吉那想得到她会忽施毒手,来不及施展长矛,待要举掌护胸,一缕指风戳正胁下要害,李元吉惊觉是韦公公骤施暗袭时,婠婠拍中他胸口。

    一阵骨折的声音响起,李元吉七孔喷血,当场毙命。尸身却没有应掌倒跌,就像婠婠的玉掌充满吸摄的磁力。

    全场敌我双方,人人呼吸顿止,呆呆地瞧着正发生的事,没有人稍动半个指头,有如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哑子戏。

    婠婠若无其事的收回杀人的纤手,淡淡道:"谁敢不弃械投降,向秦王求免死罪。"

    "蓬"!

    李元吉往后倒跌,仰尸地上,长矛横跌,发出"当"的一声。

    不知谁先开始,丘天觉等纷纷弃械投降,全体跪在地上,只余婠婠、韦公公和白清儿三人立在场内。

    李世民呆望亲弟的尸身,双目射出悲痛复杂的神色。

    婠婠平静的道:"韦师伯是唯一可以阻止宫内流血的人,薛万彻是聪明人,只要秦王准他戴罪立功,李建成再不足虑。"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后者仍呆瞧着李元吉尸身,木然道:"一切由少帅拿主意。"

    寇仲向婠婠叹道:"我好像永远斗不过你的。唉!大姐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小弟再不持异议。"

    转向韦公公道:"有几句话想私下向韦公公请教。"

    李靖接过李孝恭写给程莫的手令,道:"既有皇上的龙符拓印,又有河间王签押加暗记,那到程莫不连命行事。"

    庞玉移前接过手令,道:"我立即去办。"

    说罢登上手下牵来的战马,朝掖庭宫南门急驰去了。

    李靖道:"至于刘弘基方面,我会亲自去见他,让他清楚目前的情况,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徐子陵仰望天策殿大广场上的夜空,东边天际现出第一道曙光,残星欲落,道:"我要立即赶回延嘉殿去。"

    李靖劝道:"太极宫仍然平静,可推知秦王和小仲已控制大局,子陵不若留在这里静候消息。"

    秦叔宝、程咬金点头同意。

    徐子陵心中忽然涌起要见石青漩的强烈冲动,道:"好吧,我偷点时间到玉鹤庵去,把青璇接到掖庭宫来。"

    寇仲与韦公公移到一旁,沉声道:"毕玄等人究竟藏身何处?"

    韦公公淡淡道:"这似乎并不包括在刚才谈妥的条件内,对吗?"

    寇仲微笑道:"在刚才的交易里,林士宏在城外那支部队似乎也没被包括在内。"

    韦公公冷笑道:"少帅确名不虚传,毕玄的使节团已离开长安。"

    寇仲一呆道:"甚么?"

    韦公公耸肩道:"骗你于我有甚么好处?我也不想瞧书林士宏的人全军覆没。"

    寇仲感到糊涂起来,皱眉道:"可达志有否随团离去?"

    韦公公淡淡道:"少帅似乎并未保证放人?"

    寇仲不悦道:"若换作是婠美人,当不会说这种废话,我让林士宏的人全体安全撤退又如何?你认为他仍有作为吗?你最好教林士宏识相点,早日归降,那说不定未来的大唐天子尚可赏他一官半职,下半辈子风风光光。"

    韦公公寒声道:"不劳少帅为士宏费神,可达志与他本族的三百名突厥战士,仍是长林军中的主力部队。"

    寇仲大感头痛,只好暂时把烦恼搁往一旁,道:"公公准备如何对付薛万彻?"

    韦公公道:"少帅放心,我会去向他痛阵利害,他是聪明人,当知所选择。"

    寇仲摇头道:"这并不妥当。公公只须代皇上传令,召他立即入延嘉殿,让他以为元吉成功控制一切,老薛将不疑有他,乖乖的进来投降。"

    韦公公扣不过他,苦笑道:"一切依少帅吩咐。"

    徐子陵来到玉鹤庵石青璇寄居的小屋时,天色发白,薄薄的云朵预告着美好的一天。

    他直觉感到石青璇不在屋内,鸟语花香的园林内亦不见她的倩影,仍忍不住推门入屋,透过把小屋分隔为前厅后寝的垂帘,床子被铺整齐,佳人却踪影杳杳。

    正要往找常善尼问个究竟,心中忽现警兆,徐子陵闪往敞开的门旁,一把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道:"烈瑕求见青璇大家。"

    徐子陵大感错愕,这小子怎会来找青璇?

