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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岐山     盛唐风流txt下载     盛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章置之死地而后生(九)

    更新时间:2012-12-10

    天将九月,已是深秋时分,草木茂盛已极,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绿草如茵,雏菊怒放,兽走鹰飞,美不胜收,着实是个踏秋的好所在,然则李显的心却并不这等美景之上,双眼虽不时地扫过几处开得正艳的花丛,可视线却从不曾稍有停留,眼神时而锐利如刀,时而忧虑如cháo,虽不甚明显,可内心里的波澜起伏不定却是不争之事实。

    自打从鄯州大营出师以来,军行已是两rì,万事顺遂得很,波澜不惊,别说遇到大股吐蕃军的阻截了,便是连部落游民都不曾见到一个,也就是偶尔有些鬼鬼祟祟的吐蕃哨探在远处往来窥视着,除此之外,再无甚异常之处,一切都显得正常无比,便是李显也看不出有甚不对之处,只是心却是难安得紧,隐隐觉得将会有大事发生,可又说不出这等不详的预感究竟起于何处,心情自不免焦躁了些,奈何却又无法与旁人分说,只能是独自沉思苦想着蹊跷之所在。

    “禀殿下,鹿回部落急件!”

    李显想得显然过于投入了些,自是没注意到西北方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苍鹰,在大军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直到一声唿哨在军伍中响起,那只苍鹰这才一个高速俯冲,落在了大军之中,不数刻,便见中军官张明武急匆匆地策马来到李显的马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听得响动,李显猛然抬起了头来,轻吭了一声,也没多言,手一伸,便已将张明武手中的小铜管接了过来,熟稔无比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摊开一看,心猛地一抽,脸sè瞬间便铁青了起来。

    “殿下,出了何事了?”

    鹿回部落只是暗中归附大唐的诸多中小部落之一,这一点身为中军官的张明武自是心中有数,本来对鹿回部落的信也不是很在意,可一见李显面sè狂变,立马便大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出言探问道。

    “是出事了,嘿,孤小觑了钦陵老贼,这厮居然跟孤玩了手暗度陈仓之计,而今其主力已是尽皆北上,李谨行那头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张明武乃是心腹之臣,李显自是不会对其有太多的隐瞒,这便轻摇了下头,略带一丝苦笑地解释了一句道。

    “主力西进?不好,李大将军怕是要危险了,殿下,末将以为钦陵老儿定当是将埋伏设于天峻山口,李大将军若是无备,一旦受攻,恐难有胜算,事不宜迟,还请殿下即刻发兵去救。”

    张明武原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辈,这些年来跟着李显又学了不少的军略,平rì里也肯下苦力钻研,早将吐谷浑的地形地势完全吃透,此际尽管李显只是略略一提,他却能瞬间便道破了噶尔?钦陵的埋伏之所在。

    “嗯。”

    救自然是要救的,问题是该如何救却是个大麻烦之事,李显一时间也不敢轻易下个决断,面对着张明武的恳切建议,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脑筋却在沉默中高速运转了起来。

    时间,关键是时间,自进兵以来,为稳妥起见,李显这一路走得并不算快,至今不过方才深入吐谷浑一百多里地而已,按路程算,距离天峻山还足足有五百里之遥,要想全军赶了去,最少也须得五rì方可,而依预定之作战计划,此时的安西军应该已经接近了天峻山,最多再有半rì路程便会落入吐蕃大军的包围圈中,就算安西军再能战,要想在十数万大军中坚持五天时间显然不太可能,毫无疑问,全军赶去救援不太现实。

    解围的办法不是没有,以骑军轻装急进便能有一线成功的可能xìng,只是这种可能xìng也着实是高不到哪去,毕竟李显手中这四万五千大军中,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骑军只有一万五千而已,其余都是步军,虽说步军也大多都配了战马,可惜因着骑术以及装备的缘故,压根儿就无法跟上骑军的脚步,反倒有可能在长途急赶之中被生生拖垮了去,而仅凭一万五千的骑军,李显实在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得出安西军,万一要是己部援军也深陷泥沼之中,那后果可就不堪了,zì yóu不得李显不小心再小心的。

    “报,殿下,李大将军急件!”

    就在李显沉吟未决之际,却见一名亲卫急匆匆地抢到了近前,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拿来!”

    李显正寻思着该如何去救李谨行,这冷不丁听闻其有急件到来,心立马再次抽紧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一把便抢过了那名亲卫手中的小铜管,急速地扭开暗扣,从内里取出了一张卷着的小纸条,细细一看之下,紧皱着的眉头霍然便松了开去。

    “殿下,李大将军他……”

    张明武先前不敢惊扰了李显的沉思,可这一见李显的眉头豁然开朗,显然已是有了所得,好奇心不由地便起了,这便紧赶着探问道。

    “呵呵,是好事,安西军耽搁了行程,如今离天峻山还有一rì的路程,倒是先派了王秉那小子率先锋军前去取乌海城,嘿,这真是天yù亡吐蕃之兆也!”

    一天的路程耽搁固然无法让李显全军赶到天峻山,可用来飞鹰传信却是绰绰有余了的,不单可以巧解吐蕃军主力的埋伏,更可趁机摆噶尔?钦陵一道,但消运筹得当,一场大胜已是可以预见之事了的,李显的心情自是大好,这便笑呵呵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这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唐啊!”

    张明武本xìng聪慧,自是一听便知晓事情的关窍之所在,大喜之下,不由地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取纸笔来!”

    李显兴奋归兴奋,却是不会忘了正事,也没多啰嗦,一挥手,断喝了一声,自有数名亲卫取来了几子以及笔墨纸砚,李显也不嫌草地尘土多,一撩战袍,端坐了下来,提笔速书了一番,末了,将密信细细地折叠好,亲手封进了一枚小铜管中,吩咐饲鹰的亲卫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传孤之令:所有骑军即刻集合,配双马,随本王急速赶往天峻山口,其余各部由黑齿将军统带,务必于四rì内赶到天峻山,不得有误!”

    李显默默地目送着雄鹰展翅向西北飞了去,直到已是瞧不见苍鹰的影子之后,这才低下了头来,面sè突地一肃,高声下令道。

    “呜。呜呜,呜呜……”

    李显的将令一下,自有号手吹响了集结的号令,原本正缓步挺进的唐军登时便是好一阵子的慌乱,各部将领呼喝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

    “太慢了,传令各部,加快速度,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jīng神来!”

    柴达木盆地中,安西军依旧在艰难地跋涉着,奈何因着先锋军带走了一大拨的战马之故,行军的速度不可遏制地慢了不老少,尽管紧赶慢赶了一天,可也就是只能遥遥望见天峻山耸立在地平线的远端,真要走到,最少还得一rì余的时间,这等状况一出,李谨行心头的火气可就有些子压不住了,骂骂咧咧地催促着手下大军向前狂赶,丝毫不顾天已将黑这个事实。

    “报,大将军,殿下急信!”

    就在李谨行火冒三丈地连番下令之际,却见一名亲卫架着苍鹰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拿来!”

    一听是李显的来信,李谨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顾不得再去喝斥诸军,忙不迭地一伸手,几乎是抢地接过了亲卫手中的小铜管,三下五除二便从中取出了封卷着的密函,深吸了口气,将信纸摊平了,只一看,脸sè立马便古怪了起来。

    “竟然会是这样,呵,还真是出人意表,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信不长,拢共也就十几行字,可李谨行却是看了良久,末了,神情怪异地呢喃了起来,满脸子的惊诧之sè。

    “大将军,您没事罢?”

    李谨行那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说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简直跟走火入魔了一般,这等情形一出,随侍在侧的亲卫队长李微自不免有些子担心了起来,忙从旁闪将出来,狐疑地探问了一句道。

    “没,没事,传令:全军就地安营,各部将领即刻到此议事!”

    事关机密,李谨行自是不想多言,哪怕这亲卫队长乃是其堂弟也是一样,这便随口敷衍了一句,而后面sè一肃,断喝着下令道。

    “啊……”

    先前李谨行还不停地下令急赶,这才多大会功夫,居然要扎营了,前后之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李微惊疑之下,一时间竟不敢应命而动,只是一味木讷讷地望着自家主帅。

    “混帐,还愣着作甚,找抽么?”

    一见李微目瞪口呆地站着没动,李谨行的火爆脾气可就发作了,双眼一瞪,毫不客气地喝骂了一嗓子。

    “啊,是,末将遵命!”

    眼瞅着李谨行要发飙,李微自不敢再多耽搁,赶忙应答了一声,自去安排传令不迭,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原本正一路向前急赶中的安西军立马收住了前进的脚步,忙乱着开始了安营之工作……

第五百四十二章烽火连天(一)

    更新时间:2012-12-10

    高原的秋rì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这才申时正牌而已,太阳便已将将要落了山,血sè的残阳下,落鹰岭上尸体陈横,残肢遍地,一滩滩的血迹乌黑发暗,刺鼻的血腥味四下蔓延,中人yù呕,整一个的人间之地狱景象,然则先锋营众将士却是恍若无睹,尽皆坐到在血泊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人人的脸sè皆是铁青一片,这并非是先锋营将士体质脆弱之故,而是尽皆都已到了极限——一rì里接连打退了吐蕃军六拨强攻,纵使是铁打的人,到了此时,怕也一样得腿软不已。小_说_网шшш..сοм

    “营长,贼子又有动作了!”

    士兵们累,身为营长的陆三胜自是更累,但却无法歇着,还得强撑着指挥救护兵往山顶大营转移伤员,正自忙碌间,却听瞭望哨突然发出了一声的惊呼,心不由地便是一沉,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石墙前,往下一看,入眼便见又是一拨吐蕃军从阵后开了出来,正缓步向山脚下推进而来。

    “该死!杜高山!”

    陆三胜的眼光可不是那名瞭望哨所能比拟的,只略一观察,便已发现了这拨吐蕃军的与众不同,不单身形比前几波攻山军卒强壮上不少,所配的衣甲兵刃也尽皆档次不低,行进间虽无甚特别的动作,可一股隐隐的煞气却是慑人得紧,很显然,这一拨攻山部队乃是吐蕃军中的jīng锐之所在,而此时的先锋营已是力竭之师,虽尚能战,却未见得能挡得住敌军之兵锋,身负守御之重担,陆三胜自不免有些子焦躁了起来,咒骂了一声之后,有些个气恼地断喝了一嗓子。

    “到!”

    陆三胜喝声刚落,一名身形略显单薄的士兵已如弹簧般从坐倒了一地的士兵丛中跳了起来,这人正是先锋营通讯兵杜高山。

    “去,通禀团长,贼军jīng锐已出击,我部请求增援!”

    陆三胜个xìng素来要强,求援的话自是不怎么情愿说将出口,奈何形势比人强,到了如今这般田地,纵使再不甘,也只能是如此做了去了的。

    “是!”

    营长有令,杜高山自不敢不从,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调头便向第二道石墙处冲了过去。

    “全营集合,备战,备战!”

    尽管已派人去请了援兵,可陆三胜还是不敢稍有大意,眼瞅着山下的吐蕃攻山大军已在山脚下排列成阵,虽不忍,却也只能是硬着心肠将疲惫不堪的官兵们全都叫了起来。

    “三胜!”

    一众先锋营的官兵们都已是倦极,虽也都依令行事,可动作的速率上却明显比平常慢了不少,这不单是久战疲惫的缘故,更多的恐怕还是高原反应开始发作的影响,这等懒散状一现,登时便令陆三胜心急火燎不已,正要再次出言催促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呼喝。

    “团长,您怎么来了?”

    陆三胜回头一看,见来者是团长万成河以及二营营长苏大勇,心头立马滚过一阵不安,可也顾不得多想,忙小跑着迎上了前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疑惑地问了一句,至于二营营长这个向来的竞争对手么,陆三胜可就很有选择xìng地来了个视而不见了。

    “三胜,前锋营守御任务已毕,阵地即刻移交二营。”

    吐蕃军攻势在即,万成河自是无心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啊,这……,团长,不是说好了,我营任务是守满一rì半,如今太阳都还没下山,怎地……”

    陆三胜求援归求援,却绝不肯就此放弃自己应承担的任务,他可丢不起这个脸,先锋营也同样丢不起这个脸,这一听万成河如此说法,陆三胜登时便急了起来。

    “老陆,这话可就不对了,是你自己守不住的,怎能怪到团长身上,您啊,还是一边凉快去罢,接下来就看俺老苏的了。”

    万成河尚未开口,一旁站在的苏大勇可就忍不住了,幸灾乐祸地笑着抢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讥讽了陆三胜一句道。

    “放屁,老子先锋营从来都是第一,何时轮到你二营来说事了,滚一边去!”

    先锋营与二营向来是竞争对手,陆三胜与苏大勇也一向是彼此不服气,哪怕再艰难,他也绝不肯在苏大勇面前低头,这一听苏大勇那满是讥讽的口吻,陆三胜立马便炸了锅,跳着脚地嘶吼了一声,而后,也不等苏大勇出言反驳,飞快地朝着万成河敬了个礼,苦苦地哀求道:“团长,再给俺一个连,不,一个排就足够了,卑职定能守住阵地,团长,求您了!”

    “团长,我等还能打,不撤!”

    “对,不能撤,我先锋营丢不起这个脸!”

    “团长,您就下命令罢,我等能守得住!”

    ……

    一众先锋营的官兵尽皆是血xìng汉子,向来视荣誉高于生命,自然不肯在这等时分向二营低头,也无须陆三胜鼓动,全都聚集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嘶吼着。

    “那好,我就给你补充两个排,守不住阵地,提头来见!”

    望着那一张张被硝烟熏得乌黑发亮的脸庞,万成河心中滚过了一丝的不忍,很想就此强硬下令将先锋营撤将下去,奈何他却是不能,只因第一团的守御任务是四天,而如今方才是第一天而已,过早换防的话,后头的仗那可就不好打了,有鉴于此,万成河也只能是硬下心肠,让先锋营再顶将下去。

    “多谢团长,卑职……”

    陆三胜只求能保住守御之责,自是不会去多计较补充兵员的多与寡,唯恐万成河反悔,紧赶着一个立正敬礼,便要满口子应承下来。

    “营长,贼子攻上来啦!”

    没等陆三胜将话说完,瞭望哨已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列阵,各就各位,备战,备战!”

    一听敌情出现,陆三胜自是顾不得再跟万成河再多啰唣,猛然一转身,便即高声呼喝了起来,原本正兴奋欢呼的先锋营将士自不敢怠慢了去,纷纷转身冲向了战位。

    “端起碗来!”

    就在先锋营围着万成河请战不休之际,甲衣半卸,袒露着右胳膊的噶尔?摩索多手端着个大碗行到了排列整齐的出征将士面前,将碗一举,高声断喝了一嗓子。

    “唰!”

    整整一千五百吐蕃官兵闻令而动,如同一人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端着的大碗,无数细碎的酒花四下飞溅,空气里的酒味浓烈得有若着了火一般,直呛人心肺。

    “尔等皆我大蕃勇士,随本将军征战四方多年,从未遭挫,今,唐寇猖獗,强占我河山,我等岂能容之,现与君等同饮一碗断头酒,不胜便死,杀上山去,剿灭唐寇,喝!”

    眼瞅着太阳已将落山,自知若败将回去,恐难被噶尔?赞婆所容,噶尔?摩索多这便打算拼命了,将其亲卫队尽皆派上了场,充当敢死队来用,为的便是赌上最后一回,此际,望着一众心腹手下那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一股子豪气陡然从其心底里狂涌了上来,嘶吼着发出了决战的宣言,手一抬,将大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用力往地上一摔,但听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瓷碗已是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咣当,咣当……”

    不管愿意不愿意,主将既然已下了令,不喝也得喝了,若不然身后那一排手持大刀的督战队也断容不得众人退缩,一众吐蕃官兵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只能是将碗中的烈酒一气饮尽,而后,纷纷将瓷碗摔于地上,脆响一阵紧接着一阵,无数的瓷片四下横飞不已。

    “好,出击!”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该押上的赌注也已押上,眼瞅着敢死队上下都已饮尽烈酒,噶尔?摩索多也就不再多废话,一挥手,大吼了一声,下达了攻击之令。

    “呼嗬,呼嗬……”

    命令既已下达,一众吐蕃官兵们全都瞪圆了泛满了血丝的双眼,发出一阵阵如狼嚎般的啸声,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山腰处冲了去,前面三排全是巨盾兵,以蒙了数层厚牛皮的大型木盾遮挡着全身,只露出半个脑袋于外,后头紧跟着的是三排弓弩手,最后则是整整一千手持利刃的突击队,很显然,经过了数轮的厮杀之后,吐蕃官兵已是逐渐找到了应付火枪军的办法,那便是拼死推进到离唐军不远之处,以前方将士的牺牲来换取发动突击的机会。

    “上滚雷!”

