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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六章大决战(七)

    自开战以来,噶尔?钦陵的神情大体上都是从容的时候居多,可实际上内心里并不似表面上那般轻松,倒不是在担心眼前这场战事,而是在忧虑着李显的主力何时会出现——在噶尔?钦陵想来,李显所部尽管已是识破了己方的暗度陈仓之策,可待其反应过来之际,却已是鞭长莫及了,五百里地之遥可不是想赶到便能赶到的,别的噶尔?钦陵不敢保证,可两rì前李显的主力尚在青葱原却是确凿无疑之事,两rì里便是昼夜不停地急行军,也难以赶到战场,即便是到了,也几无战力可言,按常理来说,这一路唐军应该不足为虑,至少在歼灭安西唐军之前,似乎无须担忧李显所部的参战,可不知为何,噶尔?钦陵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怕没那么简单,再者,那支突然杀出的唐军小部队也令其颇费思量的。

    正因为有着种种的顾虑在,噶尔?钦陵才会迟迟不将中、前两军投入战场之中,只因他同样也需要机动力量在手,以应对可能之变化,至少在没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噶尔?钦陵是极不愿出尽全力的,可话又说回来了,战机同样也贻误不得,一旦对面的唐军痛下狠心地来个壮士断腕,撤走主力的话,未能尽全功倒是小事,倘若己方攻其大营不下,而河西军再杀将而来的话,腹背受敌的窘迫可不是噶尔?钦陵愿意面对的境地。

    “此事……,那好,就这么定了,传令:前军出击,围歼唐贼左翼!”

    噶尔?钦陵心有顾虑之下,原本想说“此事再看看也罢”,可一见其子满脸的期盼之情,心却有软了,只略一犹豫,便即同意了噶尔?引弓的建言。

    “呜,呜呜,呜呜……”

    噶尔?钦陵的将令一下,自有侍卫在侧的亲卫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原本静静列阵的前军立马便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如滔天巨浪般向战场的左翼狂冲了去,速度奇快无比,摆明了便是要尽速击溃唐军之左翼兵团。

    “该死!”

    一见吐蕃前军出击得如此之凶悍,摆明了便是要用足兵力多的优势强吃安西唐军,李谨行脸皮立马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恼火异常地骂了一嗓子,奈何骂归骂,决断却还是得赶紧下,只是这决断却又不是那么好下的。

    摆在李谨行面前的可选项其实并不少——他可以坐视左翼军覆灭,乘机率主力后撤大营,据营而守,以待李显所部援军的到来,可如此一来,左右两翼的部队怕是全都要葬送在此,能逃将出来的十不存一;他也可以分兵去救左翼,只要己方中军尚未出动,便可继续与吐蕃军再多僵持上一阵;他还可以不理会左右两翼的危机,率主力直扑敌军中军,来上个擒贼先擒王;当然了,还有个绝对死路一条的选择,那便是啥决断都不下。

    选择的余地看似极大,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值此危机时分,无论李谨行如何选,都有着难以克服的困难——放弃两翼而逃从来都不是李谨行的行事风格,再说了,就算主力能勉强逃回大营,没了近一半的部队,这大营又能守得住多久,向昆仑山方向败退?没有粮秣辎重,这茫茫戈壁滩又怎能穿越得过去,救左翼?不过是挖肉补疮罢了,治标不治本,毕竟吐蕃中军处可还有着三万五千的jīng锐骑兵在,光凭着己方中军这五千骑兵很难压得住阵脚,敌军大可再抽调万余骑兵去冲击左右两翼,到那时,唐军还哪有甚兵力可调动的,至于直扑敌军中军么,看似可行,可一旦攻敌不下,已全面投入战场的唐军便是想撤都没了可能,一败便是全军覆没之下场,这个险李谨行实在是有些不太敢去冒的。

    “传令:前军步军增援左翼,务必顶住贼军,骑军随中军出击,一举攻破敌中军!”

    面对着这等捉襟见肘的窘境,李谨行实在是头疼得紧,奈何头疼归头疼,战机却是贻误不得,眼瞅着吐蕃前军已将将冲到中线附近,李谨行自是不敢再多耽搁,狠狠心,一咬牙关,几乎是挤一般地从牙缝嘶吼出了出击之令。

    “咚咚咚……”

    总攻的号令一下,十数面战鼓暴然而响,巨大的轰鸣声中,安西唐军的中、前两军嘶吼着战号向前压出,决定此战胜负的关键时候到了!

    “跟我来,突击,突击!”

    骰子已然掷出,赌注也已押上,至于胜负如何,李谨行已是不再去考虑了,待得前军步军向左翼开拔之后,李谨行大吼了一声,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直指对面的黑sè大髦,率中军五千jīng锐开始了冲锋,瞬息之间便已赶上了先行出发的前军黄西重所部,两军娴熟无比地于行进间合并成一股巨大的洪流,万马奔腾如飞中,气势如虹如涛!

    “唐贼已动,我军必胜无疑!”

    一见到唐军发起了总攻,不待自家父亲开口,噶尔?引弓已是激动万分地嘶吼了一嗓子。

    “须驼隆、迷底密赞、纳赫仁坚吉!”

    战机已然出现,噶尔?钦陵自是不敢稍有犹豫,顾不得去安抚激动不已的长子,面sè肃然地连连点名道。

    “末将在!”

    噶尔?钦陵话音刚落,三员大将便已从旁闪了出来,齐声应了诺。

    “本相令尔等各率本部兵马出击,务必缠住唐贼,不得有误!”

    噶尔?钦陵甚是豪气地一挥手,高声下了出击之令。

    “诺!”

    须驼隆等人皆是万夫长,个个都是好狠斗勇之辈,先前见袍泽们打得火热,早就手痒无比了,此时一听噶尔?钦陵如此说法,自是人人兴奋不已,尽皆扯着嗓子轰然应命,躬身行过了礼,各归本部,须臾,但听一阵响似一阵的号角声凄厉地爆响着,三万吐蕃jīng锐骑兵咆哮着冲出了中军,高速向正急冲而来的安西铁骑迎击了过去……

    天峻山后山的草料场处,冲天的大火早已被扑灭,只是浓烟却依旧未曾散尽,刺鼻的焦味与浓浓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直刺激得人想反胃,再加上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这简直就是人间之地狱,奉命留守的万夫长旺次密茹虽也算是百战之将,可对此情形也实在是有些子忍受不下去了,指派一部手下去打扫战场之后,便即逃难般地离开了现场,转回自家大帐休息去了,至于天峻山前的恶战,他却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在他想来,己方十三万余的大军出击,没理由拿三万唐军不下,再说了,有噶尔?钦陵这根顶梁柱在,实在也轮不到他去担忧的,故此,这才一进大帐,便即一头倒在行军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报,大将军,五里外发现唐贼骑军大部,正在向我部杀来,请大将军明示!”

    旺次密茹显然是放松得过早了些,这才睡没多会,便被一名匆匆赶来的哨探给吵醒了,还没等其发脾气,就听那名哨探焦躁无比地吼出了个惊人的消息。

    “啊……”

    身为万夫长,旺次密茹算是军中的绝对高层,自是清楚李显所部的河西军正在向天峻山方向赶来,可却万万没想到河西军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这一惊之下,当真非同小可,目瞪口呆地发着傻,半晌都没个反应。

    “大将军,唐贼将至,请大将军明示!”

    那名哨探见旺次密茹如痴似呆般地愣在了当场,忧心之余,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再次出言提醒道。

    “快,全军集合,备战,备战!”

    被哨探这么一提点,旺次密茹总算是醒过了神来,粗壮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边大步冲出帐篷,一边高声嘶吼着,慌乱间却忘了该将李显杀到的消息第一时间禀报到噶尔?钦陵处。

    “呜,呜呜,呜呜……”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乍然响起中,大战后正悠闲地休整着的吐蕃大军登时便乱成了一团,彼此推搡着向营前的空地冲了去,口令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好一阵子的混乱之后,总算是勉强整顿出了个算不得严谨的防御阵型,而此时,远方的烟尘滚滚中,一面火红的战旗已是隐约可见,河西唐军到了!

    “加速,冲垮他们!”

    李显此时并不清楚李谨行所部的境遇如何,也不知晓这处草料场究竟发生过何事,可直觉却告诉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击溃这支拦路的吐蕃大军,若不然,只怕会有甚不妙的事情发生,至于理由么,就两字——没有,完全是一种直觉,再说了,己方大军已然杀到了此处,战事已是无法避免,既如此,自该是速战速决为上,故此,尽管已经瞅见了那支吐蕃大军拦于道上,可李显也没有停下来整军的打算,而是暴吼了一声,一个打马加速,率部全力向敌阵狂冲了过去。

    “弓弩手,准备!”

    一见唐军加速杀来,气势惊人已极,旺次密茹压根儿就不敢率部上前迎战,嘶吼着下令阵前的三排弓弩手张弓搭箭,试图依靠弓弩之力来压住己方的阵脚,应对倒也不能说不正确,可究竟是否能如愿,那就只有上天才能给出个预判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大决战(八)

    “无胆鼠辈!”

    以李显之能,自是一眼便看穿了对面那员大将如此布阵的用心之所在,可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一伸手,从得胜钩上取下了青龙偃月刀,随意地一挽,抖出一朵刀花,而胯下的照夜狮子马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向前狂奔不已。

    “放箭,快放箭!”

    眼瞅着唐军不单没减速,反倒冲势更快了几分,饶是旺次密茹也算是战阵老手了,心底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慌,不管不顾地便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而此时急速冲将过来的唐军其实离吐蕃军阵还有着八十步左右的距离,并不完全在吐蕃弓弩手们的有效shè程之内。

    “嗖,嗖,嗖……”

    主将既然已下了令,一众吐蕃弓箭手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哪怕有不少人明知此时并非开弓的最佳时机,却也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纷纷松开了握弦的手,但听一阵响似一阵的锐啸声中,数千支羽箭腾空而起,密如雨织般地划破天际,如蝗般罩向了唐军先锋骑军。

    “铛铛铛……”

    身为全军的箭头,李显自然是受到了最为隆重的照顾,这漫天的箭雨中少说也有十分之一是冲着李显去的,密集程度实在是惊人至极,以致于不少羽箭在空中便相互撞在一起,虽说此际不过堪堪在吐蕃军弓弩的有效shè程内,可箭矢的威力还是不小,若是换了员大将,面对着如此密集的箭雨,要想幸免,只怕比登天还难,可对于李显来说,这等程度的箭雨压根儿就算不得甚大事,但见李显一声长啸,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猛地一抡,舞出一大片的刀花,内力迸发之下,刀芒闪耀得如同艳阳一般,一阵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密集爆响声中,无数激shè而来的羽箭全都被震得四下乱飞了开去,竟无一支羽箭能shè穿李显的绝对防御圈。

    李显那神勇无比的表现一出,登时便令吐蕃军将士们全都看傻了眼,全都傻愣在了当场,就连旺次密茹这个主将都满脸子惊疑状地瞪圆了眼,死活不敢相信天底下竟会有如此神勇之人,一时间竟忘了要继续指挥作战。

    “骑军出击,快出击!”

    唐军可不管吐蕃军是怎生想的,只是一味地向前狂冲不止,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到了离吐蕃军阵不过四十步的距离上,隆隆爆响的马蹄声狂震着大地,走了神的旺次密茹总算是及时回过了神来,只是心依旧慌得很,再次下达了一条错上加错的命令,竟不顾己方冲刺距离不够的困境,慌慌张张地率领着九千余骑兵便冲出了军阵,妄图拼死拦住唐军的凶悍攻势。

    “好大一个蠢货!”

    骑军在平原之地攻打阵型严整的步兵,其实并不见得一准能占到多大的便宜,尤其是在彼此军力相当的情况下,骑军不付出相当的代价的话,也很难取得最后的胜利,李显原本都已做好了陷阵的准备,可却万万没想到那员吐蕃大将居然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不由地便乐了,笑骂了一声之后,也没多废话,一踢马腹,略一调整方向,持刀便冲着旺次密茹杀将过去。

    “一起上,杀了他!”

    一见李显向自个儿杀了过来,旺次密茹原本就虚的心登时便更虚了几分,哪敢亲自上前迎战,嘶吼着喝令身边跟着的六名千户长上前拦截李显。

    “杀!”

    “看枪!”

    “死罢!”

    ……

    六名千户长都算得上吐蕃军中的悍将,不过么,在亲眼目睹了李显的神勇之后,心里头都不免怯意暗生,自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与李显交手,奈何主将有令,自不敢不从,只能是硬着头皮地打马加速,冲上了前去,左右一分,嘶吼着同时全力刺出了手中的长马槊,但见六把马槊左右交叉,瞬间便封死了李显闪躲的空间,配合得可谓是妙到毫巅。

    “嘿!”

    面对着六员吐蕃悍将的强悍攻势,李显并未有甚慌乱之意,只是闷哼了一声,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颤之下,数道雪亮的刀芒已是一闪而逝,而李显却并未停步,纵马只一冲,便已从六员敌将的包围圈中硬撞了出去。

    “噗、噗、噗……”

    李显都已离去了,可那六员吐蕃千户长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手中的长枪依旧挺着,而胯下的战马也依旧放蹄狂奔着,甚至连脸上的狰狞神sè都不曾稍改,似乎是呆住了一般,可很快,一阵闷响爆鸣中,六员吐蕃悍将手中的枪断,胯下的战马头断,至于六人则是身子拦腰而断,无数的鲜血四下狂溅之中,十二截尸身轰然倒地,其景当真骇人已极!

    “啊……”

    旺次密茹原本正在奇怪那六名千户长的诡异姿势,猛然间见六将的尸身轰然断裂,这才知道六将居然一个照面便被李显杀了个jīng光,心立马便彻底地虚了,哪还敢再去跟李显过招,这一见李显已恍若天神般地杀到了近前,登时便吓得怪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一拧马首,便向斜刺里逃了去,至于手下骑军的死活,他已是半点都顾不上了。

    他娘的,这厮既蠢又怕死,怎生当上的万夫长?这一见到旺次密茹居然不管不顾地丢下众军独自逃生,李显不由地便被气乐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摇了下头,但却没打算放过此人,这便用力一夹马腹,胯下的照夜狮子马吃疼之下,长嘶一声,如利箭般地便窜了出去,仅仅十数步内便追上了正埋头狂逃的旺次密茹。

    “哈!”

    李显的马快,手更快,一追到旺次密茹身后,立马松开握刀的右手,顺势一抄,便已抓住了旺次密茹战甲上的腰带,只一提,便已生生将旺次密茹提溜在了空中,用力一抖,巨大的震颤力下,可怜旺次密茹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便即两眼一翻白,竟就此昏厥了过去。

    溃败,彻彻底底的溃败,原本就战心不高的吐蕃官兵们一见自家主将怯弱地独自逃生而去,心气登时便已是落到了谷底,再一看自家那倒霉的主将连逃命都逃不利索,居然被人从背后给生擒了去,自是再无一丝的战意可言,被汹涌而来的唐军一冲,瞬间便成了一盘的散沙,至于后头的步军么,一见己方骑军一个照面便已惨败而散,自是更没了作战的勇气,全都调头拔腿便逃,这战事方才开打呢,便已宣告了结束,唐军完胜!

    “啊……”

    一将旺次密茹生擒到手,李显不用看也知道这支吐蕃军已是彻底玩完了,也就懒得再去厮杀,只是单手持刀,将十数名挡道的吐蕃骑军斩落马下,纵马便冲出了战场,任由高偘、林成斌等大将去zì yóu发挥,他自己却提溜着旺次密茹来到了战场的外缘,随手一抖,将昏迷中的旺次密茹摔在了地上,吃疼不已的旺次密茹立马便转醒了过来,疼呼着跳将起来,刚要有所动作,李显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只一摆,雪亮的刀锋已是搁在了其脖子上。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被刀锋一逼,旺次密茹立马便想起了那六名被李显一刀分了尸的手下,心登时便慌了,腿脚一软,再次坐倒在地,脸sè煞白地用不太纯熟的汉语高呼了起来。

    “尔既认得出孤便好,说罢,先前的大火是怎么回事?钦陵老儿如今何在?说!”

    一见旺次密茹认出了自己的来历,李显不由地便是微微一愣,可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些年来,他可是没少与吐蕃军恶斗,被人认出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自是懒得去追问旺次密茹认出自己的原因何在,而是直截了当地追问起了军情。

    “殿下饶命,小的愿降,小的愿降了。”

    旺次密茹正自惊慌不已中,只顾着一味求饶,却并未回答李显的问题。

    “说出实情,孤便饶尔一死,说!”