    烈瑕笑吟吟的在屋外道:"愚蒙晓得青璇的爱郎没空相陪,所以主动请缨,好填补青璇大家的空虚寂寞,若再不肯赐见,愚蒙只好入屋相就。"

    徐子陵醒悟过来,暗叫卑鄙,一颗小弹穿门而入,在小厅空中爆成一团红烟雾,迅速扩散,弥漫全屋。

    卑鄙的人,卑鄙的手段。

    徐子陵暗叫侥幸,不知是否宋金刚在天之灵暗中庇佑,教自己鬼使神差的碰上此事,否则青璇在没有防备下,说不定会着他的道儿。烈瑕仇恨的人,首推石之轩,其次是他徐子陵,若能伤害青璇,是一举两得,同时令他和石之轩痛不欲生,而烈瑕更观准时机,以为石之轩和他徐子陵正忙于唐宫之战,没法分身,故选择这时刻落手。

    外面的烈瑕"咦"的一声道:"青璇大家不是以为闭上呼吸便可阻止毒雾入侵吧?这种我们大明教秘传的宝贝毒雾,可从大家你娇嫩柔滑的肌肤入侵,令贞女变成淫妇,让你我都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欢乐,就当是愚蒙送给大家的见面礼吧,哈!"

    蓄势以待的徐子陵两掌齐出,喝出真言,向掠入门内的烈瑕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蓬!蓬,蓬!"劲气交击之声不绝如缕,烈瑕在真言的影响下,早魂飞魄散,勉强挡善徐子陵的内缚印和外缚印一轮排山倒海的反覆密袭,应接不暇、左支古拙时,徐子陵下面飞起一脚,正中他小腹。

    烈瑕应脚抛飞,滚出门外,再弹起来时披头散发,七孔溢血,形如魔鬼,再没有半分以前的潇洒从容。

    徐子陵绶缓步下门阶,负手从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烈瑕你今天恶贯满盈,宋兄在天之灵该可安息。"

    烈瑕眼珠乱转,厉声道:"徐子陵!"

    徐子陵微笑道:"奇怪我没有受伤吗?我兮趟可以算是与邪王联手收拾你,适才我闪跃腾挪用的是邪王的-幻魔身法-,其他才是我的真功夫。真可惜,若你痛改前非,于大明尊教云散烟消后如你所言的脱离大明教,何须弄至今天的田地?去吧!希望烈兄求明得明,死后能悟破明暗之别、善恶之分。"

    烈瑕双目神釆渐淡,忽然仰身倒跌,一命呜呼。

第九十章 苦战,杀生子……输了?!

    薛万彻在韦公公的陪同下,甫入寝宫广场,已陷身飞云卫重围之内,宇文伤、尤婆子、褚君明、花英、独孤凤现身四周,封死他所有逃遁之路。

    薛万彻容色剧变,向韦公公厉声道:"你竟敢出卖我。"

    韦公公若无其事的道:"我是为你好而已。"

    鼓掌声响起,寇仲拍着掌与李世民并肩由寝宫从容步出,笑道:"韦公公说得精采,薛兄确是错怪好人,元吉已逝,薛兄若想保有荣华富贵,一家大小平安,眼前只有一个选择。

    薛兄是聪明人,不用小弟画人像画出肠脏来吧?"

    薛万彻脸色阵红阵白,旋即像斗败公鸡般颓然跪倒,向李世民俯首伏地道:"秦王在上,薛万彻从今天开始效忠秦王,若有二心,教我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所。"

    李世民抢前把他扶起,欣然道:"只要薛卿肯为我大唐尽心尽力,忠贞不二,我李世民绝不会薄待薛卿,有天为证。"

    薛万彻现出感动神色,说不出话来。对他来说,在这样的形势下,能保命已出乎料外,何况可保有眼前的权力富贵。

    韦公公木无表情的道:"我们可以离开吗?"

    寇仲微笑道:"韦公公能在深宫禁苑藏身这么多年,该比任何人更有耐性,何不再耐心稍候片刻,待小弟亲自恭送。"

    又道:"给我送韦公公去稍事歇息,记着勿要缺茶缺水。"

    王玄恕一声领命,与众飞云卫押着韦公公去了。宇文伤和尤婆子仍不放心,自发地跟在后面。对此魔门元老高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薛万彻垂首道:"有何差遣,请秦王指示。"

    寇仲道:"杨虚彦那小子现在何处?"