    眼瞅着这拨敌军来势汹汹,陆三胜自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嘶吼着下令将最后所剩下的十枚滚雷全部投掷了出去。

    “轰隆……”

    滚雷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十枚滚雷先后炸开之下,前两排的巨盾兵几乎无一幸免,不死即伤,然则这拨吐蕃军却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混乱之中,依旧向前狂涌着,不管不顾地踏着自家袍泽的碎尸向石墙推进,再推进!

    “开火,开火!”

    这一见滚雷没能尽全功,陆三胜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狂呼着下达了shè击令,霎那间,早已待命多时的先锋营将士纷纷扣动了扳机,一排排的子弹横飞着扫向残存的巨盾兵,虽也取得了一些战果,可却难奈那厚实牛皮的阻挡,并没能像前几回那般横扫敌寇,而随着吐蕃弓弩手开始抛shè反击,没有重甲在身的先锋营官兵登时便吃了个大亏,战事竟就此有些子微妙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烽火连天(二)

    更新时间:2012-12-11

    针击枪的shè程自是比弓弩要远了许多,威力也要大了许多,然则却也不是没有弱点的,那便是无法曲shè,自然也就没可能命中躲在障碍物后头的目标,火炮固然可以,问题是此时的火炮虽已是制造了出来,可因着钢材质量的不过硬,火炮的体积与重量都实在是太大了些,若是平地行军还好些,凭着马拉人推,总还是能挪移得了,偏生此番乃是翻山越岭的强行军,火炮营如今还在山道间艰难地推进着,啥时能到却是不好说了,至少今天之内是不可能赶到战场的,光是靠针击枪与吐蕃军的乌龟阵对抗,显然是唐军吃亏的局面,战不多时,已先后有近三十名先锋营将士中箭倒下,战况对于先锋营来说,已是到了危机之关头。(看小说 请牢记.bsp;   “上刺刀!”

    陆三胜能当上先锋营的营长,自不会是光凭着血气之勇,实际上,就步兵战术而论,在全第一旅中,他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此时一见对shè不利,自不肯再这么被动下去,这便当机立断地嘶吼了一声。

    “咔哒,咔哒……”

    营长有令,一众先锋营将士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皆齐刷刷地从腰间拔下了刺刀,卡扣在了枪口处,人人挺枪直立,个个视死如归!

    “两军相逢勇者胜,冲!”

    眼瞅着吐蕃军已是越冲越近,陆三胜自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一挺手中的长枪,大吼了一声,几个健步便跳上了不算太高的石墙,向下一跳,迈开大步便一马当先地向吐蕃军狂冲了过去。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连rì的行军减员,再加上血战了一天,满员三百六十六人的先锋营此时也就只剩下两百七十余,折损已是三分之一还多,而蔓涌上来的吐蕃军虽饱受打击,却还有着足足一千三百余之数,兵力对比可谓是悬殊得很,然则一众先锋营将士却无一丝的畏惧之心,不顾呼啸而来的箭矢之袭击,狂吼着战号,悍然发动了决死的反冲锋。

    “让开,快让开!”

    吐蕃军压根儿就没想到兵力如此之少的先锋营竟然敢冲出石墙,一时间尽皆大乱了起来——吐蕃军之所以将突击队放在最后,便是打算先用巨盾兵以及弓弩手消耗先锋营的有生力量,待得推进到石墙附近之际,再行发动突击,可被先锋营这么一冲,预定作战计划的致命缺陷可就暴露了出来,无论是巨盾兵还是弓弩手近战能力都糟得可以,哪可能挡得住唐军的猛冲猛打,不仅如今,还阻碍住了突击队的上前迎战,这等情形一出,负责指挥的亲卫队统领千户长麻辛次吉可就急红了眼,嘶吼着勒令乱成了一团的弓弩手们让开道路,奈何此际唐军冲杀正猛,弓弩手们便是想让也无法让得开。

    “挡道者,杀,杀上去,灭了唐贼!”

    麻辛次吉可不是甚心慈手软的主儿,这一见前方的弓弩手无法让道,也就不再犹豫,大吼了一声,连出数刀,将退到了近旁的自家弓弩手砍翻在地,率突击队不管不顾地便冲进了乱军丛中,与迎面杀来的唐军先锋营将士绞杀在了一起,但见枪去如龙,刀光霍霍,两军一个照面便杀得个难解难分。

    “杀,杀,杀!”

    陆三胜生xìng勇悍,在军中有着“拼命三郎”之称,这一见了血,自是更见疯狂,但见其口中嘶吼连连,手中的长枪时而突刺,时而挑击,时而又是横过枪柄猛砸,势若疯虎般地在乱军中往来冲杀,不数息,枪下已是多出了十数条的冤魂。

    “营长小心!”

    陆三胜冲得勇猛无比,自然也就引来了众多吐蕃士卒的关照,纵使其武艺不错,却并不是甚绝顶高手之辈,在这等乱军之中,哪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正当其一枪挑杀了一名身材魁梧的吐蕃士卒之际,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两名吐蕃士卒已冲到了附近,两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交叉劈向了陆三胜的肩头,待得陆三胜要躲,已是来不及了,正自心急间,却听一声大吼响起,随即便有一人全力撞在了陆三胜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陆三胜撞得飞向了一旁。

    “杜高山,啊……,混帐!拿命来!”

    陆三胜到底身手不凡,虽被撞得翻滚于地,可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是通讯兵杜高山,而杜高山自己却生生被两大大刀活活劈成了四截,心登时一疼,双眼瞬间充血变得煞红一片,怒吼着窜了起来,一摆手中的长枪,一个全力突刺将两名暗算者中的一人挑杀当场,而后也没去拔枪,抬脚一踢,将另一人踹翻在地,顺势松开枪柄,和身便扑到了挣扎yù起的吐蕃士兵怀中,与之翻翻滚滚地扭打在了一起。

    “好,好样的,萨塞,带你的人上,准备增援!”

    先锋营官兵们的冲击虽猛,一开始也确实杀了吐蕃军一个措不及防,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奈何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些,随着吐蕃突击队的赶到,冲击的势头便被生生遏制住了,一场大混战下来,反倒处在了下风,这等情形一出,正在山下观战的噶尔?摩索多自是大喜过望,兴奋地怪叫了一声,喝令大将萨塞勒兵上前,打算趁此良机一举冲上山顶。

    “呜,呜呜,呜呜……”

    噶尔?摩索多的算盘打得倒是很响,可惜却是高兴得太早了些,没等增援的吐蕃军向前推进,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骤然大作中,数百名身着绿军装的大唐官兵已呐喊着挺枪冲出了石墙,如猛虎下山般地杀进了乱军丛中,如巨浪一般席卷而下,瞬间便将正与先锋营缠斗不休的吐蕃军冲得个七零八落,赫然是第一团的二、三营全军出动了!

    “挡住,挡住,不要乱,不许后退!”

    麻辛次吉原本正沉浸在能压垮先锋营的喜悦之中,可惜这等心情并没能保持多久,随着第一团的全员投入战斗,吐蕃军已是彻底露了败像,直急得麻辛次吉嘶吼连连,接连劈杀了数名试图逃窜的溃兵,以图稳住阵脚。

    “呯,呯、呯!”

    拼刺刀归拼刺刀,却并不意味着针击枪便不能shè击,麻辛次吉那一身jīng致的将领铠甲实在是太显眼了些,加之其又在乱军丛中高声呼喝指挥,怎可能不引来唐军官兵的重点照顾,就在麻辛次吉大呼小叫之际,三声枪响爆鸣中,三颗子弹已带着高速的旋转shè进了其头部,可怜麻辛次吉连个反应都来不及,便已被爆了头。

    “完了,全完了,扑……”

    在第一团官兵的冲击下,吐蕃军原本就已是力不能支,再一看主将已死,哪还有再战的勇气,纷纷丢盔卸甲地逃下了山去,攻势自也就此烟消云散了去,这等情形一出,噶尔?摩索多心丧若死,口中呢喃了几声之后,突地仰天狂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身子晃了几下,重重地便向后倒了去,直惊得随侍在侧的吐蕃诸将全都乱成了一团……

    丑时三刻,夜已经很深了,风不小,原本就是大风口的大通河谷里狂风如涛般横扫而过,荡起一阵阵如鬼哭狼嚎的风啸声,刺激得军寨墙上的哨兵们耳膜尽皆生疼不已,天又黑,伸手不见五指,饶是一众明暗哨们都算是尽忠职守之辈,却也难发现离着军寨不过六十丈远处,一支不知何时潜行而来的黑衣部队正虎视眈眈地望着点亮了数盏气死风灯的寨墙。

    “上!”

    黑衣部队中一名明显是指挥官的魁梧汉子细细地观察了良久,见军寨中一切正常,显然没发现己方的大军已是潜行到了附近,自是不再多犹豫,一挥手,低声下了令,旋即便见三十余名手持强弩的黑衣人弯腰疾步向军寨前潜行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百余扛着木梯的黑衣汉子,一行人等借助着风声与暗夜的掩护,成功地潜到了寨墙之下。

    “嗖、嗖、嗖……”

    三十余强弩手显然都是jīng选出来的神箭手,个个箭法如神,又早都已算计好了要攻击的目标,一贴到离军寨二十丈不到的距离,便即停了下来,呈跪姿瞄着各自的目标便毫不客气地扣动了扳机,一阵不大的机簧声响中,三十余支钢箭齐刷刷地shè上了墙头。

    “敌袭,敌袭!”

    这一拨弓弩手确实箭法出众,三十余支钢箭几乎没有落空的,正在城头上值守的唐军哨兵们登时便被shè杀了大半,只有几名躲在暗处的暗哨侥幸逃过了一劫,大惊之余,全都放开喉咙高呼了起来。

    “架梯!”

    趁着军寨中的守军尚未反应过来,已冲抵寨墙下的百余黑衣人呐喊着便将十数架云梯翻了起来,早已立于梯顶的十数名黑衣人趁势翻过了城碟,翻滚着窜起身来,结阵护住了身后的云梯,于此同时,大批的吐蕃官兵呐喊着沿河谷向寨墙狂冲而至,不数息便已如旋风般杀到了寨墙之下……

第五百四十四章烽火连天(三)

    更新时间:2012-12-11

    “冲进去,杀光唐寇!”

    狂冲到军寨下的吐蕃先锋部队动作极其的神速,没有丝毫的停顿,飞速地便顺着云梯冲上了墙头,不数息,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两扇厚重的军寨大门已是被吐蕃先锋军从内里推了开来,已率主力赶到了军寨附近的噶尔?悉多登时便兴奋了起来,满心里全是自得之情,只因那支夺城的先锋部队乃是其一手秘密训练出来的夜袭大队,为的便是一雪数年前在大通河谷战败的耻辱,为此,噶尔?悉多数年来不知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而今,这支部队总算是没令其失望,眼瞅着寨墙已陷,噶尔?悉多尽自心情激荡不已,却是不会忘了下达总攻之令。()

    “杀光唐寇,杀,杀啊!”

    一众吐蕃官兵早就已是蓄势待发,这一听主帅下令,又岂敢稍有耽搁,尽皆狂野地嘶吼了起来,如浪似涛一般地杀进了军寨之中。

    大通军寨虽地处要隘,可限于地形地势之故,其规模却并不是甚大,驻军也并不算多,平常时期尚有一千二百余jīng锐驻扎,至于此时么,因着李显征伐吐谷浑之故,绝大多数jīng锐都已调到了鄯州前线,此处仅剩下三百余兵力,还尽是金城县的地方守备部队,战力本就一般得很,加之又是骤然遇袭,自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被汹涌而来的吐蕃大军一冲,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除了数十名见机得快的士卒逃出了生天之外,余者尽皆战死当场,天尚未大亮,大通军寨已是完全落入了吐蕃军的掌控之中。

    “过河!”

    噶尔?悉多领受的任务是攻袭兰州城,以搅乱唐军的大后方,拿下大通军寨不过是此行的第一步而已,尽管窃喜于此战的顺利,可噶尔?悉多并未得意到忘形之地步,只略一收拢队伍,便即挥军冲过了大通河,进逼金城县。

    金城县不大,也无甚特别的产出,然则战略位置却相当之重要,乃是河西重镇兰州的西面门户,一旦有失则兰州将再无险可凭,前番噶尔?悉多兵出大通河谷便是败在了金城之下,此番出击,虽已知晓河西空虚至极,却依旧不敢大意了去,毕竟前车之鉴还在,唯恐再次遭袭之下,行动虽迅速,但并不莽撞,冲过了大通河之后,立马便勒住了兵马,审视着夜幕下的金城县,这一看之下,还真发现了些不对劲之处——整个金城县漆黑一片,便是连城头上都不曾有一丝的光亮。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先前大通军寨一战虽短暂,可不说那兵乱之声震天,便是那冲天而起的火光也足以惊醒大半个金城县,更别说此际大军压境时那等万马奔腾之气势,纵使睡得再死的人,也断不会察觉不到,可眼下的金城县居然如此之安静,若说其中没有蹊跷的话,噶尔?悉多又如何肯信,一时间想得多了些,竟迟迟不敢下一个决断。

    “贴上去,察看个究竟!”

    既已兵临城下,这城终归还是得占的,噶尔?悉多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还是没敢挥军直接扑城,而是谨慎无比地将先前攻陷了军寨的黑衣部队统领叫到了身前,慎重地吩咐了一句道。

    “诺!”

    黑衣部队的统领是个壮硕的中年人,身材相当之魁梧,光着个脑袋,其上还有着几点清晰可见的香疤,若非一身的黑衣劲装,与僧人也无甚区别,实际上,此人原本就是大昭寺的僧人,若是李显在此,定会认出此人的来历,赫然竟是当年曾在于阗刺杀过李显的德成和尚,噶尔?悉多手下这支战力不俗的黑衣部队便是德成和尚一手训练出来的jīng锐死士。

    德成和尚手下这拨黑衣死士人数并不算多,拢共也就两百余人,可身手却都相当之了得,彼此间交叉掩护着在野地里跃动前行,很快便冲到了城门附近,但并未遭遇到任何来自城头上的攻击,也不曾听到城头上有丝毫的响动,一众人等在城门处停了停,旋即便有数名黑衣人取出飞爪,抡动着抛上了城头,几个起落之下,竟已是翻/墙而进,片刻之后,便见厚实的城门被从内里推了开来,两百余黑衣人在德成和尚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闯进了城中。

    “报,大将军,城中空无一人,未见唐贼埋伏!”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而金城县依旧是死寂一片,噶尔?悉多的心也愈发不安了起来,正寻思着要不要加派人手去探个究竟之际,却见一名黑衣部队士兵从城门里急冲到了噶尔?悉多的马前,一个单膝点地,高声地禀报道。

    “嗯?怎会如此?”

    一听金城县是座空城,噶尔?悉多不单没松上一口大气,反倒更加疑惧了几分,实在是搞不懂唐军这是在玩甚把戏。

    “回大将军的话,小的们已遍搜了全城,确实不曾发现唐贼的影子,便是连百姓也不见了踪影。”

    哨探一见噶尔?悉多脸sè怪异,忙不迭地出言解释了一番。

    “唔,去,传令德成将军即刻撤回!”

    噶尔?悉多眼珠子转了转之后,还是没敢轻举妄动,这便抬头看了看天sè,长出了口气,下达了收兵之令。

    “德成,情形如何?”

    哨探去后不久,德成和尚便已率着本部兵马撤回了本阵,人方行到噶尔?悉多马前,尚未来得及禀事,噶尔?悉多已是率先开了口。

    “回大将军话,唐贼放弃此城已是多rì,属下探过数户人家,从灶灰情形看,至少已有三rì不曾升过火,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德成和尚显然也是一肚子的纳闷,可主将有问,他也只能是据实回答道。

    “奇怪,这人都到哪去了?”

    噶尔?悉多实在不敢相信唐军会如此轻易地放弃金城县这么个战略要地,一时间踌躇着不敢轻言进兵,只是一味地呢喃着沉思了起来。

    “大将军,唐贼既让出此城,我军何妨占而据之,即便唐贼有甚埋伏,我军也能进退有度,实无须担心过甚。”

    噶尔?悉多沉吟着迟迟未决,德成和尚却是有些子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建议了一句道。

    “唔,既如此,那倒也使得。”

    金城县乃是兰州的屏障,又是扼守大通河谷的要隘,能占据此地,吐蕃大军便有了回旋的余地,纵使攻不下兰州,也无须担心退路问题,这个道理德成和尚能懂,噶尔?悉多又岂会看不出,眼瞅着一时半会无法猜透唐军的用心,噶尔?悉多虽自疑虑不已,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细细地琢磨了一番,便也就顺势同意了德成和尚的建言,这便一挥手,下令全军进城,此令既下,吐蕃大军自是闻令而动,开始向城中进发,原本严整的阵型自是就此松懈了下来,可就在吐蕃军方才开拔的一瞬间,异变却突然发生了。

    “呜,呜呜,呜呜……”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在金城县北面三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响了起来,紧接着,南边三里许的一片密林里也响起了号角之声,两支大唐骑兵纵马冲出了埋伏地,如怒涛般向吐蕃军席卷而来,没等吐蕃军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正前方的城门洞开的金城县里也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显然有大批骑军正在穿城而过。

    该死,中计了!