    似旺次密茹这等蠢货要来何用,李显自不想将其拢进麾下,也懒得跟其多费唇舌,手一抖,已将架在旺次密茹脖颈间的刀锋收了回来,冷着脸喝问了一句道。

    “多谢殿下恩典,小的这就说,这就说……”

    旺次密茹就一贪生怕死之辈,一听自家xìng命得保,心眼可就活泛了起来,为了讨好李显,话一说可就多了去了,竹筒倒豆子般地将前因后果尽皆说了出来,甚至连噶尔?钦陵与其子所议定的战略细节都详详细细地倒了个底朝天。

    张琛竟然已经战死了?李显表面上是静静地听着旺次密茹的解说,可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般地难受着——算上张琛,李显嫡系中的嫡系河湟军已是连着折损了两员重将,整支队伍已算是伤筋动骨了,说不心疼,那绝对是骗人的话,只是李显于伤感中也感到了一丝的庆幸,若非张琛所部拼死一击,此刻与噶尔?钦陵死战的便不会是安西唐军,而该是李显所部了的,当然了,纵使噶尔?钦陵尽起全军主力来攻,李显却也并不畏惧,大不了骑军后撤,与步军合兵一道,自也不愁打不赢鱼龙混杂的吐蕃大军,不过么,要想全歼吐蕃军主力怕就有些难度了,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是张琛的死为唐军创造出了歼敌的良机,前提条件是李显所部能及时赶到天峻山前的战场……

第五百五十八章大决战(九)

    更新时间:2012-12-18

    “杀,杀,杀……”

    李谨行乃大唐军中有数的勇将,就武艺而论,满大唐武将中,除了李显、薛仁贵二人能压其一头之外,再无敌手,这一发起狠来,自是勇不可挡,一马当先地杀进了乱军丛中,口中嘶吼连连,手中一杆长马槊运转如飞,左挑右刺之下,挡者纷纷落马,手下并无一合之敌,可谓是威风八面,只一个急冲便已狠狠地嵌进了吐蕃军阵之中,奈何这拨吐蕃军尽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个个悍不惧死,前赴后继地缠着李谨行死战,加之兵力又多,杀不胜杀之下,李谨行前进的速度已是越来越慢,渐渐有被遏制住的趋势。

    “父亲,唐贼无能为矣,孩儿请命前去劫营!”

    这一见到唐军的突击势头已渐消缓,噶尔?引弓紧绷着的心也算是安稳了下来,满脸子激动之sè地望着其父,有些子迫不及待地出言请战道。

    “嗯,好,为父给尔三千兵马,务必将唐贼大营拿下!”

    噶尔?钦陵的战略眼光自然是比其子要强得多,又怎会看不出唐军虽勇,却已是极难冲破己方大军的阻截,而今中路战场的僵持之局已成,而唐军的左右两翼则处于极端的被动之中,即便不去劫营,也足以稳胜这一仗,当然了,若是能劫营得手,自可大乱唐军之战心,加快胜利之进程,噶尔?钦陵自然不会反对其子的提议,这便欣慰地望了其子一眼,甚是豪气地一挥手,爽快地应允了下来。

    “父亲,无须三千人马,有一千足矣,此处唐贼凶悍,父亲还请多留下战力,以备不时之需方好。”

    噶尔?引弓已被眼前的恶战激励得战意盎然至极,豪气大发之下,有心一逞威风,这便慷慨激昂地进言道。

    “也罢,那就带两千骑去,吾儿且自小心!”

    噶尔?钦陵略一思忖,也觉得其子所言有理,再一想唐军主力已尽在此处,大营那头就算有兵,也绝不会多到哪去,有一千骑兵前去,亦不会有甚大碍可言,可处于保险之故,他还是多给了一千骑兵。

    “诺,孩儿去也!”

    在噶尔?引弓看来,多一千骑兵也无甚不可之说,自也就不再多啰嗦,这便紧赶着躬身应了诺,点齐了两千骑兵,如飞般地冲了起来,绕着混战一片的战场外缘,高速向两里外的唐军大营急冲了去……

    “儿郎们,突击,突击!”

    一番惨烈无比的激战下来,李谨行不清楚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的吐蕃勇士,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中了几枪几刀,只知晓全身上下无处不疼,手中那把jīng钢打制的长马槊早已被鲜血浸润得湿滑难握,可斗志却依旧汹汹地狂烧着,对胜利的极度渴望驱策着他忘我地厮杀着,率领着还能紧跟在身后的三千近卫拼死向噶尔?钦陵所在的那杆黑sè大髦杀去,奈何在吐蕃骑兵的疯狂堵截下,前进的脚步已是慢到了极点。

    “大将军,快看,大营起火了!”

    就在李谨行杀到yù狂之际,紧跟其后的一名亲卫突然高声嘶吼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惶恐之意。

    “什么?”

    李谨行奋力一枪,将一名冲上前来的吐蕃骑兵挑落了马下,顺势扭头一看,入眼便见大营方向黑烟滚滚而起,看方位,无疑正是自家大营所在地,很显然,大营出事了!

    完了,输定了!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李谨行心瞬间便沉到了谷底,原本高昂的斗志也就此丧失了大半,只因他很清楚这场大战己方已是输定了,再无一丝翻盘的机会,除非能有奇迹出现,否则的话,安西唐军已是逃不过全军覆没之下场。

    “呜,呜呜,呜呜……”

    不止是李谨行看到了大营方向的滚滚黑烟,不少正在激战中的唐军将士也发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于是乎,恐惧与慌乱立马便像瘟疫一般在大唐将士们的心里头蔓延了开去,原本尚勉强算是势均力敌的均衡瞬间便已被打破,唐军惨败之局已露出了端倪,可就在这等危机时刻,一阵嘹亮的号角突然在战场外侧的东南方向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阵冲天的烟尘中,马蹄声急,呐喊声暴起中,一支大军正高速向战场冲来,火红的战旗迎风飘扬中,杀气如涛!

    “援军来了!援军来啦!”

    “是殿下,殿下已到,弟兄们,杀啊!”

    “杀贼,杀贼,活捉钦陵老贼!”

    ……

    一见到那战旗上的字样,原本士气已是极度萎靡的唐军将士们全都兴奋了起来,人人嘶吼着向前狂冲不止,一时间竟杀得原本牢牢占据了上风的吐蕃军阵脚大乱。

    “儿郎们,殿下已到,休要让钦陵小儿溜了,跟我来,冲,冲,冲啊!”

    一见到李显已赶到战场,不止是将士们激动万分,李谨行这个主将更是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疯狂地嘶吼了一声,手一抖,将手中jīng钢打制的长马槊重重地投掷了出去,将一名冲上前来的吐蕃百户长整个人刺个透心凉,余势不减之下,竟将尸身撞得倒飞不已,直撞得后续杀来的吐蕃骑兵们跌倒了一地,其状着实惊人至极!

    “是他!该死,他怎么来了?”

    河西军杀来的动静如此之大,噶尔?钦陵自不可能瞧不见,只是瞧见归瞧见了,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显是如何能在此时赶到战场的——其实说穿了也不奇怪,因着张琛的报jǐng,李显出击的时间比噶尔?钦陵预测的要早了一rì,自然也就能及时赶到,就这么一rì之差,便成了吐蕃军的催命符。

    “举刀!”

    李显心挂着安西唐军的安危,冲刺的速度自是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冲到了离刚匆忙调转过阵型的吐蕃中军不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一见到噶尔?钦陵正策马端坐在黑sè大髦之下,嘴角一弯,不自觉地便露出了丝狞笑,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摆,运足了中气,断喝了一嗓子。

    “唰!”

    李显命令一下,一万八千余河西铁骑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横刀,如林般的刀锋在夕阳下闪耀成一片光的海洋。

    “儿郎们,我大蕃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为了家园,为了赞普,为了子孙后代,拿出血xìng来,战,战,战!”

    噶尔?钦陵毕竟是当今有数的名将,虽被李显所部大军的突然出现震慑了一下,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及时将中军剩余的四千骑兵调整到位,单人独骑屹立在骑阵前,一样手中的长马槊,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声。

    “战!战!战……”

    这四千吐蕃jīng锐骑兵乃是噶尔?钦陵的亲卫军,不单战力强悍,胆略也同样足得很,哪怕面对着的是四倍于己的河西唐军,却也一样不曾怯场,一个个放开喉咙,高声嘶吼着,战意冲天而起,气势竟不在唐军之下。

    “跟我来,杀尽唐贼,卫我河山!”

    一见士气已然鼓动了起来,噶尔?钦陵自是不敢再做拖延,嘶吼了一声,一个打马加速,挥舞着长马槊便冲了起来,一众吐蕃骑兵见状,自是纷纷呐喊着跟在了其后,于行进间,飞快地调整成了以噶尔?钦陵为箭头的突击阵型。

    “全军突击!”

    面对着疯狂冲将过来的吐蕃骑军,李显没有做丝毫的动员,只因对仇寇无须言语,只须出刀,所以李显只是默默地策着马,直到两军间的距离只剩下三十步不到之际,李显这才断喝了一声,一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迎着噶尔?钦陵便冲了过去。

    “小贼,受死!”

    噶尔?钦陵与李显算是老对手了,但却从未真在战阵上正式交过手,只是数年前在昆仑山口处曾有过一次击掌盟誓时的暗中较量,那一次看起来是平分秋sè,可噶尔?钦陵却知晓自己其实远不是李显的对手,若是可能的话,噶尔?钦陵是百般不愿在战场上与李显争雄,可惜此际他无法退,只因他一退,全军方才鼓起来的士气就得彻底泄得个jīng光,若如此,这仗也就不必再往下打了,所以,他没得选择,只能硬上,一待冲到两马将将相交之际,噶尔?钦陵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马槊猛地便是一挺,速若奔雷般地便刺向了李显的胸膛。

    “来得好!”

    李显于枪法上造诣只是一般,可眼界却是极高,只一看噶尔?钦陵那如虹的枪势,尽管彼此处于敌对状态,可还是忍不住叫了声好,当然了,叫好归叫好,李显的手下却是半点都不慢,双臂只一振,低垂在身侧的青龙偃月刀已然扬起,一招“撩刀式”急速迎上了疾刺而来的长马槊。

    “哈!”

    李显的刀势极快,快逾闪电,刀方出,一道雪亮无匹的刀芒便已乍然而现,一旦真撩中了,以噶尔?钦陵的力量,万难讨得了好去,不过么,噶尔?钦陵却并没打算与李显硬碰,就在刀与枪即将相撞之际,却听噶尔?钦陵一声闷哼,原本笔直向前突刺的长马槊突然一个高速下沉,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急速杀来的刀锋,接着又是一挑,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挑向了李显的小腹,这一变招可谓是神妙已极,但听枪风爆啸中,枪尖已敏若蛟龙般地突破了空间的距离,堪堪刺到了李显身上那飘扬着的战袍……

第五百五十九章风卷残云(一)

    更新时间:2012-12-19

    彼此虽已交战多年,可噶尔?钦陵确实不曾与李显正面交过手,但却知晓彼此间终归会有一战,自是不会不尽力去收集有关李显的点滴信息,对于李显的出手习惯,噶尔?钦陵自认已是摸得个门儿清,私下里也不知做了多少的功课,为的便是预防将来有一遭在战阵上正面与李显分个高下生死,而这突如其来的神妙变招便是噶尔?钦陵苦心造诣地推演出来的绝学,专门对付的便是李显的“撩刀式”,而今,这一招终于是派上了用场,一感觉到枪尖已然触碰到了李显的战袍,饶是噶尔?钦陵生xìng沉稳坚韧,却也不禁露出了丝自得的狞笑。[ ~]

    “哼!”

    噶尔?钦陵这一变招确实神妙,饶是李显已晋大宗师之境,却也颇觉惊艳,可也就仅仅只是惊艳罢了,不说此际,便是李显初次上阵那会儿遇到了此招,最多也就只会稍敢棘手,免不得受些轻伤,却万不可能因此而真让噶尔?钦陵得了手去,更别说如今的李显已是天下武者的巅峰之辈,自是更不可能会被此招所伤,但听显只轻哼了一声,魁梧的身形微微一侧,便已恰到好处地让过了疾刺而来的枪尖,与其同时,手腕一翻,“撩刀式”已瞬间变化为“横刀式”,但见刀光一闪,于电光火石间便已劈到了离噶尔?钦陵之脖颈不到三寸之距上。

    “哎呀!”

    噶尔?钦陵正自乐呵之际,却万万没想到自个儿看似十拿九稳的一枪居然落到了空处,再一看李显的大刀已是劈到了近前,登时便吓得面sè狂变不已,好在其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给的,总算是及时反应了过来,惊呼了一声,忙不迭地一缩头,于间不容发之际,勉强让过了横劈而来的刀锋。( ·~ )

    “呛啷!”

    李显的刀招又岂是那么好躲避的,饶是噶尔?钦陵都已是拿出了吃nǎi的力气,头缩得比乌龟缩头都更快捷上不老少,可躲开了断头之危,却难逃顶盔被削成两半之厄,但听一声脆响过后,噶尔?钦陵头上的金盔已是被斩成了两截,刀锋过处,乱发纷飞,可怜噶尔?钦陵原本也算是翩翩美男,这一刀下去,立马成了面目可憎的秃顶中年男,若是鬓角再收拾上一番,都可以去大昭寺出家了。

    逃,赶紧逃!彼此间的交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招半式,可噶尔?钦陵却已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与李显之间的差距有多巨大,再战下去,绝对是有死无生的局面,纵使其出战前有着战死的觉悟,可真到了生死关头,所谓的觉悟都比不上xìng命要紧,再说了,他若是真的战死,吐蕃军可就彻底玩完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噶尔?钦陵也绝不肯轻易便将小命平白送到李显的刀下,趁着李显回刀之际,噶尔?钦陵狂吼了一声,双臂一振,将刺空的长马槊用力摆向李显的腰部,而其本人却借势一踢马腹,双手松开枪柄,拨马便向斜刺里窜了开去。

    “哪里逃,留下命来!”

    李显这些年已是很少亲自出手了,先前对付旺次密茹那个蠢货,连热身都算不上,这回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噶尔?钦陵这个值得一杀的对手,自是不肯让其就此逃出了生天,双手一收,用刀尾磕开了横扫而来的长马槊,顺势一扭腰,重重一夹胯下照夜狮马的马腹,带转了一下马身,便打算放马去追杀从旁窜了开去的噶尔?钦陵。

    “拦住他!”

    “保护大相!”

    “杀!”

    ……

    李显的马术极jīng,调整得也很及时,奈何后续冲上来的吐蕃骑兵却已是赶到了,尽管尽皆震惊于李显的神勇,可还是人人悍不惧死地冲上了前来,拼死掩护噶尔?钦陵的逃亡。[ ~]

    “滚开!”

    拿下了噶尔?钦陵,那就意味着此战的胜利终结,李显自是不想放过这等良机,这一见众多吐蕃骑兵围杀了过来,登时便怒了,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狂舞出无数道刀芒,生生将所有胆敢冲上前来的吐蕃骑兵尽皆斩杀当场,但见刀芒耀眼无匹间,人头滚滚落地,所过处,残肢乱飞,鲜血飞溅,其状可谓是恐怖至极,直惊得后头冲上前来的吐蕃骑兵尽皆胆丧不已,然,即便如此,一众吐蕃骑兵还是前赴后继地冲将上来,拼死也要拦住李显的去路。

    “突击,突击!”

    仅仅数息时间的间隔,后续的唐军大队骑兵也已赶到,但见张明武率领着王府亲卫队一马当先地杀进了乱军丛中,跟随在李显身后,向前狂杀不已,奈何这支吐蕃骑兵乃是噶尔?钦陵一手训练出来的强军,虽慌却并不乱,尽皆拼死地抵挡着唐军的攻势,以掩护自家大相的撤离,唐军虽人多势众,可一时半会也难以将情急拼命的吐蕃骑军一口吃尽,双方加起来两万余人马便在战场后侧厮杀成了一团。

    “混帐,杀光他们!”

    被乱军这么一冲,纵使李显武艺绝伦,却也无法在短时间里杀出重围,而此时,噶尔?钦陵早已不知逃到哪去了,李显气急之下,自是再不容情,率部痛击这帮胆敢负隅顽抗的吐蕃骑军。

    拼命是需要底气的,尽管这拨吐蕃骑兵已是在玩命了,可在强大的河西铁骑面前,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总体的战术素养,都毋庸置疑地差了不老少,加之兵力又仅仅只有唐军的四分之一不到,哪怕河西铁骑因长途驰援而来之故,体力与马力都不在巅峰状态,却也不是吐蕃军可以相提并论的,双方的缠杀并没有进行多久,吐蕃骑军便已是被杀得个七零八落,除了千余见机得快的逃了之外,余者尽皆横死当场。

    “突击,杀光贼!”

    没能当场拿住噶尔?钦陵,李显已是火大至极,一经击溃拦路的吐蕃骑军,毫不停留地便率部冲进了zhōng yāng战场,与李谨行所部大军前后夹击敌中路骑兵集团,只一冲,便将吐蕃中路彻底撕成了碎片,而后两大拨唐军骑兵合成一股,横扫向右翼,兜了个圈之后,再次横扫敌军左翼,只一个穿刺,吐蕃大军已是彻底溃不成军,人马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大败已成定局,再无一丝挽回之可能!

    “各部分散追击,不降则杀!”