    薛万彻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在我们临时的指挥部承庆殿内等候指示。"

    承庆殿位于两仪殿和甘露殿之西,背*掖庭宫。

    此时天色大明,阳光从东方洒至,充盈着春晨慵懒的况味。

    李孝恭、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四将来到一旁,静候吩咐,薛万彻见李孝恭亦投向李世民,晓得大势已去,忽然像想起甚么,却是欲言又止,始终没说出来。

    寇仲明白他的心事,道:"先让小弟和薛兄说两句知己话,转头回来再商量大计。"

    探手搂着薛万彻肩头,往一角走开去,低声道:"皇上仍然健在。"

    薛万彻容色再变。

    寇仲知自己料得不差,薛万彻因李元吉勾结魔门,谋害李渊,他薛万彻自难卸责。纵使戴罪立功,只要李渊一天坐在皇座上,他休想有好日子过。

    寇仲微笑道:"所以你不但要支持秦王,更要支持我。只我才有决心与能力要皇上退位让贤,此事且会在今天发生。李世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寇仲是怎样的一个人,薛兄该心知肚明。"

    薛万彻感动得双目通红,去却心事,断然点头道:"为秦王和少帅,我薛万彻若仍不知恩图报,就是畜牲。"

    寇仲又搂着他转回去,放开手笑道:"下一着棋该如何走,请秦王赐示。"

    李世民与寇仲交换个有会于心的眼神,冷静的道:"有万彻站在我们一方,加上虎符,问题可迎刃而解。我们先与常何和程莫取得连紧,再调动人马,把承庆殿不动声息的重重围困,来个瓮中捉鳖。"

    又问道:"唐俭是否在承庆殿内?"

    薛万彻恭敬答道:"唐总管给调往把守承天门。"

    李世民道:"这更好办!我们取得唐俭的合作,处理戍军的调动可如臂使指。"

    寇仲没有听下去的兴趣,笑道:"一切由秦王安排,我去找我的两位兄弟,好护送我们的婠美人到尹府休息,了却心事。"

    说罢返寝宫去也。

    "笃!笃!笃!"

    徐子陵不知该先寻石青璇,还是处理好烈瑕遗下的皮囊,木鱼声自远而近,令他生出木鱼声在超渡烈瑕的苍凉感觉。

    常善尼缓步而至,合什垂眉一句"阿弥陀佛",道:"这位施主可交给贫尼安顿,青璇的安全子陵不用担心,她刻下正在东大寺,参与由荒山师兄、智慧师兄、嘉祥师兄和帝心师兄主持的法事,普渡天下苦众。子陵办妥一切事后,可到东大寺见她。"

    徐子陵心中一震,竟是天下四大圣僧齐集长安,难怪石之轩不敢守在青璇之旁。

    合什回礼,徐子陵匆匆离开。

    寇仲踏入寝宫的外大堂,负责保护李渊的李凡迎上来请安后道:"皇上仍熟睡不醒。"

    寇仲目光落在一旁安坐闭目养神的跋锋寒和侯希白处,道:"小心点!"

    李凡压低声音道:"皇上醒来时该怎办好?"

    寇仲苦笑道:"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嘿!待我想想,有哩!你去通知秦王,着人把秀宁公主请来,由她稳住皇上,希望他没这么快苏醒吧!"

    李凡领命而去。寇仲来到跋锋寒另一边坐下,淡淡道:"杨虚彦今趟完啦!除非他真能化为幻影,不过日光日白!甚么幻影也逃不出我的手指缝。"

    跋锋寒和侯希白同时张开眼睛。

    寇仲把情况说出,跋锋寒摇头道:"我们并非十拿九稳,以杨虚彦的狡猾多智、身法剑术,又熟悉宫内环境,大有可能在我们把他缠上前突围逃走,若让他及早通知李建成,事情会横生枝节,不利我们。"

    侯希白皱眉道:"那怎办好呢?"

    跋锋寒微笑道:"那就要看他的人快,还是我们的箭快。"

    寇仲拍手喝道:"老杨的生死这么决定,待我好好安排。陵少该回来哩,我们先送婠美人一程,如何?"

    徐子陵从秘道回到宫中,一切准备就绪。在表面不觉任何异样下,除承庆殿外皇宫皇城尽入李世民手上,唐俭和一众禁卫、戍军将须全体向李世民宣誓效忠。不但因他有龙符虎符在手,更因他一向深得军民之心。常何和刘弘基两方更没有问题,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李世民于诸将前呼后拥,直柢承庆殿大门。秦叔宝、程咬金两人扯大喉咙嘴齐喊道:

    "秦王驾到,跪者生!立者死!"