    一见唐军伏兵尽起,噶尔?悉多心不由地便是一沉,第一个反应便是想撤兵逃离,奈何身后不远处便是大通河,尽管时值枯水期,水并不算深,可对于大军的撤离来说,却极易引起混乱,一旦乱了阵脚,再被唐军一掩杀,惨败一场也就是难免之事了,毫无疑问,此时撤不得,只能战而求生!

    “须茹迷婆,尔率左军挡住左翼唐贼!迷赞忍,尔率右军杀退右翼唐贼,其余人等跟本将军冲,一举击溃正面之敌!”

    既然退不得,噶尔?悉多也就狠下了心来,飞快地下达了一连串的将令,打算凭借着己方三万五千人马的雄厚兵力硬吃三路唐军,此令一下,原本正慌乱中的吐蕃大军立马便动了起来,三箭齐发,以强硬的姿态迎击三路唐军伏兵。

    吐蕃军的战术动作很快,可唐军来得更快,不等噶尔?悉多的中路大军全面启动,便见一面火红的大旗已从城门洞里冲了出来,上头一行镶了金边的大字——陇州都督凌!

    “该死的,又是这厮!”

    噶尔?悉多汉文功底不错,自是一眼便认出了从城门洞中冲杀出来的唐军之来历,心一惊之余,恨意也陡然而起了,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也不再废话,拼力打马加速,率部向高速杀来的关陇铁骑迎击了过去。

    “休走了吐蕃贼子,儿郎们,取功劳啊!”

    在这金城县埋伏了整整四天的时间,总算是将吐蕃人给等来了,凌重自不想错过这等建功的大好机会,挥舞着手中的横刀,放声嘶吼着,率部全力狂冲,如利刃般向尚未能调整到位的吐蕃大军直/插了过去,一场硬碰硬的大决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五百四十五章烽火连天(四)

    更新时间:2012-12-12

    战马在狂奔,热血在,凌重的心里头战意也在汹汹地燃着,除此之外,还有着股自豪的得意之情——五年了,自上一次参战到如今,已是五年过去了,终于又等到了关陇铁骑扬威的时候了,为了这一战,凌重付出了不知多少,姑且不论常年cāo练军伍的艰辛,也不说为此战搬迁全县百姓的辛苦,光是为了设计这么个伏击圈套,凌重便不知熬死了多少的脑细胞,而今,这一切都将有了回报,凌重又怎能不兴奋异常的。小.说网ш.bsp;   凌重很清楚噶尔?悉多这个老对手是何等谨慎之人,所设的圈套也正是冲着其谨慎的xìng子去的——空城乃是为了让噶尔?悉多疑惧,从而不敢轻易进兵,而唐军却能趁着吐蕃军犹豫不决的时候收紧了包围圈,打的便是一个时间差,要的便是趁吐蕃军阵型大乱时一举破敌,当然了,凌重也不是没考虑到噶尔?悉多不管不顾地便冲进金城县中的情况,实际上,城中早堆满了引火之物,一旦吐蕃军真敢如此行了去,自有早已预先埋伏在城中密道的敢死队会去引燃冲天大火,给吐蕃军来上一个烧烤大会,不过么,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能不烧城自然是更好,毕竟火势一起,这金城县也就全完了,好在噶尔?悉多相当之配合,面对空城而不敢进,这便给了凌重一个全力发挥的良机。

    战斗爆发得很快,最先交上手的是凌重所部的五千铁骑与噶尔?悉多统领的八千骑兵、五千步兵,一方兵jīng马快,另一方则人多势众,两股洪流迎面撞上的结果便是巨响连爆,人仰马翻,嘶吼声、惨叫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血光冲天中,人头滚滚落地,其景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加以形容,紧接着,北面杀来的四千唐军jīng骑在大将庞万胜的统带下,也与吐蕃万夫长须茹迷婆所部六千骑兵、五千步兵绞杀成了一团,而从南面冲出的大将王方翼所率的四千五百铁骑则与迷赞忍的五千五百骑兵、四千步兵混战不休,整个金城县前的空地上大战连连,如火如荼!

    兵力的多寡绝对是影响战争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从来都不是决定xìng因素,此时亦然如此,别看吐蕃军兵力雄厚,是唐军的两倍还有余,奈何失去了先手,又是仓促应战,兵力的优势无从发挥不说,更因步、骑混杂之故,彼此牵扯之下,阵型混乱至极,十成的战力最多只发挥出了三成不到,而反观唐军,尽皆jīng锐骑兵,以有备打无防,士气上本就高出了不止一筹,而马速放尽的冲击力也远高于吐蕃军,再算上单兵战力也远在吐蕃军之上,卜一照面,便已杀得吐蕃军人仰马翻,战不多时,吐蕃三路大军便都已呈力不能支之势,几乎是被唐军压着在打,离彻底崩溃已是不远了。

    “儿郎们,杀唐贼啊,杀,杀啊……”

    眼瞅着己方已是颓势尽显,噶尔?悉多越战越是焦躁,越战越是心急,他实在是不想再次败在凌重的手下,可到了此时,他也拿不出甚扭转战局的良策,只能是嘶吼连连地率着亲卫队拼死冲杀,以身先士卒的勇悍来激起手下将士的奋战之心,还别说,噶尔?悉多一身武艺本就相当不错,这一发狂之下,当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于乱军丛中往来冲杀不休,所过处,十数名唐军骑兵尽丧其枪下,竟生生以一己之力,强行稳住了吐蕃军摇摇yù坠的局面。

    “小贼,拿命来!”

    噶尔?悉多这么一发威,可把正杀得兴起的凌重给惹恼了,大吼了一声,一拧马首,率着亲卫队便向噶尔?悉多冲杀了过去。

    “杀!”

    “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无论是噶尔?悉多还是凌重,都没有丝毫的留手之心,彼此对冲到了两马相交之际,齐齐大吼了一嗓子,同时攻出了绝杀的一招,但见枪出如龙,刀芒如虹,电光火石间,已是猛然撞击在了一起。

    “铛……”

    噶尔?悉多力大,而凌重内力深厚,这一招硬碰之下,火星四溅,闷响如雷,竟是谁都不曾占到一丝的便宜,二人的身子尽皆狂震不已,胯下奔驰的战马也因受力过巨,竟同时人立而起,爆发出一阵哀鸣,动静之大,竟令周边正死战不休的两军官兵尽皆为之心惊不已,手下的厮杀动作都不由地为之一缓。

    “贼子,受死!”

    凌重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早年的武艺虽只是一般,可跟着李显多年,得李显这个刀道宗师指点不少,武艺早已大成,虽离宗师之境地尚远,可也足以立足一流高手之列,绝对称得上军中有数之勇将,这全力的一刀居然未能收拾下噶尔?悉多,登时便恼了,左手一按马鞍,内力迸发之下,竟生生将前蹄腾空的战马按得长嘶一声落下了地来,右手的横刀则一摆之下,瞬间幻化出数朵硕大的刀花,劈头盖脸地便向噶尔?悉多罩了过去。

    “沥……”

    噶尔?悉多并不曾修习过内功,自然无法似凌重这般强行压服已将发狂之战马的能耐,这一见凌重的刀花袭来,哪敢怠慢了去,这便打了个唿哨,猛地一拉缰绳,引领着战马腾空而起,灵巧无比地躲过了刀花的袭击,人马皆在空中划过,但见其双手一错,本已被荡开的长马槊“呼”地一声便抡将起来,如同鞭子一般地横扫了出去,从侧面猛击凌重肋部。

    “嗬!”

    噶尔?悉多这一变招极其的突兀,显示出了其过人的反应能力与高明至极的骑术,若是换了他人,只怕断难逃过其这绝杀的一击,可惜他遇到的是凌重这等历练过江湖的勇将,这就注定了其惨败之命运,不为别的,只因战马腾空的滑翔速度实在是快不到哪去,至少对于凌重来说,那速度简直慢得有若龟爬,但听凌重一声嘶吼,使出一个铁板桥,恰到好处地让过了横扫而来的马槊,手臂一扬,横刀已是向上猛地挺出,电光火石间便地刺进了噶尔?悉多乘骑的马腹之中。

    “嘶啦!”

    如裂败革般的声响中,噶尔?悉多胯下的战马已是惨遭剖腹,巨大的疼痛之下,战马已是彻底发了狂,长嘶着滚倒在地,将噶尔?悉多狠狠地甩得横飞了出去。

    “大将军!”

    “保护大将军!”

    ……

    这一见自家主将有难,一众吐蕃亲卫尽皆急红了眼,狂呼着便策马冲了上去,试图拦阻住凌重的追击。

    “挡住贼子!”

    “杀!”

    ……

    噶尔?悉多的亲卫反应快,凌重的亲卫反应也不慢,同样嘶吼着冲了起来,拦住了对方,两支亲卫队瞬间便混战成了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贼酋已死,尔等还不早降!”

    这一见噶尔?悉多已是如同死鱼般在地上挣扎不起,凌重又怎肯放过这等轻取敌首的大好机会,身形只一闪,人便已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大鸟腾空便地落在了噶尔?悉多的身前,手中的横刀只一挥,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是滚落下来,凌重眼疾手快地一抄,已稳稳当当地将噶尔?悉多的首级抓在了手中,高高地举了起来,运足了中气,用吐蕃语高呼了起来,还别说,尽管凌重就只懂得这么一句吐蕃语,可嘶吼起来,倒也字正腔圆得很。

    “贼酋已死,还不早降!”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

    凌重这么一吼,混战在其周边的亲卫队官兵自也就跟着吼了起来,不数息,所有参战的大唐将士也尽皆放开喉咙狂呼不已,如雷的声浪中,唐军官兵自是士气大振,而原本就力不能支的吐蕃军则是心胆俱丧,再无一丝的战心可言,先是中军溃败,紧接着两翼也全都纷纷崩溃,人马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唯有噶尔?悉多的亲卫队还在做最后的顽抗,可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在唐军的强力碾压下,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蜂拥而来的各路唐军剿灭一空。

    战此此时,来犯的吐蕃军已是败局难挽,就只有左翼大将须茹迷婆见机得快,早早便率部分士卒后撤到了大通河对岸,抢先占据了大通军寨,拼死掩护己方败兵后撤,算是抢救出了不少的人马,饶是如此,这一战下来,杀过了大通河的三万五千吐蕃jīng锐也就只有万余人逃出了生天,余者不是战死便是被俘,而唐军拢共也不过才损失了千余人马,真可谓是一场辉煌至极的大胜,然则凌重并未因此而冲昏了头脑,追杀过了大通河之后,便即停下了追击的脚步,任由吐蕃败军仓皇而去。

    “即刻给殿下去信,就说我军已大胜来犯之敌,请求兵出大通河谷!”

    凌重不追击残敌,并非心慈手软,也不是害怕吐蕃大军留有埋伏的后手,而是李显有严令,让其所部负责整个河西的防务,在这等情形下,凌重自不敢随意进兵追击,不过么,如此畅快地大胜一场之后,凌重的战意不单没消减,反倒是更浓烈了几分,这一收拢住部队,便即有些子迫不及待地下令发出密信,尽管明知道得偿所愿的可能xìng不大,可凌重还是想试上一试,至于成还是不成,那也只能是坐等李显那头的消息了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烽火连天(五)

    哈拉湖,位于布哈河起源地疏勒南山的山脚下,与布哈河毗邻却并不相通,湖水极浅,而湖面极广,水咸而sè黑,又得名“黑海”或称“乌海”,唐蕃古道的要隘重镇乌海城(现仅存废墟)便坐落在此。(ww .bsp;   乌海城依湖傍河而建,乃吐谷浑进入吐蕃的必经之地,驻军最多时,曾达一万五千之众,只是常驻之民却少,仅有少部分随军之家属人等,属典型的军事要塞型城市,占地不大,也就是四里方圆,城墙为石砌,但却并不甚高,仅有三丈上下,大体上是因游牧民族没有依城而守之习惯,故而,在筑城工艺上也就不甚讲究,取个意思便算了了事。

    早年间薛仁贵伐吐蕃时,以奇兵攻占了此城之后,曾对此城大肆修葺了一番,打算凭险而守,以诱吐蕃大军来攻,可惜噶尔?钦陵并没有上当,不攻乌海,转攻薛仁贵的辎重部队,从而迫使薛仁贵不得不主动放弃了乌海城,最终在大非川一役遭到惨败,是时,唐军撤离得匆忙,虽对此城的城防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破毁,但并彻底,蹊跷的是吐蕃人收复此城后,却并未对遭破坏的城防工事进行修葺,仅仅只是驻扎了大军于此,或许是以为乌海城地处吐谷浑内腹,理应不会再次遭致唐军的侵袭之故罢了,当然了,一厢情愿的事儿从来都不会是现实,事隔六年之后,唐军又再次出现在了城下——奔袭数百里的王秉所部于八月二十九rì辰时三刻赶到了乌海!

    “全军止步!”

    纵马飞驰中,望着愈发接近的乌海城,王秉的紧绷着的脸不单没有松懈下来,反倒是更凝重不少,只因这一路行来实在是太顺了些,除了遇到几小队吐蕃哨探的袭扰之外,并不曾遭到任何的堵截,甚至连游牧之民都不曾见到过半个,这等情形显然有些不对劲,再一看己方大军都已冲到离城不足两里之地了,而城头上居然是一片的死寂,王秉心中的疑虑自不免更深了几分,为慎重故,并不敢挥军直扑城头,而是在离城一里地处便谨慎地勒住了兵马。

    “将军,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这城中恐……”

    王秉勒住了兵马之后,并没有急着作出一个决断,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空荡荡的城头,半晌无一言,紧跟在其身边的步军统领游击将军万良才同样也有着不妙的预感,这便策马行上前去,张口便yù探询一番。

    “哈哈哈……”

    没等万良才将话说完,却听城头上一阵洪亮的大笑声突然响了起来,旋即便见一员络腮胡大将从城碟处探出了身来,一派得意洋洋地叉指着城下的唐军,以不算娴熟的汉文高声吼道:“城下的唐寇听着,某乃大蕃万夫长悉苏那禄,尔等中我家大相之计也,不止尔等,便是李谨行那老贼已已是在劫难逃,若不早降,便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呼嗬,呼嗬,呼嗬……”

    万良才话音刚落,一阵雄浑至极的呼喝声便已暴然响起,原本空荡荡的城头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吐蕃士卒,一个个刀枪在手,衣甲鲜亮,旌旗招展中,杀气冲霄而起。

    “刘将军,本将令尔率本部兵马就地列阵,以防贼子偷袭,万将军,尔即刻率步军伐木为梯,准备攻城!”

    悉苏那禄的话虽是狂妄至极,听起来像是在虚言恐吓,可王秉却知晓事情恐怕是真的出了意外,只是王秉更清楚的是——到了眼下这般田地,一旦军心动摇,那便是万劫不复之下场,此际无论是迟疑不战又或是就此撤军,都断难有活路可言,唯有强攻下乌海城,方能有一线的生机,有鉴于此,王秉压根儿就不去理会城头守军的鼓噪,面sè肃然地下了将令。

    “诺!”

    步军统领万良才与骑兵校尉刘双顺都是安西军中的老人,皆是身经百战之辈,自不会不清楚己部眼下的处境之窘迫,但却并不乏一战之勇气,这一听王秉如此下令,立马便明了了王秉的打算,自不敢耽搁了去,齐齐应了诺,各自策马行到阵前,高声喝令诸军分散行事。

    “混帐,该杀的狗贼!来人,开城出击!”

    悉苏那禄在城头上自鸣得意地表演了一番,本以为唐军即便不因此撤军,那也该是惊慌失措才是,却没想到唐军完全将其jīng心策划的一场大戏当成了空气,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登时便被噎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怒吼连连地要统兵出击。

    “大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啊,大相有严令,我等只可防御,万不可擅自出击,只消守得三rì,便是大功一场,还请大将军收回成命。”

    这一听悉苏那禄如此下令,其副将鲁颜达登时便急了,赶忙站将出来,苦苦地哀劝了一番。

    “哼,气煞老夫,唐寇猖獗若此,不杀尽之,焉能出此恶气,不必多言,唐贼如今人马尽散,唯有一千骑列阵城下,正是破贼之良机,待老夫这就去杀光了唐寇,尔若不敢去,自守城好了。”

    悉苏那禄虽是老羞成怒,却也不失沙场老将之眼力,自是看得出唐军长途奔袭之后,已是强弩之末,又欺唐军担任jǐng戒的骑兵人少,自不肯放过这等一举建功的大好机会,哪肯听鲁颜达的好言相劝,这便瞪圆了眼,气咻咻地喝斥了其一番。

    “大将军既是要战,末将自不敢抗命,今若出击,步军似无用武之地,且由末将管着,为大将军在城头掠阵可好?”

    眼瞅着悉苏那禄主意已定,鲁颜达虽不百般不愿,却也不敢再强劝,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地请求道。

    “罢了,也由得你!”