    率部在战场上完成了一个纵横来回的冲杀之后,李显并未再亲自出手去剿杀那些已溃败而逃的乱兵,只是简单地下达了个追击令,便即率领着亲卫队策马冲上了战场外缘的一处小高地,默默地观察着各部对吐蕃残军的追击——此举并非李显残忍好杀,而是因着李显很清楚草原游牧部族的作战习惯,那便是一旦战败,便即四散而逃,可过上没多久,只消贼酋不死,一个召集令下去,逃回各部族的士卒又能很快地聚集成军,随时可能给深入敌境作战的唐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为除后患,哪怕是将这十数万溃军尽皆杀光,李显也断然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可言。

    李显这道死命令一下,吐蕃溃军可就惨了——这十几万吐蕃军中真正的吐蕃人其实只有七万不到罢了,余下的尽皆是噶尔?钦陵从吐谷浑各大部族抽调来的杂兵,本身战斗力就一般得很,只能打打顺风仗,一旦战败,那一准是逃得飞快,在他们习惯xìng的作战思维中,一方只要败了,另一方很少作出赶尽杀绝的举措,在李显之前的大唐几番对吐谷浑用兵,也大体上是打打击溃战,一旦胜了,也就算了了事儿,可这一回李显却是手辣得很,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溃兵,被如狼似虎的唐军骑军这么一通尾追狂杀下来,真不知得有多少溃军冤死在刀锋之下。

    此际,无论是长途奔袭而来的河西唐军还是久战之后的安西唐军,都已是体力透支之躯了,可在大胜的兴奋感支撑下,jīng气神却是足得很,追杀起吐蕃溃军来,当真是畅快淋漓,往往一小队骑兵便能追杀得吐蕃数千人的溃兵集群鸡飞狗跳,茫茫戈壁滩上到处都是唐军将士们奋勇追杀残寇的身影,更有不少机灵的将领一边追杀着乱兵,一边四下里找寻着噶尔?钦陵的身影,都想着将生擒吐蕃大相的赫赫战功捞到自家手中,哪怕是高偘、林成斌等高级将领,到了此时,心里头也同样转着这个念头,只是要想从漫山遍野乱跑的吐蕃溃军中找到噶尔?钦陵的踪迹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得需要后世买彩票中大奖的手气才成。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行,运气这东西实在是个不怎么好说的事儿,高偘等诸将都是机灵人,追杀之际不忘找寻,可找来找去也没能有所发现,倒是生xìng淳朴的安西军大将黄西重没那么多的心机,只顾着一路狂追猛打,率着一千余骑军远远地将诸将率在了身后,无巧不巧地撞见了正试图收拢残部的噶尔?钦陵,这可把黄西重给高兴坏了,也不管噶尔?钦陵身边已然聚集起了不下三千的溃兵,嘶吼了一声便率部直扑了过去……

第五百六十章风卷残云(二)

    更新时间:2012-12-19

    “钦陵小儿,哪里逃,留下头来!”

    黄西重虽位列右卫将军之高位,可在大唐芸芸诸将中,却无甚显赫之名声,出身也很一般,并非是权勋之后,论其根底,也不过就是苏定方的亲兵队长出身罢了,实在无甚显赫可言,至于武艺么,虽也算是不错,可在名将荟萃的大唐军中,却不免显得普通了些,其之所以能晋升为将军,靠的就只有一条,那便是勤勉,执行起上命来,从不打一丝的折扣,乃安西唐军中有名的“老黄牛”,此番奉命追击残敌也是如此,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生擒早已不知去向的噶尔?钦陵,然则老天要送来此等大礼,黄西重自是没有拒绝的理儿,大喜过望之下,狂呼了一声,率部便径直冲杀了过去。[]

    “不要慌,贼人不多,上,杀……”

    噶尔?钦陵逃出了战场之后,却也没走得太远,本想着收拾些残部,也好整军再战,可没想到唐军胜都胜了,居然不依不饶地追杀个不休,这一见黄西重气势汹汹地率部杀来,心头不禁有些火起,欺负黄西重兵少,这便打算给黄西重一个教训,却没想到话都尚未说完,早已被唐军打得胆寒的溃军们已是逃走了大半,剩下的不过四百余,而就是这剩下的四百余骑也尽皆满脸惶恐之sè,显然不太像是有胆与唐军再战的样,一见及此,噶尔?钦陵的的话自也就说不下去了,心里头苦得跟吃了黄连一般,心丧若死之下,连逃都不想再逃了,只是面若死灰地望着狂冲过来的黄西重所部。

    “唐贼休要猖狂,某来会尔!”

    就在噶尔?钦陵愣愣等死之际,却听一声大吼中,一飚骑军从斜刺里冲杀了出来,高速拦向了奔驰中的黄西重所部,打头一员白袍小将赫然竟是先前去劫安西军大营的噶尔?引弓——安西军主力已尽皆出战,营中本就只有些老弱病残在,自不可能是噶尔?引弓的对手,被一冲便垮,噶尔?引弓也就极之顺利地完成了纵火烧唐军大营的任务,可惜李显所部来得太快,这把火算是白放了,待得噶尔?引弓想要率部回援其父之际,吐蕃军却已是败得个彻底了,噶尔?引弓兵少,自不敢去捋唐军的虎须,只能是无奈地向天峻山方向撤退,刚巧遇上黄西重率部追杀其父,自是分外愤怒,怒吼着便挥军从旁向黄西重冲杀了过去。[ ~]

    “小贼,找死!”

    眼瞅着一件大功已将到手,却被人从旁插了一脚,黄西重心中的愤怒自也就可想而知了的,手中的长马槊一摆,怒吼了一声,一枪便挑向了冲将过来的噶尔?引弓。

    “开!”

    噶尔?引弓年岁不大,可武艺却是不差,虽尚不及其父,却也相当之了得,比起黄西重来,自是要高出一截,面对着黄西重突刺而来的长马槊,也没见噶尔?引弓如何作势,只是断喝了一嗓,将手中的马槊一摆,已是准确无比地从侧面敲中的黄西重的枪柄,但听“咔嚓”一声闷响,黄西重只觉得手臂一麻,原本笔直刺出的马槊竟被荡得止不住地向边上摆了出,若不是他及时加了把劲,这枪怕都已是被震飞了开去。

    “撤,快撤!”

    不等黄西重回过神来,却见噶尔?引弓连出数枪,直杀得黄西重汗流浃背,左挡右支地招架了几个回合之后,已是明显不敌对手,再一看一众手下在吐蕃数千兵马的对抗中也占不到太大的便宜,自是不敢再战,虚晃了一枪,拨马便向后窜了回去。[]

    “全军止步,不得追击!”

    虽是几招杀败了黄西重,可噶尔?引弓却没得意到忘形的地步,嘶吼着止住了正yù反过来追杀唐军的部众,策马行到了其父身前,一抱拳,满面愧疚地开口道:“父亲,孩儿来迟一步,让父亲受惊了,唐贼虽去,不久必返,此地不宜久留,还请父亲早定行止。”

    “唉……走罢,回伏俟城。”

    jīng心筹划了多时的一场大会战就这么败了,败得如此之彻底,噶尔?钦陵心中的苦涩实在是太沉重了些,心气已丧之下,却也不想再多言,只是长叹了一声,拨马便领着残部向伏牛川方向冲了去……

    “殿下,末将无能,未能拿住钦陵老贼,末将该死,请殿下责罚,末将……”

    天已将黑,四散追击的各部唐军纷纷撤回,其余大将都是报喜,不是生擒了多少的战俘,便是砍下了多少的首级,唯有黄西重倒霉,好不容易遇到了噶尔?钦陵这条大鱼,却愣是没能抓住,心中自是不免又惭又愧,奈何战果却不能不报,生生被憋得个面红耳赤不已。

    “哼,废物!要尔何用?你这厮……”

    李谨行一声大战无数,却从未有过败绩,然则此番却险些大败一场,心中的火气自是小不到哪去,这一听黄西重居然放跑了噶尔?钦陵,自是恼火得够呛,不待李显发话,他已是从旁咒骂了一嗓。

    “罢了,就让那厮再多活几rì好了,黄将军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罢。”

    没能尽得全功,李显的心里头同样也不是很痛快,不过么,这等迁怒于手下的事儿,李显可是做不出来的,这便一挥手,止住了李谨行的怒叱,示意黄西重自行退下不提。

    “殿下,都怪末将御下无方,实是惭愧。”

    李显可以不计较,可李谨行却是不敢不告罪,毕竟败事的是他李谨行的部下。

    “李将军不必如此,今rì一战后,那钦陵老儿已是无能为矣,只消牢牢把住乌海城,此贼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却也蹦跶不了几时,而今战事既毕,乌海城却恐有险,为防有失,还请李将军多多辛劳些,及早兵进乌海城,唔,河西步军明rì一早必可抵达布哈河口,孤从其中拨一万人与将军,务必在两rì内赶到,以确保乌海无虞,孤自率军去攻伏俟城,如此可成?”

    李显向来不是斤斤计较之辈,先前心中虽有些不痛快,可转瞬间便已消散了个干净,也不想在此事上再多费唇舌,这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末将遵命!”

    此番大战下来,唐军虽是大胜,击杀两万五千余,生擒六万出头,几乎将吐蕃军灭去了一半还多,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河西骑军还好些,也就是千余人的伤亡,可苦战良久的安西军却是没那么幸运了,足足有近五千人战死,受伤者更是倍之,而今尚有战力的不过一万五千不到罢了,好在战马倒是缴获了无数,代步的工具却是不缺,李谨行略一盘算之后,觉得问题不大,自也就干脆利落地应承了下来。

    “那好,将军且去安排罢,孤这就去伤兵营转转。”

    事情既已交代完毕,李显也就没再多废话,在其看来,有李谨行这员老将出马,乌海城想来是无甚大碍了的,却是不知此时的乌海城已是处在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几乎就在李显大军杀到天峻山之际,乌海城下也冲来了两万余吐蕃援军,冲在最前头的便是奉了噶尔?钦陵密令回国调兵的杰松——杰松的任务本是回朝调集噶尔一族的力量,以便在朝议上争壬能多的援兵,奈何如今在朝中当政的是赫茨赞这个噶尔?钦陵的死敌,噶尔家族虽势力不小,可赫茨赞一方的势力也同样不小,双方激辩多场,却始终无法取得妥协,调兵增援一事就这么无限期地搁置了下去,杰松见情形不对,只能暗自将噶尔一族在国中的最后力量尽皆调了出来,与噶尔?钦陵的堂兄噶尔?穆错仑率族中jīng兵两万四千余紧急驰援乌海城,以保住吐蕃军的退路不失。

    杰松的想法不可谓不好,行动也甚是果决,可没想到急赶慢赶了十数rì,最终却还是迟了一步,于半道上得败兵言明乌海已失的消息之后,杰松心急如焚,不顾己方大军长途跋涉之后,已是疲惫之军,疯狂地一路急冲到了乌海城下,连大气都顾不上喘,便即喝令全军赶制云梯,打算一鼓作气地拿回乌海城。

    “将军,快看,吐蕃贼要攻城了!”

    乌海城虽不算大,可好歹也有着四、五里方圆,哪怕王秉一经得报便即率部一路向西城急赶,可待得到了西城,吐蕃军已是抢先到了,好在吐蕃军没有攻城器具,并未直接发动攻击,这才让早一步赶到的刘双顺所部骑军有了布防的时间,当然了,骑军本就不适合守城,刘双顺所部的所谓布防其实也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列阵城头罢了,这一见王秉赶到,暗自松了口气之余,也不敢忘了赶紧将军情禀明。

    “嗯。”

    王秉心正急,自无心去听刘双顺多言,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疾步抢到城碟处,探头往下一看,入眼便见无数吐蕃官兵正忙着伐木造梯,心立马便抽紧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风卷残云(三)

    更新时间:2012-12-20

    王秉本身是骑将出身,于骑战之道自是熟稔至极,可对于守城之战么,水平也就是一般般而已,倘若来敌全是不擅攻城的骑军,哪怕数量再多上一些,王秉也不会放在心上,可眼下这拨正在城下忙碌着的吐蕃军中至少有一半人马是步军,而且武备比起寻常吐蕃步军来说,要强了不止一筹,就城中这不到四千的兵力,光靠死守的话,要想守住城池显然不太可能,城破乃是必然之事,区别只在于能守住几天罢了。[]

    几天?一天还是两天?王秉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再者,就算是勉强守上一、两rì,能否等得到援军也是个未知数,概因王秉心里头已是认定安西军主力此际只怕已中了噶尔?钦陵的埋伏,自保恐都困难,又怎能奢望李谨行那头能派出增援部队来,唯一的指望只能是李显所部的河西大军,偏生这会儿王秉又无法确保能联系得到河西军,尽管他攻下城池之后,便已及时派出了十数名报马向鄯州、天峻山方向搜索,试图联系上河西军主力,只是能否如愿王秉实在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奈何就目前的情形而论,无论是守还是撤都须得赶紧下个决断才是,只是这个决断显然并不好下,王秉脸sè变幻不定地沉默了好一阵,也未能下定决心。

    “将军。”

    就在王秉沉吟不语之际,身上绑着厚厚绷带的万良才由一名亲卫扶持着,一瘸一拐地上了城头,气喘吁吁地唤了一声,登时便将王秉从遐思里惊醒了过来。

    “启宁(万良才的字),你怎么来了?伤不要紧罢?”

    王秉霍然回头,见来者是万良才,忙一闪身,抢上了前去,伸手扶了其一把,温和地籍慰了一句道。

    “将军不必担心,末将这身骨硬朗,扛得住,嘿嘿,贼竟敢来攻城,末将手正痒着呢,刚好过过瘾!”

    万良才生xìng好勇斗狠,素来是闻战则喜,自是不愿在伤兵营里呆着,此际见王秉如此说法,立马一拍胸脯,煞是豪迈地回答道。[ ~]

    “唔……也罢,启宁老弟素擅守城之道,此番守城便由启宁老弟专责,便是本将也听老弟调遣,终归不能让贼得了手去!”

    王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一咬牙关,彻底下定了坚守待援的打算,这便将指挥之权交到了万良才的手中。

    “哈,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尔等都还愣着作甚,快动手,将城中石屋都给老拆了,搬上城头当檑木滚石用,动作都他娘的快点!”

    万良才与王秉相处多年,自是知晓王秉并非矫情之辈,这一听王秉将指挥大权拱手相让,却是一点都不客气,哈哈一笑,干脆无比地接了令,转身便对聚集在城墙上的一众唐军官兵们下起了命令来。

    “诺!”

    先前见到城下吐蕃大军兵马如此之多,一众将士们自不免稍有些紧张,加之王秉这个主将没有下令,众官兵们自也全都不知该做些甚事,此时万良才既已有了命令,一众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声轰然应了诺,尽皆冲下了城去,在城中大肆破坏了起来,捣墙的捣墙,拆门的拆门,不过片刻功夫,原本的吐蕃军营已是成了一地的废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城上的唐军忙忙碌碌,城下的吐蕃守军也一样没闲着,双方都在赶工之中,吐蕃一方是人多势众,打造云梯的速度自然不慢,这才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已匆匆赶制出了数十架粗糙至极的云梯,至于唐军么,搞破坏总比建设来得快,不多会,城头上便已堆满了各sè杂物,大石、房梁、木门应有尽有,虽说凌乱了些,可却用来守城,却是不差,双方几乎同时完成了战前的准备工作。( ·~ )

    “攻击!”

    整队方毕,噶尔?穆错仑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任何的废话,左右该说的早已说完,该做的准备也早已就绪,能否救出被阻断在吐谷浑的噶尔?钦陵,就在此一战!

    “呜,呜呜,呜呜……”

    随着命令的下达,吐蕃军阵中凄厉的号角之声顿时大作了起来,早已准备就绪的三千骑兵率先冲出了阵列,高速冲到了城墙之下,不由分说便是一通乱箭shè上了城去,尽管不曾伤到躲在城碟后的唐军官兵,可密集的火力却令唐军官兵们无法抬起头来,旋即,紧跟在骑兵后头的四千吐蕃步军也呐喊着冲到了城下,借助着己方骑军的掩护,开始了冲城攻击。

    “弓弩手准备!”

    尽管城上乱箭如蝗,可万良才却并没有躲将起来,而是由两名武艺高强的盾刀手护卫着屹立在城头上,这一见吐蕃步军已然冲到了离城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上,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嘶吼着下了令,一众唐军弓弩手们立马闻令而动,将早已装填完毕的连环弩齐刷刷地举了起来,紧张地等待着后续的命令下达。

    “放箭!”

    任凭乱飞的箭矢将身前的盾牌shè得叮当乱响,可万良才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只是默默地估算着距离,直到城下的吐蕃骑军为了给己方步军让开冲城的路线之际,万良才这才大吼了一声,下达了攻击之令。

    “嗖嗖嗖……”

    吐蕃骑军为了给己方步军让道,整体队形自不免稍见散乱,压制城头的箭雨自也就此消停了下来,可就是这么一停,却给了守军攻击的大好机会,但听一阵密集的锐啸声暴然响起中,数千支钢箭如倾盆大雨般地shè进了正发足狂冲的吐蕃步军之中,霎那间便将吐蕃步军的先头部队shè倒了一大半,足足近两百名扛着云梯的士卒死在了这通乱箭之下。

    “冲城,冲城!”