    把门的全属李元吉系统的亲兵,见殿外广场全是声势汹汹的战士,骇然大惊,不知所措。

    李元吉手下的十多名心腹将领,匆匆从殿门涌出来,包括宇文宝、金大椿、刁昂、谷驹、卫家青等在内,人人面如土色,独不见杨虚彦。

    薛万彻喝道:"齐王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被皇上下令处死,尔等若执迷不悟,不随我向秦王请罪投降,将诛家灭族。"

    宇文宝等听得元吉伏法,又见薛万彻投降李世民,谁敢坚持,纷纷弃械下跪。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杨虚彦趁此混乱时刻,从大门掠出,似要袭击李世民,众兵不敢发箭,怕误伤降军,错将纷举兵器护驾之际,杨虚彦腾翻而起,落往殿顶边沿,引得劲箭齐发,却纷纷射空,杨虚彦早一步闪往殿顶箭矢不及之处。

    寇仲、跋锋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卓立皇宫最高耸的太极宫殿顶西北角,一丝不漏地把握承庆殿那边情况的发展。寇、跋两人背负箭袋,刺日、射月两大名弓在手,把守太极宫的军队则全被调离。

    侯希白赞叹道:"少帅果然料事如神,杨小子力图逃往东宫去,那是他唯一生路,至不济可先遁人西内苑,再由西内苑入东宫。"

    寇仲凝望远方,道:"两位老前辈出手拦截,杨小子不敢恋战,以手上影子剑拨掉一排劲箭,改往我方遁来。嘻,我是否像个说书先生?"

    徐子陵朝他瞧去,寇仲虽以说笑的声调道来,可是双目冰寒,知他心怀旧恨,动了杀机。

    跋锋寒沉声道:"希望不会惊动东宫方面的人。"

    寇仲道:"所以我们重重布防,不让杨小子越过太极宫的中轴线,众兄弟更不准喧哗,只看旗号进退拦截。"

    徐子陵道:"我去啦!"

    一个翻腾,跃离瓦面-斜掠而下,奔往太极宫的后大门去。

    侯希白道:"我为子陵押阵。"语毕亦随之去了。

    寇仲弯弓搭箭,冷然道:"当杨小子进入箭程范围之时,将是他命丧的一刻。"

    跋锋寒亦搭箭上弦,微笑道:"不要小瞧老杨,他-影子剑客-四字是凭实力赚回来的。你的第一箭只是为他敲响丧钟,至于那一箭决定他生死,就要看他的能耐。"

    话犹未已,杨虚彦从太极宫西墙外的御园窜出,后方徐子陵和侯希白衔尾穷追,追得他跃上院墙。

    寇仲心神晋入井中月的至境,一箭射去,恰是杨虚彦点墙跃起的一刻。杨虚彦厉叱一声,影子剑闪电疾劈,命中寇仲螺旋而至的一箭。

    劲箭硬被磕飞,杨虚彦全身剧颤,升势难保,滚落墙头。

    "飕"!

    跋锋寒张满的弓倏地收缩,送出劲箭,疾取其咽喉,既准又辣,且是杨虚彦触地前的刹那。

    杨虚彦确是了得,左手转黑,扬指扫击,劲箭应手横飞。

    徐子陵此时从天而降,双手化作漫天掌影,铺天盖地的往他罩击而下。杨虚彦点地后剑往上冲,化作点点剑雨,迎击徐子陵全力以赴的凌厉杀着。

    劲气交击声爆竹般响起。

    徐子陵在空中不停抛高降下,然后一个倒翻回归墙头。

    杨虚彦晓得为保性命,必须避过寇仲、跋锋寒严免威胁他性命的劲敌。唯一方法是重返墙外,人急智生,不待降到地面,就那么反掌下扣,借反挥之力,凌空腾升,影子剑全面展开,护着上方,便耶么往阵脚未稳的徐子陵直攻上去,招招均为同归于尽的手法。

    倏地侯希白贴着墙头滑翔而下,趁杨虚彦穷于应付守墙玻的徐子陵的当儿,美人扇合拢的戳点他胸口。

    杨虚彦怒叱一声,影子剑脱手射出,直取徐子陵,然后两手转成邪恶的黑色,下按美人扇。

    侯希白一声长笑,美人扇由合拢变成张开,横扫杨虚彦双掌,道:"让希白送杨师兄一程如何?"

    "蓬"!

    杨虚彦闯墙避箭之举宣告完蛋,与侯希白分向相反上向错开。

    徐子陵笑道:"杨兄忘掉你的影子剑哩!"