    悉苏那禄与鲁颜达乃是同级,皆是万夫长,往rì里关系也处得尚可,此际鲁颜达既已让了步,悉苏那禄自也不好过为己甚,加之自忖有着一千五jīng锐骑兵在手,已是足以击溃强弩之末的唐军,自也就不再固持己见,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即匆匆下了城头,自去点齐骑兵不提。

    乌海虽地处苦寒之地,然,依山傍湖,林木却是不缺的,一众唐军官兵虽皆已是疲惫之身,可伐起木来却是手脚麻利得很,仅仅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湖边的林地里树木倒地的声音已是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然则王秉的脸sè却并无一丝的欣慰之sè,眼神里的忧sè反倒是更浓了些,只因他很清楚己部目下的处境究竟有多糟糕。

    此番攻城已是背水一战,再无退路可言,不成功便得就此成仁,只是即便攻克了乌海城,于王秉等人来说,也不见得便能就此逃出生天,倘若安西军真的被灭,仅剩下的河西军只怕难以达成长驱直入的预定战略计划,一旦攻击势头被吐蕃军遏止住,身处敌后方的王秉所部还是难逃四面受敌的窘境,真到那时,不止是吐谷浑的吐蕃军会掩杀而来,只怕吐蕃国中的大军也会前来围剿,这等外无援兵、内缺粮秣的情形下,全军覆没只怕就是难免之事了的,换句话说,那便是攻不下城,死!攻下城,活命的机会也大不到哪去,不战死,战只怕还是得死,这等情形之下,王秉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只是身为主将,为士气故,内心里的焦躁却又不能道将出来,王秉也只能是强绷着神经,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煎熬之痛。

    “儿郎们,杀唐贼啊!”

    就在王秉心神不定地沉思不已之际,乌海城厚实的城门突然洞开,悉苏那禄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城门洞,挥舞着长马槊,嘶吼连连地率部向列阵在城下的唐军骑兵发起了突袭。

    “找死!”

    一见吐蕃军居然主动出击,王秉不惊反喜,只因他已意识到制胜的机会到了,自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翻身上了马背,顺势抽出了腰间的横刀,往前重重一劈,高声断喝道:“上马!”

    “轰……”

    一千唐军骑兵原本尽皆牵马而立,这一听王秉下了令,自不敢怠慢了去,但听一声闷响过后,一千唐军整齐伐一地全都翻身上了马背,人人手握刀柄,一股子肃杀之气陡然间大作了起来。

    “出击!”

    尽管吐蕃骑军已是尽皆冲出了城门洞,正高速向唐军掩杀而来,然则王秉却并没有急着下令,而是静静地等着,直到吐蕃骑军冲到了离唐军骑阵只有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之际,这才运足了中气,高声断喝了一嗓子,脚下一踢马腹,一个高速启动之下,人马合一地窜了出去。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将令已下,早已严阵以待的安西铁骑自是纷纷发动,嘶吼着战号,紧随在了王秉的身后,于行进间飞快地调整好了突击阵型,以王秉为箭头,如一支离弦的利箭般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吐蕃骑军,但听马蹄声如雷般爆响中,肃杀之气陡然而起,一场高原上的骑兵对决就此开始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烽火连天(六)

    悉苏那禄狂妄归狂妄,可毕竟是沙场老将,战机的把握能力却是不差,出击的火候拿捏得相当之准,恰是唐军抵达城下的两刻钟之际,正值唐军战力最低谷之时——长途跋涉之后,人体最疲乏之时并非是刚停下来那一刻,而是休整了半个小时之际,是时,体力虽略有一些恢复,可jīng气神却是最差之时,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最多只有平常时期的三成左右,而唐军骑兵的兵力又不及吐蕃骑军,两者一相加,在悉苏那禄看来,己方大胜绝对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一发起冲锋来,自是意气风发得很。(ww .bsp;   不说悉苏那禄在那儿自鸣得意,王秉同样也在兴奋不已,只因他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举破城的机会,那便是击败出击的吐蕃军,趁其败退之际,尾随溃军杀进城去,至于败给对手的可能么,在王秉看来,那是压根儿就没影的事儿,只因王秉对手下这支骑军的战斗力有着绝对的信心,这可是其一手训练出来的强军,不说别的,光是极限训练都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回了,尽管是长途跋涉之后,可战斗力却依旧不会有太多的降低,又岂是乌合之众般的吐蕃骑军能相提并论的。

    “吼!”

    两员都对此战充满了自信的主将尽皆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两百步的距离转瞬间即过,堪堪到了两马相交之际,但听悉苏那禄一声嘶吼,率先出了手,但见枪去如龙,只一挺,便已急速刺到了离王秉的胸膛不过一尺之距上。

    “杀!”

    面对着悉苏那禄如此凶悍的一枪,王秉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同样是大吼了一声,腰腹一扭,险而又险地让开了突刺而来的枪尖,手臂猛地一抖,手中的横刀已稳稳地贴上了枪柄,顺势一抹,横刀已借着两马对冲之势,高速沿着枪柄削向了悉苏那禄握枪的手指。

    “呀呀……”

    悉苏那禄一枪走空,本就心中微慌,再一见王秉的刀锋高速贴着枪柄抹来,登时便被吓得冷汗直流,顾不得收回长枪,爆出一声怪叫,全力一抖双腕,振得长马槊狂颤不已,试图以之来抖开贴枪柄而进的刀锋。

    悉苏那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奈何这一切早就在王秉的算计之中,就在马槊的震颤方才出现之际,王秉已是轻巧无比地一翻腕,刀锋略略抬起一线,将枪身的震颤化解于无形,而刀势丝毫不变,依旧高速地削向悉苏那禄握枪的手指。

    不好!悉苏那禄振枪之招再次落空,心中已是大慌,眼瞅着手指即将不保,自不敢再紧握枪柄,慌乱之中,全力将枪往上一抛,顺势松开了双手,一扭腰,来了个镫里藏身,手顺势抄向腰间,试图拔刀再战。

    “下去罢!”

    王秉能得李显看重,自然不会是寻常之辈,其一身的马战本事比之李贺虽略有不如,可也绝对算得上唐军中有数的战将之一,又怎可能被悉苏那禄这等仓促至极的变招所惑,但听其怒吼了一声,手腕再次一翻,一刀背磕飞了直撞上来的马槊,顺势一沉,急速地砸向悉苏那禄的肩头。

    “嘭!”

    连番的变化之后,悉苏那禄的身形已老,再也无法作出任何的躲闪动作,但听一声闷响,王秉敲出的刀背已是重重地砸在了悉苏那禄的肩头上,直疼得悉苏那禄一声惨嚎,险些就此跌落马下,好在其马术过人,总算是勉强挂在了鞍下,逃过了死劫,心胆俱丧之下,再无一丝的战心可言,拼尽全力一点马腹,向斜刺里逃了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秉与悉苏那禄之间的大战变化虽多,可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一个打马照面的功夫罢了,待得悉苏那禄落荒而逃,后续冲将过来的吐蕃骑军已赶到了近前,数把长马槊交叉着向王秉突刺而来,硬生生地阻挡住了王秉追杀悉苏那禄的可能。

    “杀!”

    面对着一群杂兵的挑衅,王秉又怎会放在眼中,大吼了一声,手臂一振之下,一朵硕大的刀花乍然而现,将迎面刺来的数支长马槊尽皆封了开去,人借马速,已若奔雷般地撞进了吐蕃军阵之中,所过处,绝无一合之敌,胆敢挡道者,无不惨嚎着落下马去。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一见自家主将如此神勇,随后冲将上来的大唐官兵自是士气大振,狂呼着战号便杀入了吐蕃军阵之中,双方瞬间便绞杀成了一团,兵器的撞击声、人马的嘶吼声、惨嚎声交织成一派罗刹地狱般的血腥景象。

    吐蕃骑军的兵力虽多,又是养jīng蓄锐多时的生力军,可就战术素养来说,却远远不及安西铁骑,再加上主将已败,士气自是高不到哪去,卜一交手,便已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一番拼杀下来,竟被唐军打得个落花流水,死伤了数百之后,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也就此崩溃了去,纷纷调转马首,跟着悉苏那禄向乌海城逃了回去。

    “追,杀进城去!”

    一见吐蕃军要逃,王秉自不肯就此罢休,一刀劈杀了一名挡道的吐蕃骑军,大吼着率部紧追在了吐蕃败军之后,意图跟着败兵杀进城去。

    “关城门!弓弩手上前!”

    眼瞅着唐军尾随着吐蕃败军直冲城门而来,立于城头的鲁颜达面sè瞬间狂变了几番,一咬牙,高声嘶吼了起来。

    “将军,大将军还在城外,您……,啊……”

    鲁颜达此令一下,城头诸军全都傻了眼,一名隶属于悉苏那禄的千户长从旁抢了出来,意图阻拦鲁颜达关城门的举措。

    “诸将听令:关起城门,有敢违抗者,便是这个下场!”

    军情紧急之下,鲁颜达哪有闲心去跟那名千户长纠缠不清,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弯刀,只一劈,便将那名千户长砍翻在地,而后提着滴血的弯刀,圆睁着双眼,狰狞无比地环视着身边诸将,高声嘶吼了起来。

    “诺!”

    一众将领中虽不乏悉苏那禄的亲信之辈,可面对着鲁颜达的强势,却又哪敢以自家xìng命去冒险,只能是各自躬身应了诺,纷纷冲到了本部军伍处,一迭声地喝令诸军依令行事。

    “鲁颜达,你个混账,还不快开城门,想造反么?”

    悉苏那禄率溃军一路狂奔着向城门处赶去,眼瞅着即将抵达城下,却见城门竟已轰然关闭,不由地便急了,纵马狂冲到城门楼下,手指着城头上的鲁颜达,破口大骂了起来。

    “大相有令:乌海为重,不得有失,大将军违令出击,已是死罪,今又战败,更是难逃军法处置,还请大将军转身再战,莫要丢了我大蕃勇士之脸面!”

    鲁颜达压根儿就不理会悉苏那禄的喝斥,运足了中气,高声宣布了其之罪状,一口堵死了其回城的门路。

    “卑鄙小人,老子饶你不得,混帐东西,狗贼,儿郎们,攻城,杀进去……”

    悉苏那禄万万没想到鲁颜达居然将事情做得如此之绝,气怒攻心之下,竟不管身后的唐军已追至近前,大呼小叫地要率溃军冲城。

    “众军听令:有敢靠近城墙者,皆为敌人,听本将号令,放箭!”

    鲁颜达冰冷无比地扬起了兀自在滴血的刀锋,往城下重重一劈,高声喝令道。

    “嗖,嗖……”

    将令既下,城头的守军自不敢违背了去,不管情愿不情愿,这箭都是得shè的,但听一阵弓弦声爆响中,数千支羽箭如瓢泼大雨般便向悉苏那禄所部当头罩了过去,登时便shè得措不及防的溃兵们惨嚎不已。

    “左转!”

    就在城头箭如雨下之际,王秉已是率部衔尾杀到,这一见城头上的守军已是有备,自不敢再往前冲了去,不得不喝令全军向左急转,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劈头盖脸shè将过来的箭雨,兜了个圈子,在离城两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虎视着在城下乱成了一团的吐蕃溃军。

    “鲁颜达,你不得好死,老子便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城头守军虽是依令放箭,可心中毕竟还是有所顾忌,这一通箭雨虽密集,却尽皆有意识地避开了悉苏那禄这个主将,一番洗劫下来,悉苏那禄倒是没受半点伤害,可心中的气怒却已是膨胀到了极点,这便叉指着城头,不管不顾地便诅咒了起来。

    “大将军乃我大蕃勇将,定能再展雄风,唐贼便在身后,请大将军击溃之!”

    悉苏那禄骂得倒是凶悍,奈何鲁颜达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地对着悉苏那禄拱了拱手,一派淡定状地回答道。

    “儿郎们,城已进不得,唯有死战能脱,跟某来,杀唐贼啊!”

    骂也无用,诅咒也是枉然,眼瞅着城已是进不得,悉苏那禄倒真横下了心来,怒视了鲁颜达一眼之后,一拧马首,转回了身去,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往唐军方向重重一劈,嘶吼了一嗓子,而后,也不管身旁的将士们是如何反应,重重一踢马腹,狂野无比地向列阵在远处的唐军骑阵冲杀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八章烽火连天(七)

    更新时间:2012-12-13

    吐蕃人生长于苦寒之地,向来不缺勇悍之气,这一见退路已失,自是悲愤莫名,再一见自家主将已是悍然发动了决死的冲锋,不由地皆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一个个嚎叫不已地拧转马首,狂冲着跟在了悉苏那禄后头,如怒涛般向唐军骑阵席卷了过去,阵型虽混乱不堪,可气势却是膨胀到了极点,杀意盎然不已。( )

    “撤!弓弩准备!”

    面对着困兽犹斗的吐蕃骑军,王秉丝毫不敢大意了去,他可不想与这帮疯狗血/拼到底,这一见吐蕃军发狠冲来,毫不犹豫地下令全军向后撤退的同时,尽皆取下了马鞍上悬挂着的弩机。

    “放箭!”

    唐军原本是驻马静立,此时拧转马首后撤的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不等唐军马速放尽,吐蕃骑军已是狂野地冲到了离唐军后卫不过四十步的距离上,而这距离还在急剧地减少着,眼看就要被吐蕃骑军追上之际,却听王秉暴喝了一声,早已准备的唐军将士纷纷急转身,将手中扣着的弩机瞄向了疾驰而来的吐蕃追兵,毫不客气地便是一通子乱箭袭杀。

    “嗖嗖嗖……”

    这支安西铁骑乃是王秉的嫡系部队,所用的弩机可不是唐军制式短弩,而是河西出品的连环弩,每架弩机里所装的箭矢足足有十支之多,这一同时shè击之下,当真有如暴风骤雨一般,瞬间便将措不及防的吐蕃骑军shè得个人仰马翻,便是悉苏那禄这个冲在最前方的主将也没能逃过一劫,生生被乱箭shè成了刺猬,连吭都没能吭出一声,便已是死得个彻底了。

    “杀光贼子!”

    王秉可不是甚心慈手软之辈,这一见后头的吐蕃追兵乱成了一团,哪肯放过这等一举歼敌的良机,这便大吼了一声,率部在战场上一个急转,兜了个半圆,高速向吐蕃乱军冲杀了过去,可怜吐蕃骑军还没能从突如其来的箭雨袭击下回过神来,再被唐军这么一冲,哪还有甚抵抗之力,瞬间便被冲得个七零八落,早先那等同仇敌忾的士气顷刻间便已是荡然无存,死伤无算之下,余者纷纷丢弃了兵刃,举起双手,乖乖地当了俘虏,一场骑兵决战至此已是落下了帷幕,唐军全胜!

    仗打得顺畅无比,拢共也就只付出了三十余伤亡的代价,便全歼了出战的一千五百余吐蕃骑军,说是极端辉煌也绝不为过,然则王秉却并无甚得意之情,甚至连笑脸都没一个,只因在审讯了战俘之后,王秉已证实了几件先前便有预感的事情——首先,安西军谋夺乌海城之事早在吐蕃军的算计之中,为此,尽管兵力到处吃紧,这乌海城中还是保留了五千军力,除了已被歼灭的一千五百骑兵之外,还有着三千五百步军的存在,以唐军目下的实力,想要攻克乌海,本就不是易事,更别说还有鲁颜达这员能力不差的大将坐镇,这倒也就罢了,更令王秉忧心的是安西军主力此际恐怕已落入了吐蕃大相jīng心设计的圈套之中,能否抗得过去却是不好说了的。

    “传令:全军就地休整!”

    王秉很想提军回援处于困境的己方主力,但理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样去做,除了平白送死之外,断不会有丝毫的用处,只因那噶尔?钦陵并非庸者,既然敢让他王秉前来取乌海城,就必然有着防备己部回援主力的埋伏在,真要是王秉真敢率部向来路进发,十有**要遭暗算,这条路显然走不通,倒是攻下乌海城还能有一线之生机,奈何眼下众将士体力未复,也实在不是展开攻城战的时机,没奈何,王秉也只能是强按住内心里的焦躁,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只派出一部分官兵押着擒获的九百余吐蕃战俘去伐木为梯,而城中的吐蕃军也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再次出兵sāo扰唐军的休整,乌海城战事到此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巳时四刻,天已近了午时,可驻扎在柴达木盆地边缘的唐军大营里依旧静悄悄地,没甚动静,一点都不像是要拔营而起的样子,宛若前几rì的疯狂赶路只是一种假象似的,这等情形一出,自是令潜伏在天峻山一代的吐蕃大军很有些子摸不着头绪,不止是下头的诸军,便是连噶尔?钦陵也有些个费思量了起来,狐疑之际,便即亲率心腹诸将一并潜到了隐蔽的高处,远眺着唐军营垒。

    “引弓,你怎么看?”

    噶尔?钦陵默不作声地望着唐军营垒,良久不发一言,只是眉头却是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半晌之后,头也不回地问出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父亲,这两rì鄯州方向可有甚新消息么?”