    这一拨吐蕃军乃是噶尔家族的jīng锐,战斗意志极其的顽强,冲城的决心丝毫不因先头部队的损失惨重而动摇,但见一名负责指挥的千户长狂吼着第一个冲上前去,扛起了跌落在地的云梯,身先士卒地向城墙方向发足狂奔,余众见状,自是士气大振,尽皆呼啸着杀到了城墙根处,冒着城头上如雨而下的箭矢、滚石檑木,拼死竖起了云梯,齐刷刷地向城头靠了过去,每架云梯上立着的吐蕃勇士也尽皆躬起了身,准备借势翻越城碟。

    “叉手,上!”

    吐蕃步军的冲城步调与唐军的攻城手法几乎如出一辙,可结果么,却是大相庭径,但听万良才一声大吼,五人一组的唐军官兵立马冲到了城碟处,两名手持木叉的唐军士兵用力抵住靠将过来的云梯,不让云梯搭上城碟,旋即,便用力一掀,将云梯倒旋着向侧面推开,而两名盾刀手则护卫在侧,为两名叉手挡箭,至于一名弓弩手则落在最后,以强弩shè杀云梯顶端的吐蕃死士。

    唐军的五人小组配合得默契至极,吐蕃军近四十架云梯生生被掀翻了大半,只有寥寥十架不到的云梯借助着己方骑兵的拼命掩护,顺利地搭上了城头,可即便如此,站立在云梯顶端的死士却也不免被唐军弓弩手shè杀当场,竟无一人能翻上城头。

    “上城,上城!”

    尽管连遭了两次重创,可吐蕃步军却依旧悍不惧死地坚持着,不单其骑军纷纷冲抵城下拼死shè箭掩护,其步军更是在将领们的督促下,冒着城上滚石檑木的打击,前仆后继地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纵使死伤累累,也在所不惜,战事仅一瞬间便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饶是唐军占据了地利的优势,可伤亡还是不可遏制地快速增加着,不时有士兵惨嚎着跌落城下。

    战事惨烈无比地进行着,一拨吐蕃军被打残,另一拨便即跟上,不给唐军以丝毫的喘息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城防已是岌岌可危,数次被吐蕃军冲上了城头,若不是王秉率着亲卫队四下堵漏的话,这城防怕已是要失手了,纵使如此,久战过后的唐军官兵们也已是有些力不能支,只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在坚持着,形势对于守军来说,已是不利到了极点。

    “启功,这样下去不行,不若本将率骑军出城杀他一家伙。”

    再次杀光了一拨冲上了城头的吐蕃步军,王秉身上已是鲜血淋漓,整个人犹如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气息更是喘得急了些,眼瞅着形势不对,心中难免焦躁万分,这便冲到了城门楼处,嘶吼着嚷了一嗓。

    “如此也好,一击便回,切不可穷追,挡过这拨攻击,吐蕃贼也就无能为了。”

    开城出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一旦失手的话,不单出击的骑军要玩完,城门怕也将不保,这等险自不是那么好冒的,然则眼下情形危急,饶是万良才已是将守城的指挥艺术都已发挥到了极致,可在吐蕃军这等不要命的攻击之下,眼瞅着连这第一天都将撑不下去了,值此危难关头,万良才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能是咬着牙,同意了王秉的提议。

    “好,那就这么定了!”

    紧急关头,王秉也不想再多啰嗦,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冲下了城墙,赶到了在城后待命多时的骑军处,嘶吼了一嗓,便率部沿着街道向城门处急冲而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风卷残云(四)

    “大将军,唐贼顶不住了,末将请求率部出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吐蕃步军一次又一次地冲上了城头,尽管都被唐军压了下来,可战场势态无疑却是在向有利于吐蕃军的方向演化着,别的不说,光是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还有着近一万预备队在手的吐蕃大军,便是硬压,也能生生将唐军彻底挤垮,这等情形一出,早已是摩拳擦掌了良久的杰松终于是按捺不住了,这便从旁站将出来,激动异常地请战道。

    “唔……,将军既是有心,某自当成全,给尔三千人马,务必将此城拿下!”

    杰松乃是噶尔?钦陵的贴身之人,噶尔?穆错仑实不想见其有所闪失,本想着出言拒绝,可一见杰松满脸子的渴望之神sè,拒绝的话却又实是不好说出口来,沉吟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其之要求。

    “诺!”

    别看杰松随着噶尔?钦陵征战四方多年,可实际上亲自上阵的机会却是少得可怜,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呆在噶尔?钦陵身边当护卫罢了,此时能得一上阵建功的机会,自是喜出望外得很,紧赶着应了诺,便要去调集兵力,只是没等其转回身去,异变却是突然发生了!

    “轰……”

    就在杰松的身子刚转到一半之际,紧闭着的城门突然大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爆起中,千余唐军骑兵在王秉的率领下,气势如虹地杀了出来,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杰松呆愣在了当场——乌海城乃是要塞型城市,其城门自然是厚实得很,吐蕃军此番来得匆忙,赶制出云梯已是极限了,冲车这等攻城利器自然是不可能打造得出,自也就没去打撞开城门的主意,也不曾加派兵力去盯着城门口,只因吐蕃将领们压根儿就不相信唐军敢于开城出击,可就是这么一个不算大的疏忽,带给正在攻城的吐蕃军的却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弟兄们,杀光贼子,杀,杀啊!”

    被吐蕃大军压着打了近一个时辰,王秉心里头早就憋足了火气,这一纵马杀出城门,又哪有甚客气可言的,手中的横刀一挥,大吼着便率部发起了突袭,但见一千唐骑有若蛟龙出海般地杀进了乱军丛中,无论遇到的是吐蕃骑军还是步军,一律横刀招呼,刀光霍霍间,人头滚滚落地,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乱了,彻底地乱了!完全没想到唐军竟敢杀出城来的吐蕃军此际全都在忙乎着冲城,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军,都无丝毫的阵型可言,被呼啸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冲,又哪有甚抵挡之力,瞬间便被杀得个落花流水,乱纷纷地便尽皆向本阵狂逃了去,而本阵的骑军又因自家乱兵挡道,压根儿就冲不起来,加之也担心唐军追着败军的屁股冲击本阵,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唐军大杀一通之后,大摇大摆地又撤回到了城中。

    “收兵!”

    望着惨败而回的步骑两军,噶尔?穆错仑气恼得直咬牙,奈何此际天sè已晚,而军心又已被挫动,锐气已消,实不宜再战,只能是匆匆收兵后撤到离城三里外安下了营垒,一场惨烈的攻防大战至此算是暂时告了个段落,唐军以付出四百余人伤亡的代价,取得了歼敌近两千的战果,算是大胜了一回,只是双方的兵力对比依旧悬殊,乌海城之危依旧未得缓解……

    天终于又亮了,一轮红rì从山尖处跃然而出,泼洒出万道的金光,如利箭般驱散了晨时的薄雾,草叶上凝满了露珠,在阳光下折shè出七彩光芒,如同一个个宝石般耀眼,将茫茫大草原点缀得一片璀璨,这等景致无疑极美,只是噶尔?赞婆却无心去欣赏,独自一人屹立在大帐外的空地上,远眺着云遮雾绕的落鹰岭,心里头满是苦涩之意。

    五天了,自打奉命攻山已是五天过去了,早已超过了噶尔?钦陵所限定了三rì之期,可落鹰岭却依旧牢牢地掌控在唐军的手中,反倒是参与攻山的吐蕃军各部损失惨重无比,这才五天而已,竟已有近八千人倒在了落鹰岭的山坡上,噶尔?赞婆已是无力在发起攻击,反倒得提防唐军从山上杀将下来,这本就够令其烦心的了,可他更担心的却是自家兄长在天峻山一战中的胜负——求援信早已通过苍鹰送了去,可这都过了两天了,也没能接到回信,噶尔?赞婆自不免对天峻山一战的结果起了些疑虑之心,奈何将令未至,他又势不能就此撤军,只能是在此处苦撑着,每rì里都要为如何才能确保山上的唐军不冲杀下来而烦心,至于再度攻山么,他已是早就不再做此想了的。

    “报,大将军,落鹰岭上异动连连,唐贼似有全军下山之迹象,请大将军示下!”

    这世上的事儿往往总是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就在噶尔?赞婆忧心忡忡之际,却见一名哨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个单膝点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此言,噶尔?赞婆的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扫了那名哨探一眼,却并未多言,而是再次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雾气尚未全消的落鹰岭,心里头却是飞速地盘算了起来。

    “传令,全军集结,备战!”

    噶尔?赞婆寻思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推测出唐军大举下山的目的何在,可不管怎么说,既是负有歼灭此股唐军之责,这一仗便不得不打,噶尔?赞婆尽自狐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达了备战之令,霎那间,号角声齐鸣中,原本颇为寂静的吐蕃军营就此忙乱了起来,不数刻,一队队吐蕃士兵开始步出营门,在营外列开阵型,缓步向三里外的落鹰岭平推了过去,待得到了近处,却见唐军早已在山下的平原处摆开了迎战的阵势,也就没再往前推进,而是在离唐军四百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与唐军展开对峙。

    唐军的总兵力并不多,这些rì子以来就不曾增过兵,扣除伤亡的将士外,第一旅拢共也就两千三百出头一些,分成三列排于阵前,至于李贺所部的河湟军残部一千八百余人则列在两翼,分别由李贺以及王宇统领,而与唐军对峙的吐蕃军则共有步、骑军两万六千余众,其中噶尔?赞婆自统四千骑兵为中军,左翼是悍将索伦赞所部四千骑兵、三千步兵;右翼四千骑兵,三千五百步兵由噶尔?摩索多统领,前军则是杰明禄松所部的三千五百骑兵,四千步兵。

    论兵力,吐蕃军几乎是唐军的七倍,看起来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可jīng气神却有些成问题,骑军还好些,毕竟这段时rì里,骑军并未参与到残酷无比的攻山大战中去,可见多了自家步军的悲惨遭遇,自不免心有戚戚焉,至于各部吐蕃步军么,那可就完全是被唐军打怕了的,这一见到整齐列队的第一旅官兵们手中端着的针击枪,腿脚不由自主地便有些子发软,气sè么,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了,这一切噶尔?赞婆都看在了眼里,可却又无可奈何,说实在的,便是他自己也被连rì来的惨重损失所震慑,本心里对与这支奇怪的唐军交战也有着种难以言述的畏惧感,奈何形势所迫,却又不得不战罢了,此际见唐军不曾发动攻势,他倒也乐得沉默以对,于是乎,唐军兵少不愿先攻,而吐蕃军不敢先攻,两军就这么相隔数百步静静地僵持着,颇有玩一把寂静战争之架势。

    “老萧,看这架势,吐蕃贼子怕是不敢进攻了,唔,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要不往前再压压?”

    大战即将开始,不止是吐蕃军那头全神戒备,第一旅的官兵们也都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可是陆军第一旅第一次打/野战,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吐蕃大军,说不忐忑,那绝对是骗人的话,即便是萧三郎这员主将都不免心里头犯叨咕的,倒是刘子明却是一派轻松自如状,抬头看了看天sè,又看了看紧绷着脸的萧三郎,斟酌了下语气,试探地建议了一句道。

    “也好,命令部队向前一百步,请李将军率部掩护我军侧后。”

    第一旅此番主动下山可是负有特殊使命的,自是不能跟吐蕃军这么无休止地僵持下去,眼瞅着吐蕃大军不肯先攻,萧三郎自也无奈得很,可又担心己方将士缺乏这等正面会战的经验,一时间难免有些子犹豫不决,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面sè凝重地下了决心。

    “咚、咚、咚……”

    第一旅官兵们虽缺乏大战之经验,可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强军,将令一旦下达,行动起来却也极为的迅捷,但见队列两侧的数名鼓手手腕齐动,一阵节奏感极强的鼓声便乍然而响,全旅官兵闻鼓而进,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吐蕃军阵逼了过去,速度虽不快,可雄浑的气势却沛然而起,登时便令原本尚算齐整的吐蕃军阵里起了一阵不小的sāo动……

第五百六十三章风卷残云(五)

    激越的战鼓声中,排成三列的大唐陆军第一旅官兵们踏着整齐的正步向前挺进,而河湟军却并没有随之而动,只是在原地静静地站着,似乎没有半点帮衬己方步军的意思,这等怪异的情形一出,登时便令噶尔?赞婆有些子迷糊了,愣是搞不懂唐军这究竟是在唱的哪出戏——自古以来,骑军的使命便是冲阵,而步军素来只管掩杀,除非对手的两军都是步军,否则的话,还真没见过骑军不动而派步军前去冲阵的事儿。

    “传令:左右两翼各出两千骑兵,从侧面攻击唐贼!”

    疑惑归疑惑,噶尔?赞婆却是不能不对唐军的推进行动作出反应,眼瞅着唐军步军越行越近,而己方阵营中的sāo动也越来越是喧嚣,噶尔?赞婆自不敢再多迟疑,下决心要先试探一下唐军的意图,这便面sè一肃,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呜,呜呜,呜呜……”

    噶尔?赞婆此令一下,号角声便即凄厉地响了起来,接到命令的左右两翼主将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不数息,马蹄声爆响中,两支各两千人马的骑军从本阵中急冲而出,如飞般地向行进中的第一旅官兵袭杀了过去。

    “布圆阵!”

    眼瞅吐蕃骑军高速杀来,萧三郎丝毫不乱,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旋即便听鼓声一变,正步向前的第一旅迅即开始了调整,没等吐蕃骑军冲出一百步,第一旅官兵们已是围成了个大圆,数千支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朝外,从远处望去,当真有若刺猬一般。

    “加速,冲,杀光唐贼!”

    吐蕃骑军虽不曾亲身领教过火枪的威力,可这些rì子以来,却是没少目睹自家步军被火枪痛揍的情景,这一见第一旅已然列好了阵型,自不免都有些子畏手畏脚了起来,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自也就稍显紊乱,奈何上峰有令,不打上一仗,却也后退不得,两名统军的千户长无奈之下,只能是硬着头皮嘶吼着,拼力催促手下将士向前狂冲,打算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强行撕开唐军的防御阵型。

    “开火!”

    骑军在平原之地上发起冲锋的气势自是相当之惊人,马蹄声爆响中,烟尘滚滚而起,大地竟为之微颤不已,然则萧三郎却并未为之所动,面sè淡然地估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直到吐蕃骑军先锋已冲至离唐军圆阵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上之际,萧三郎这才运足了中气,断喝着下了令。

    “呯,呯,呯……”

    主将既已下了令,早已待命多时的第一旅官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严格地依照cāo典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表演,但见三排的第一旅官兵轮番shè击,轮番装弹,硝烟四起中,炒豆般的shè击声始终不停,所形成的弹幕有若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一般,任凭吐蕃骑军如何拼命向前,也无法越过五十步这道生死线,反倒是在冲锋的路上留下了一地狼藉的人马残尸。

    吐蕃人生长于苦寒之地,素来以好狠斗勇而著称,可在第一旅这等凶狠无比的打击面前,却是再也不复往rì的勇悍,随着先锋部队五、六百骑的死伤殆尽,余者尽皆狼狈无比地兜转马首,狼狈不堪地向本阵败退了回去,一场看似气势如虹的进攻,不过片刻功夫,连唐军的边都没摸到便已是耻辱至极地惨败而归了。

    死寂,一派的死寂,自枪声停歇之后,无论是吐蕃军本阵还是屹立在第一旅后方的河湟军将士尽皆被震慑住了,而第一旅官兵们本身也被这等赫赫之战果震撼得不轻,一时间战场中竟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数万人马全都木然而立,一个个尽皆呆若木鸡般地望着战场上那陈横了一地的人马尸体。

    犀利,无比的犀利!所有人等的脑海里都只有同样的一个念头,哪怕是第一旅官兵们本身,也不敢相信己方的战力居然能如此之爆棚,纵使强如河湟军骑兵们,此时也全都傻了眼,情不自禁地便将己部代入了冲击的角sè,却很是郁闷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如果与吐蕃军异地而处的话,战况只怕也好不到哪去,除非能趁第一旅官兵未曾列好阵型之际加以偷袭,又或是以远超第一旅的兵力强行突击,否则的话,要想战胜第一旅简直比登天还难!

    “列队,前进!”

