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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赐婚

    回返定州之后莫问住在了东城军营,偌大的军营只有几百士兵,显得很是空荡。

    朝廷的圣旨在众人撤回定州的两日之后来到,主管军政的太子和太尉府官员比石真要明白事理,知道这次战斗是何等的辉煌,加封莫问亲王爵位,对其所请无有不准。

    看完圣旨,莫问眉头大皱,他皱眉不是因为成了赵国第一位外姓亲王,而是圣旨最后那句‘赐婚豫公主乞翼阿古真,千秋永好,万年同心。’看完圣旨,恰好石真自外面进来,莫问将那道圣旨递给了石真。

    “他们没有准你奏请?”石真见莫问神情有异,疑惑的接过了那道圣旨。

    莫问没有答话,石真先前发回邺城的战报他是过目了的,上面并没有提起赐婚一事,而定州也只有一只海东青,她不可能再偷发一封书信回去,也就是说赐婚之事并不是她所请求。

    石真接过圣旨快速看过,转而侧目看向莫问,想自莫问神情之中揣摩出他对于此事的态度。

    “没想到父皇真的赐婚了。”石真见莫问一直面无表情,小心的出言试探。

    “请令尊收回成命,我帮你们收复三郡已然是对晋国不忠,你们就不要再陷我于不孝了。”莫问平静的说道。

    石真闻言瞬时面露失望,莫问的语气很平静,越是平静就越表明此事没有任何的回环余地。

    “过错总有办法弥补,对吧?”石真心怀希望。

    “并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弥补。”莫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赐婚之事还是因为石真而起,她虽然这次没有主动请求,之前肯定是在赵国皇帝面前说过此事的。

    “此事留到以后再说行吗,待你收复了三郡十六州,我们请求父皇永久减轻赵国赋税。”石真说道。

    “我是因为父母双亡才一心帮助赵国百姓的,若是双亲还在,我会率先孝敬他们。”莫问微笑摇头,“百姓终究不是我的亲人,对我没有养育之恩。”

    “你说的对,这件事情的确操之过急了,我立刻回书,请求延后。”石真怀揣小心,忐忑商议。

    石真此时若是一副胡搅蛮缠的神情,莫问会立刻翻脸,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一直放低姿态请求商议,这种态度令得莫问无法对她冷言厉色。

    “请令尊收回成命,不然我即刻抽身离开。”莫问硬下心肠决然摇头。

    “此事已经昭告天下了,退亲可以,能不能不要大张旗鼓的宣扬,给我留下几分见人的脸面成不成?”石真尴尬苦笑。

    莫问斟酌片刻点了点头,他不接受赐婚是因为已经有了阿九,还有就是心中有道迈步过去的槛儿,只要对自己和阿九有了交代,没必要在乎天下人怎么看。

    “我即刻回书朝廷。”石真将圣旨放下,起身向外走去。

    莫问虽然毅然拒绝了婚事,内心深处却感觉伤害了石真,本想说几句劝慰的话安抚于她,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忍住了,感情的事情最怕纠缠不清,善心很容易会被对方误解为有情,还是不说为妙。

    石真走后,莫问召来了蒲雄,“朝廷圣旨已经来到,营中将士即日离开定州回返邺城,前往太尉府领取奖赏,随后各自回府返乡。”

    蒲雄闻言点头答应,外出召集士兵。片刻之后士兵列队,莫问宣读了赵国朝廷的圣旨,五百兵士齐刷跪倒,感谢莫问的重赏和提携。

    莫问没有虚伪谦逊,冲众人说了几句临别话语便调配军粮,安排众人回返,吃过午饭,众人离营西去。

    “蒲将军,你也回去。”莫问冲没有骑马出营的蒲雄说道。

    “得真人赏识,末将已经位列一品,无法擢升三级,没有捞到好处,末将怎么能走?”蒲雄笑道。

    “你的心意贫道明白,但往后的战事会越发凶险,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你我已是友人,你若战死,贫道难免伤心,你还是走了吧。”莫问探手拍了拍蒲雄的肩膀,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会越发珍惜性命,此番所有人都走了,唯独蒲雄留了下来,这份忠义难能可贵。

    “真人身边不能没有体己之人,末将会一直追随真人,直到真人功成身退。”蒲雄正色摇头。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以后不可再多俗礼。”

    众人走后,偌大的军营就只剩下了原来看守军营的守军和莫问蒲雄二人,蒲雄虽然敬重莫问,却并没有那些小人的热乎举动,也不趁机讨好,一直住在自己房间,除非有事禀报,其他时间并不打扰莫问。

    邺城到定州很是遥远,赵国派遣的军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尽数赶到,三日之后莫问伤势就已经痊愈,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等待。

    他有心趁机前往无名山和蛮荒见阿九和老五,犹豫良久终不敢去,此时东方草甸的洪流已经退去,燕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眼下定州城并无多少守军,有他坐镇燕军就有顾忌,他若离去,燕军可能趁虚而入。

    石真一直没有回返黑郡,而是留在定州与莫问商议后续战事如何推进,莫问并没有追问退亲之事的结果,石真也不再提起,晚上于府衙下榻,也不经常到军营騒扰于他。

    十日之后,五千骑兵率先来到,也不知朝廷是考虑到他个人的喜好还是胡人骑兵怕死不敢前来,这五千骑兵都是汉人,蒲雄见到这些骑兵大为不满,这些人多是新兵,身形也不壮硕,远不如胡人骑兵骁勇。

    有骑兵来到,定州有了防守兵力,莫问再也按捺不住西行的念头,当日晚间就准备起身西行。

    就在莫问规整桌头公文和战报准备出门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者何人?”莫问闻声微微皱眉,今夜有风,有人来到竟然不曾察觉。

    “莫真人,桂三来访。”门外传来了桂三娘的声音。

    “请入。”为策万全,莫问并没有前往开门,虽然桂三娘曾经暗自报信于他,他却并不完全相信桂三娘,毕竟分属不同阵营。

    莫问开口之后,桂三娘推门而入,关上房门冲莫问拱手,“见过莫真人,真人别来无恙?”