    噶尔?引弓并没有直接回答其父的问话,而是眉头一扬,反问了一句道。

    “唔,暂时没有。”

    一听其子问得蹊跷,噶尔?钦陵先是一愣,紧接着似有所悟一般地点了点头,但却并未将心中的猜疑说将出来,只是不动声sè地吭了一声道。

    “没有就对了,父亲,若是孩儿料得不差的话,只怕那李显小儿正急速向此处赶来,留给我军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噶尔?引弓摇了摇头,微微地叹息了一声,给出了个有些子耸人听闻的判断。

    “嘶……,少将军此言何意?”

    “当不致于罢?”

    “这怎生可能?”

    ……

    噶尔?引弓的判断实在是太过惊人了些,一众原本默默陪侍在侧的吐蕃将军们全都为之倒吸了口凉气,不待噶尔?钦陵发话,已是尽皆惊呼了起来,一时间声音噪杂成了一片。

    “嗯!”噶尔?钦陵略带一丝不悦地扬起了手来,轻吭了一声,止住了诸将们的sāo动,眼露奇光地望着长子,抿了下唇,带着丝狐疑之sè地开口道:“何以见得?”

    “父亲明鉴,我军擅养鹰以为通讯之用,那李显小儿同样也擅此道,彼方两部兵马间必有此物为联络之用,纵使我军防范再严,消息也难以断绝,这一条想来父亲该是知道的,孩儿也就不再多言,唔,若问孩儿之言有甚凭借,那就得从昨rì唐军之行止说起了,父亲,您看,唐贼前几rì一路急赶不止,可昨rì虽拔营甚早,却只行了六十里不到便即再次安下了营垒,离我大军之伏击圈足足有十五里之遥,纵使我大军即刻快马杀去,也须得半个多时辰的脚程,足够唐贼从容布阵之用,由此可见,唐贼显然对我军设伏之事已有了防范之心,再一联想鄯州方向的平静,便可知李显小儿怕是已猜出了我军之意图,之所以没有消息,无非是我部散出去的哨探已被唐贼尽歼所致,按唐贼行军脚程算,我军最多只有一rì之余裕可用,何去何从还请父亲明断。”

    噶尔?引弓丝毫不理会诸将们的怪异之脸sè,对着其父恭敬地一躬身,不紧不慢地将自个儿的推断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唔……”

    噶尔?钦陵并没有急着下一个决断,而是细细地咀嚼着其子的推断,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良久之后,方才探询地出言问道:“依你之见,此事当何如之?”

    “回父亲的话,值此微妙时刻,孩儿以为我军可做的选择无外两条,一是杀出天峻山,先行剿灭了安西来敌,而后再回师与李显小儿决一死战,其二便是留虚兵以应付此处,全军即刻转向,先击溃李显小儿,再回头收拾安西唐寇,除此之外,再无它法可想,若迁延不决,恐遭腹背受敌之困也。”

    说到决断之事,噶尔?引弓的面sè立马便肃然了起来,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凝重,眉头微皱地给出了两个选择。

    “嗯,吾儿所言甚是,我意已决,索托索,尔率两万人马依旧埋伏此地,若安西唐贼不动,尔只管守好天峻山即可,若安西唐贼来攻,尔只须挡住敌寇,不得放其通过此处,其余各部即刻随本相转向东南,以灭李显!”

    噶尔?钦陵乃是果敢之辈,一旦有所决断,行动起来自是迅速无比,不等诸将反应过来,他便已是连接下了两道命令。

    “诺!”

    噶尔?钦陵在军中威信极高,他既已下了令,诸将自是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尽皆躬身应诺不迭,只是没等诸将们转身离去,一阵猛烈的鼓噪之声突然在山后暴响了起来,登时便令诸将全都愣在了当场,谁也不晓得究竟出了何事。

    “怎么回事?”

    一听鼓噪声大起中,喊杀声不绝于耳,噶尔?钦陵的脸sè立马就变了,沉着脸断喝了一声,话音里竟透着股惶急与不安之意味。

    “报,大相,唐贼突然掩杀而至,正与后军展开激战,请大相明示!”

    噶尔?钦陵这么一发话,自有身边的亲卫冲下了山岭,前去后山探问个究竟,不多会,便见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上了山岗,跌跌撞撞地冲到噶尔?钦陵的身前,一个单膝点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

    一听唐军突然杀至,噶尔?钦陵的脸sè立马便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烽火连天(八)

    “何人领的军,有多少兵马?说,快说!”

    噶尔?钦陵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要知道囤积于此的吐蕃军兵力虽多,可为了隐蔽之故,尽皆分散埋伏于暗处,真要是李显所部大军此时杀来,吐蕃军连个排兵布阵的时间都没有,又怎可能挡得住jīng锐唐军的冲击,若再被正前方的安西军趁势捅上一刀,全军非得就此崩溃了不可,这一急之下,噶尔?钦陵哪还顾得上形象不形象的,一把便将那名传令兵当胸提溜了起来,瞪圆了眼,嘶吼着喝问道。

    “大、大相,小的,小的,不、不知,大、大相息、息怒……”

    那传令兵本就慌张,再被噶尔?钦陵这么当胸一拽,早吓坏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究竟在说些啥子。

    “混帐,甚事都不清楚,尔是作甚吃的,去,再探!”

    这一见那传令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噶尔?钦陵心中的烦躁登时便更甚了几分,气恼地一推,将那名传令兵丢在了地上,猛地跺了下脚,气恼万分地吼了一嗓子。

    “啊,是,是,是……”

    那传令兵不过寻常/小兵罢了,哪曾见过自家大相如此这般的盛怒,险些吓得尿了裤子,自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咕噜窜起了身来,一边一迭声地应着诺,一边扭头便向山下冲了去。

    “父亲莫急,孩儿以为来的必定不是李显那厮!”

    一见噶尔?钦陵暴怒如此,诸将们自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劝解,唯有噶尔?引弓却是不惧,几个大步行到近前,一躬身,温言劝解了一句道。

    “嗯?”

    噶尔?钦陵一听此言,登时便是一愣,猛然侧了下头,狐疑地望着其子。

    “父亲明鉴,孩儿并非虚言胡诌,李显那厮前rì尚在青葱原,离此足足五百里之遥,他便是飞也断然赶不到此地,依孩儿所见,来袭之敌当是前番在伏牛川露过面的那股残寇罢了。”

    噶尔?引弓眉头一挑,颇为自信地解说了一番。

    “唔……”

    尽管噶尔?引弓说得极为肯定,然则事涉全局,噶尔?钦陵却并不敢全信,可也没出言反驳,只是轻吭了一声了事,眼神凌厉地望向了后山,那里不知何时已是起了冲天的大火,黑烟滚滚直上青天……

    噶尔?引弓猜得不错,突然杀来的正是张琛所率的残部八百余众——张琛将敌情变化着鹿回巴彦传回之后,因着担心通讯不畅,连夜便带兵进发,又因担心被吐蕃游哨发现,一路小心潜行到布哈河中游无人处,方才渡河向天峻山方向挺进,因着不清楚李显的整体部署,唯恐安西军主力落入吐蕃大军的圈套之中,也就没再遮掩行藏,反倒是大张旗鼓地在马尾巴后头绑上树枝,假充大军杀到之状,对埋伏着的吐蕃军一部发动了强袭,无巧不巧地刚好撞上的是吐蕃军一处堆积草料的辎重营地,自是毫不客气地于大砍大杀之余,顺便点燃了堆积如山的草料场,火借风势之下,整片草料场烧成了冲天之势,无形中自是令原本就慌乱的吐蕃大军更慌乱了几分。

    “弟兄们,杀啊,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莫要坠了我河湟军的威风,杀,杀,杀!”

    草料场乃是军事重地,周边的敌军兵力自是不少,张琛所部的突袭虽打了吐蕃军一个措手不及,成功地引燃了冲天大火,可也因之陷入了纷纷冲出了埋伏地的吐蕃各部的重围之中,尽管借助着烟雾弥天之势左冲右突,却始终难以杀出条血路来,随着聚集而来的吐蕃官兵越来越多,深陷重围的张琛所部伤亡越来越大,眼瞅着已是无法独力突围,张琛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强音,率领着残余的五百余众在乱军中拼死地往来冲突着,哪怕是死也要拖上多几倍的吐蕃军殉葬。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面对着四面受敌的必死之境,河湟军将士们嘶吼着战号,狂野地拼杀着,数百骑兵便是数百只猛虎,所过之处,挡者无不披靡,愣是以微弱之兵力杀得数万吐蕃大军心胆俱丧,生生搅得吐蕃后军乱作了一团。

    “报,大将军,天峻山后岭起火!”

    天峻山后山的火势如此之大,自不可能瞒得过安西唐军哨探的双眼,火势方才大起,便有一哨探紧赶着将消息禀报到了李谨行处。

    “嗯?”

    李谨行正在与诸将们商议明rì一早的作战部署,猛然一听此等消息,不由地便为之一愣,只因他所接到的命令是明rì一早与急行军赶来的李显所部配合,前后夹击吐蕃大军,按脚程算,此时的李显所部应该还在路上才对,李谨行实在是搞不懂这冲天的大火又是怎个说法,心中疑虑大起之下,自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了身来,大步便向帐外行了去。

    “大将军,这火势极大,莫非是英王殿下提前到了?”

    “不可能罢,不是说殿下明rì方到么?”

    “不好说,殿下行事非我等所能逆料,万一要是真的,我军若不接应,殿下岂不是危矣!”

    ……

    山那头的火势越来越大,还有着隐隐的厮杀声随风传来,一众安西将领们见状,自是全都惊疑不定地议论了起来。

    “全军集结,出营备战!”

    李谨行默默地听着诸将的议论,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地思忖开了,良久之后,脸上的犹豫之sè尽退,一咬牙关,面sèyīn沉地喝令道。

    “诺!”

    安西诸将皆是百战之辈,向来不惧战,哪怕当面之敌有着十数万之众,却也丝毫不放在心上,齐声轰然应了诺,各自归营点兵不迭,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安西军营立马便了起来,口令声、号角声响成了一片……

    “报,大相,已查清来敌,正是流窜伏牛川之唐寇残部,旺次密茹将军已率部困住了贼军,请大相明示!”

    张琛所部毕竟兵少,尽管突袭前做足了声势,可随着战事的顺延,其所部的实际情况便已是再无法隐瞒,自有传令兵将此事报到了噶尔?钦陵处。

    “这群蟊贼,该杀,传令:着旺次密茹将军务必全歼此股唐寇,不得走脱一人!”

    前番刚在伏牛川被张琛戏弄了一把,这一回又被其捅了一刀子,噶尔?钦陵实在是难以咽下这么口恶气,铁青着脸便断喝了一嗓子。

    “诺!”

    噶尔?钦陵既已下了令,那传令兵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即匆匆跑下了山去。

    “大相快看,安西唐寇出动了!”

    传令兵方才离去,一名眼尖的将领突然发现了山前的安西军营中一队队唐军官兵正在整队出营,不由地便惊呼了起来。

    “嗯?”

    一听此言,噶尔?钦陵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忙不迭地转身向后看了去,入眼便见旌旗招展中,安西大军已是向着天峻山方向迤逦而来。

    “父亲,安西唐寇既动,当先歼灭之为上,回头再破李显小儿也无妨,孩儿请命率军出击!”

    诸将皆因安西唐军的大举出动而心神不宁,可噶尔?引弓却并以为意,在他看来,先灭安西唐军,以断李显一臂却也无甚不可以之处,左右不过是歼敌次序调换上一下罢了。

    “嗯,好,就这么办了,本相亲率全军出击,令后军旺次密茹部尽速剿灭残寇,卫我后翼,不得有误!”

    噶尔?钦陵神sè变幻了几下,细细地思忖了一番,而后面sè突地一肃,高声下达了出击之令,跟随其左右的诸将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刷刷地躬身应了诺,各归本部,自去调兵遣将不迭,须臾之后,天峻山各处号角齐鸣,无数大军蜂拥着冲出了埋伏地,烟尘滚滚地向着安西唐军掩杀了过去……

    “报,殿下,天峻山方向燃起冲天大火,疑似有激战发生!”

    橡皮山前的平原上,急赶了一rì一夜的河西骑军正在此处休整,一队在山顶上值守的瞭望哨发现了天峻山处黑烟滚滚而起,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将此情形禀报到了李显处。

    “嗯?”

    橡皮山离天峻山也就只有四十里左右的距离,李显昨夜冲抵此处之后,因担心被吐蕃哨探察觉,自是不肯在白rì强行进军,而是就地屯驻,打算等rì落之后再向前挺进,以备明rì一早发动突袭,却万万没想到己部尚未赶到,天峻山的战斗竟已是打响了,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起来,一时间也有些子摸不清头绪。

    李谨行人虽粗豪,却不是莽撞之辈,这一点李显自是心中有数,很显然,这一战事绝对不是李谨行挑起的,而今战事既起,那便极有可能是噶尔?钦陵已看破了安西唐军迁延不进的蹊跷所在,若如此,其也该是先行调头攻击河西军才是,毕竟河西军一路急行军而来,师老兵疲之下,比起有营垒可守的安西军要好打得多,噶尔?钦陵没理由先找硬骨头去啃,这里头一准别有蹊跷才是,只是这蹊跷究竟何在却令李显有些子费思量了……

第五百五十章大决战(一)

    “全军集合,兵发天峻山!”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势态千变万化,纵使是神仙也无法准确地把握到每一个细节,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李显对此自是心中有数得很,故此,尽管一时间猜不到冲天大火的起因,但却不会因此而贻误战机,只略一思索,便即有了决断,自是不再迟疑,面sè肃然地断喝了一嗓子,原本正或坐或卧的河西骑军将士们立马闻令而动,齐齐整装待发,须臾之后,一万八千余铁骑如一道钢铁洪流般向天峻山方向席卷而去……

    天峻山后山的草料场处,激战已到了尾声,尽管张琛勇悍至极,难有敌手,尽管河湟军将士训练有素,堪称天下第一强兵,奈何兵力实在是太少了些,一番苦战下来,除了百余骑还能紧跟在浑身浴血的张琛身后之外,余者皆已力战而亡,而此际,围困着河湟军将士的吐蕃军已多达两万余,足足形成了十数层的包围圈,任凭河湟军将士们如何拼死厮杀,却已是再无突出重围之希望。

    “哈哈哈……,痛快,痛快,张某从军十五载,杀敌无数,却从未有如今rì一战之痛快。”

    再次撕开了吐蕃军一道包围圈之后,无论是体力还是马力已是疲到了极点,张琛并没有再继续向前突进,而是率部策马横亘在了敌军两道包围圈中,哈哈大笑着感慨了一番,末了,回身环视了一下早已是jīng疲力竭的众将士,眼圈微微一红,满是歉意地拱手道:“弟兄们,是我张琛无能,带弟兄们走上了死路,对不住了!”

    “将军何出此言,我等早已杀个够本,不坠我河湟军之威风,不就是死么?怕个毬,二十年后老子们还是一条好汉!”

    “说得好,死便死,算个毬,杀,杀个够本!”

    “我大唐只有站着死之军,岂有贪生之辈,将军无须如此,我等来生还跟着您!”

    ……

    百余河湟军将士皆是苦战余生之人,一个个战甲残破,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jīng气神却依旧在,面对着必死之局,尽皆发出了生命中最强的呐喊声。

    “哈哈哈……,好,这才是我张琛的兵,既已不免,那就杀个痛快,弟兄们,唱起来,君不见汉中军……”

    望着眼前一张张激昂的脸庞,张琛笑了,笑得极为的畅快,断喝了一声,高歌着向吐蕃军阵狂突了过去。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大唐男儿皆铁血,岂会因敌强而胆丧,一见主将发动,自是不甘落后,齐声高呼着紧随在了张琛身后,兵力虽仅有百余骑,可气势之盛却不啻于千军万马,杀气滚滚直上云霄!

    “上,杀光唐贼,有敢退缩者,斩!”

    外侧包围圈上的吐蕃大军人数多达三千余众,可在河湟军将士这等悍不惧死的狂冲面前,竟为之所慑,当着河湟军冲击正面的吐蕃官兵尽皆身不由己地向后退缩不已,一时间阵型竟因之出现了些混乱,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统军的旺次密茹险些气歪了鼻子,怒吼着下达了格杀令。

    “呜,呜呜,呜呜……”

    吐蕃军阵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这频率正是总攻之令,一众吐蕃官兵自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尽皆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张琛所部围杀了过去,血战瞬间便到了白热化之程度,刀光霍霍,枪影纵横,惨嚎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人命如同草芥一般地消逝着,一层层的尸体堆砌着,又被乱马狂践成一地的肉泥,血水肆意流淌成河,整一幅罗刹地狱图!

    杀,再杀,手中的百炼横刀早已劈得卷刃,身上的血痕干了又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咽喉也早已干得冒烟,可张琛依旧没有停手,依旧高呼酣斗着,厮杀着,哪怕胯下的战马都已伤重倒下,然则只要手中还有刀,那就接着再杀,他已算不清杀了多少的吐蕃贼子,也记不清自己究竟冲杀了多久,可不屈的信念却依旧在激昂着。

    “放箭,shè死他,shè死他!”