    一掌下切,正中剑锋,影子剑立即陀螺般旋转,发出风车般的破风声,往凌空疾退的杨虚彦追去。

    弓弦声响,震荡善杨虚彦耳鼓,劲箭只左颈侧。

    杨虚彦使出压箱底本领,凭腰力往后挺仰,以毫厘之差避过劲箭,同时双脚一顿后再疾撑,然后踏中徐子陵回赠他的大礼。

    杨虚彦浑体剧颤,因不能全力应付徐子陵,立时受创,喷出漫天血涛,一个觔斗,往地面落下。

    若让他踏足实地,确有可能凭其绝世轻功,从太极宫南墙逃遁,进入横贯广场。

    忽然劲箭再幸,就在他触地前的一刻,透背而入,穿胸而出,带出蓬血雨。

    瞧着杨虚彦颓然倒地,殿顶上的跋锋寒抚弓笑道:"兄弟!论箭术还是我比你行。"

    寇仲收起刺日弓,卸下箭袋,从殿顶连续三个觔斗翻腾而下,落在杨虚彦身前,徐子陵等均留在原处。

    杨虚彦胸口血如泉涌,脸如死灰的抚胸坐地,出气多入气少。跋锋寒的一箭乃他全身功力所集,破掉杨虚彦的护体真气,震碎他五脏六腑、全身经脉,杨虚彦能撑至此刻,没有当场气绝,非常难得。

    杨虚彦勉力台头往他瞧来,神色出奇地平静,咯血道:"你羸啦!"

    寇仲但感对他的仇恨消失得无影无踪,苦笑道:"杨兄有否感到不公平?"

    杨虚彦摇首道:"胜者为王,有甚么好说的!"

    接着双目亮起来,嘴角曳出一丝苦涩凄沧的笑容,道:"天下本应是我的天下,我看善它溜掉,又力图把它夺回来;可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今趟我败得莫明其妙,也心服口服,换过另一种时势,我们或者是兄弟而不是敌人。"

    寇仲晓得他回光返照,随时断气,忙蹲下问道:"杨兄有甚么遗愿,小弟定必尽力为你完成。"

    杨虚彦眼神转淡,辛苦的道:"告诉淑妮,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人,我对她不起。"

    寇仲不嫌血污的把他搂着,道:"放心吧!我不但会如实转告,还会助她离开李渊。"

    杨虚彦双目闭上,道:"谢谢!"

    就此气绝。

    寇仲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悲伤,一切是何苦来由?人与人间的仇恨斗争何时方休?看着这暝目而逝、曾名慑一时的年轻高手,心中百感交集!

    跋锋寒、侯希白、徐子陵来到他旁,瞧着扬虚彦死后安祥的脸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寇仲将杨虚彦缓缓放倒,叹道:"他正因抛不开以前的包袱,落得如此收场,否则以他的人才武功,天下还不是任他快意逍遥。"

    跋锋寒提醒道:"时间无多,还有玄武门之战,收拾李建成后,我们可到福聚楼吃午鳝。"

    李世民此时率众赶至,寇仲领先往他迎去,道:"好好安葬他,老杨始终是个了不起的敌人,只是运气没我们那么好吧!"

    李世民吩咐左右,自有人妥善处理杨虚彦的遗体。

    寇仲一把搭着李世民肩头,颓然道:"我有点吃不消。真奇怪,反而在战场上我没有现今的感觉。"

    李世民点头道:"我明白!"

    寇仲讶道:"你明白甚么?"

    李世民道:"迟些告诉你,现在我们必须立即赶返掖庭宫,准备玄武门的事。"

    寇仲道:"我有个要求。"

    李世民道:"是否要我放过可达志?"

    寇仲道:"我不但要求你放过可达志,还希望把伤亡减至最低,若你皇兄肯认输投降,我们把他流放边塞了事,我老啦,心儿都软了。"

    李世民松一口气道:"难得你老兄有此心意,我当然要全力做到。此事交由我安排,希望你复原后,能硬起心肠应付塞外联军。"

    后面的跋锋寒笑道:"照我认识的寇仲,秦王实不必为他担心。"

    寇仲哈哈一笑,放开李世民,昂首阔步而行,后随者均生出奇异感觉,就是天下间再没有能难倒寇仲的事。

第九十一章 真正的大妖怪

    寇仲、李世民并肩步出掖庭宫北门,朝玄武门方向走去,随行者有王玄恕、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三十名飞云卫、三十名玄甲精兵。

    玄武门北门敞开,禁卫军如常站岗把守,没有丝毫异样。

    寇仲仍在思索杨虚彦死前的肺腑之吉,事实上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欲望的妖魔,一个不好给它控制,成其奴隶,像杨虚彦般至死方休。他寇仲何尝不是有过平霸天下的心魔,幸好终从造欲望的泥淖脱身,不致令中上陷进无休止的战火内。

    当他想到在大草原纵情驰骋!凝视广阔无垠的地平及其以外无所知的境界,他更感觉到接近自己,接近生命的中心。自决定助令世民统一天下后,他心灵的地平无限地开阔,而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