    “福生无量天尊,承蒙挂念,一切还好,先前承你告知消息,赵军得以顺利回撤,这份人情贫道记下了。”莫问轻轻抬手,请桂三娘入座。

    “补过之举怎敢蒙莫真人承情,莫真人道法通天,神威无敌,先前一战真是……”

    “不知你此番到来所为何事?”莫问微笑着打断了桂三娘的阿谀奉承。

    “先前承蒙真人抬手,桂三无以为报,今日偶然寻得绿血九叶草一株,特来呈送真人,还望真人不要嫌弃。”桂三娘说完自怀中取出一长形布包放到了旁边的木几上,转而起身拱手,“如此便不打扰真人清修了,桂三告退。”

    “山路难行,慢行走好。”莫问起身送客。

    桂三娘见莫问没有拒绝它的礼物,面露欢喜,高兴的出门去了。

    莫问知道桂三娘此次到来的用意,桂三娘是草木成精而非禽兽化人,禽兽化人可以四处乱走,草木成精却有一定的活动区域,桂三娘阵前报信以及今日前来呈送礼物都是为它自己留下后路,那些禽兽好似没庙的野僧,随时可以跑掉。它却是有庙儿的和尚,跑不远,所以它才会先行铺路以免燕军败退之后,遭到了莫问的寻找和砍伐。

    九叶草是壮阳上品,不过对莫问也没什么用处,他之所以没有拒绝是为了让桂三娘安心,他本来也无心追责桂三娘,经历了林若尘之事以后,他对于那些因性命受到胁迫而委曲求全的人始终持有一种宽容的态度。

    桂三娘刚走,石真推门而入。

    “刚才离营东去的那女人是谁?”石真手里拿着那件修复完好的鹤氅。

    “燕军一方的一个妖精,先前曾经在阵前向我报信,”莫问抬手指着桂三娘放在木几上的布包,“此番过来送了一株九叶草于我。”

    石真放下鹤氅,走到木几旁拿起了布包,“她为什么要送你礼物?”

    “它是草木成精,本体在此处不远,它担心燕军退走之后我会追责于它,故此前来行贿。”莫问随口说道。

    “什么九叶草?这分明就是霪羊藿!她为什么送你这个?”石真疑惑的看着那株尚带有泥土的植物。

    “霪羊藿就是九叶草,它可能是仓促之下寻不到别的。你来的正好,我要出门一趟,步兵和弓兵到来之前我会赶回来。”莫问规整着桌头的公文。

    “你要去哪儿?”石真问道。

    “去昆仑山见位故人。”莫问并未隐瞒石真。

    “你是担心父皇赐婚的消息传到那个狐狸精的耳朵里,它会误会吧?”石真言语之中不无醋意。

    “赐婚之事本来就是你们一厢情愿。”石真对阿九的称呼引起了莫问的反感。

    “带上这个,见那个狐狸精用的着。”石真刁蛮的公主性子再度显现,气嘟嘟的将那株九叶草扔向莫问。

    “装了几天又要发疯?”莫问拨飞那株九叶草,挑眉看向石真。

    “我就发疯怎么了?不要让我见到它,不然本宫定会剥了它的皮。”石真暴跳如雷。

    “我就在门外,你来剥吧。”门外传来了女子的笑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阿九和石真

    门外传来的女子笑声令莫问心头一震,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每个女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这悦耳的声音属于阿九。

    听到阿九的声音,莫问立刻闪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只见阿九站在门外五尺处,青色道袍,道髻高挽,左手捧着拂尘,右手提一包袱,一身云游道姑的打扮。

    “你怎么来了?”莫问欢喜的看着一脸笑意的阿九。

    “问的好没新意。”阿九嗔怪的白了莫问一眼,迈步进屋,进门之后侧目打量着尚未自惊骇之中回过神来的石真。

    莫问见气氛有些尴尬,有心出言缓和,但仓促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才算稳妥。

    “我就是喜欢莫问,你想怎么样吧?”石真回过神来怒视阿九。虽然声音很高,底气却不足。

    “这个乞翼阿古真很是有趣,模样身材也算上乘,你若有心就收了吧。”阿九并没有搭理石真,而是回头冲莫问笑道。

    “胡说什么呀。”莫问苦笑摇头,乞翼阿古真是石真的胡人名字,在此之前知道的人很少,此番赐婚才让世人知道了她的本名。阿九知道石真的本名就表明她来此之前已经知道了赐婚一事。

    阿九笑着看了莫问一眼,转而看向一脸愕然的石真,“我与莫问同门学艺,你自忖打的过我么?”

    “打不过也要打,莫问是我的,谁敢跟我争我就杀了谁。”石真处于疯癫状态。

    “好生刁蛮。”阿九不屑与石真一般见识,言罢转头看向正冲门外打量的莫问,“老五没来,他最近总是惹是生非,我布阵将他困在了岛上。”

    “路途太远,你不该来的,我本想今日就动身前往无名山。”莫问没问老五都干了什么,一个闲的无所事事的人什么无聊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担心你缺乏补气丹药,丹成之后就过来送与你。”阿九浅笑之中饱蕴深情,她来到此处之后于门外站立了不短的时间,听到的都是令她心安的言语。

    “只是为了过来送丹药给我?”莫问侧目笑问。

    阿九闻言再度白了莫问一眼,刚想出言说话,受到冷落的石真已然暴怒叫喊,“我还在这儿哪!”

    “天色不早了,早些下去歇着吧。”阿九笑谑的冲石真摆了摆手,“有需要我们会喊你的。”

    “你当本宫是丫鬟吗?”石真摸向腰间,发现没有佩戴短刀,气急败坏的高喊,“来人!”