    多年的艰苦训练总算是见到了成效,萧三郎心里头的激动自是不消说的了,但却并未因此而忘形,这一见吐蕃军半晌都没再有动静,自不想再多等待,这便断喝了一声,兀自沉浸在初战告捷的第一旅官兵们立马闻令而动,原本的圆阵瞬间又变成了横排,在鼓声的伴奏下,势不可挡地向着吐蕃军阵稳步行了去。

    “混帐!传令:中军不动,其余各部全力进击,务必拿下唐贼,有敢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眼瞅着唐军再次不依不饶地逼上前来,登时是又羞又怒,再一看唐军已将脱离李贺所部骑军的保护范围,胆边之恶顿生,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句狠话来。

    总攻之令既下,吐蕃军阵中号角之声顿时大作,闻令而动的三军将士齐声嘶吼了起来,声浪如雷中,骑军狂冲,步军撒足飞奔,数万大军齐齐发动之下,气势如虹,杀气冲霄,大有一口气将为数不过两千余的第一旅彻底淹没之架势。

    “列圆阵,开火,开火!”

    面对着疯狂杀来的吐蕃大军,萧三郎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忙不迭地收拢阵型,再次团成了圆阵,不等吐蕃军冲近,已是疯狂地开始了弹幕拦阻shè击,奈何吐蕃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些,在死命令的压制下,前仆后继地狂冲着,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从四面八方杀近到离唐军圆阵不到四十步的距离上,而这距离还是不断地缩减之中,很显然,吐蕃军的攻势已是完全超出了第一旅的防御极限,圆阵被冲垮已不过是迟早之事了的。

    “全军出击!”

    这一见第一旅已是明显支撑不住了,李贺自是不敢再多犹豫,跃上了马背,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用力向前一挥,嘶吼了一声,率着近两千河湟军将士高速冲向了战场,试图救援已危在旦夕的陆军第一旅。

    “中军跟我来,拦住敌骑!”

    李贺所部方才一动,早已有所准备的噶尔?赞婆立马狂吼了一嗓子,率中军五千骑兵狂冲而出,也不理会道路上还有己方的士兵正在冲锋,只管狂野地冲将过去,迎面与冲杀而来的河湟军猛烈地撞在了一起,一场骑兵之间的大混战瞬间便在乱军中爆发了开来。

    “上刺刀!”

    敌军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杀不胜杀的地步,眼瞅着无法再强行拦阻下去了,萧三郎不得不呼喝着下达了准备白刃战的命令。

    “杀啊,唐贼撑不住了,杀,杀光他们!”

    随着唐军弹幕的突然停止,原本正狂冲着的吐蕃士兵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阵狂喜,纷纷嘶吼着各挺刀枪向前狂冲,如怒涛般瞬间便漫过了短短的三十步之距。

    血腥无比的白刃战开始了,圆阵第一排的第一旅官兵齐刷刷地挺枪攒刺,将率先冲杀过来的吐蕃步军刺到了一大片,可很快便被后续涌将上来的吐蕃军冲乱了阵脚,饶是第一旅官兵尽皆是全河西jīng选出来的强兵,可在人多势众的吐蕃士卒一浪高过一浪的冲杀下,却也已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果不其然,随着战事的继续,圆阵被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生生撕破,全旅官兵瞬间便陷入了各自为战的险地之中。

    第一旅已是处在了危机关头,而河湟军的形势同样也不乐观,原本尚能与两倍于己的吐蕃中军杀得个平分秋sè,可随着噶尔?赞婆将各部骑军陆续调集而来之后,河湟军也已是冲不动了,同样陷入了苦战之中,形势对于唐军来说,已是到了覆灭的关头!

    终于要赢了!早已率亲卫退出了战圈的噶尔?赞婆没有再去指挥作战,只因此际混战之势已成,指挥体系已是大乱,实也用不着其再去指手画脚的,这便施施然地策马屹立在战场之外,饶有兴致地观望着眼前的大混战,这一见唐军已是再无翻盘之力,紧绷了多rì的神经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些,可心底里却很快又涌出了股怪异的不真实感,只因他怎么也想不通唐军为何会放弃落鹰岭之地利优势,居然跑下山来与己方打起了野战,岂不摆明了是来送死的么?难不成唐军将领们集体发起了高烧?而这,显然不太可能,毫无疑问,这其中必然有缘故,只是噶尔?赞婆却是怎么也瞧不出蹊跷之所在,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不知不觉中又再次紧绷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就在噶尔?赞婆喜忧参半地患得患失之际,一阵激越的号角声突然在两里不到的一处低矮山梁后头暴响了起来,紧接着烟尘滚滚中,一面火红的大旗从山梁下探将出来,噶尔?赞婆只一看,脸sè瞬间便已是煞白一片,冷汗如泉般狂涌不已……

第五百六十四章风卷残云(六)

    “完了,完了,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距离虽远,可噶尔?赞婆的眼神却好,自是一眼便认出了那面火红战旗上的字样,分明写着的是——“陇州都督凌”五个大字,毫无疑问,从山梁后杀将出来的赫然正是陇州都督凌重所部的关陇铁骑,这支部队的出现,对于噶尔赞婆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他败了,败得无比之彻底,便是连一线的翻盘机会都没有了,只因此时他手中所有的部队都已投入了战场,便是想做出调整都已没了可能,很显然,关陇铁骑的出现绝对是唐军的一个yīn谋,先前唐军下山邀战的诡异处由此得到了个完整的解释,噶尔?赞婆唯一不明白的只是关陇铁骑如何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杀到了此处——不说这一路有着不少的大小部落,大通河谷处还有着须茹迷婆所统领的噶尔?悉多残部一万五千余众,关陇铁骑再强,也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潜进吐谷浑腹地,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撤,快撤!”

    内心里疑惑归疑惑,可眼瞅着事已是不可违,噶尔?赞婆却是没有留下来死扛的打算,更不想将自家小命交待在此处,明知道此时正在交战中的部队压根儿就撤不下来,可噶尔?赞婆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咋呼着下个令,便即头也不回地率着千余亲卫队疯狂打马向西北方向狂逃了去,至于后头的部队能否逃得出来,他已是完全顾不得了。

    “冲进去,不降者,皆杀!”

    陇州铁骑来得虽快,可噶尔?赞婆却逃得更快,冲刺在大军最前列的凌重虽已瞅见了其仓皇逃窜的身影,奈何要追已是不及,眼瞅着无法尽全功,凌重的脸sè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yīn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混乱一片的战场,从牙缝里挤出了句很话来。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狂飙而来的关陇铁骑狂呼着战号,如旋风般冲进了乱军之中,登时便杀得吐蕃军一片大乱,死伤狼藉之下,再无一丝的战心可言,纷纷四下溃散了去,大唐诸军见状,自是不肯罢休,同样分成数十支小队,衔尾追杀不止,只杀得吐蕃溃军尸横遍野,其状惨不忍睹,一战下来,两万六千余众的吐蕃大军仅有六千不到逃出了生天,其余的不是战死便是投降,而唐军的伤亡不过千余人而已,绝对可以说是一场完胜!

    “哈哈哈……,好你个老凌头,总算是来了,再不来,那就该给俺收尸了,嘿,你该不琢磨着要看俺的笑话,故意姗姗来迟的罢?”

    战事一毕,凌重便即兜马转回了早已集结在战场核心处的第一旅官兵处,人才刚下马,就见浑身鲜血淋漓的刘子明大步抢上了前来,毫不客气地给了凌重当胸一拳,哈哈大笑地寒暄道。

    “有这么个意思,就想看看子明求饶的样子有多可怜,哈哈哈……”

    打了胜仗本就是喜事一桩,再遇到了刘子明这个至交好友,凌重的心情自然是好的不行,促狭地巴眨了下眼,反过来调侃了刘子明一句,而后哈哈大笑地双手一伸,给了刘子明一个熊抱。

    “凌将军。”

    “凌都督。”

    ……

    凌重与刘子明久别重逢,很是笑闹了好一阵子方才消停了下来,早已赶到了附近的李贺与萧三郎这才得空上前打个招呼,所不同的是萧三郎曾在凌重手下任职多年,态度上明显要比与凌重交集不多的李贺要恭谨了许多。

    “李将军,三郎,大通河谷处出了点小岔子,某这才会来迟了一步,叫二位将军受惊了,是某之过也。”

    凌重与刘子明那是至交,可与李、萧二将却仅仅只是袍泽之谊,谈不上甚深交的,态度上自然不能似与刘子明那般随意,这便客气地回了个礼,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道。

    “不敢,有劳将军解围,末将感激不尽。”

    李、萧二将皆是心细如发之辈,自是听出了凌重此言打了些埋伏,可这等场合下,却也不好详问,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萧三郎客气地应答道。

    “三郎客气了,罢了,闲话少叙,殿下有令:贵我三部即刻合兵一道,兵进伏牛川!”

    凌重历练官场多年,观颜察sè的能耐早就滚打出来了,李、萧二将的神sè变幻虽不明显,可凌重却是尽皆瞧在了眼中,心里头不禁有些子愧疚,只因他确实是因事耽搁了,这才会比预定作战计划晚到了近半个时辰,此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经“鸣镝”人员以及暗中投靠了大唐的数名吐谷浑部落首领的努力,已然得知噶尔?钦陵在天峻山惨败的须茹迷婆决意投唐,并与凌重取得了联系,暗中开放大通河谷关隘,由关陇铁骑出面压服其手下诸部,原本计划进行得相当之顺利,关陇铁骑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大通河谷关隘,而须茹迷婆则顺利地控制住了各部将领,但却没想到已身死的噶尔?悉多遗留下来的黑衣部队突然造反,险些将局势反扳了回去,幸亏凌重及时率部赶到,一战将黑衣部队歼灭了大半,唯有其首领德成和尚率小部分人马杀出了重围,为平乱故,凌重这才会多耽搁了些时间,后头虽拼力赶路,却还是迟到了些时间,这其中的隐情说起来话长,且事关机密,凌重自是不好当场解释,只能是故作不知地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诺!”

    李、萧、刘三将一听是来自李显的命令,自然不敢稍有怠慢,各自躬身行了个礼,齐声应了诺,各归本部,整顿队伍,以备西征伏牛川……

    九月初一,午时三刻,yīn,天昏沉沉地暗着,不见一丝的阳光,正如王秉此刻的心情,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希望——已经是第三天了,自打吐蕃军开始攻城到现在,王秉已记不住一共打退了吐蕃军多少次的进攻,原本尚存的两千一百余步军士卒已是战死了大半,剩下的九百余众大多带着伤,而增援上城的骑军官兵也已仅存不足六百,尽管击杀了不下七千的吐蕃军兵,然则对于人多势众的吐蕃军来说,远不到伤筋动骨之地步,可唐军却已几乎到了山穷水尽之田地,人员的损失就不说了,关键是守城利器的强弩也已没了箭矢,浑然成了摆设,不到一刻钟前刚结束的那一个回合,唐军完全是靠着残酷无比的白刃战方才将吐蕃军强行打退了下去,只是自身显然也已是到了极限,不用多,吐蕃人再强攻一次,这城怕就要守不住了的。

    怎么办?不知道,到了如今这般境地,该用的手段都已用过,能用的法子也已尽皆用尽,面对着捉襟见肘的窘境,王秉已是再无它法可想,唯今只剩下与城共存亡之决心,他不想也不愿去接受败逃的结局!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王秉感慨万千之际,却听远处吐蕃军阵中又是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一队队肩扛着云梯的步军再次行出了本阵,而数千骑兵也开始向城墙方向运动而来,毫无疑问,吐蕃军的又一次强攻即将开始了。

    “全军上城,备战,备战!”

    尽管明知道这一次恐怕已是最后一战了,可王秉却不想让吐蕃人轻易得了手去,这便扯着嘶哑的嗓音嘶吼了起来。

    听得响动,一众或坐或卧在尚未干透的血泊里的大唐将士们全都艰难地站起了身来,吃力无比地挪向了各自的战位,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抱怨,一张张疲惫的脸庞上有的只是麻木与漠然,很显然,一众官兵们都已看出了此战胜负的玄机之所在。

    “弟兄们,是王某无能,以致连累弟兄们跟着一起受难,对不住大家了!”

    环视了一下一众jīng疲力竭的手下,王秉的心不由地便是一疼,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一躬身,对着众人行了个团团揖,语气哽咽地道了个歉。

    “将军,使不得啊,我等当死战到底,断不言退!”

    “王将军!”

    ……

    一听王秉如此说法,一众官兵们木然的脸上尽皆露出了激动之意,纷纷嘶吼了起来。

    “弟兄们!”王秉将手一压,止住了一众将士们的喧哗,而后深吸了口气,运足了中气,高声嘶吼着道:“殿下说过,我大唐刀锋所向,无不降服,脚下所踏,便是王土!我大唐男儿只能站着死,断不能跪着生,不瞒弟兄们,而今城破已在即,然,王某绝不后退半步,且与弟兄们做最后之一战,为我大唐,战罢!”

    “战!战!战!”

    王秉既已将话挑明了说,一众将士们自是全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尽皆高声嘶吼了起来,声浪如雷中,士气瞬间便高涨到了顶点,一股子悲壮之气直冲九霄云外,愣是令本已开始冲锋的吐蕃军也为之一乱,冲锋的势头自是因之一窒,可很快便在统军大将的喝斥下,再次向城墙方向高速冲了过去,决定命运的一战开始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风卷残云(七)

    吐蕃军冲得很快,也很放肆,骑军抵近到了城下,高声哟喝着纵马来去,将一阵阵的箭雨泼洒向城头,而步军更是直着腰往前冲,浑然不担心城头守军的反击,甚至还有闲遐在城下呼喝着调整阵型,很显然,唐军箭矢告馨的情形并没能瞒得过吐蕃人的观察。

    “竖云梯!”

    此番率部冲城的吐蕃将领正是噶尔?钦陵的亲卫队长杰松,此际见城上守军半晌没有动静,其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一丝狞笑,甚是得意地一挥手,高声喝令了一嗓子。

    “呼……”

    这一拨吐蕃军乃是数rì来从不曾出动的生力军,无论jīng锐程度还是体力,都是全军之冠,闻令而动之下,动作整齐划一,瞬息间便已将云梯齐刷刷地竖了起来,发一声喊,重重地向城墙靠了过去,云梯顶端的吐蕃死士尽皆团身如豹,随时准备借势翻越城碟。

    “备战!”

    眼瞅着吐蕃军的攻势将起,王秉自不敢怠慢了去,扯着嘶哑的嗓子,断喝了一声,原本猫在城碟下躲避箭雨的唐军官兵们纷纷站了起来,五人一组地冲到了云梯将至之处,两名叉手持长马槊改制出来的木叉瞄着靠将过来的云梯,奋力挡了过去,而两名盾刀手则运转盾与刀,拼力地格挡扑面而来的羽箭,没了箭矢的弓弩手则手持长马槊,准备突刺击杀云梯顶端的吐蕃死士,血腥的攻防大战即将再起!

    “将军,将军,援兵、援兵,到,到了!”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上,一名手裹着绷带的伤兵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城头,兴奋无比地跑到了王秉的身旁,气喘吁吁地嚷嚷了一句道。

    “什么?好,太好了!兄弟们,援兵已到,杀贼,杀贼,杀贼!”

    王秉原本已做好了殉城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援兵会在此时赶到,心情激荡之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兴奋之余,情不自禁地便高呼了起来。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一听援兵已到,城头上的守军官兵们尽皆欢呼了起来,气势如虹之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竟一举掀翻了二十余架云梯,仅有十余家真正靠上了城头,而其中也仅有六名吐蕃死士成功地翻过了城碟,可不等这些死士发挥出作用,便已被蜂拥而上的唐军官兵乱刀分了尸。

    “上,快上,冲上城头者,赏马百匹,牛羊一千,儿郎们,杀,杀啊!”

    普通吐蕃士卒都不懂汉语,并不清楚城头上的守军在欢呼些甚子,可常年跟随噶尔?钦陵的杰松却是颇懂汉文,自是听得分明无比,心中登时便大急了起来,但却不想放弃最后一搏的努力,这便嘶吼着许下了重赏。

    “呼嗬,呼嗬……”

    吐蕃地处苦寒,物产实在算不得丰富,纵使是噶尔一族的私兵,也就基本上仅能温饱而已,大富大贵是想都不用去想的事儿,平rì里能得只牦牛都已算是了不得的赏赐了,杰松这一家伙许下了如此之重诺,一众吐蕃官兵们自是全都被刺激得双眼狂冒红光,人人发了狂一般地嘶吼着,不旋踵,被推到的云梯再次竖起,而已靠上了城头的云梯上则挤满了立功心切的勇悍之士,尽皆不要命地向上狂涌不止。

    吐蕃军要拼命,唐军官兵们自也不肯示弱,纷纷冒着如雨般的箭矢,拼命地向城下投掷滚石,激烈的交手中,不时有两军士兵惨嚎着跌落城头,然则无论是唐军还是吐蕃军此时都已彻底疯狂了,压根儿就无视袍泽们的死伤,只顾着拼死怒吼着,厮杀着,战事只一瞬间便到了白热化之程度。

    守城的唐军官兵毕竟是疲惫之身,哪怕有着援兵将至的jīng神激励,战斗力瞬间爆发了一把,可毕竟爆发只是爆发,断无法持久,片刻的激战过后,已是不可遏制地落入了下风,城头多处被吐蕃军突防成功,战局已开始恶化,眼瞅着城防即将不保之际,却听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大作间,一彪骑军已沿着城中的大道如飞而至,当先一骑赫然便是安西副都督李谨行——李谨行是两rì前到的布哈河口,顺利地与黑齿常之交接了一番,从河西军中补充了一万jīng兵,因心挂乌海城事宜,也没休整便即率部向乌海城急赶,半路上遇到了王秉派出的求援士兵,这才知晓了乌海城之战的始末,唯恐城防有失之下,自不敢大意了去,这便亲率五千先锋骑军彻夜赶路,一rì半的时间强行赶了近三百里的路程,总算及时赶到了岌岌可危的乌海城中。

    “打开城门!”