    玄武门守卫肃立致敬,深长的门道,代表通往未来的捷径。

    把门的将颌是常何副于之的敬君,趋前沉声道:"禀告秦王,少帅,盾牌置于门道内,臣将死守入口。"

    从寇仲和李世民的角度瞧进去,三重门道静悄无人,两边城墙如常有禁军站岗,东西两堡和六座哨楼矗立两旁,气象肃穆。

    李世民点头道:"敬卿小心,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敬君弘恭敬道:"末将明白,愿为秦王、少帅效死命。"

    寇仲清楚感受到"秦王、少帅"的效应,他和李渊的结盟之所以受全城军民欢迎,皆因他已成大唐国最可怕可畏的敌人,其威胁尤在塞外联军之上。现在他舍弃一切,把帝座拱手让子李世民,而李世民又一向被唐室上下视为英主,加上知李渊阻力尽去,自是上下一心,拥戴他和李世民。即使没有龙符,敬君弘仍会欣然随常何投诚他们的一方。

    众门卫齐齐致敬。

    敬君弘发出命令,排列在门道内两旁的持后禁军近百人全体移前,现出后面挨墙的数十面大型钢盾。

    李世民打出行动的手势,与寇仲并肩步入门道,飞云卫、玄甲精兵流水从两旁急步奔入,取得钢盾后朝前冲去。

    王玄恕大喝道:"列阵!"

    战士们抢出深长达五丈的门道,在外面阔逾十二丈的通道布防,分作三排,前排坐地、第二排蹲立、后排站起,各举盾牌,形成可柢御箭矢强攻的盾牌阵,最后一排盾牌斜举,状如铁桶,密不透风。

    同一时间以百计的长林军从第二重门道杀出,前矢如飞蝗般射来,"叮叮咚咚",尽被钢盾挡飞。

    马蹄声轰天而起,从东宫北门传来,显示李建成正如常何早先密函所透露的,须长林军从东宫杀至,断他们后路。

    掖庭宫方面足音雷动,由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助阵,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卒须指挥的三千精锐,从掖庭宫赶来迎击李建成的部队。

    寇仲和李世民更晓得李孝恭会于此时率领程莫的五千禁卫军,从横贯广场进入东宫,断去建成后路,令建成不能于失利时退守东宫。而以李靖为主、秦叔宝和程咬金为副的二千玄甲精兵,则从延嘉宫开出,令可达志在玄武门的五百长林军前后受敌,进退无路。

    不待李世民吩咐,敬君弘的人全体退入门道内,结阵把守,让寇仲和李世民没有后顾之忧。

    寇仲向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道:"有劳两位留在大门为敬副统颌押阵。"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你眼望我眼,皆因他们的职责是不离李世民左右,拚死维护李世民的安全。

    李世民微笑道:"有少帅在此,你们还须担心本王安全吗?何况本王有自保之力,还不遵从少帅之令,否则大门有失,我们休想有一人能活命。"

    话犹未已,玄武门外杀声震天,长林军开始以快骑矛箭,硬攻第一重门道。众人可以想像李建成此时的狼狈,如非常何投向他们,敬君弘的人当是配合而非阻截,任长林军长驱直入,与可达志的人前后夹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己心忙领命而行。

    李世民与寇仲对视一笑,道:"可达志该识相吧?"

    寇仲从容瞧去,王玄恕指挥的盾牌阵没有还过一箭,而敌人的箭根本不能损伤己方分毫,此时箭势衰竭-无复先前的凌厉,可达志只余近身强攻一途。墙头、哨楼和东西堡垒禁军涌出,人人手持弩弓,却按弓不动,李世民所谓"可达志该识相"便是指此,因他们居高临下,可轻易射杀任何对手。

    寇仲不理后方激烈的攻防战-大喝过去道:"达志还不收手?"

    可达志的声音响起道:"住手!"

    "叮咚"不绝的箭触铁盾声倏地停止,这边静下来,尤显得玄武门外的吵闹。

    寇仲轻拍李世民肩头,接着往前一个翻腾,越过铁盾阵,面对神色慌惶的敌人。

    可达志排众而出,刀子仍留在鞘内,哑然苦笑道:"我可达志从未试过陷身如此四面受敌的窘局,少帅确有出神人化的谋略,达志服啦!"

    李世民腾身而起,落在城头处,常何现身他旁,高呼道:"秦王万岁!"

    墙堡和哨楼众军齐声呐喊,重呼一喔。接着是断去可达志后路的玄甲精兵的呼应,声音直冲云霄,虽仍称李世民为秦王,但此时不啻已视之为大唐天子,否则何来"万岁"。

    "秦王万岁!"