    石真喊过之后,一队守夜的兵卒闻声跑来,到得门口躬身听命。

    “把这狐狸精给本宫拿下!”石真手指阿九高声下令。

    “啊?!”士兵听到狐狸精三个字立刻目瞪口呆,谁敢进来捉拿。

    “下去吧。”莫问皱着眉头冲士兵摆了摆手。

    守夜士兵闻言如蒙大赦,转身跑走,对于石真的跺脚叫嚷佯装不曾听到,相较于胡搅蛮缠的石真,他们更怕不苟言笑的莫问。

    “不要让她太过难堪。”莫问冲阿九低声说道。

    “我有心劝你接受她,奈何她一心想要杀我,若是礼遇于我,我焉能不还以和善。”阿九点头过后抬高了声调。

    此语一出,莫问陡然皱眉,阿九这番话虽然是说给石真听的,但她一直有心寻一女子与他留后,所以这番话也并非完全是假。阿九此番到来无疑是听闻了赵国皇帝赐婚的消息匆匆前来一探究竟的,但是来到此处之后发现他并没有接受石真,内心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实则阿九在意的并不是他身边有无女人,只是要确定她在自己的男人心中是不是位于首位。

    石真虽然疯却并不傻,听到阿九的言语之后只停顿了半瞬就改变了态度,“我妒火攻心言语无状,以后一定改过。你们多日不见,安静说话吧,我去为你们准备宵食。”

    石真说完,阿九微笑点头,石真见阿九点头,撅着嘴转身出门,出门之后竟然反手拉上了房门。

    莫问皱眉看着石真出门走远,转而收回视线看了阿九一眼,转身向北侧座位走去,“你唯恐她不纠缠于我?”

    “此人虽然刁蛮任性却懂得反省,日后应该会改过收敛。”阿九迈步跟上了莫问。

    “你不了解她,她说的话压根儿做不得准,此事万万不要再提。”莫问回头冲阿九说道。

    “这个赵国公主很是有趣。”阿九冲门口方向努了努嘴,莫问抬头望去,只见石真虽然拉上了房门却并没有将房门彻底关严,而是留下了一道缝隙,此时正在院中鬼头鬼脑的窥视房中情形。

    “万不要被她假象蒙蔽,她若发起狠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只能敷衍拖延,待得此间事了立刻抽身。”莫问延出灵气隔空关严了房门。

    阿九闻言微笑点头。

    “你应该相信我,平白无故的跑了数千里,何等劳累。”莫问牵了阿九的手,坐于相邻的两个座位。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想来看你。”阿九摇头微笑。

    “西北到东北当有数千里,你又不得凌空,得走多少时日?”莫问抬手握住了阿九的左手。

    阿九看了看莫问覆在自己左手上的右手,竖起了右手食指。

    “我在为你把脉,又不逾礼。”莫问笑道。

    “快拿开手,正经说话。”阿九虽然嗔怪却并未主动抽手。

    “对了,我有一偌大喜讯要告诉你。”莫问不再嬉笑,抬手提壶为阿九倒水。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阿九侧目微笑,一笑之下两只小巧虎牙露于樱唇之外,莫问见之心动莫名,直至阿九抬起他手中茶壶方才回过神来。

    “你先说。”莫问收回思绪出言说道,阿九远道而来极为劳累,不能自私轻薄。

    “老五将蛮荒祭坛的毒龙放了出来。”阿九喝罢茶水开口说道。

    “毒龙跑了?”莫问愕然瞠目,那条毒龙不但关系到蛮荒苗人的气数,还关系到老五能否幻化人形,老五将它放跑乃是闯了大祸。

    “没有,那孤岛四周有屏障,毒龙跑不掉的,老五与那毒龙相处时间久了竟成了友人,见不得它受罪就将它放出了水潭,那毒龙感激之下每日环他几个时辰,老五多受灵气已经可以幻化头颅,能够开口说话了。”阿九摆手说道。

    “确是好事,还需多少时日才能彻底幻化人形?”莫问欢喜的问道。

    “当比之前料想的早上一些,不过最快也少不得三年。”阿九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只要能够开口说话,老五就不会感觉太过憋闷,这的确是好消息。

    “老五没有利器在身,他是如何斩断锁链放出毒龙的?”莫问皱眉摇头,那条毒龙的后颈有一条粗大锁链,那条锁链不是凡铁,非神兵利器不得砍断。

    “你可猜上一猜。”阿九一副忍俊不止的神情。

    “那锁链的根基在水下,不可能挖开石壁。锁链是穿骨而入的,也不能剜肉脱困。”莫问摇头说道。

    “他每日往那锁链上溺尿,不足半月就腐断了锁链。”阿九笑道。

    “这馊主意也只有他想的出来,若是将这等精神用于读书,也不至于到现在不识文字。”莫问莞尔摇头。

    “两月前他可以幻化头颅就不得安分了,想要出来寻你,我怕他误了正事,就布阵封了那岛屿阵法的缺口,现在每月去看他一回,与他说话解闷。老五乐天有趣,我问他林小姐是何模样,他说长的像包子。”阿九再笑。

    “他一直对林若尘大有成见,所以才胡说八道。”莫问摇头过头再度开口,“我不久之前遇到过一只黑鼠精,此物曾于一甲子前在不咸山中的曹操陵寝下方吞食过一株蕈草,那蕈草极为神异,竟然令它褪去了异类妖气。待得此间战事终了,我会率大军前去掘开那处陵寝,寻找此物。”

    “此事当真?”阿九侧目颦眉。

    二人说话之间,门外传来敲门声,莫问转头应声,花姑推门而入,为阿九端来了晚饭。

    “豫公主有没有碰触这些饭食?”莫问冲花姑问道。

    “没有,是民妇一手烹制的。”花姑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石真倒不会往饭菜里下毒,但难保她不会往饭菜里吐口水。