    乌海城坐落于布哈河与哈拉湖之间,如一把铁锁般掐死了东西通路,故此,不单吐蕃军无法派大军绕过乌海城,也无法以大军去攻击乌海城的东门,只能强行攻打西城,同样的,此际的李谨行尽自心急如焚,也只能从东门进城,而后沿着并不算太宽阔的道路一路向西门方向急赶,耳听着西城墙上那惨烈无比的厮杀之声,李谨行不用去看,也能知晓战况恐怕已是不甚乐观,原本就急的心自是更急了几分,一路狂冲着赶到了西城附近,大老远便运足了中气狂吼了起来。

    “儿郎们,跟本将杀出城去,干翻贼子!”

    城门处早有七、八名王秉事先便安排好的伤兵在看着,这一听李谨行如何喝令,自是不敢怠慢了去,七手八脚地忙乎着将厚重的城门拼力向外推,一通子忙碌下来,总算抢在己方骑军大至前推开了城门,李谨行见状,大吼了一嗓子,马不停蹄地便率部杀出了城门,毫不客气地闯进了乱军之中,刀枪齐下,生生杀得来不及撤退的吐蕃步、骑两军尸横遍野。

    “出击,全军出击!”

    李谨行所部冲将出来的声势浩大至极,噶尔?穆错仑虽远在离城四百余步的地儿,却也能察觉到城中骑军的动静,只是他的反应却是稍慢了些,直到大唐骑军都已杀出了城,这才急急忙忙地嘶吼着下达了出击令。

    随着吐蕃军主力的投入战场,一场血战瞬间便开始了,唐军固然是长途奔袭而来的疲兵。吐蕃军同样也是久战之身,双方都不在最佳之状态,唐军固然占有突袭之利,可吐蕃军却是人多势众,尽管战力或许不及安西铁骑来得jīng锐,可毕竟也是jīng锐之师,即便有差,也差不了太多,一方要彻底堵死吐蕃国内援军的出关道路,而另一方则拼死也要为自家族长打出条退路来,双方都无退路可言,这一狠拼之下,自是惨烈非常。

    “蟊贼,拿命来!”

    眼瞅着迟迟不能打开一个局面,李谨行已是彻底暴怒了,奋力击杀了几名与其缠战不休的吐蕃骑兵,率领着亲卫队便向着噶尔?穆错仑所在之处狂杀了过去,手中一杆jīng钢打造的长马槊运转如飞,将所有胆敢冲将过来的吐蕃骑兵一一挑杀当场。

    “杀!”

    噶尔?穆错仑也是员勇悍之将,这一见李谨行来得凶悍异常,心中同样大怒,嘶吼了一声,同样率着亲卫队便迎上了前去,待得两马即将相交之际,却听噶尔?穆错仑大吼一声,双手一用力,一个凶猛异常的突刺便杀了出去,枪势极快,只一闪,便已如闪电般地刺到了离李谨行胸膛不到两尺之距上。

    “找死!”

    饶是噶尔?穆错仑出招奇快,可李谨行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长马槊猛地一横,如神龙摆尾一般地抽了出去,势若奔雷般地抽在了来枪的柄上,但听“咔嚓”一声闷响,噶尔?穆错仑只觉手心一疼,长马槊已是脱手飞上了半空,心一惊,忙不迭地便要拨马向斜刺里逃开。

    “下去罢!”

    噶尔?穆错仑的反应倒是神速得很,奈何李谨行的动作却是更快,但见李谨行一声断喝,双臂猛地一送,已然借助着反弹之力,将摆了回来长马槊反抽向了噶尔?穆错仑的侧腰,这一变招快捷无比,没等噶尔?穆错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腰部一疼,人已如同炮弹般被抽得斜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口中的鲜血狂喷不止,任凭其如何挣扎,却也无力再站将起来。

    “大将军!”

    “保护大将军!”

    “拦住唐贼!”

    ……

    一见自家主将被抽飞,噶尔?穆错仑手下亲卫们登时便急了,嘶吼着拥上前去,试图拦阻住唐军的去路。

    “杀,杀,杀!”

    噶尔?穆错仑的亲兵们见机虽快,奈何李谨行之勇却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但见李谨行嘶吼不已地连出数枪,将几名冲得最快的吐蕃勇士挑飞了开去,不旋踵,李谨行手下的亲卫队也已赶到,蜂拥着纵马冲上了前去,生生杀得吐蕃骑兵们大败亏输,而李谨行也没再恋战,纵马冲到了噶尔?穆错仑的身前,手中的长马槊只一挑,已将噶尔?穆错仑生生串在了枪上,也不管其如何哀嚎,手臂一挺,已将噶尔?穆错仑挑在了枪尖上。

    溃败,彻彻底底的溃败,一众正在厮杀着的吐蕃官兵们一见自家主将如同布偶般被李谨行挑在半空,本就已不算太高的战意登时便消散得一丝不剩,全都纷乱地四散而逃了去,便是连头都不敢再回上一下……

第五百六十六章英雄末路(一)

    更新时间:2012-12-22

    “父亲,孩儿来了,不知父亲有甚吩咐么?”

    天将擦黑,伏俟城的城门楼内,一片昏暗,可一身便装的噶尔?钦陵却并不在意,独自端坐在文案前,眉头不展地死盯着面前的大幅地图,正自深思不已间,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白盔白袍的噶尔?引弓已是大步行了进来,疾步行到文案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哦,是引弓啊,来,陪为父坐坐。”

    听得响动,正遐思不已的噶尔?钦陵霍然抬起了头来,见是自家长子到了,脸上立马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伸手招了招,示意其坐在自己的对面。

    “谢父亲赐坐。”

    噶尔?引弓逊谢了一声,也没矫情,一撩战袍的下摆,端坐在了其父的对面,双目低垂,以示恭谨。

    “引弓啊,你也不小了,今岁都快十七了,为父总是忙于军阵,未能悉心照顾于尔,实是为父之过也。”

    噶尔?钦陵爱怜地看着已渐chéng rén的长子,好一阵子的端详之后,这才感慨万千地开了口。

    “父亲,您这是……”

    噶尔?引弓生xìng机敏过人,这一听其父语气有异,就宛若是在说别离之言似的,不由地便是一惊,霍然抬起了头来,满脸疑惑地望着其父,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

    “这是刚送来的军报,吾儿且看看罢。”

    噶尔?钦陵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伸手从文案一角拿起了张布帛,随手递给了其子。

    “乌海丢了?该死,悉苏那禄愚蠢,鲁颜达无能,大伯也……,唉……”

    噶尔?引弓一见其父神sè异常,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将布帛摊平了,只一看,神sè立马狂变不已,怒火中烧之下,不由地便骂出了声来,只是数说到已战死的噶尔?穆错仑之际,突觉不对,这才停了下来,郁闷无比地长叹了一声。

    “乌海已失,我军已是再无援兵可盼,这伏俟城怕也守不得几rì了,时也势也,百年经营,二十年苦心谋划,而今却……”

    噶尔?钦陵显然不打算在其子面前隐瞒自己的情绪,伤感无比地摇了摇头,感叹了几句,到了末了,胸口一闷,竟是说不下去了。

    “父亲,切莫如此说法,而今各部陆续归来,城中尚有jīng兵五万,良将数十,并非无一战之力,但消能守到冬季,唐贼必自退去,事尚大有可为处!”

    一见自家父亲伤感若此,噶尔?引弓的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忙掩饰地低下了头,言辞恳切地劝解道。

    “事至此时,吾儿尚能保得战心不失,将来必可成大器,为父也就能安心了,假以时rì,吾儿定可达成为父未尽之愿!”

    一听噶尔?引弓如此说法,噶尔?钦陵的脸上慈爱之意再现,欣慰地笑了起来,毫不吝啬地便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父亲,您……”

    噶尔?引弓心细,只一听便已从中听出了决绝的意味,心登时便慌了,紧赶着抬起了头,待要再行劝解一番,却见其父已是一摆手,不得不将话头强行停了下来。

    “吾儿向来聪慧,想必已猜知那李显小儿迟迟不来攻之用心了罢,嘿,各部来归?那厮等着的便是这个各部来归,无外乎便是想一网打尽我军罢了,如此浅显之心思,却又瞒得过谁去!可惜啊,明知如此,为父却也不得不如此去做,不求别的,但求轰轰烈烈一战,若能守到严冬,此战或还有希望,若不然,那也与其来个干脆的了结好了,终归还能为国中多争取些时间,为父英雄了一生,又岂能寂寂无闻而死!倒是吾儿乃英才之辈,却不该毁于此地,为父之意已决,吾儿即刻潜行回国中,以待来rì!”

    噶尔?钦陵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心神,而后一口气将叫其子前来的用意尽皆道了出来。

    “父亲,您不能啊,汉人有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我父子之能,要杀出重围并非难事,孩儿恳请父亲以家国为重,万不可行此死拼之事啊,父亲!”

    这一听噶尔?钦陵已是在交待后事,噶尔?引弓登时便急了,忙不迭地跪倒在地,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傻孩子,快起来罢,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话说得倒也对,吾儿在为父心目中便是青山,至于为父么,却是走不得喽,若是那李显小儿无人牵制,必起大军杀入我国中,真到那时,一切怕都尽毁矣!吾儿不必再劝,此事就这么定了,来人!”

    噶尔?钦陵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简单地解说了几句之后,也不给其子再劝的机会,便即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末将参见大相!”

    噶尔?钦陵话音一落,一名魁梧的黑衣汉子已大步行了进来,赫然竟是德成和尚,但见其几步行到文案前,恭敬万分地大礼参见道。

    “嗯,德成,吾儿便交付给尔了,你二人即刻换了便装,小心潜行回国中去罢。”

    噶尔?钦陵没甚废话,只是一摆手,示意德成和尚免礼,而后简单地叮咛了一句道。

    “大相放心,末将便是豁出这条xìng命不要,也当保得少将军无恙!”

    德成和尚恭敬地再次行了个大礼,慷慨激昂地做出了保证。

    “好,要的便是这话,事不宜迟,趁着唐军未至,尔等即刻下去准备罢,不必再来辞行了!”

    噶尔?钦陵虽是英雄过人,可此际却已是到了英雄末路之际,心中早已存了死志,自是不愿见痛别爱子的情形再次上演,加之也担心唐军随时可能赶来围城,这便毅然决然地下了逐客令,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诺!”

    德成和尚高声应了诺,而后,也没再多耽搁,对着早已是泪流满面的噶尔?引弓一摆手道了声请。

    “父亲保重,孩儿去了!”

    事已至此,噶尔?引弓已知自家父亲主意已定,断无再改之可能,也就不再多劝,恭恭敬敬地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了身来,头也不回地便向城门楼外行了去,德成和尚见状,自不敢稍有怠慢,忙疾步跟在了其身后。

    夕阳终于恋恋不舍地下了山,只剩下一缕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渲染得血红妖艳,已然换了便装的噶尔?引弓在德成和尚的陪伴下,策马缓缓地行出了城门洞,但却并未即刻放马狂奔而去,而是在离城十数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但见噶尔?引弓回首望了城门楼一眼,却并未能瞅见其父的身影,眼神不由地便是一黯,低头想了想,翻身下了马背,慎重其事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这才面sè坚毅地站起了身来,跃上了马,不再回头地一路向伏牛川方向冲了去。

    “少将军,您走错了,回国中该是向西行罢?”

    噶尔?引弓一路无语地急冲出了伏牛川关城,并不稍停,策马便向东南方向冲了去,紧跟其后的德成和尚见状,不由地便是一惊,忙一个打马加速冲上了前去,一把拽住噶尔?引弓的马缰绳,狐疑地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回国中?嘿,师兄若是yù等死,自可回国去好了!”

    噶尔?引弓曾在大昭寺学艺多年,与德成和尚虽不是一个师傅,可位份却属同辈,彼此间倒也算是熟络,往rì里倒也甚谈得来,只是此时噶尔?引弓心情正烦,话自然也就说得不是太好听了的。

    “少将军何出此言,大相可是有过交待,要末将保护少将军回国去的。”

    德成和尚武艺虽过人,胆识也足,可毕竟不是智谋之辈,自是不明白噶尔?引弓为何会下如此之定论。

    “师兄,且听某一言,那李显小儿乃虎狼之辈,一旦取了吐谷浑,下一步便是进军逻些了,以赫茨赞那狗贼的本事,又如何能是李显之对手,旦夕必败无疑,我等若是回国中,一者不能左右政局,二来无以主兵事,徒然坐看家国破灭耳,平白当一亡国奴又有何益处,想我噶尔一族与李显小儿仇深似海,又岂可不报,今若yù有为,还须得从其朝堂着手行事方有一线之机,师兄可愿助小弟一臂之力?”

    噶尔?引弓早就知晓德成和尚为人固执,更知晓其之所以投军,完全是为了报其师死于李显之手的血仇,故此,尽管心中老大的怨烦,可还是耐着xìng子解释了一番。

    “少将军,这,这……,可大相……”

    德成和尚实在不是劳心之辈,尽管听噶尔?引弓说得甚是有理,可又想到噶尔?钦陵的交待,却又不敢真的让噶尔?引弓如此行了去,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起方好,嘴皮子吧砸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师兄就不必再言甚少将军了,若是看得起我引弓,直呼即可,实在不愿,叫声师弟也就罢了,若愿随行,小弟自是感激不尽,若不愿,还请师兄自去也好。”

    噶尔?引弓早已是下定了决心,自是不想听德成和尚的废话,这便脸sè一沉,毫不客气地一振马缰绳,弹开了德成和尚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道。

    “少将军打算如何行去,可有甚章程么?”

    眼瞅着无法劝服噶尔?引弓,德成和尚也不想再废话,略一沉吟之后,还是忍不住出言追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罢,家仇国恨终须报了方可,某在此发誓,定要李显小儿以命相偿,若违此誓,某当死于万箭穿心之下,师兄若是信得过小弟,便跟上罢!”

    噶尔?引弓没有细说谋略,只是赌咒了一番,而后也不管德成和尚是怎个反应,一个打马加速,便纵马向东南方疾驰而去了。

    “少将军,且等等洒家!”

    德成和尚往年与噶尔?引弓便没少打交道,自是知晓此子年纪虽轻,可文武兼备,非是寻常之辈可比,对其所言自也就深信不疑,这一见噶尔?引弓已去得远了,自不敢再多耽搁,忙不迭地打马便狂追了上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英雄末路(二)

    更新时间:2012-12-23

    仪凤元年九月十一,重阳佳节刚过,天已是寒了起来,虽不到呵气成冰之地步,可霜却已是降了的,北风一刮,更增添了几分的萧瑟之冷意,伏牛川关墙上往来巡视的巡哨倒还好些,多少能运动着取些暖意,可值守在四面通风的箭塔上的固定哨们可就没那么便当了,生生被寒气冻得面皮发紫,只能是不停跺脚取暖,却实在是起不了甚大作用,一个个尽皆气恼无比地诅咒着吝啬无比的上司,都这等时节了,还不下发冬装,这不是坑人还是咋地。

    “……直娘贼的,这天死寒得慌,也不给发件皮袄,这破衣甲能顶个屁事,那帮该死狗贼都……,啊,唐,唐,唐……”

    一名站在高高的箭塔上的吐蕃士兵被寒风冻得实在是受不住了,一边跺着脚,一边碎叨叨地骂着,突然间眼角的余光瞅见了远处地平线上似乎有状况,忙不迭地定睛看了过去,脸sè瞬间便是煞白一片,瞪圆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强巴,你个孙子的,搞个甚子……,啊,唐、唐军,该死,唐贼来啦,唐贼来啦……”

    另一名值守的士兵见同僚面sè诡异至极,不由地便骂了一声,好奇地顺着其之视线望了过去,只一看,脸sè瞬间也同样是惨白无比,结巴了两声之后,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顾不得许多,扯着嗓子便狂呼了起来,霎那间,原本尚算秩序井然的关墙上已是彻底乱成了一团。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唐军确实是来了,只是行军的速度并不算快,一路纵马一路高歌,激昂的歌声雄浑而又高亢,声浪震天中,一股子有我无敌之气概已沛然而起,直冲九霄云外!