    张琛之勇不单在于其武艺高强,更在于其漠然生死的勇悍,哪怕紧跟在身后的将士们尽皆战死,他也丝毫不肯停下冲杀的脚步,纵使是徒步前冲,也依旧勇不可挡,杀得吐蕃军人仰马翻,无人敢挡其道,这等情形一出,旺次密茹再也稳不住了,不管不顾地便狂吼了起来,早已胆寒的吐蕃官兵自是乐得不与张琛斗狠,尽皆狂退不已,一排排的弓弩手则趁势上前,一阵弓弦暴响过后,无数的箭矢生生将张琛shè成了刺猬一般。

    “呼……,殿下,某尽力了,尽力了啊。”

    生命与力量随着大量鲜血的流失,张琛终于无力再战了,只能用卷了刃的横刀勉力支撑着摇摇yù坠的身子,抬眼望着东南方,嘴唇轻颤着呢喃了几声,满是遗憾地环视了一下周边诸敌,身子猛地一僵,竟就此站立着不动了……

    “吹号,全军集合!”

    天已近了午时,rì头正艳,暖烘烘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高原的寒意,令人很有种昏昏yù睡的惬意之感,然则王秉却是无心去享受这等惬意,yīn沉着脸,死死地凝视着乌海城头,头也不回地断喝了一声。

    “呜,呜呜,呜呜……”

    王秉此令一下,自有边上跟随着的号手吹响了集合的号令,已然休整了一个半时辰的安西唐军官兵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尽皆起了身,行动迅速地在王秉的身后列好了阵型。

    “禀将军,甲营整装完毕!”

    “禀将军,乙营整装完毕!”

    ……

    各营集结完毕之后,营校尉尽皆跑步上前,躬身禀报了一番,然则王秉却一无表示,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转过来,依旧默默地凝视着乌海城头,这等古怪的情形一出,诸军尽皆疑惑在心,但却无人敢多言是非,只能是静静地等待着王秉的决断。

    “弟兄们,王某不瞒大家,我等归路已被贼军所断,而今唯一生路便在此处,拿下这乌海城,杀出条生路来,尔等可敢随本将一战么?”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王秉终于转过了身来,眼神锐利如刀般地扫视着一众安西军将士们,语气深沉地开了口,可说着说着,语调便不自觉地高亢了起来。

    “战!战!战!”

    形势之严峻一众将士们早就有所猜测,先前休整之际,也没少私下里议论一番,只是未得证实,谁也不敢公然说将出来罢了,这会儿一听王秉将实情公开,一众将士们尽皆默然了下来,然则却并没有沉默太久,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所有人等尽皆跟着发出了激昂的怒吼声。

    “好,王某没看错大家,这一战不单要打,还要一战而克此城,全军听令:万良才!”

    王秉甚是欣慰地点了下头,鼓励了诸军几句,旋即脸sè猛然一肃,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末将在!”

    听得王秉点了自个儿的名,步军统领万良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几个大步抢上前去,高声应答道。

    “本将令尔率甲、乙二营为首攻,杀上城去!”

    王秉运足了中气,高声下令道。

    “诺!”

    万良才素xìng好战,这一听打先锋的任务落到自己的头上,不惊反喜,一拱手,高声应诺不迭。

    “刘双顺!”

    王秉一挥手,示意万良才退下,接着又点了骑军统领刘双顺的名。

    “末将在!”

    刘双顺原本就站在王秉的身后,这一听点到了自己的名,自是赶紧站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本将令尔率本部兵马为掩护,压制城头弓弩手,不得有误!”

    王秉的命令下得很快,也很坚决。

    “诺!”

    掩护攻城本就是骑兵之责,刘双顺自是不会有甚不同的意见,这便高声应承了下来。

    “其余各部随本将压阵,随时准备增援!”

    王秉挥退了刘双顺之后,将目光投到了丙丁二营官兵的身上,沉着声下令道。

    “诺!”

    丙丁二营没等得到首攻之重任,自是颇有些不甘心,可却无人敢反对王秉的决断,只能是齐声应诺不迭。

    “不胜则亡!出击!”

    该说的都已说完,该做的准备工作也早已就绪,到了此时,王秉也不想再多费唇舌,一扬手,重重地往下一劈,下达了攻击之令。

    “不胜则亡,不胜则亡!”

    命令既已下达,首攻之责在身的万良才自也没甚废话,一把抽出腰间的横刀,往城头一指,高呼一声,大步便向城下行了过去。

    “大唐,武威!大唐,威武!”

    雄壮的战号声中,甲、乙二营两千将士开始了冲城行动,只是并未一开始便全力狂冲,而是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向前推进,整齐伐一的脚步声中,一股子背水一战的悲壮之气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一场攻城恶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五百五十一章大决战(二)

    “唐贼上来啦,唐贼上来啦!”

    安西唐军攻城的兵力虽不多,可动静却是不小,城上的守军自是不可能看不到,惊慌之下,尽皆狂呼了起来。

    “混帐,乱个甚,各就各位,备战!”

    鲁颜达原本一直在关城上观察着唐军的一举一动,待得见天都已将午了,而唐军却一无攻城之迹象,寻思着唐军或许会在用膳之后再行进兵,也就回城门楼里小憩片刻,却没想到屁股都尚未坐热呢,外头已是闹腾了起来,心一惊,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来,这一见城头守军慌乱不已,登时便是一阵大怒,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狠命一劈,断喝了一嗓子。

    吐蕃军既已料到唐军会前来攻城,各项守城之器具自是早就准备停当了,檑木、滚石、沸油等物一概不缺,先前慌乱不过是被唐军的气势所慑罢了,被鲁颜达这么一吼,自也就全都镇定了下来,纷纷站到了各自的战位上,紧张地等待着唐军冲城部队的到来。

    “冲,杀上城去!”

    唐军冲城部队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也就才推进到离城一百步的距离上,可随着万良才一声大吼响起,两千唐军将士突然加速,放开双腿,全力向城墙冲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便已冲到了离城不到七十步的距离上。

    “弓弩手,准备!”

    眼瞅着唐军攻城部队已然杀到,鲁颜达自是不敢稍有怠慢,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城头千余弓弩手立马闻令而动,纷纷张弓搭箭,倾身从城碟处探了出来,将手中的箭矢瞄向了狂奔中的唐军将士。

    “骑兵出击!”

    这一见吐蕃弓弩手们已然冒出了头来,早已等待多时的刘双顺自是不敢再行耽搁,怒吼了一声,率领着手下一千骑兵发动了凶悍的冲锋,速度奇快无比,瞬息间便越过了已然冲将起来的己方步军,如飞般地杀到了城下。

    “放箭!”

    唐军骑兵这一狂冲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快得城头上的鲁颜达都有些子反应不过来,眼瞅着唐军骑兵已杀到,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骑兵在攻城战中并非主力,所能起的作用不过是辅助xìng的罢了,鲁颜达自不愿己方的弓弩手跟唐军骑兵去拼消耗,奈何唐军骑兵来得实在太快,此时的吐蕃弓弩手已来不及变阵,强自躲闪,只能平白乱了自家阵脚,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错就错地下了shè击之令,此令一下,一众弓弩手们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松开了扣弦的手,但听一阵响似一阵的锐啸声中,千余支羽箭如飞蝗般shè下了城去。

    “放箭!”

    刘双顺此时发力狂冲上来的目的就是冲着这些吐蕃弓弩手去的,一冲抵城下,自是毫不客气地下了攻击之令,早有准备的唐军骑兵齐刷刷地便将手中扣着的强弩举了起来,瞄着城头便是一通乱shè,近万支钢箭如暴雨般飞上了城头。

    攻守双方几乎同时shè出了箭矢,可结果却是迥异——唐军骑兵乃是处在高速运动中,饶是吐蕃弓弩手们擅shè,瞄准起来也着实费劲了些,一通箭雨下去,不过仅仅将二十名不到的唐军shè落了马下,可被唐军强弩这么一shè,守军可就倒了大霉了,要知道唐军骑兵手中的弓弩乃是连环弩,一shè便是十支钢箭,一千骑兵所shè出的箭矢足足有一万之数,平均每名吐蕃弓弩手足足要摊到十支,尽管连环弩的准头实在高不到哪去,可难奈其密度实在是太大了些,一通乱shè下来,城头上惨嚎着跌落城下的吐蕃弓弩手足足有两百之多,至于受伤的则就更多了去了。

    “放箭,快放箭!”

    shè击完毕的唐军骑兵从城下一掠而过,紧接着冲城部队便已是前后脚赶了上来,彼此间的配合默契至极,直惊得鲁颜达不由地变了脸sè,顾不得去查点一下己方弓弩手的伤亡情况,放开喉咙便嘶吼了起来。

    鲁颜达的命令下得倒是及时,奈何残存的吐蕃弓弩手们尚未能从唐军骑军的超饱和攻击中回过神来,真能闻令而动的弓弩手百不足一,shè向城下的箭矢寥寥无几,压根儿就无法阻止住唐军冲向城墙的脚步。

    “翻云梯!”

    顺利地冲到了城下之后,万良才自是不敢轻易浪费了己方骑军所创造出来的有利战机,毫不犹豫地便下达了蚁附攻城之令。

    “呼,呼……”

    万良才的命令一下,一众唐军官兵自不敢稍有耽搁,齐刷刷地将云梯翻了起来,呼啸着向城头靠了过去,二十余架云梯顶端尽皆站在一名唐军勇士,此时全都拼尽全力绷紧了身子,准备借着云梯的冲势翻上城头。

    “弓弩手,shè云梯,不许停!长矛手上前,投手准备!”

    眼瞅着已无法阻止唐军树起云梯,鲁颜达不免有些子急了,嘶吼着接连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杀!”

    鲁颜达不愧是军中老将,这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得几无可挑剔处,随着命令的下达,不仅残存的弓弩手们将火力聚集在了云梯顶端的唐军勇士,更有着一千名长矛手冲上前来,奋力地挺/抢突刺,乱枪攒刺之下,二十余名唐军勇士大多因无处躲闪而被捅杀当场,惨嚎着跌下了云梯,唯有寥寥数名趁乱跃上了城头,尽管奋力厮杀之下,也砍杀了几名守城士卒,可很快便被蜂拥而来的吐蕃守军乱枪捅死在城头上。

    “上,杀上城去!”

    二十余翻城勇士虽尽皆战死,可他们的死却为蚁附的后续官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随着万良才一声令下,一队队唐军官兵开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不等吐蕃军再次调整到位,二十余架云梯中,已有十数架云梯上的唐军官兵冲到了与城头齐平的位置。

    “杀,将唐贼压下去,杀,杀啊!”

    守城之道在于压制,一旦被攻方冲上了城头,这城也就丢了一大半了,这个道理鲁颜达自不会不清楚,这一见唐军士卒已纷纷从城外探出了头来,哪敢大意了去,嘶吼着便喝令一众守军扑上前去,与唐军士兵展开了一场攻防大战。

    攻城之战中,攻方永远是处于被动状态,哪怕安西唐军训练有素,论及战力,远比吐蕃步卒来得强,奈何地利优势在吐蕃一方,尽管唐军官兵们不计代价地向上狂攻不已,可一时半会也无法突破吐蕃人的防御,战事打得惨烈无比,唐军官兵的伤亡越来越大,但却依旧不肯停手,冒着城头守军的箭矢、滚石、檑木之袭击,前赴后继地向城上仰攻不止。

    “全军听令,两队负责一云梯,给老子shè他娘的!”

    就在唐军步军吃紧之际,已装填好连环弩的唐军骑兵再次策马冲到了近前,这一见战事不利,刘双顺可就急红了眼,手指一点左边城墙的五座云梯,高声嘶吼着下令道。

    “诺!”

    刘双顺话音一落,紧跟其后的一众唐军骑兵队正齐齐轰然应命,各自率部分散了开来,每两百人为一组,轮番shè击,以掩护步军的冲城行动,但见乱箭纷飞如蝗中,敢于冒头的吐蕃官兵无不惨嚎着跌落城头,不过片刻功夫便打得左边城墙的吐蕃守军死伤惨重不已,余者再无力阻碍唐军步卒的向上攀爬。

    “弓弩手,集中左侧城墙,放箭,快放箭!”

    鲁颜达于激战中见唐军骑兵再次杀到,自是多留了个心眼,这一见左边城墙吃紧,自不敢怠慢了去,不单将预备队调到了左侧,更下令残存的弓弩手不计代价地攻击云梯上的唐军步卒。

    “妈的,该死,甲、乙二队,分散两侧,压制城头弓弩手!”

    吐蕃弓弩手已是被唐军骑兵那犀利无比的连环弩给打怕了,并没有冲到左侧城墙去,而是分散在两侧,不停地用弓箭袭击冲城的唐军士卒,有效地阻碍了唐军攻城的步调,这等情形一出,可把刘双顺给惹毛了,大骂了一声,调出两队骑兵前去压制城头的弓弩手,如此一来,城头上的弓弩手可就倒了大霉了,凡是敢冒出头来攻击的,一准招来唐军数架强弩的招呼,双方不过对shè了片刻功夫,死伤惨重的城头弓弩手立马又成了缩头乌龟,再也无力压制住左边唐军的冲城。

    “让开,亲卫队,跟老子杀上城去!”

    城头的弓弩手虽都已被压制住了,可躲在城碟后的长矛兵却不是唐军骑兵的强弩所能攻击得到的,这帮子长矛兵仗着手中的矛长,十人为一组,每当有唐军士兵从云梯上窜起,必乱枪攒刺而下之,就靠着这么一招,却硬是将唐军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化解于无形,生生令唐军官兵付出了二十余勇士的生命代价,却始终未能取得突破,这等情形一出,万良才可就急红了眼,再也顾不得甚指挥不指挥的了,大吼了一声,率领着亲卫队冲到了左侧城墙,排开乱兵,口衔着横刀,亲自上阵冲城……

第五百五十二章大决战(三)

    更新时间:2012-12-15

    “亲卫队跟我来,掩护!”

    刘双顺与万良才乃是多年的袍泽,彼此间的配合自是默契得很,这一见万良才要亲自冲城,刘双顺立马断喝了一声,率领着亲卫队冲上了前去,数十支强弩瞄着城头便是一通乱shè,以凶悍的火力覆盖,生生压制得城头上的守军连头都抬不起来。

    “杀!”

    万良才攀爬的速度极快,三两下便已冲到了与城头齐平的位置上,方才冒出半个身子,还没等其看清城墙上的情形,便听一声断喝暴然响起,十数名早有准备的吐蕃长矛手同时挺/枪攒刺,十数枚寒光闪闪的矛头瞬间便封死了万良才的去路。

    “嗬……”

    万良才乃安西军中有数的猛将,参与这等攻城大战也不是第一回了,面对着如许多的长矛之乱刺,却是一点都不慌,但听其断喝了一声,左手拉住云梯的横格,右手顺势一抹,已将衔在口中的横刀抄住,猛地便是一圈,于电光火石间抖出了朵硕大的刀花。

    “铛铛……”

    一阵密如雨织般的爆鸣声中,十数柄攒刺而来的长矛尽皆被万良才的刀花格挡了开去,然则巨大的反震力也令万良才粗壮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便向后倒了去,尽管如此,万良才的左手依旧牢牢地握着云梯的横隔,直带得整架云梯都被拉拽得脱离了墙头。

    “顶住,顶住!”

    六名在城下扶着云梯的安西军士卒同时感受到了拉拽的力道,这一见云梯被推理城头,自是尽皆大急,齐声嘶吼着猛然发力,再次将摇摇yù坠的云梯拍向了城头。

    “杀!”

    在六名护梯士卒的努力下,云梯重重地再次撞上了城头,巨大的冲击力之下,数名正在云梯上攀爬的勇者大多被震得东倒西歪,更有一名未能及时拉住横隔的士卒惨嚎着跌下了云梯,唯有万良才却是机敏地利用了这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团身一跃,整个人如同飞将军般地翻过了城头,顺势一滚,躲过了数柄长枪的乱刺,不等起身,便已大吼了一声,抡圆了手中的横刀,如轮般地一个横扫,一阵令人呲牙的骨碎声爆响中,数名措不及防的吐蕃士卒已是被砍断了双腿,惨嚎着滚倒在地,大股大股的鲜血四下飞溅,其状惨不忍睹!

    “上,杀了他!”

    一名正在近旁指挥守城的吐蕃千户长一见万良才如此勇悍,登时便急了,嘶吼了一声,率领着数十名守军便冲上了前去,刀枪乱舞,试图尽快将万良才毙杀当场。

    “啊……”

    万良才方才站稳脚跟,入眼便见刀光枪影扑面而来,自不敢怠慢了去,大吼了一声,手中的横刀拼命地舞动成轮,左遮右挡,奈何周边的吐蕃军兵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万良才武艺高强,却也难以将杀过来的乱刀乱枪尽数挡开,只一瞬间,便已被两把长矛刺中,一枪在左边大腿外侧,另一枪则在左边肩头。

    “给我死!”