    “你确定那黑鼠精褪去了异类气息?”阿九待花姑退下再度出言追问,她自然明白褪去异类气息对二人意味着什么。

    “是的,这黑鼠精本是燕军所有,而今被我收伏,安置在黑郡城中,待得此间事了,便带我前去挖掘曹操陵墓。”莫问说道。

    “好,届时我们与你一同前往。”阿九连连点头。

    莫问拿起筷子递给阿九,趁阿九吃饭之际,将此事的细节说与她听,阿九并没有急于插言,直待莫问说完,方才端茶漱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她也知道曹操此人生前曾经广挖坟墓以集军饷,由此断定曹操的坟墓必定集世间机关之大成,不能自内部逐一破除,只能靠人多优势使用蛮力将其自外部破坏。

    “这是一瓶疗伤丹药,有八颗。”阿九自怀中取出两个瓷瓶,“这是补气丹药,有三颗。”

    “我会尽快了结此事与你隐居无名山,眼下所行之事虽然积德行善却大分心神,不利于你我练气修行。”莫问收下了那两个瓷瓶。

    阿九含笑点头。

    “内堂有浴池一处,其中有受日清水。”莫问抬手后指。

    阿九闻言点头起身,迈步向后内堂走去。

    阿九走后,莫问心中再度忐忑,又到了他最为难受的时候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聚

    每到这个时候莫问心中就很是纠结,纠结之中又有着些许无奈,雷池在前,逾越半步就是粉身碎骨。但佳人也在前,驻足不前真是百爪挠心。

    踌躇片刻,莫问起身向内堂走去,做不得什么,看上一眼总没什么大碍。

    迈步之际,莫问感觉面皮发热,此举不符合圣人非礼勿视的教诲,很不光明,不是君子所为,但内心深处就是想看,这种发乎本性的**非儒学礼教所能压制。

    他所住的这处房舍为驻兵主帅的居所,起居设施很是齐备,浴池位于卧房西北,在室内以竹木搭建。途经卧房时莫问顺手取了皂角和布巾,去看人洗澡总要有个借口。

    浴池里有轻微的水声传出,莫问深深吸气硬着头皮走到浴池门外,到得此时已然是面红耳赤,心如撞鹿。

    到了门口莫问改变了主意,大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要看你,顺便送皂角和布巾。”

    “那么大声干嘛,你又不是未曾看过。”阿九回答的很是坦然。

    “我何时看过了?”莫问推门而入,阿九坐于池中西北,身姿凹凸有致,肌肤欺霜赛雪。

    “偷走我衣服的那天晚上呀。”阿九笑道。

    “我如果真的看到了你,会抱着你的道袍跑回去出丑?”莫问坐到池边石台,放下了手中的事物。

    阿九先前言语只是说笑,见莫问面红耳赤,便岔开了话题,“你收复三郡都遇到了何种阻碍?”

    “你能否不要乱动?”莫问答非所问,活动的白比静止的白具有更大的诱惑。

    阿九闻言横了莫问一眼,停下了动作。

    莫问目不转睛的直视了阿九片刻,转而低头叹气。

    “都说秀色可餐,你看也看了,吃饱了早些出去吧。”阿九笑着撵人。

    “一派胡言,我现在越发饥饿了。”莫问起身踱步。

    “夫妻相处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哪能这般轻薄,快走,快走。”阿九再撵。

    “孟光乃万不出一的丑女,她是因相貌丑陋才在送饭之时以木盘齐眉挡住面孔的,你若也似她那般丑陋,我也与你相敬如宾。”莫问羞恼说道。

    “若是我貌若嫫母无盐,你会如何待我?”阿九露齿笑问。

    “敬而远之。”莫问语出真心。

    阿九并没有对莫问说了真话而生气,撩起一股清水向他洒来,“你怎能以貌取人,焉不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子羽是男子,以貌取人说的是男子重才不重貌,不能用在女子身上?”莫问并没有闪躲,任凭清水淋身。

    “来,帮我擦背。”阿九辩不过熟读诸子百家的莫问,也不与他争论,转身以背对他。

    莫问闻言心中大喜,阿九在人前和人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于人前冷艳有威,于人后善解风情。

    “同门友人练气行功不避男女,我来帮你气行玉枕,灵台,命门,环跳四处背部穴道。”莫问笑着自石台上走向阿九。

    “休要发坏,不用你帮了。”阿九连连摆手,莫问所说的穴道有一处并不在背上。

    莫问见状大感得意,佯装坏笑,缓步冲阿九走去。

    就在此时,营外传来了士兵的呼喊,“着火啦,快救火。”

    莫问闻声立刻收起嬉笑神情,转头与阿九对视了一眼,阿九旋身出水,快速穿衣,莫问则快步向外行去,此处乃是前沿,极有可能是燕军偷袭。

    出得帅营大门,果然见到军营西南有火光出现,那里是马厩的所在,人喊马嘶很是混乱。

    纵身掠到近前,只见蒲雄正在指挥骑兵救火牵马。

    “因何失火?”莫问来到蒲雄跟前出言问道。

    “可能是夜风吹落了风灯。”蒲雄支吾着说道。

    “马厩里哪来的风灯?”莫问皱眉说道。

    “末将也不知其详。”蒲雄说话时冲正北怒了努嘴,莫问随之北望,只见石真正在北面不远处看着二人。

    莫问瞬时明白这把火是石真放的,舍了蒲雄大步走到石真面前高声喝问,“你为何放火焚烧马厩,你可知道战马是何等重要?”