    连战连捷之下,一众将士们士气高昂,策马行在大军前方的李显同样心情不错,倒不完全是因着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更多的则是噶尔?钦陵的默契配合令其甚是满意——噶尔?钦陵全面收缩兵力,试图打一场伏俟城保卫战,李显自是乐见其成,不单不出手阻拦各部吐蕃军的汇集,反倒为其大开方便之门,勒兵于布哈河口处,任由各处吐蕃败军向伏俟城逃去,打得主意么,不消说,便是要一网打尽吐谷浑境内的吐蕃军,这道理很简单,与其在茫茫大草原上与吐蕃军玩猫抓耗子的游戏,倒不若以硬碰硬地来上个瓮中捉鳖,至于噶尔?钦陵的想法么,李显也早已是心中有数,左右不过是英雄末路之情节在作祟罢了,却也无甚可说之处。

    “全军止步,就地列阵!”

    大军迤逦而行,虽不甚快,可也不慢,不过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便已进抵伏牛川关城之下,李显一扬手,于离城四百步的距离上勒住了兵马,一阵凄厉的号角声过后,全军五万余众便在关城之下列好了攻击阵型。

    伏牛川的关墙原本并不算高,仅有三丈高下,这十数rì来,尽管吐蕃军已是全力加固此关城,不单将城墙加高到了五丈余,更在其上设置了诸如瞭望塔、箭塔等防御设施,甚至还安装上了为数不多的几架守城弩,可惜这城防还是简陋得可怜,不说唐军不屑一顾,便是噶尔?钦陵本人对此也不看好,在此关墙上除了安排索伦赞这员万夫长带着千余吐蕃人把守外,其余近四千余众尽皆是收拢来的吐谷浑各族之杂兵,打的主意不是死守,而是指望着能借助关墙的地利优势,尽可能地消耗一下唐军的有生力量,至于那些个部族杂兵的死活么,噶尔?钦陵却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

    “都他娘的打起jīng神来,备战,备战!”

    索伦赞显然是吃透了噶尔?钦陵未曾言明的意思,此番布置守城事宜之际,他并未将所部的一千余近卫悉数派上关城,而是基本上安置在了关城之后,留作预备队之用,至于城头上,安排的全都是各族杂兵,人数虽不少,足足三千之众,可战斗力么,那就谈不上有多高了,这会儿面对着大军压境的大唐强军,一个个尽皆战栗得腿软不已,这等未战先怯的情形一出,登时便令索伦赞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恼火之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强自绷紧了脸,提高声调怒吼着为杂兵们打着气。

    “萧旅长,孤给尔半个时辰时间,轰开城门!”

    李显只扫了一眼城防,便已差不多看出了虚实,自是不想在此处多浪费jīng力,也懒得多废话,只是淡漠地挥了下手,下达了攻击之令。

    “诺!”

    萧三郎素xìng寡言,对于李显的将领,也就仅仅只是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并未说甚豪言壮语之类的废话,可行动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慢,这才一纵马回归本部,便即喝令着第一旅官兵正步前行,护卫着火炮营向关城方向逼了过去。

    “架炮,快,动作都他娘的快点!”

    大战在即,火炮营营长苏庆声很激动,激动得一张黑脸都泛起了红晕,这也不奇怪,手下握有第一旅火力最强的部队,却没能赶得上前几番的大战,眼瞅着战事都已近了尾声,可他的火炮营却依旧两手空空,甚斩获都没有,已是沦为了全旅的笑柄,这令素来心高气傲的苏庆声情何以堪,早憋足了劲要好生表现上一番,这一回总算轮到他火炮营发威的时辰了,苏庆声自不免激动得有些子过了头,这才方抵近到离城百步的预定战位上,甚至不等旅长那头下达将令,他已是咋咋呼呼地嚷嚷开了,指挥着一众手下从马车上卸下大炮,就地组装了起来。

    火炮营的火炮种类并不算多,只有两个型号,一种是轻便的步兵炮,共计十八门,另一种则是攻城的重炮,拢共只有两门,数量倒是不多,可笨重程度却是惊人至极,不说别的,即便是轻便的步兵炮其实也轻便不到哪去,纵使扣除炮架不算,那生铁铸造出来的炮身也足足有数百斤之重,至于重炮么,那就更不得了了,全炮实重两千余斤,每枚炮弹更是重达三十余斤,之所以造得如此之大,倒不是为了威风的缘故,而是铁水质量始终提不上去,而jīng钢的质量也过不了关,加上黑火药的威力又不算太大,种种因素累加在一起,为保证威力,这火炮的重量自也就消减不下来了的。

    “传令:守城弩攻击!”

    城头上的守军虽都曾听说过第一旅的火枪极其犀利,可毕竟不曾亲身体验过,却也不甚害怕,这一见唐军没有发动扑城战,而是在离城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自不免都有些子犯叨咕,搞不懂唐军在那儿究竟穷忙乎个甚,即便是曾被第一旅打得大败亏输的索伦赞也搞不清那些黑沉沉的大家伙是甚玩意儿来着,可却知晓绝不能让唐军顺利将那些黑家伙组装妥当,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即咬着牙喝令了一嗓子。

    “嘭,嘭……”

    主将既已下了令,一众守军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城头上仅有的四架守城弩先后击发,四支巨大的铁箭呼啸着划破空间,向第一旅所在之处激shè了过去,力道倒是不小,声势也大,可惜准头却是极差,四支巨箭全都shè到了空处,除了在干枯的草地上铲起大片泥土外,便是连第一旅的边都不曾沾到半点。

    “第一团,抵近攻击,压制城头火力!”

    吐蕃军的弩车攻击没能取得丝毫的战果,却成功地激起了萧三郎的火气,这便打算给城头的守军们先来点开胃菜了。

    “诺!”

    第一团团长万成河早就在摩拳擦掌了,这一听将令已下,哪有不兴奋异常的理儿,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一挥手,高呼着下令道:“第一团,前进!”

    “咚、咚咚……”

    万成河的命令一下,排在各连队两侧的鼓手们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敲响了悬挂在胸前的小鼓,鼓点声响中,分成三个方阵的第一团官兵们开始了前移。

    “弓弩手,准备!”

    索伦赞可是吃过火枪齐shè的苦头的,这一见第一团开始前压,心立马不由自主地便慌了起来,扯着嗓子狂吼着下了令,一众杂兵们自不敢有违,纷纷从城碟后探出了头来,将手中的强弓硬弩瞄向了正缓缓前压的第一团官兵。

    “停止前进,各连zì yóushè击,重点打击敌弩车!”

    城头守军倒是准备得很充分,可惜万成河却并没打算给守军们表演的机会,全团只前进了二十步便即停了下来,这位置刚好处在了城头弓弩手们的攻击范围之外,纵使有部分shè术高强的士卒能将箭shè到此处,却也已是强弩之末了的,压根儿就不可能对第一团官兵造成多大的威胁,至于能攻击到第一团的那四部守城弩么,此时尚在装填之中,一时半会也无法再次发shè箭矢。

    “呯,呯……”

    万成河的命令一下,第一团的shè击表演立马便开始了,但见各方阵的三排士兵轮番shè击,轮番装填,枪声瞬间便有如炒豆般爆响个不停……

第五百六十八章英雄末路(三)

    更新时间:2012-12-23

    “放箭,反击,快反击!”

    第一团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些,不单那些正紧张装填守城弩的杂兵们纷纷惨嚎着倒了一地,便是连那些个正弯弓搭箭的弓弩手们也倒了大霉,死伤狼藉之下,全都吓得缩回到了城碟之后,便是连头都不敢稍抬一下,这等情形一出,正在城门楼处观战的索伦赞可就急红了眼,嘶吼连连地喝令手下亲卫去驱策狼狈不堪的弓弩手们展开反击。

    “嗖、嗖……”

    被逼不过的弓弩手们不得不冒着唐军强劲的火力,强行发动了反击,近千名弓弩手齐shè之下,其景倒也颇为壮观,但见密集的箭雨如蝗群般漫空狂飞,可惜除了寥寥数十支勉强shè到了第一团所在地之外,其余绝大多数都落在了五十步至六十步的空地上,所取得的战果也不过是伤了十数名的第一团官兵,可被唐军的密集火力一遮盖,城头上惨嚎着便倒下了两百余死伤者,这等战果之对比着实令人触目惊心不已。

    shè击,再shè击!尽管城头弓弩手们的反击效果极差,可同袍们的血却令第一团的将士们红了眼,shè击的频率陡然间便加快了不老少,一通子乱枪下去,城头上的守军已是无人敢再冒头,更别提甚反击不反击了的,至于那四架威力尚算不错的守城弩么,周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怕上司再如何逼迫,也没谁肯再靠近半步的,就这么着,对shè只进行了一轮,便完全成了第一团的独角戏。

    “报告旅长,火炮营已就绪,请旅长指示!”

    苏庆声先前未经请示便擅自架炮,结果被萧三郎派人呵斥了一番,这回架好了炮,可就不敢再自作主张了,忙不迭地小跑到了萧三郎身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高声请示了一句道。

    “一刻钟时间内轰开城门!”

    萧三郎抬手回了礼,面无表情地下了令。

    “诺!”

    一刻钟的时间虽是紧了些,可苏庆声却并不在意,高声应了诺,小跑着便冲回了火炮营阵地,往地上重重地吐了口痰,一挽袖子,运足了中气,断喝了一嗓子:“开火!”

    “轰,轰……”

    命令既下,早已准备就绪的炮手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用火绳点燃了炮尾上的导火索,一阵“嗤嗤”声大作间,火绳很快便燃到了尽头,但听一阵响似一阵的轰鸣中,硝烟滚滚而起,十八门步兵炮首先发威,十八枚炮弹呼啸着砸向了城头,不是砸烂了城碟、箭塔等城防设施,便是在城墙上弹跳翻滚着,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所有被炮弹撞着的士卒当场便粉身碎骨,被擦着的也好不到哪去,残肢断臂不过寻常事耳,一时间城头上的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轰隆,轰隆!”

    步兵炮的攻击虽是壮观,可跟两门重炮的表演比起来,那可就差得远了,就在城头的吐蕃军乱成一团之际,但听两声晴天霹雳般的巨响暴起中,两枚巨大的炮弹呼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平滑的曲线,以几乎是直shè的方式重重地撞在了城门附近的城墙上,巨大的冲击力不单将石砌的墙面生生砸出了两个硕大的窟窿,更令整座关城全都震颤了起来,那情形便有如地震了一般。

    “该死的,再来,都他娘的给老子瞄准点再shè!”

    火炮的巨大威力不仅令城头上的守军心胆俱裂,便是大唐诸军也尽皆被震慑得不轻,除了第一旅官兵之外,也就只有一向与第一旅驻扎在一起的河湟军将士们能坦然对待,然则苏庆声本人对攻击的效果却是极其不满意,在他看来,没能一炮轰开城门便算是失败,气恼之余,不禁便暴起了粗口。

    “轰隆,轰隆!”

    重炮之所以是重炮,不止是其本身重量大之故,威力自然也大得惊人,不过么,装填起来可也就没那么便当了,哪怕一众炮手们都已是全力运转开了,可也没能立马便完成校正与装填之程序,直到步兵炮都已又发shè了两轮了,两门重炮方才再次开了火,但听两声霹雳般的巨响暴起中,又是两枚巨大的炮弹呼啸而出,如同长了眼一般地一先一后正中了城门,只见看似厚实无比的城门在巨大的炮弹面前,有若纸糊的一般,生生被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躲在城门洞里随时准备堵门的吐蕃军卒可就倒了血霉了,不是被炮弹撞得粉身碎骨,便是被四下激shè的碎木砸得个千疮百孔,数十名军卒便是连吭都来不及吭上一下,便已化成了满地的碎尸。

    “好!出击,拿下城门!”

    一见火炮营已是建了功,饶是萧三郎生xìng沉稳,也忍不住喝了声彩,但却并未忘了使命,一挥手,下达了攻击之令。

    “呜,呜呜,呜呜……”

    萧三郎此言一出,凄厉的号角声登时便大作了起来,第一旅将士们立马闻令而动,先是第一团官兵们呐喊着发动了冲锋,紧接着,第二团官兵也冲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冲向城门,而是分散在第一团的两翼,边冲边向城头shè击不止,以掩护第一团的冲城攻击,至于第三团则进抵原先第一团的防区,列阵shè击,全面压制城头的火力,三个团配合得有若行云流水一般,不数息,几乎没遇到抵抗的第一团官兵已是顺利无比地杀到了城门附近。

    “挡住,挡住,放箭,快放箭!”

    索伦赞原本缩在城门楼处督战,倒是不虞唐军的火枪攻击,可却被两门重炮的冲击波给震得个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入眼便见第一团的官兵们已如cháo水般冲到了城下,心登时便慌了,不管不顾地挥舞着弯刀,几个大步便冲到了被唐军打懵了头的乱军之中,嘶吼着下令反击。

    “啊……”

    索伦赞喊得倒是响亮,奈何一众杂兵们早被吓破了胆,这等慌乱之际,又有谁肯听其指挥的,他这么番“勇猛”的举动不单没能止住城头的混乱,倒是引来了冲在第一团最前头的陆三胜的注意,这一见索伦赞一身万夫长的服饰,陆三胜又哪肯轻易放过,毫不客气地抬手便是一枪,正中索伦赞的胸膛,倒霉的索伦赞只觉胸口一凉,手不由地便捂了上去,只一摸,便觉双手湿漉,忙低头一看,却见胸口处的血已是如泉般狂涌而出,紧接着一阵剧疼袭来,索伦赞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眼前便已是一黑,人一软倒在了地上,就此死于非命了。

    索伦赞这个主将一死,本就没有丝毫战心可言的杂兵们哪还肯在这等险地多呆,发一声喊,全都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城头,乱哄哄地向伏俟城方向逃了去,便是连索伦赞安排在关墙后头作为预备队的一千吐蕃军也不例外,没等第一团官兵们冲进城门洞,整座关城已是再无一个守军。

    “成斌,出击!”

    尽管早就知道守关的吐蕃军不可能是第一旅的对手,然则李显也没想到守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一见吐蕃军逃得如此之快,不由地便摇了摇头,甚是不值用牛刀来杀鸡,可也没打算就此放过败军,这便一挥手,冷静地下达了追击令。

    “诺!”

    林成斌乃是李显的心腹嫡系,自是没少听说过第一旅的传闻,可亲眼见识第一旅之威却尚是头一回,自也深为第一旅的jīng彩表演震慑得不轻,正自愣神不已间,突然听到李显下了将令,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收起了心思,紧赶着应了诺,呼喝了一嗓子,率手下五千骑兵便冲了起来,飞快地越过了第一旅的防区,冲进了由第一团士兵把守着的城门,沿着谷地向撒腿飞窜中的吐蕃官兵追杀了过去,一通子好杀下来,除了见机得快的千余吐蕃骑兵逃了之外,余者不是死了,便是跪地降了,至此,开战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伏牛川关城已是落入了唐军的掌握之中,伏俟城的南大门彻底洞开了!

    “报,大相,伏牛川已失守,索伦赞将军殉国!”

    伏俟城原王宫的主殿中,接连cāo劳了十数rì的噶尔?钦陵正坐在几子后头,手托着腮帮,闭目养着神,却见一名报马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一个单膝点地,惶急无比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怎会如此,说!”

    伏牛川开战一事噶尔?钦陵自是知晓的,也知晓就伏牛川的简陋城防断无法抵挡得住唐军的攻势,也就仅指望索伦赞能阻挡唐军几rì,以挫动一下唐军的锐气罢了,可却万万没想到伏牛川居然如此快便被唐军攻克,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脸sè瞬间大变,霍然而起,惊疑不定地喝问道。

    “禀大相,唐贼……”

    一见噶尔?钦陵如此惶急,那名报马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将伏牛川一战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述说了一番,言语间自是没少描述唐军火器的威不可挡之处,直听得噶尔?钦陵眉头就此深锁成了个“川”字……

第五百六十九章英雄末路(四)

    更新时间:2012-12-24

    “噗……”

    连番的挫败加上连rì来不停顿的cāo劳,噶尔?钦陵本就已是jīng疲力竭之身,再被伏牛川快速失守的事儿一打击,内火攻心之下,身体已是彻底扛不住了,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血已是憋不住地喷了出来,魁梧的身子晃了晃,险险些就此一头栽倒在地。

    “大相,大相,您……”

    一见噶尔?钦陵吐了血,前来禀事的报马登时便急了,顾不得许多,窜起身子,一把扶住了噶尔?钦陵摇摇yù坠的身子,焦急无比地呼唤了起来。

    “没事,本相没事,去,传各部将领即刻到此议事,快去!”

    噶尔?钦陵先是一摆手,止住了那名报马的呼唤,接着用手背擦拭了下淌血的嘴角,用力地甩了下头,大喘了几口粗气,勉强稳住了心神,有些子虚弱地下了聚将令。

    “啊……,诺!”