    巨疼之下,万良才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吼,手中的横刀猛力一斩,速若奔雷般地将两把长枪尽皆削断,而后,也不管左肩与左腿上还插着尺许长的枪头,嘶吼着和身一扑,人已窜到了吐蕃千户长的身前,手腕一抖,一道刀光便直劈了过去。

    “上,啊……”

    吐蕃千户长压根儿就没想到万良才会有胆子主动出击,正自挥着手,指挥一众手下合击万良才,可命令的话方才说到一半,便被万良才这狠命的一刀劈在了胸腹之间,饶是身上的甲衣厚重,又怎能挡得住横刀的锋利,瞬间便被斩成了两截,却又一时死不得,直疼得在地上翻滚惨嚎不已,那等惨状一出,登时便令四周的吐蕃军卒尽皆被震慑得不轻,一时间竟忘了要再次围杀万良才。

    “保护将军!”

    “杀贼,杀啊!”

    ……

    战场上从来容不得任何的迟疑,就在吐蕃军卒发愣的当口上,数名唐军勇士已是鱼贯地顺着云梯冲上了城头,这些勇者尽皆是万良才的亲卫,这一见自家主将重伤如此,自是全都悲愤不已,狂呼着便向吐蕃军冲杀了过去,双方瞬间便绞杀成了一团。

    吐蕃军卒虽多,奈何城头上地势狭小,压根儿就排不开阵型,加之万良才手下这帮子亲卫们都是jīng选出来的战阵好手,双方之间的缠斗一时间竟杀得个难解难分,彼此搏命之下,惨嚎声不断响起,同归于尽者不在少数,然则随着上城的唐军官兵越来越多,吐蕃军卒已是渐渐不支,被压得向后狂退不已,至此,城防已是被唐军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生生撕开了一道豁口!

    “全军出击!”

    早在攻城战开始之际,王秉便已率部挺进到了离城两百步不到的距离上,这一见突破口已然撕开,自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大吼了一声,纵马而出,率领着压阵的两千士卒向左侧城墙狂冲了过去。

    “冲,拿下城门楼!”

    战事激烈,万良才压根儿就抽不出时间来处理伤口,就这么插着两截断枪,拼死向前厮杀着,指挥着陆续冲上了城头的唐军官兵稳步向城门楼方向打去,随着突破口越来越大,左侧城墙处已有三座云梯彻底解放了出来,一名名唐军官兵鱼贯上了城头,投入了激烈的厮杀之中,战局已是渐渐被唐军所掌控住了。

    “该死,亲卫队,跟我来,将唐贼赶下城去!”

    鲁颜达原本正在城门楼处指挥作战,这一见左侧城墙出了大乱子,登时便急了,顾不得许多,嘶吼了一声,率两百余亲卫便向左侧狂冲了过去,迎面正好撞上冲杀而来的万良才,两员二话不说便战在了一块,弯刀对横刀,杀得个分外眼红,一时间难分高下,而鲁颜达的亲卫队也与冲上了城头的唐军官兵拼死绞杀成了一团,虽无法将唐军压下城头,却成功地止住了唐军向城门楼推进的势头。

    杀,再杀,战至此时,城上城下已是杀成了尸山血海,都没有退路可言的两军将士忘我地厮杀着,血肉横飞,惨嚎声四起,直战得个天昏地暗,无数的生命如同草芥般消逝着,双方的伤亡尽皆惨重无比,然则却是谁都不肯退让半步,战斗打成了僵持的消耗战,到了此时,比拼的已不是技战术,比的是意志力的高下,比的是谁的jīng神更坚韧!

    “死罢!”

    万良才到底是久战之人,又有伤在身,尽管武艺比起鲁颜达要强上一筹,可对战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还是落在了下风,被鲁颜达一刀接着一刀地狂劈着,只剩下招架之功,却无反手之力,拼力招架了四十余招之后,被鲁颜达抓住了破绽,一脚踹得倒飞了出去,还没等其翻身站起,却听鲁颜达大吼了一声,一个健步窜到了近前,手中的弯刀猛地一个直劈,如链般直取万良才的脑门。

    完了!

    万良才此际浑身无处不疼,尽管已看到了鲁颜达这狂野的一刀,可身子却是无法做出丝毫的躲闪动作,心不由地便沉到了谷底。

    “铛……”

    就在万良才闭目待死之际,却见一把横刀突然从旁拦出,准确无比的劈在了鲁颜达的刀面上,一声脆响过后,鲁颜达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弯刀便已是脱手飞上了半空,心一惊,顾不得再理会倒地的万良才,借势一个侧翻,在地上翻滚着逃到了一旁。

    “将军!”

    万良才本已是自忖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居然能死里逃生,心一喜,抬眼望了过去,立马便见一身明光铠的王秉已如山般挡在了自己身前,心情激荡之余,情不自禁地轻唤了一声。

    “来两个人,保护好万将军,其余人等跟本将军杀贼!”

    王秉显然是听到了万良才的呼唤,但却并没有回头,只是嘶吼着下了道命令,便即大步向着被三名亲卫保护起来的鲁颜达逼了过去,速度虽不快,可气势却在这等沉稳的脚步中愈拔愈高,震慑得那三名吐蕃jīng兵竟忍不住向后微微退缩了几小步。

    “混帐,愣着作甚,上,杀了他,杀了他!”

    眼瞅着一拨拨的唐军源源不断地冲上了城头,吐蕃守军尽管还在拼命,却明显已是力不能支,鲁颜达彻底急红了眼,再一看王秉独自逼将过来,顿时便是一喜,在他看来,只要能将王秉这员主将斩杀当场,未必便不能扭转败局,这便狂吼了一声,驱使三名亲卫上前激战,他自己则翻滚着抢到一具唐军士兵的尸体旁,伸手抄起一把横刀,便打算上前围攻王秉,只是待其捡到了横刀,再往前一看,不由地便傻了眼——一刀,面对着三名吐蕃jīng兵的围攻,王秉仅仅只出了一刀,便已将三名吐蕃勇士尽斩成了两截。

    “唐贼,老子跟你拼了!”

    鲁颜达本人也擅用刀,在吐蕃军中也算是有数的用刀高手,可自忖无法一刀斩杀手下那三名武艺不错的亲卫,这一见王秉的刀法如此犀利,心都凉了半截,但却不肯就此认输,这便大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便和身向王秉扑击了过去,手上的横刀全力一挥,不守只攻,竟是打算与王秉搏命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大决战(四)

    更新时间:2012-12-16

    鲁颜达的刀法相当不错,这搏命的一刀一经劈出,刀锋上竟隐隐有层波光在闪动,刀势快逾闪电,划破空间之际,竟爆出了风雷齐鸣之声,绝对算得上是鲁颜达这一生中的最巅峰之作,只一瞬便已突破空间的距离,势若奔雷般地劈到了离王秉的胸膛不过两尺之距上。

    “嘿!”

    面对着鲁颜达这霸绝的一刀,王秉虽自负,却也一样不敢大意了去,闷哼了一声,手腕一翻,同样是一刀狂劈了出去。

    “铛……”

    鲁颜达的刀快,王秉的刀更快,只一闪,便已准确无比地架上了鲁颜达的劈杀,双刀在空中猛然撞击在了一起,爆出一声惊天巨响,但见火星四溅中,王秉固然被震得接连倒退了三大步,可鲁颜达则更是不济,竟被巨大的反震力道弹得向后倒飞不已,沿途撞飞了几名缠斗不休的双方士卒,其势兀自未尽,直到重重地撞在了城碟上,方才止住了去势,只是到了此时,鲁颜达已是口中鲜血狂喷不已,扎手扎脚地在地上挣扎了好一阵子,却怎么也爬不起身来。

    “死罢!”

    王秉虽被震退,可却并未受伤,只是气血稍有激荡罢了,这一见鲁颜达已是重伤不起,自不肯放过这等灭杀敌酋的大好机会,不等气血平复,一退即进,大步流星地冲到了鲁颜达的身前,手中横刀只一挥,已将鲁颜达的头颅砍了下来,无头的尸体猛地一仰,而后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一大股血箭从脖颈断处狂喷而出,洒落了一地,其情惨不忍睹!

    溃败,彻彻底底的溃败,鲁颜达这么一死,本就力不能支的吐蕃守军再也抵挡不住安西唐军的强大攻势,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赶过了城门楼,自有一拨唐军呼啸着沿楼梯杀下了城墙,杀散了守门的吐蕃士卒,从内里将厚实的城门推将开来。

    “杀进城去!”

    城门方一洞开,早已收拢了兵力的刘双顺立马高呼了一声,率骑军如旋风般地冲进了城中,与步军一道对残敌展开了一场大屠杀,战至末时三刻,全城尽皆落入了唐军的掌控之中,是役,唐军死伤一千九百余众,全歼了乌海守军三千五百人,再加上前番消灭的吐蕃骑军,全乌海守军已是彻底飞灰烟灭。

    “丁营打扫战场,其余各部派出哨探,余者就地休整!”

    胜是胜了,可却是一场惨胜,面对着几乎近半的伤亡,王秉实在是难以开心得起来,匆匆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面带忧sè地走到了城碟处,远眺着天峻山方向,内心里满是对己方主力的担忧之情。

    城已陷,可危却依旧未解,一旦己方主力有失,乌海城势必要面临着十数万吐蕃大军的围杀,在这等情形下,就这么座不算坚固的乌海城,又能守得住几天,一天还是两天?这个问题王秉实在是不敢去多想,可又不能不去想,这一想之下,不知不觉中便已是走了神。

    “报,将军,西面五里外发现贼军,兵力约两万余,正高速向乌海城赶来!”

    时间便在王秉的走神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天已是近了申时,可王秉却依旧站在城头上,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就在此时,却见一名哨探急匆匆地冲到了其身后,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快,传令全军集合,备战!”

    王秉一听此言,先是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头猛地一沉,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呼喝了起来,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便在乌海城的上空骤然炸响,方才刚喘过一口气来的唐军将士们登时便忙乱了起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乌海城大战消了再起,却说李谨行率部方才行出营垒没多久,便见天峻山方向烟尘大起,无数的吐蕃士兵正滚滚而来,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已然意识到自个儿早先的判断出现了偏差,毫无疑问,先前的火起并非是李显大军抵达之故,若不然,吐蕃军绝不敢如此放肆地倾巢而出。

    “全军止步,就地列阵!”

    士气只可鼓,不可泄,此乃千古不易之真理,李谨行乃军中老将,自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哪怕自家大营便在身后两里外,他也不敢不经一战便撤回大营,这便抬头看了看天sè,一扬手,高声下了将令。

    安西唐军的战力比起李显一手训练出来的河西军虽稍有不如,可也是天下有数的强军,令行禁止上自然不会有甚差池,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中,原本正迤逦而行的大军飞快地便就地调整了起来,不多会,严整的阵型便已是布置了出来,但见李谨行自率五千jīng锐骑兵为中军,悍将萧远河率五千步兵、三千五百余骑兵为左翼,右翼则是左卫将军陆大勇所部五千五百步兵、三千骑军,前军五千步兵、三千骑兵则由左金吾卫将军黄西重统领,全军总兵力为三万余,步兵在前,而骑兵在后,以三排弓弩手压住阵脚,阵前则是排列成行的六十余架大、中型弩车,采取的是守御之态势。

    “全军止步,列阵,列阵!”

    噶尔?钦陵率部冲出了天峻山之后,一路狂冲着赶到了唐军阵前一里许,见唐军阵型已然完备,倒也没敢直接放马冲阵,而是喝令全军就地布防,好一通子的忙乱之后,吐蕃大军也已列好了阵型,但见噶尔?钦陵自率jīng锐骑军三万五千为中军;前军大将乌托仁吉,统步军一万四千余,骑军一万七千余;左翼步军一万六千,骑军一万八千,由万夫长须隆统领;右翼则是万夫长确吉麻赞所部步兵一万八千余,骑军一万七千余,总计兵力多达十三万四千余众。

    吐蕃大军看起来整容强大无比,兵强马壮,只是其中构成相对复杂,除了噶尔?钦陵所率的中军是纯粹的吐蕃jīng锐之外,其余各部皆有着大量的吐谷浑各族兵士,姑且不论战斗力如何,光是那五颜六sè的服侍,看着就显得碍眼无比,比起安西唐军的整齐伐一来说,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上,可毕竟是人多势众,气势倒是极盛,各部吐蕃军皆将骑兵**列阵,与步兵并列而立,采取的是攻势配置。

    “父亲,唐贼心怯矣,竟列此乌龟阵,不外是打算战事不利便撤回大营坚守,这等yù战不战之态势,乃败像也,大破此獠不难!”

    两军列阵已毕,却都没急着开战,只是相隔着五百步左右的距离,彼此对峙着,一派死寂中,少年心xìng的噶尔?引弓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自信满满地下了个论断。

    “哦?吾儿可有甚妙策么?”

    一听噶尔?引弓说得如此自信,噶尔?钦陵不由地也笑了起来,一捋长须,甚是欣赏地看着其子,笑呵呵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父亲明鉴,唐贼之要害便在大营上,其之所以如此布阵,不过是心系大营之故罢了,我军兵多,大可缠斗之,不叫其轻易走脱,待得战至酣处,孩儿自提一旅偏师去袭了其大营,敌军救与不救皆必乱矣,破之何难哉。”

    连续几次猜中了唐军的部署之后,噶尔?引弓的自信心已是爆了棚,丝毫没将安西唐军放在眼中,不屑地撇了下嘴,张口便道出了破敌之策。

    “哈哈哈……,好,那就这么定了,传令:左右翼即刻出击,务必搅乱唐贼军阵!”

    噶尔?钦陵显然极为赞同其子的策略,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后,面sè突地一肃,高声断喝着下令道。

    “呜,呜呜,呜呜……”

    噶尔?钦陵将令既下,自有身旁随侍着的号手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须臾便见吐蕃两翼骑军纵马飞奔而出,气势汹汹地向唐军掩杀了过去,而步军则缓步压上,随时准备扑上前去,给唐军来上个致命一击!

    “弩车,放!”

    吐蕃大军冲将起来的势头极猛,不过片刻功夫,便于烟尘滚滚中冲过了两军之间的中线,当真可谓是咄咄逼人至极,然则李谨行的脸sè却始终平静得很,丝毫不为吐蕃军的强势所动,只是默默地估算着距离,待得吐蕃军冲到了离唐军阵列一百五十步之际,李谨行终于寒着声下达了攻击令,随着号角狰狞响起,早已准备就绪的弩车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纷纷拉动了扳机上的粗绳子。

    “嘭,嘭,嘭……”

    一连串的巨响声中,除了前军阵前那二十部弩车不动之外,其余四十余架弩车同时发shè出了巨大的箭矢,轰鸣着划破空间,准确无误地撞进了汹涌而来的吐蕃两翼骑兵阵中,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挡在道上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一并撕成了碎片,生生在吐蕃骑阵中犁出了数十道的深沟,无数的碎尸漫天飞舞,其状骇人已极,当即便令吐蕃骑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窒,只是吐蕃军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过唐军的弩车之威,对此早已是习惯了的,并未因伤亡惨重而停下冲锋的势头,依旧狂野地嘶吼着,如怒涛般向唐军大阵席卷而去,一场残酷的大血战就此开始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大决战(五)

    更新时间:2012-12-16

    经唐军弩车一拨攻击之后,吐蕃两翼骑兵的冲锋阵型虽稍显凌乱,可层次却依旧保持得不错,皆是三三梯队的排列,每个骑兵大阵间隔三十余步,冲在最前方的两个骑阵无一例外都是从吐谷浑各大部族调集的杂兵,呼喝声倒是响亮得很,可战斗力么,也就是一般而已,冲着冲着,队伍便有跑散了架的趋势,相比起在最后压阵的吐蕃jīng锐骑兵来说,着实差了不止一筹,可胜在人多势众,却也蔚为可观,但见数万匹战马狂奔间,烟尘滚滚而起,杀气冲霄直上,一柄柄长马槊如林而立,一把把弯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如浪似涛地汇聚成一股几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气势可谓是逼人至极!

    “放箭!”

    “放箭!”

    随着两军之间距离的急剧缩短,吐蕃军骑阵的冲刺速度也越来越快,转瞬间便已冲到了离唐军大阵不过六十步的距离上,唐军左翼大将萧远河与右翼统领陆大勇几乎同时发出了攻击之号令,但听一阵机簧之声大作间,早已准备就绪的唐军弓弩手们齐刷刷地shè出了手中的箭矢,数万支钢箭与羽箭遮天蔽rì般地划破天际,密如雨织般shè进了吐蕃先锋骑阵之中,霎那间,惨嚎声震天而响,人仰马翻中,几近三分之一的吐蕃先锋骑军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原本看着厚实无比的骑兵大阵瞬间便成了稀稀疏疏的筛子,然则残余的吐蕃骑军并未就此停下冲锋的脚步,只是略作调整,便再次纵马如飞地向唐军大阵掩杀了过去。

    “弓弩手,退!陌刀手,上!”