    “不是我放的,没了马匹骑兵就毫无用处,我识得大体,怎能放火焚烧自己家的马厩?”石真连连摇头。

    “阿九是为我送补气丹药来的,我们一直在房中叙话,没有逾礼之举,你万万不要胡闹,军中开不得这种玩笑。”莫问无奈解释,幸亏发现及时,大火已被扑灭。

    “没有补气丹药就打不了仗?”石真歪头撅嘴。

    “若无补气丹药,灵气恢复就很是缓慢,我们只在说话,真无其他。”莫问耐着性子安抚,别说石真并没有酿成大祸,就算她真的将五千匹战斗都烧死了,朝廷也不会拿她怎样。

    “衣服怎么湿了?”石真疑惑的追问。

    “撞到了救火的水桶。”莫问急忙掩饰。

    石真闻言没有再问,一脸的得意神情,转身向东走去,“回去接着说话吧”。

    莫问见石真语气不对,急忙抬手招来蒲雄,“看住她,不要再让她拿到火种。”

    “得令。”蒲雄咧嘴答应,莫问派的这个差事可是个苦差事。

    回到帅营,阿九已经穿上衣物在门口等待,见莫问神情有异,便出言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石真放火烧了马厩。”莫问叹气摇头。

    阿九闻言先是一愣,转瞬之间就明白了石真放火的原因,“真是公主性子,不知轻重,她如此捣乱会影响你统兵作战。”

    “她也不是一直这样,只是偶尔发疯。”莫问迈步进屋。

    经石真一闹,二人都没了旖念,回到后堂,阿九侧躺床榻,莫问坐在床边,相对说话。

    莫问将东征以来发生的战事逐一说给阿九听,人是需要倾诉的,在阿九面前莫问不再是紫气道人东征统帅,他只是个二十二岁的弱冠少年。

    当说到与紫霄前去查看龙凤尸身的时候,莫问发现阿九睡着了。

    莫问见状大感心疼,无名山距离此处有数千里,阿九定是听到消息日夜兼程赶来的,若非如此她绝不会如此劳累。

    心疼之余莫问继续向下讲述,此时若是一停,阿九很可能苏醒。

    虽然先前把脉之言只是玩笑,他仍然清楚的切出了阿九的真实修为,阿九仍然处于蓝色灵气的初期,她所送来的这些丹药足以令她进入紫气,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尽数送给了他。承人恩惠不能看别人的给予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而应该看那份给予对于付出的人意味着什么。

    莫问将东征之事讲完,阿九已经睡熟,道门中人都知道人在熟睡时的表情就是其将来寿终正寝死去时的表情,绝大多数的人,不分男女,熟睡时的样子都不好看,但阿九不是这样,她熟睡之时仍然恬静美丽,没有什么事情比睡醒之后见到枕边人心中感到欢喜更幸福。

    莫问有心去抱阿九,但这只是一个闪念,他担心惊醒阿九,也担心这一举动会招致天谴,二人所有的亲昵举动都是危险的。除此之外还有更深的一点,那就是他知道自己抱了阿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自忖可以忍住,但是他不想让阿九知道他因为忍耐而承受的痛苦,不然阿九心中会自责。

    “咚咚咚!”就在莫问神游之际,营中传来了战鼓的声音,这是催军的战鼓,一经敲擂,鼓声可以传出很远。但此时这擂鼓之声很是杂乱,根本不是催军的鼓点,莫问听到鼓声立刻就知道又是石真在搞鬼。

    鼓声惊醒了阿九,见到阿九朦胧眼神,莫问很是生气,腾然起身迈步外出,“可恶!”

    “算了,不要与她计较了。”阿九见莫问神情不善,急忙起身拉住了他。

    莫问闻声转身冲阿九点了点头,转而穿过外间出了大门。

    到得校场,只见石真正在胡乱敲打那面由四人承抬的战鼓,见他到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敲的越发欢快。

    莫问面无表情的走向石真,石真见他走近,侧目歪头露出一副准备争吵的神情,令她没想到的是莫问并没有与之争吵,而是出手封了她两处穴道。

    “送公主回房。”莫问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没有声音,便止步回头,只见那四个鼓吏一脸惶恐的站在原地,并没有抬走石真。

    莫问这才想起石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未经本人允许,所有碰她的男子都要被大辟斩首。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回到原地将石真抓上战鼓,“抬走。”

    四名鼓吏闻言立刻分执战鼓左右,一路小跑将石真送走。

    “你封了她的穴道,明日她会回来找你闹的。”阿九自远处发现了莫问的举动。

    “随她去吧,真是不知所谓。”莫问与阿九相携缓行慢步。

    “我明日就回无名山。”阿九说道。

    “步兵和弓兵需要半月之后才能到来,我送你回去。”莫问沉吟之后出言说道,阿九若是不走,石真是不会消停的。

    “也好,老五一直想见你,你去见他一见,免得他总是念叨。”阿九点了点头。

    回到帅营,二人躺卧休息,阿九困乏之下先行睡着,莫问躺到了阿九对面,由于不习惯左侧卧,故此一夜未眠。

    五更未过,蒲雄前来敲门,“真人,大事不好,西路告急……”

第二百三十章 两翼

    莫问一直不曾睡着,闻声立刻起身前去开门。

    “真人,府衙刚刚收到的战报。”蒲雄将那卷已经铺展开来的信笺递呈莫问。

    莫问探手接过低头阅览,战报所说燕军于昨夜三更大举攻城,栗州告急。战报当是出自李文之手,字迹潦草,表明书写的很是仓促。

    “战报是发给黑郡的,昨夜到了黑郡,黑郡又连夜转到定州,由于转达及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蒲雄说道。

    莫问没有答话,转身回到帅营查看三郡疆图,这份疆域图上并没有标明两城之间的具体距离,但是大致判断当有八百里左右。

    “骑兵赶赴栗州需要四个时辰。”蒲雄猜到了莫问查看疆域图的动机。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处的五千骑兵是昨日方才赶到的,燕军并不知道这些骑兵的存在,若是前往驰援,应该可以解栗州之围。但是这些骑兵一旦抽走,定州就空虚了,燕军会不会趁虚而入。

    “依你之见,该当何为?”莫问转头看向蒲雄。

    “栗州一旦失守,燕军就会渗入,届时我们不但要瞻前,还要顾后。”蒲雄面有忧色。

    “战马上鞍,驰援栗州。”莫问点头说道。

    “得令。”蒲雄躬身应是,快步出门。

    由于走得急,差点与自门外冲进的石真撞个满怀,蒲雄告罪之后转身跑走。

    石真本是抱着算账之心来的,见到蒲雄这般神情,立刻猜到出了大事,快步走到莫问近前出言发问,“出了什么事情?”