    第三轮呐喊是从外墙传至,显示李世民和寇仲控制全局。

    寇仲微笑瞧善可达志,道:"非是你达志作战不力之罪,只是建成无能,不得人心。

    哈!我和你一场兄弟,由始到终仍是兄弟。今趟不用你投降,只要你一句说话,我们可并肩到福几楼喝酒聊天。你的人当然大摇大摆的离开。太子的人只要愿意改向秦王效忠,秦王既往不究。"

    可达志报以苦笑,接着别转雄躯,先扫视己方将士,见人人脸色如土,喝道:"你们听到吗!"

    李建成方面的将领以冯立本军阶最高,闻言应道:"我们愿向秦王投降,任凭秦王发落。"然后喝令道:"弃械投降!"率先抛掉兵器,领头下跪,不片刻建成方全体兵将,全体弃械下跪,只余三百突厥战士,静候可达志的命令。

    可达志以突厥话从容道:"我们可保留兵器弓矢,却必须退出这场战争。"

    转向寇仲道:"我们该到那里去休息,请少帅赐示?"

    寇仲欣然道:"李靖将军会为达志妥善安排。我和秦王先处理好建成,再回来找你去喝酒,哈!上天真的待我们两兄弟不薄。"

    寇仲、李世民、常何并肩立在外墙头,整个形势呈现眼下。

    麻常的三千精锐,队形整齐的移师至玄武门外,布成阵势,追得李建成那近三千人的长林军不得不撤往玄武门右侧,列阵以迎。玄武门外伏尸处处,可见攻打玄武门,令建成方面损失惨重,徒劳无功。

    李孝恭接收东宫的军队仍未见踪影,不过该可在任何时刻出现。

    寇仲大喝过去道:"奉秦王之命,肯投降者免死。"

    李建成策马而出,双目喷善急怒交集的火焰,狂喝道:"常何你竟敢出卖我,枉我一手把你提拔,你还算是人吗?"

    常何昂然应道:"太子心存不轨,却来怪我不是。常何只知大义所在,其他一切无暇顾及。太子若肯投降,秦王可念在兄弟情份上,免你死罪。"

    千军万马对峙于玄武门外,却是鸦雀无声,只余两人的对答,震响门外。

    李建成厉声道:"要我投降?你们已经中毒,是外强中干,将士们!上!胜利必属我们。"

    寇仲和李世民听得你眼望我眼时,李建成一声发喊,状如疯汉般领头往麻常指挥的兵阵冲去。

    长林军力面却没有一个人肯随他送死。人人勒马原地,只剩李建成单人孤骑冲击少帅、宋家联军的兵阵。而教人可怜的是李建成竟似茫不知没有人跟随般,还不住高喊着"上!

    上!上!"

    寇仲和李世民心叫不妙,麻常狂喝道:"发箭!"

    寇仲偕李世民抵达御书房外,李神通和封德彝迎上来,前者道:"皇上苏醒后,坚持要到御书房,我们不敢阻拦。"

    寇仲皱眉道:"他清楚发生过甚么事吗?"

    封德彝答道:"秀宁公主向皇上解释清楚,皇上只听不语。"

    李世民道:"秀宁呢?"

    李神通道:"仍在御书房里,陪伴皇上。"

    寇仲拦着要进御书房的李世民,坚决道:"最好让我一个人人去见他。"

    李世民发呆片刻,终点头同意。

    李神通向寇仲道:"少帅随我来。"

    两人进人守卫重重的御书房,直抵御书房门外,李神通隔着紧闭的门道:"禀告白三上,少帅求见。"

    会后,房门张开,露出李秀宁疲倦的玉容,迎上寇仲的目光,秀眸射出令寇仲心颤的复杂神色,柔声道:"少帅请进。"

    寇仲与李秀宁擦肩而过,李秀宁在外轻轻的为他关上房门,只剩下寇仲和坐于龙桌后的大唐皇帝李渊。

    李渊的神识仍未完全回复过来,脸色苍白,在书在广阔的空间映照下,不单更显其孤独凄凉,更令他像忽然衰老许多年。

    他默默瞧善寇仲接近,沉声问道:"建成?"

    寇仲颓然道:"我们本意留他一命,可是他执迷不悟,于玄武门外被乱箭射杀。"

    李渊龙躯一颤,仰首望往屋梁,双目泪花滚动,倏地长身而起,负手移到后窗,背善寇仲道:"李渊尚未谢过少帅救命之恩。"

    寇仲行到龙桌前止步,叹道:"皇上不用放在心上。"

    李渊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你们如何整顿残局。"

    寇仲恭敬的道:"现在文武百官齐集太极殿外,等待举行结盟大典,若皇上愿借此机会,向群臣公布继承人选,寇仲可代表少帅军、宋家军和江淮军宣誓向大唐效忠,如此大唐统一天下之大业,十成八九,请皇上定夺。"

    李渊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精光大盛,冷然道:"少帅功业得来不易,竟肯轻易放弃?"