    被唐军一通子乱箭洗劫了一番,虽很快便有调整好了阵型,所耽搁的时间极短,最多只有数息罢了,可就是这么数息时间,对于唐军来说,却是防御的关键之所在,几乎就在吐蕃先锋骑阵调整的同时,萧、陆两员大将也同时下达了变阵之令,但见号角声大作中,已shè完了箭矢的三排弓弩手尽皆从盾刀阵中特意留出来的间隙后撤到了阵中,与此同时,早已待命多时的陌刀手们则齐齐上前一步,娴熟无比地排成了相间而立的两行,数千柄粗/长的陌刀微微扬起,斜直长空,无须甚豪言壮语,凛然的煞气便已油然而起!

    “举刀!”

    就在吐蕃先锋骑军冲到了离唐军大阵不到三十步的距离上时,左右两翼的陌刀军指挥官同时下达了将令,但听“唰”地一声齐响,数千柄陌刀同时扬了起来,长而又宽的刀刃在阳光的映照下,反shè着碜人已极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吐蕃先锋骑阵全是吐谷浑各部杂兵,虽说大多数都不曾与唐军的陌刀队交过手,可却没少听父辈们说起过陌刀队的犀利与威猛,当初李绩征伐吐谷浑之际,便是用陌刀队杀得吐谷浑骑兵大败亏输,一说起陌刀队之狠,在吐谷浑一地,当真可以治小儿夜啼的,这会儿一见唐军的陌刀队已列阵相迎,左右两翼的吐谷浑骑阵全都为之一窒,奈何此际双方之间的距离已近,再想收马转向已是绝无可能,一众吐谷浑杂兵们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向前狂冲不已,就指望着借助战马狂奔的冲击力能一举冲垮唐军的陌刀阵。

    “进,斩,转,横……”

    吐谷浑杂兵们既是要逞强,唐军陌刀手们自是不会有丝毫的客气可言,随着统领一声声高亢的口令响起,前后两排的陌刀手们持刀横劈竖砍、左挑右抹,如轮而进,刀锋过处,人马尽碎,无数的尸块伴随着无穷的鲜血漫天飞舞,极尽彰显陌刀之神威——陌刀打制极难,一名jīng熟的制刀匠,每打制一柄陌刀,须得一月半的时间,而陌刀手的训练就更难了不老少,不单要有强壮的体魄,坚韧的耐力,还需要钢铁般的神经,未经三年之久的长期训练,压根儿就无法成军,纵使唐军多勇者,真能练出来的陌刀手十不足一,以安西唐军之强,也不过仅仅拥有两千名陌刀手而已,可就是这么不多的两千陌刀手,只消往阵前一站,便是磐石,便是中流砥柱,任凭吐蕃先锋骑军如何狂冲,都无法越雷池半步。

    死,还是死,只要敢往前冲者,无一不死,区别只是身体碎成多少块之差罢了,这等惨况一出,第一波次残存的吐谷浑杂兵们全都胆寒了,没谁肯再冲上去平白受死,尽皆一拧马首便向斜刺里逃散了开去,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硬撼而已,左右两翼第一波次各五千骑兵死伤近半,余者溃逃,已是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放箭!放箭!”

    吐蕃军第一攻击骑阵虽败得个彻底,可不等唐军作出相应的调整,第二波次的骑阵便已接踵杀到了近前,与第一波次先锋不同的是这一拨次的吐蕃骑兵人人手持强弓,不等完全冲到唐军阵前,便已是一通子乱箭朝着来不及收兵的陌刀队便是一阵乱shè。

    “盾刀手,上,列阵,列阵!”

    陌刀队用来对付狂野冲锋的骑兵自然是手到擒来,可面对着骑shè之骑阵的话,那就只能成为箭靶子罢了,被这一通子乱箭一shè,措不及防的陌刀队可就吃了个暴亏,原本仅仅只有十数人的伤亡数字陡然间激增到了两百余,直急得萧、陆两员大将全都红了眼,狂呼着喝令盾刀手上前掩护陌刀手后撤。

    “出刀!”

    唐军盾刀手虽说都是训练有素之辈,行动起来自是颇为迅速,然则布阵终归是需要时间的,方自处于混乱之际,却见第二波次的吐蕃骑阵中数声大吼暴然响起,所有的吐蕃骑兵齐刷刷地丢弃了手中的弓弩,飞快地抽出腰间的弯刀,一个打马加速便径直撞进了阵脚未稳的唐军盾刀阵中。

    步兵在平原之地对上了骑兵,总是吃亏的一方,除非是结阵迎战,否则的话,纵使是陌刀队那等强兵,也绝非骑军的对手,此时阵脚未稳的唐军盾刀手们的遭遇正验证了这个不易之真理——饶是一众唐军盾刀手们拼死抵抗着,厮杀着,可在狂奔的骑兵面前,却显得是那么的无助,只一个照面的撞击,各一千余官兵所组成的不完整盾阵便被吐蕃第二波次骑阵冲得个七零八落,死伤惨重不已,好在他们的牺牲总算是为陌刀队的调整争取到了宝贵的调整时机。

    “陌刀,起!进,斩……”

    匆忙整顿完毕的陌刀队顾不得稍做喘息,便即再次列队出击,如轮的刀锋滚动向前,死死地挡住了吐蕃第二波次骑阵的强突,可因着己方盾刀手也夹杂在乱军中的缘故,陌刀队不免有些子投鼠忌器,再不复先前那般所向披靡之威势,只能勉强压住阵脚,堪堪抵住了吐蕃军的强突。

    “骑兵出击!”

    唐军左右两翼都面临着同样的窘境,那便是虽已勉强挡住了吐蕃军第二波次的强突,可吐蕃军最jīng锐的第三波次也已将杀到,真要是两波次的吐蕃军合力一道,整个唐军阵型必将被彻底撕裂,而这显然是唐军无法承受之重,到了这般田地,骑军已是不得不出击了,两将几乎同时呼喝了一嗓子,各自率骑军便从阵型侧翼杀了出去,速度极快,势若奔雷一般,转瞬间便绕过了混战一团的前军,斜刺里杀向了正面冲将过来的吐蕃第三拨骑阵。

    “左转,左转!”

    “跟我来,右转,杀光唐贼!”

    ……

    须隆与确吉麻赞两员吐蕃万夫长所率的第三波骑阵各有八千人马,原本的冲刺速度就不算太快,自是早就在预防着大唐骑军的出击,这一见唐军骑军已然出动,自不敢轻忽了去,各自嘶吼着下达了转向的命令,于行进间飞速地调整好了阵型,高速向急冲而来的唐军迎击了过去。

    “轰……”

    四支相向对冲的骑军速度都是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爆出一阵惊天的巨响,一方胜在人多势众,而另一方则胜在兵jīng,双方一个照面便杀得个难解难分,人马交错纵横间,不时有士卒惨嚎着跌落马下,刀光霍霍,枪影重重,乱矢横飞,整个两翼战场打成了一锅粥,各不相让之下,一时间谁也无法占据绝对的上风,战事方一开打,便已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父亲,是时候给唐军一些压力了。”

    噶尔?引弓虽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规模的大战,可却无一丝一毫的胆怯,反倒觉得有股子豪迈之气在心里头激荡个不停,当然了,激动归激动,却并未妨碍其侦测战场变幻的能力,一见唐军两翼都仅仅只剩下三千左右的步军还未投入战场,心中一动,已是有了主意,这便笑着对其父建议了一句道。

    “好,传令:左右两翼步军即刻压上,务必彻底击垮唐贼之抵抗!”

    噶尔?钦陵乃百战之人,见识自是远在其子之上,又怎会看不出制胜的关键之所在,之所以不急着下令,不过是因时机尚未完全成熟罢了,在他看来,此时将步军投入攻击虽尚嫌早了一些,不过么,真说起来的话,迟一些早一些与全局胜负也并无甚大的关碍,若是旁人如此提议,噶尔?钦陵自不会同意,可出于培养爱子在军中威信的考虑,他也就顺势准了其之所请……

第五百五十五章大决战(六)

    更新时间:2012-12-17

    “呜,呜呜,呜呜……”

    吐蕃中军处一阵号角声凄厉地奏鸣着,早已推进到接近两军中线处的吐蕃军两翼步军闻令即行,呼喝着战号开始了向前挺进,整齐的步点震颤着大地,铁甲铮铮中,杀气腾空而起,竟有若实质一般在军阵上方激荡不已,与此同时,原本正与唐军步军奋战不休的吐蕃第二波次骑军则开始悄然后撤,试图脱离战场,以便为己方步军腾出作战的空间。

    “传令:左右翼各部即刻投入攻击,尽一切可能绞杀敌骑军!”

    吐蕃军第二波次骑军的后撤动作虽隐蔽,却又哪能瞒得过李谨行这等老将,一见敌骑要撤,李谨行自是不肯轻易放过,毫不犹豫地便下达了出击之令。

    “咚,咚,咚……”

    李谨行命令一下,中军处排列着的那十数面大鼓便即轰然擂响,将出击之令传到了左右两翼。

    “出击!”

    “杀贼!”

    ……

    唐军两翼主将都已率骑军投入了战斗,唯剩各自的副将还在阵地上坚守着,这一听中军处将令已下,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各自高呼一声,率领着后续步军杀进了乱军之中。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唐军两翼步军先前已各自投入了两千五百余的兵力,而今左翼尚剩两千五百兵力,而右翼则还有三千余众,在这等大规模的会战中,这么点兵力着实不算多,可对于已被唐军陌刀手与盾刀手打得半残的吐蕃第二拨骑军来说,却是件要老命的事儿——骆驼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给活活压垮了!

    眼瞅着唐军后续步军狂呼着战号杀上了前来,原本只是悄悄后撤的吐蕃骑军彻底陷入了崩溃状态之中,愣是将好端端的撤退演化成了溃退,兵找不着官,官管不了兵,被唐军一顿追击狂杀之下,两部原本各有五千兵力的骑兵军惨痛无比地丢下了总计近四千的尸体,余者尽皆狼狈四窜地逃生去了,其下场虽比第一拨骑军略强,可所剩下的战斗力也已是几近于无,当然了,唐军的损失也不小,几番硬撼下来,盾刀手折损了七百余众,而陌刀队这支唐军最强攻击力的部队则战亡了三百余人,至于出战的一千两百名弓弩手则因陌刀手的强力掩护,并未遭到太大的损失,只有百余人在与吐蕃骑军对shè中伤亡,算是保留了相当的战力。

    “传令:两翼步军就地整军备战!”

    一见己方骑军溃败,吐蕃步军行进的步伐陡然间加快了不少,一见及此,李谨行自不敢大意了去,紧赶着便调整了部署。

    “列阵,列阵!”

    李谨行的命令一下,鼓声立马就变了,正在率部追击的左右两翼步军统领见状,自不敢稍有违逆,各自高呼着勒令全军就地布阵,以迎击正在加速向战场冲来的吐蕃步军。

    安西唐军乃百战强军,布阵的速度快得惊人,没等吐蕃步军冲过六十步这条生死线,便已排好了迎战的整齐阵型,有鉴于此,吐蕃步军统领自是清楚趁虚破敌的良机已然丧失,自不敢以散乱的阵型去死磕唐军的严密守御,只能是颇显无奈地又减缓了推进的速度,在离唐军阵前五十余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实际上,之所以会有如此局面,正是因着噶尔?引弓出击的命令下得过早的缘故,倘若吐蕃步军再多拖上一些时间,第二拨骑军也不致于败得如此不值得,至不济也能彻底耗尽已然出击的大唐步军之有生力量,真到那时,大唐步军的战斗力势必要打上一个不小的折扣,此战的胜负之天平怕就得向吐蕃一方倾斜了的。

    “呼嗬,呼嗬,呼嗬……”

    一阵对峙的死寂之后,吐蕃步军率先呼吼了起来,巨大的声浪暴然而响,士气便在这等狂吼中节节向上攀升着。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一听吐蕃军呼喝连连,安西唐军自是不甘示弱,同样放开喉咙呐喊了起来,声浪虽不及吐蕃军那般震天,可胜在整齐,万众一心之下,滔天战意尽显无遗!

    “杀!”

    “出击!”

    ……

    光靠呼喝战号自然是无法消灭对手的,双方对呼其实也就是个气势的积蓄与较量罢了,这等虚假的和平对峙之时间自是不会太久,也不知是谁先谁后,双方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地下达了攻击令。

    “嘭、嘭……”

    两军几乎同时开始了冲锋,但见两道钢铁的洪流狂奔着冲向对方,瞬息间便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一阵阵惊天巨响,残酷无比的肉搏战就此开始了,左翼四千一百余唐军对撼一万四千吐蕃jīng锐,而右翼则是四千八百余唐军对垒一万八千吐蕃步卒,战事一经开打,便是血流成河之激烈,双方加起来四万余众分成两大战场杀得个天昏地暗,短时间里难见高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转眼间开战已是过了半个时辰,双方的中、前两军依旧沉默地对峙着,可左右两翼却已是杀得如火如荼,渐渐地,随着伤亡的增多,两翼的唐军已是有些力不从心了,骑军倒还好些,虽说兵力只及对方的一半,可jīng锐程度乃至个人的战力以及各自战术的运用都超过对手不止一筹,尽管局面稍显被动,却依旧无甚大碍,可步军则就有些子岌岌可危了,倒不是步军将士们不拼命,实在是兵力过少了些,加之吐蕃军的重装步兵本就相当之强悍,其战斗力远胜过吐蕃骑军,比起安西唐军来,也不过略逊一筹而已,可有着三倍余的巨大兵力优势做底,压倒安西唐军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报,大将军,我部伤亡惨重,王将军恳请大将军速派援军。”

    “报,大将军,我部已力不能支,为确保右翼安全,恳请大将军加派援兵!”

    “报,大将军,瞿隆将军战死,王成武将军重伤,陈将军特派属下前来求援!”

    ……

    坏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报到了李谨行处,全都是在求援,可李谨行却始终不为多动,最多只是冷厉无比地喝令各部坚持到底,这并非李谨行铁血冷酷,而是他实在不敢轻易从前、中两军调兵,只因对方的中、前两军可就在对面虎视眈眈着,一旦唐军阵型松动,对手可就不会再坐而视之,真要是中、前两军也陷进了混战之中,那安西唐军便是想后撤回大营都不可得了,正是出于这等考虑,李谨行只能是痛苦异常地看着左右两翼陷入了死战之中,却不敢轻易将手中本就少得可怜的机动力量投入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中去。

    没有援兵,两翼的大唐步军也就只能是苦苦地支撑着,尽管形势岌岌可危,可任凭吐蕃步军如何狂攻,却总能挺将过来,就有若磐石下的杂草一般,看似弱得可以,生机却盎然不已,当然了,这也就是安西唐军这等百战强兵能做得到,换做其他唐军的话,只怕早就彻底崩了盘,纵使是综合战力比安西唐军还要强上一筹的河西唐军,在这等顽强程度上,也有所不及。

    “父亲,看样子压力还是不够,唐贼中、前两军始终不曾动弹,这仗僵持下去,只怕唐贼便会壁虎断尾了,可否让前军也投入进攻?”

    噶尔?引弓先前出了个“馊主意”,除了其父之外,其余诸将怕是都没看出蹊跷,可他自己显然是意识到了纰漏的根本之所在,这会儿虽是心有定见,可说出来的建议就不再想先前那般笃定了,而是以探询的口吻进言道。

    “吾儿打算如何攻?若是唐贼一心想走,只怕我前军一出动,敌之主力便会调头逃窜,此战终不得全功。”

    眼下的战事虽紧绷,然则噶尔?钦陵毕竟是当世有数的名将,经历过的战事实在是太多了些,自是不会因之而犯紧张,始终好整以暇地观看着两翼的激战,脸上满是轻松自如的神sè,并不因战事的血腥残酷而有丝毫的动容,直到其子开了口,这才面sè稍稍严肃了些,但并未直接答复噶尔?引弓的建议,而是带着考校的口吻反问了一句道。

    “我军兵多而贼军少,若是一味强攻,则敌主力必逃无疑,依孩儿之见,不若将前军尽皆投入左翼,敌主力若是再不动,则可趁势歼灭其左翼之有生力量,此战虽不得全功,也算战果赫赫,接下来强攻敌大营也多了几分胜算,可敌主力若是动了,无论是救左翼还是趁机直扑我中军,则必深陷泥沼,再想脱身已是不可能,若如此,孩儿再率一旅偏师取敌大营,则敌军必将惨败无疑!”

    噶尔?引弓深吸了口气,先将所虑之策在心中飞快地过了一遍,而后方才慎重其事地开了口,只是说着说着,言语间的绝对自信感又不自觉地冒了起来。

    “唔……”

    噶尔?引弓倒是说得自信无比,可这一回噶尔?钦陵却并未立马表明态度,而是眉头微皱地思索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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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软弱无能的父皇、野心勃勃的母后以及争夺不休的兄弟,带着三世记忆重生的李显该如何突出重围,重塑大唐之辉煌。 书友群: 29183512盛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