    “燕军昨夜攻打栗州,来势凶猛,绝尘和李文发信求援,我已命蒲雄整备军马即刻前往增援。”莫问将那战报递与石真。

    “他们刚吃了败仗,这么快就有了动作?”石真看罢战报面露愕然。

    “正因为他们打了败仗,所以才急于打场胜仗扭转士气。”莫问走到门后水盆边掬水洗脸。

    “早知如此,我昨夜就不该擂鼓扰他们休息。”石真自责道。

    “你该放火焚烧马厩?”莫问没好儿的说道。

    石真眼见莫问要责备她,急忙借故离开,“我去命城中百姓拿出现成食物于主道两侧等候。”

    “可有用我之处?”阿九盘整着道髻自内堂走了出来。

    “战事瞬息万变,不知何时能抽身出来,你早些回去,待得此间事了,我会回去看你和老五。”本已定好的行程被打乱,令莫问有些沮丧。

    “好。你安心此间战事,收复三郡,减轻田赋,这些都是功德。”阿九点头说道。

    莫问忽然想起一事,放下擦脸布巾快步出门追上了尚未走远的石真,“将黄衣郎叫来。”

    “做什么?”石真不解的问道。

    “阿九要回返昆仑山,路程太远,由它送上一程。”莫问解释道。

    “她不是本领很大吗,怎么一听打仗就要跑?”石真自不是愿意黄衣郎载送情敌。

    “好,我留她与我并肩作战。”莫问还以颜色。

    “我去喊黄衣郎过来。”石真立刻变了话风快步离去。

    莫问回到帅营冲阿九说道,“我收伏了一只名为黄衣郎的蝼蛄,被她给抢去做了坐骑,我要了来,由它送你西行,路上可以少些辛苦。”

    阿九闻言微笑点头,她也想留在此处与莫问厮守,但莫问需要补气内丹,老五还需要照顾,她不能留在这里。

    此时军营之中已经传来了骑兵拉马上鞍的声音,花姑麻利的做了一些早饭端了上来,莫问与阿九坐下吃饭,二人同门学艺朝夕相处,早已经习惯了一同吃饭,彷如默契夫妻,没有丝毫的羞涩和别扭。

    二人刚刚放下筷子,黄衣郎便来到了门外。

    “黄兄,这位是贫道的内人,需前往昆仑山,烦劳你送上一程。”莫问冲黄衣郎说道。

    此语一处,阿九顿感羞涩,这是莫问首次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她。

    “能承载元君乃是黄某的造化。”黄衣郎看了一眼道姑装束的阿九,痛快答应。

    “不忙。”莫问探手阻止黄衣郎现出原形,转而自怀中拿出瓷瓶倒出一枚疗伤丹药递给黄衣郎,“西去途中多有危险,这枚丹药有止血生肌神效,带在身上以备不测。”

    黄衣郎见到丹药颜色就知道不是俗物,惶恐推辞,莫问强赠,黄衣郎道谢过后欢喜的收下,小心的藏于外袍之中。

    “黄衣郎知道黑鼠精所在的院落,途经黑郡时你可以前去看看它,此物当真没有妖气。”莫问握着阿九的手道别,“一路小心,回去之后告知老五这里的情况,告诫他耐着性子多受龙气,早日能够变化人形就早一天前来助我。”

    “好,你也要多加小心,不要急功冒进,我们来日方长,不争朝夕。”阿九点头说道。

    此时黄衣郎已经脱下外袍现出了原形,它有六足,其中一足抱着脱下来的袍子。

    “我定会求稳,半年之内我不再需要补气内丹,若有丹成你可自行服用,早日渡劫入紫也得个来去自由。”莫问送阿九出门。

    有黄衣郎这只大蝼蛄直愣愣的瞅着,阿九也说不得亲近的话,微笑答应纵身跃上蝼蛄,黄衣郎弹地而起,振翅西飞。

    莫问一直目送阿九西去,直到黄衣郎出了定州城方才回屋佩刀来到前方校场,此时骑兵为战马上鞍已近尾声。蒲雄见莫问到来,转身向他迎了过来。

    “鞍镫配好之后你率队西行,主路左右会有食水,取一些路上用,我东绕百里探下消息,随后前往栗州。”莫问冲蒲雄交代道。

    蒲雄点头应是,转身督军加速,准备妥当的骑兵开始策马出营。

    莫问刚想离营,却发现一只海东青自东南方向远远飞来,此物飞的很高,截它不下,很快海东青就自定州城南飞过,继续西去。

    “真人,这是一只训过的海东青,飞的是黑郡方向。”蒲雄已经上马,见到海东青之后下马跑到莫问身侧。

    “当是檀木子和马平川发出的。”莫问说道。平常使用信鸟一般用鸽子,此番东路放出了海东青,极有可能也是遭到了燕军攻击试图求援。

    蒲雄闻言没有再接口,站在莫问旁侧等候命令。

    “你即刻率队援救栗州,我也许会去栗州,也许会前往东路檀木子处,也可能留守定州,视情况而定。”莫问冲蒲雄下令。

    蒲雄答应一声,上马离去。

    莫问转身回到帅营再看疆图,檀木子和马平川此时位于宿州,宿州离先前东路驻防的晖州有一千多里,宿州若是守不住,檀木子所率东路无处可退。

    看罢疆图,莫问迈步出门,纵身拔高,刚想东行就发现石真已经策马到了营门口,便运转灵气落到石真近前。

    “东路可能也遭到了燕军攻击,你即刻回返黑郡居中调度,催促中路的弓兵步兵尽快就位。”莫问冲石真说道。

    “好,我即刻回去。”石真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调拨马头率领随从绝尘西去。

    莫问凌空出营,越过东侧城墙提气东掠。

    片刻之后来到草甸所在区域,经过将近二十天的日晒风吹,山洪早已退去,道路再度显现,穿过草甸到得先前与燕军骑兵苦战的废弃乡村,发现敌军尸首也已经被燕军收殓,再行百里仍未发现异常,由此可见燕军已经被他打的怕了,不敢再打定州的主意。