    报马担忧地望着噶尔?钦陵,待要再行劝谏一番,却见噶尔?钦陵的眉头已是不悦地皱了起来,自不敢再多言,只能是紧赶着应了诺,自去擂鼓聚将不提。

    “唉……”

    报马去后,噶尔?钦陵却并未再次坐下,而是木讷讷地呆立了良久,末了,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发出了声悠长的叹息,大步向前殿行了去,脚步虽尚算沉稳,可其背影却是一派的萧瑟……

    伏俟城,原吐谷浑王都所在地,龙朔三年(公元六六三年),吐蕃灭吐谷浑,依旧以此城作为统治全吐谷浑的军政中心,其城分内外,外城高约五丈,四边皆长三里有余,全城呈正方形,乃典型的汉代城郭建制,北面有河曰菜济,绕其北而过,其余三面尽是一望无际之大草原,横亘百余里,直到被群山所阻,其间地势平坦,利于牧养,却无险可守。

    于军事上来说,屯兵于伏俟城,乃自陷死地之举,非战之道,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吐谷浑之地来说,既要有险可御敌,又能有足够粮秣辎重之来路的所在却也着实难寻,尤其是在这等连番败战之际,要想在仓促间找到比伏俟城更适合的地儿么,却也不太可能,毕竟作为吐谷浑军政中心的伏俟城无论从城防工事还是粮秣辎重的储备来说,都已是吐蕃军目下所能寻到的最佳抵抗之地了的,当然了,这个最佳不过是相对而言的罢,于吐蕃人或许如此,可在李显看来,却实在是不值一提,破城难度虽有,却并不大,故此,攻下了伏牛川之后,李显并未轻兵直进,而是不徐不速地勒兵向前推进,抵达城下之际,也没急着发动冲城战,而是在离城三里许的地儿安下了大营,浑然一派稳扎稳打之架势。

    “呜,呜呜,呜呜呜……”

    唐军不主动攻击,吐蕃军自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夜的时间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之际,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在唐军营地里骤然响起,原本尚算寂静的营地里登时便了起来,不数刻,一队队官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缓步行出了大营,向着伏俟城平推了过去。

    “唐贼来啦,唐贼来啦!”

    唐军大举出动的声势可谓是浩大至极,城头上的哨探们自是不可能看不到,随着报jǐng的嘶吼声响起,满城的吐蕃军尽皆慌乱了起来,一队队甲士乱纷纷地冲上了城头,刀枪齐举,戒备万分地望着正在逼近的大唐强军,一股子大战将至的紧张感浓郁得令人窒息。

    “三郎,带你的人上,给孤轰开城门!”

    大军迤逦而行,不多会便已在城下四百步之距上列好了阵型,李显也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达了攻击令。

    “诺!”

    萧三郎早已从战前的军事会议中知晓了整体的作战计划,这会儿一听李显第一个便点了自己的名,自是不会觉得有甚吃惊的可言,紧赶着应了诺,纵马冲回到了本阵,一声令下之后,早已准备就绪的第一旅开始了正步前移。

    “传令,诸军原地待命,不得擅自靠近城墙一步!”

    一见到唐军果然是由第一旅率先出击,噶尔?钦陵的脸皮子不由地便微微抽搐了起来,但却丝毫不乱,只是yīn沉着脸喝令了一嗓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言语。

    “开火!”

    城头上一片安静,不单不曾shè箭攻击,甚至连城头上那十数架大型守城弩也尽皆保持着缄默,数千名守军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第一旅的火炮营在离城百步的距离上忙乎个不停,不过么,苏庆声显然不打算领吐蕃军这个情,一待火炮架设完毕,立马跑去萧三郎面前请示了一番,得到准许之后,毫不客气地便下达了攻击之令。

    “轰,轰……”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众早已待命多时的炮手们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纷纷用火绳点燃了引信,但听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爆响中,硝烟滚滚而起,十八门步兵炮率先开了火,十八枚重达十数斤的炮弹呼啸着砸在了城头上,可炮兵们期待的战果却并未出现——十八枚炮弹除了两枚砸中墙体、三枚飞过了头,落在城中的空地上,其余十三枚尽皆正中城头,可除了三枚跳跃翻滚着砸死砸伤了几名倒霉的吐蕃守军之外,其余的炮弹居然如泥牛入了海一般,甚浪花都不曾溅起。

    “轰隆,轰隆!”

    步兵炮方才发shè完毕,重炮也开了火,两枚巨大的炮弹锐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平滑的曲线,一枚正中城门,另一枚则重重地砸在了门边不远处的墙体上,可战果却差强人意,砸中了墙体的倒也就罢了,只在墙体上炸出了个不算小的窟窿,可正中了城门的那一枚虽说撞破了城门,却不曾见到碎片漫空飞舞的情景,倒是发出一声闷闷的巨响,便就此没了声息。

    “他娘的,老子还就不信了,再来!”

    苏庆声自打第一次见到火炮时起,便已是个坚定不移的大炮主义者,在他看来,就没有火炮攻不破的目标,此际见一轮齐shè居然没甚反响,心里头的火可就蹿了上来,这便气恼万分地一捋袖管,火冒三丈地嘶吼了起来。

    嗯?不对劲!不止是苏庆声为齐shè的战果感到大惑不解,正在本阵里观战的李显也起了疑心,这便眉头一扬,随手抽出腰间悬挂着的单筒望远镜,瞄着城头便细细地观察了起来,这一看之下,还真看出了些蹊跷之所在——从城门的破洞处望将过去,那后头赫然填满了沙袋,极之有效地减缓了炮弹的冲击力,而细细观察随着第二次炮击的所溅起的零星杂物,也可看出城头上竟铺满了干湿各半的羊毛、牛皮等缓冲之物,同样有效地减缓了炮弹的冲击力。

    果然不愧是吐蕃军神,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出正确的应对方法,当真盛名之下无虚士,可惜啊,生不逢时了!一想起噶尔?钦陵的能耐,纵使身为敌手,李显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头很是夸赞了其一番,不过么,夸赞归夸赞,李显却是没打算放其一条生路,这一查明了真相,李显也就不再迟疑,随手将单筒望远镜挂回了腰间,而后面sè一肃,寒着声地下令道:“传令:火炮营推进三十步,步兵炮重点轰击敌守城弩,重炮不许停,全力轰击城门,第一旅各部负责掩护!”

    “第一旅,前进!”

    连着两轮攻击不见大的成效,萧三郎心中难免也犯起了叨咕,正寻思着对策之际,却得了传令兵送来的将令,自是不敢稍有怠慢,一扬手,呼喝着便下达了命令,旋即便听鼓声“咚咚”而响,第一旅全军开始正步前移。

    “传令:守城弩攻击!”

    第一旅方才向前压出,噶尔?钦陵立马毫不犹疑地下达了攻击之令。

    “嘭,嘭……”

    将令一下,早有准备的弩手们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纷纷拼力拉动了拴在守城弩扳机上的粗绳,但听一阵紧似一阵的机簧声大作间,十数支巨大的钢箭呼啸着便向行进中的第一旅官兵们砸了过去,虽说准头大多差得够呛,可还是有三支弩箭命中了第二团的行进队列,惨嚎声暴起中,血肉横飞,当场便有十数名官兵被生生撕成了碎片,另有十数人则重伤倒地不起。

    “各团zì yóu开火,压制城头火力!”

    一见城头的守城弩已发动,萧三郎的脸sè立马便yīn沉了下来,铁青着脸嘶吼了一嗓子。

    “呯、呯……”

    战友们的死伤早令全体官兵们急红了眼,只是未得将令,不敢擅动罢了,此际萧三郎既已下了令,各团官兵们自是不会有甚客气可言,纷纷边向前挺进,边开火shè击,密集的弹雨瞬间便将围在那十数架守城弩边忙碌着的吐蕃士兵们shè倒了一大片,只是这拨吐蕃军显然都是死士,尽管伤亡惨重,却始终不肯停下装填的工作,一个倒下立马便有人从旁冲出,前扑后续地忙活着,愣是冒着第一旅强劲的火力,将守城弩装填完毕,毫不示弱地与第一旅展开了对shè,一时间城上城下你来我往地杀得个如火如荼……

第五百七十章英雄末路(五)

    更新时间:2012-12-24

    “三炮联动,目标,守城弩,放!”

    趁着第一旅官兵们与城头守军激战的当口,火炮营官兵们手脚麻利地将十数门火炮推进到了离城七十步的预定阵地上,匆忙地调校了一番之后,各炮位已是做好了炮击前的准备工作,苏庆声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便下达了攻击之令。

    “轰,轰……”

    沉寂了片刻的火炮再次开始了齐shè,与前两番的漫shè不同,这一次唐军的火力已是集中了起来,以三门火炮对付一门守城弩,挨个地点名过去,几轮炮击下来,城头上的守城弩已是损毁大半,剩下寥寥数门对唐军已是够不成甚大的威胁了,即便如此,第一旅官兵们也没放松集火攻击那些仅存的弩车,密集的弹雨生生压得吐蕃官兵连头都无法抬将起来,就更别提去cāo持弩车了,战至此时,守军已是彻彻底底地处于了下风,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

    “轰隆,轰隆!”

    眼瞅着吐蕃守军已是无力反击,第一旅官兵们也就此停下了急速shè击,只剩下两门重炮还在不紧不慢地shè击着,将一发发巨型炮弹狠狠地砸向已残破不堪的城门,几乎是一尺一尺地蹦掉其中所填着的沙袋——沙袋虽能有效地减缓炮弹的冲击力,但毕竟无法完全消除重炮抵近shè击的威力,一个时辰不到,城门处已是一片的狼藉,厚实的木门早已不复存在,最外层的沙袋也已被击得粉碎,只是三丈来宽的城门洞里似乎全都是沙袋,饶是重炮的威力再大,也有个shè击角度的问题,只啃掉了城门洞的一半之后,便已无法再向前推进了,到了此时,重炮也不得不就此停歇了下来。

    “明武,让俘虏上前搬开沙袋,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搬光城门洞里的沙袋,孤便给他们zì yóu,并赏每人羊百只,马一匹,立有大功者,另有重赏,畏缩不前者,就地斩杀!”

    李显早就预料到重炮无法彻底清除城门洞里的沙袋,此时见重炮果然歇了火,却也并不放在心上,一招手将张明武叫到身前,神情淡漠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先前重炮尚在攻城之际,李显便已派人去将昨rì抓获的三千余杂兵带了来,张明武原本对此有些个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多问,此时听李显如此说法,这才恍然大悟,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纵马跑向了一众俘虏的所在地,将李显的命令高声传达了下去,登时便惹得一众俘虏们哗然不已,可在唐军的横刀弹压下,很快便全都老实了下来,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只能按着唐军的命令去行事。

    “成斌,带你的人上,骑兵抵近掩护,步兵随时准备突入城中,但不得深入,小心敌人埋伏,只须拿下城墙即可!”

    李显没去管那些俘虏的事儿,一招手,将林成斌唤了过来,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诺!”

    李显这道命令显然是保守了些,然则林成斌却并无二话,干脆利落地应了诺,纵马冲回了本阵,须臾,但听号角声齐鸣中,林成斌所部的五千骑兵、三千步兵开始前移,只是速度并不算快,仅仅只是紧跟在了大批俘虏的身后,不像是要冲城,反倒像是在押解俘虏一般。

    “不好!快,将檑木滚石集中到城门楼处,动作快点!”

    唐军既已不再shè击,一众吐蕃官兵们也就慢慢地全都从城碟之后探出了头来,这一见唐军押解着战俘向城门处迤逦而来,不禁都有些子看傻了眼,愣是搞不懂唐军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正自发呆间,却见噶尔?钦陵突然脸sè一变,惊呼着下了将令。

    “骑军出击!”

    噶尔?钦陵一下令,城头上的守军们立马便忙乱了起来,一个个跑来跑去地搬运着原本散放在各处的滚石檑木,这等乱象之动静落在林成斌的眼中,自不敢掉以轻心,这便呼喝了一声,率骑军纵马越过了缓步前行的战俘队列,高速向城门楼处冲了过去,于此同时,第一旅的官兵们也开始了轮番shè击,以扰乱吐蕃军的行动。

    “跑起来,目标城门洞,有敢违令者,杀!”

    张明武同样发现了城头守军的搬运行动,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已猜到了吐蕃军的打算,自是不敢再多拖延,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重重一劈,嘶吼着下了令,自有一众亲卫策马冲上前去,用马鞭抽打着迟疑不进的战俘们,不数息,吃打不过的战俘们全都放足狂冲了起来。

    唐军骑军很快便冲到了城下,乱箭如雨般地shè上了城头,再配合上第一旅官兵们的齐shè,火力自然是猛得惊人,奈何吐蕃军搬运之际尽皆猫着腰躲在城碟后头,所能取得的战果其实有限得很,并无法彻底阻拦住吐蕃军聚拢檑木滚石的行动。

    “全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封死城门,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有敢退缩者,杀!迁延不进者,杀!动作迟缓者,杀!”

    搬运事宜可以借助城碟的掩护,可往城下投掷檑木滚石却得探出身子,如此一来,势必要成为唐军集火的目标,这一点噶尔?钦陵自是看得极为的透彻,值此危急时刻,他也顾不得甚爱惜手下了,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嘶吼着下了死命令,不仅如此,还传令亲卫队上去压阵,逼迫着城头的守军冒死去攻击已将将冲到了城门处的一众战俘们。

    面对着亲卫们手中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一众守军将士们自是不敢反抗,只能是硬着头皮地组成了几个队列,轮番上前投掷檑木滚石,如此一来,城门处抢运沙袋的战俘们固然是倒了大霉,不时有人被城头上抛下的檑木滚石甚至是守军的尸体砸个正着,哀嚎之声响成了一片,可城头守军也没个好结果,往往一组人方才投出手中的东西,便已尽皆被唐军的密集火力shè成了筛子,死伤惨重无比,可后来者依旧不敢退缩,战事至此已成了拼消耗之战,所不同的是唐军拼的是战俘们的命,而吐蕃军拼的是自家的小命,很显然,压力是完全落在了吐蕃军一方。

    战事惨烈无比地持续着,半个多时辰的鏖战下来,城头上原本的三千守军已是死伤了大半,而城下抢运沙袋的战俘也死了数百之多,余者在唐军骑兵的监督下,丝毫不敢松懈,不断地将城门洞里的沙袋等杂物搬将出来,渐渐地,原本黑沉沉的城门洞里已是露出了一线的光亮——城门洞即将打通!

    “轰!”

    就在一众战俘们因城门洞即将打通而欢呼雀跃之际,却见只剩下薄薄一、两层的沙袋墙突然被人从城内推倒了下来,一声巨响中,沙石乱溅,挤在最前面的战俘措不及防之下,当场便被压成了肉糜。

    “杀,杀光这群叛徒!”

    没等一众战俘们回过神来,却听一声大吼突然响起,紧接着无数手持利刃的吐蕃步军已蜂拥着杀进了城门洞中,乱刀狂劈之下,登时便杀得战俘们鬼哭狼嚎不已,死伤惨重之下,幸存者尽皆不管不顾地扭头便冲出了城门洞,怪叫连连地逃向了远处。

    “步军出击!”

    林成斌一见情形不对,自不敢掉以轻心,大呼了一声,喝令手下三千步军上前进攻。

    “跟我来,杀进城去!”

    主将命令既下,一名手持陌刀的步军将领嘶吼着便率部冲向了城门洞,瞬息间便与从城门洞里向外突的吐蕃步军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一场惨烈至极的血战就此开始了,双方各不退让,几乎都是以命搏命地厮杀着,刀光霍霍,长枪纵横,无数的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地流逝着,战事一时间竟打成了胶着状态。

    “陌刀队,上!”

    这是一场双方都无退路可言的厮杀,血与铁的较量之下,双方的死伤人数都在急剧地增加之中,城门附近已是铺满了倒地不起的尸体,厚厚地积了数层,其景着实骇人得紧,眼瞅着久战不下,率部出击的唐军将领登时便急了,大吼了一声,将手中的王牌毫不犹豫地投进了血肉战场之中。

    “起刀!进!斩,转,横……”

    陌刀队的威力自然是极其强大,只是培养起来却非易事,大唐诸军将领一般情况下都舍不得将这支强军一下子便投入战场中,往往都是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很显然,此时对于冲城的唐军来说,已是到了无可退让之际,只能将这支强军投进了绞肉机一般的厮杀中去,而陌刀队也没令大唐步军统领失望,随着号子声响起,已排众杀到了最前线的陌刀队如轮般地舞动着长大的陌刀,将所有胆敢挡在道上的吐蕃官兵尽皆斩成了碎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强行杀穿了城门洞。

    “放箭,放箭!”

    守在城门里的吐蕃万夫长杰明禄松一见情形不对,也不管前方还有着不少己方的败兵,嘶吼着便喝令早已在城内排好了阵列的千余弓弩手们集火攻击。

    “嗖,嗖,嗖……”

    主将既是有令,一众弓弩手们自是不敢耽搁了去,纷纷松开了拉弦的手,但听弓弦声大作间,一阵密集如蝗般的箭雨便向城门洞处泼洒了过去,霎那间,正混战成一团的两军将士全都被shè得个惨嚎不已,方才突进了城的唐军陌刀队也因此吃了个暴亏,再被汹涌而来的吐蕃步兵一冲,登时便立不住阵脚了,竟生生被打得倒退回了城门洞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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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