    寇仲夷然道:"若我寇仲有一字谎言,教我永不超生。皇上该比任何人更明白当皇帝的苦与乐,我寇仲弃皇座而不惜,是要弃苦得乐,此当由世民兄去担承,而我则是乐观其成。

    现时大唐仍处于成败未定的关键时刻,必须立即稳定军心,振奋士气,万众一心的迎击塞外联军,皇上明察。"

    李渊容色绶和下来,叹道:"少帅确是很好的说客。"

    寇仲苦笑道:"过去的已成过去,我们必须面对将来。长安全在世民兄的控制下,只待皇上向群臣宣示圣意。"

    李渊颓然道:"罢了!今次我大唐险为奸邪颠覆,朕且自身难保,凡此都要由我李渊负上最大责任,我再无颜坐在这个位置。少帅请着世民来见我,我会立即把皇位让出,在太极殿外宣示后,即退居安义宫,至于建成和元吉方面,就向众文武百官交待,他们勾结外人,意图破坏结盟,行刺少帅,伏诛于玄武门。"

    寇仲为给足他面子,连忙下跪道:"谢主隆恩,微臣寇仲尚有一个请求,万望皇上俯允。"

    李渊绕桌而前,把他扶起,苦笑道:"坦白说,我自晓得少帅亦是神医莫一心之后,对少帅不但非常佩服,且是真心欢喜少帅,难得你胜而不骄,建成和元古实是望尘莫及。有甚么请说。"

    寇仲尴尬的道:"董妃想独自往洛阳定居。"

    李渊微一错愕,幸好局立即准碓捕捉到寇仲说话背后的含意,嘴角逸出一丝苍凉的笑意,点头道:"如少帅所请,淑妮的性子,确不适合长居保宫之内。尹妃亦须与乃父一起离城,我以后再不愿见到她们。"

    寇仲踏出御书房,在外面等候的李世民、封德彝、李神通、李秀宁忙围拢过来。

    寇仲却道:"毕玄等人的忽然离开,令我生出不祥的预感。"

    四人摸不看头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的是跟与李渊见面风马牛毫不相关的事。

    李世民点头道:"确令人生疑。"

    寇仲道:"我们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假设是塞外联军已潜近关中,所以毕玄接报后立即离开,因为成败再非决定于城内而是在城外。对敌人来说,我们是意乱意对他们有利。以毕玄的身份地位,也不宜直接介入政治的斗争中。更何况毕玄以为我们必败无疑,根本不用劳他大驾出手。"

    李神通点头道:"少帅之言甚是,突厥人一向来去如风,攻人之不备,怎肯错过趁乱一举攻破长安千载一时的良机。"

    封德彝额手称庆道:"幸好我们现在雨过天青,长安没有丝毫动摇,皇上究竟有甚么指示?"

    他最后一句说出众人的心声。

    李秀宁微嗔道:"寇仲!"

    笑意从寇仲嘴角扩展,忽然一把执起李世民双手,哈哈笑道:"趁世民兄这对手尚未变成龙手,先握个够本。

    李神通和封德彝喜出望外,要知若让李渊仍居帝位,虽说权势大幅转入李世民之手,可是他终是名义上的大唐天子,背叛他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李世民当上皇帝则完全是另一码子的事。

    李世民一呆道:"勿要夸大。"

    寇仲笑道:"世民兄清楚我的性格,不过今趟却捉错用神。你父皇要立即见你,当知我没半字虚言。结盟大典将变成传位大典,也是我寇仲宣誓效忠李世民兄的大典,哈!"

    李世民反平静下来-道:"我们该如何应付颉利的大军。"

    一个反应尽显李世民的优点,不但没有被喜讯冲昏做袋,且掌握到寇仲提及塞外联军的背后深意。因为决定权己来到他李世身上,须他把握时机,作出决定。

    寇仲道:"既蒙新皇信任和恩准,此事立即由微臣去办,以飞鸽传圭白送出信息,保证九天之内,大唐国来自各方的精锐勤王部队,将于关中平原、长安之北、大江之南集结,向人侵的外族显示我中土军民的勇气、精神和团结。"

    说罢放开李世民双手。

    李世民笑道:"我仍是那两句话,寇仲说的,就是我李世民的话。"说毕晋见李渊去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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