    莫问此时犹豫不决的是前往西北增援绝尘和李文,还是前往东南查看宿州情况,斟酌了半柱香的时间最终决定前往东路,西路的绝尘如果守不住栗州可以回撤,东路一旦出现问题,檀木子没有退路。

    定州距离栗州直线距离有七百多里,但东北三郡多有高山大泽,彼此之间并无道路可通,自山中一路东进,到得巳时来到了栗州城外。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此处并无战斗迹象,城墙上的士兵悠闲的晒着太阳,下方城门有百姓进出,一切如常。

    城中官兵自然认得莫问,不过莫问并没有让他们通报,而是径直来到军营寻找檀木子,被将校告之檀木子不住在军营,而是住在府衙。

    来到府衙,檀木子正在吃午饭,桌上菜蔬鱼肉有十几品,伺候的丫鬟婢女有七八个,檀木子见到莫问到来大感惊诧,急忙吩咐下人再去整治宴席。

    莫问将栗州的情况以及先前见到海东青一事说与檀木子,檀木子言之确实发出过海东青,不过是催促军粮,先前的暴雨令得本该月中到达的军粮至今未到。

    莫问在宿州做了短暂的停歇,对檀木子勉励了一番便离此西去,对于檀木子的奢靡并没有怪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和喜好,檀木子修为不浅,行军打仗也还可以,没必要追究他吃了什么,使用了多少婢女。

    平白无故的向东跑出了七八百里,此时离栗州有一千六百多里,待得莫问风尘仆仆的赶到栗州已然是次日四更时分,战事已经结束,得蒲雄所率骑兵增援,栗州保住了,只是兵卒死伤过半,城中房舍多被火箭焚毁,整个栗州城一片残垣断壁,街道上到处都是没有房屋栖身的难民。

    与檀木子相比,绝尘要清廉一些,虽然也用婢女至少吃的还是斋饭,先前一战为了击杀燕军将帅,头部受了轻伤,根据那道伤口来看应该是自土下钻出的时候撞上了马蹄。

    莫问再度勉励了绝尘一番,随后率骑兵回返,这些骑兵是背负弓箭前来的,来了之后充当的是弓兵角色,故此死伤不大。

    晚间,骑兵回返定州,莫问再发战报催促步兵和弓兵,燕军先前之所以抽身前去攻打栗州是因为中路没有突进,这场战事一旦打起来就不能停歇,尤其瞬时中路,必须一直向前攻打吸引燕军主力,不然压力就会转移到两翼。

    三日后,黄衣郎回返,告之将阿九送到了昆仑山外围,并趁机表忠,莫问先前赠送它丹药令它受宠若惊。

    到得月底,一万步兵和五千弓兵终于赶来,莫问立刻下令大军开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四象杀阵

    莫问本来只请调了一万兵卒,没想到太子又加派一万,故此此时共有两万大军。

    大军开拔之后军队的士气很是旺盛,先前的几次大战令莫问在赵国威名远播风头无两,赵国兵卒都知道他的性情和统兵风格,皆存有追随他杀敌建功之心。

    早上出发,连夜行军,次日中午穿过了草甸,于草甸边缘安营扎寨,一天一夜的行军令兵卒大为疲惫,但是到了午饭时间他们就开始感叹这苦吃的值,与其他军队的稀粥不同,东征大军吃的是干粮,每人两个米饼。

    出征之时已然入秋,夜间有了些许凉意,吃过午饭之后莫问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在此处滞留三日,所有士兵前去草甸之中收取苇絮,草甸里的芦苇先前被雨水冲倒,日晒过后蓬出了大片的苇絮,由于芦苇都已经倒伏,故此可以成片收取。

    东北三郡的气温较内地要低,秋冬季节很是寒冷,士兵一年四季穿的都是麻布单衣,很快会耐受不住,莫问此举旨在为众人收集御寒之物,此时物资匮乏,没有那么多羊皮分发士兵,苇絮比蒲草的御寒效果要好,只是不容易大量获取,似此处这种大片的芦苇很是少见,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两万多人一同收取苇絮,场面甚是宏大,飞扬的收了三天,收下的苇絮由骑兵送回定州,由于没有足够的麻布缝制绵衣,苇絮只能暂存军营。

    东行三日,改道向北,随后就是漫长的行军,这此行军每天只能走出十几里甚至是几里,原因是燕军将道路于狭窄区域破坏掉了,或堵或挖,破坏的很是彻底,赵军只能重新铺路,倒是可以绕行,但是道路若不修复,后续粮草就无法送抵。

    这一情形令莫问哭笑不得,燕军如此行事表明先前一战彻底将他们打怕了,一心只想防守。但这么缓慢的行军速度实在是太过lang费时间。其他将帅出征都希望战争打的越久越好,但他却恰恰相反,他希望战争尽快结束,及早抽身离开。

    原本半月的路程,走了一个月方才走出一半,一个月之后前方道路开始畅通,到得此时莫问已经习惯了坑坑洼洼磕磕绊绊,见到平坦的大道反而有些不适,总是担心燕军设伏,沿途不时可见废弃无人的乡村和城镇,由于先前遭受过战火蹂躏,这些地方破损的很是严重,放眼望去一副萧瑟破败之象。小心的又行十日,终于见到了通州城池。

    通州处于平坦地域,坐北朝南,城池四周是大片农田,绵延很远,此时田中的谷粟已经被收割一空,连不到时节的蔓菁和葵菜也都尽数挖了去,完全是一副坚壁清野的固守架势。

    到得此时莫问方才明白燕军为什么要设置路障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争取时间收割城外的谷物和菜头。

    “城大墙高,这样的大城能够容纳十万人。”蒲雄眺望着二十里外的通州城。

    莫问点了点头,通州城较之定州要大出一倍,城墙高有一丈七八,城池占地很广,确是大城。

    “如果由你统兵,这样的城池你如何攻克?”莫问随口问道。

    “城墙太高,若是强攻伤亡一定很大,此处有地理缺陷,城外四面皆无阻碍,只要围上半年,城中势必断粮。”蒲雄说道。

    “他们于城内猫冬,我们自山中挨冻?”莫问摇头说道,路上耽搁了那么长时间已经令他暗自焦急,怎能再耗上半年。

    “真人明睿,这城中可有妖物?”蒲雄岔开了话题。

    “不得而知。”莫问摇了摇头,此时距离城池不过二十里,他仍未感知到通州城内有异类气息。

    “上前细探。”蒲雄冲前锋探马摆了摆手,两名探马答应一声策马向北。

    不知为何,来到此处之后莫问始终感觉这里透着诡异,此时是上午卯时,朝阳东升,阳光照耀本该充满朝气,但通州城所在的区域却并无朝气,不过那里也没有阴气,偌大的城池不应该既无阳气也无阴气。此外东西绵延的高大城墙上站有不少守军,但那些守军却一直没有动过。

    细看这里的地势,莫问再度察觉到异常,城外十里范围内竟然一棵树木都没有,十里之外的田垄和田野就有不少树木,这些树木零星生长,位置并无规律,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它们所处的位置呈不规则的弧形,在这些树木和城池之间有一处没有树木的圆形区域。

    就在莫问环视左右观察地形之际,旁边的蒲雄发出了疑惑的惊呼,“人呢?”

    莫问闻言收回视线循路北望,发现先前派出的两名探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自何处消失的?”莫问冲蒲雄问道。

    “道路拐角处。”蒲雄抬手北指。

    莫问根据蒲雄所指放眼望去,发现那处道路的拐角离此处恰好是十里左右。

    “再探!”蒲雄再度冲探马下令。

    先前的两名探马离奇失踪令士兵大感惊骇,但军令如山,蒲雄下令过后又有两名探马策马出阵。

    这一次莫问没有分神,皱眉注视着那两名探马,那两名探马很快接近了那处拐角,临近道路拐角时二人拨马离开主道,自田间向北跑去,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马蹄带起的尘土尚在,两名探马却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影。

    “我去一查究竟。”莫问说完纵身北掠。

    “真人多加小心。”蒲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莫问没有答话,数次借力之后来到了四人消失的道路拐角处,这里是通往通州的主道,宽有两丈左右。来到此处他并没有冒进,而是低头观察马蹄消失的位置,主道上的两道马蹄印和田间的两处马蹄印消失于同一条田垄。

    查明探马消失的位置,莫问探手以灵气挥起一捧泥土向北洒去,挥出的泥土立刻消失于一丈之外。

    “阵法!”莫问心中立刻浮现出了这一念头,随这个念头一同浮现的还有疑惑,巫术和道术有相似之处,但是巫术绝对不能起阵,也就是说这处阵法并不是出自萨满巫师之手,而是由道门中人所布。

    十里,十里的幻象大阵,这不是寻常道人所能布置的。

    短暂的惊诧之后,莫问再度后退,到得一棵小树旁挥刀将其斩断,去除枝叶,执其一端将另一端伸向前方,片刻之后感觉到树干重量出现了变化,后退抽出,只见原本青绿的树干前段已经黢黑冒烟。

    他先前之举只在窥探这幻象大阵是困阵还是杀阵,此时他得到了答案,这处大阵跟他先前所布的定气阵法截然不同,这是一处杀阵。

    凑鼻闻那烟气,发现并不是腐蚀造成,而是火烧引起。探手捏那焦炭,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表明阵内无毒,这处阵法是一处霸道的幻象烈火杀阵。

    辨明此处真相,莫问自心底冒出了一股凉气,单就阵法而言烈火杀阵并不难布,难的是范围如此之大,而且在布阵的同时保持住了这十里范围内布阵之前的景物,毫无疑问这布阵之人的修为要高于他,布置这处阵法明摆着是与他为难,但他实在想不起在何时何地得罪过这样一位道门高人。

    这靠近城池的十里范围看似是田地,实则里面已经是一片火焰,贸然进入,难有生理。

    片刻过后莫问定下心神,离开此处向东掠去,东行之际始终行于树木外侧,待得到了正东,如法炮制取树干试探,抽出树干之后再度骇然,原本已经削去枝叶的树干在短短的片刻之间竟然长出了叶子。

    到得此时莫问明白自己低估了对手,通州城外布置的阵法并非单纯的烈火杀阵,而是四象杀阵,如果将阵法按照威力大小分为九等,四象杀阵应该在第七等,仅次于逆天阵法和忤地阵法。

    到得此时他更加确定此人是故意与他为难,这四象大阵所用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正是他擅长使用的,此人以他最擅长的法术来为难于他,可见对他成见之深。

    回返途中莫问想的并不是如何破阵,而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引得此人前来为难于他。

    蒲雄见莫问回返,立刻递上了水囊,他跟随莫问时日已经不短了,知道莫问有皱眉的习惯,但他从没见过莫问的脸色如此难看,猜他可能遇到了极为棘手的难题,故此连问都不敢问了。

    “安营吧。”莫问摆手没接蒲雄递来的水囊。

    蒲雄闻言立刻下令大军安营扎寨,莫问行于僻静处独自沉吟,自他出山以来一直未尝败绩,他本以为只要想的深远,行事果断就能一直不败,此时才明白并非如此,他一直未尝败绩主要还是没有遇到修为高过自己的对手。

    很快,帅帐撑起,莫问进入帅帐皱眉独坐,一直到正午时分他都没有想到究竟无意之中得罪了什么人,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想不出缘由便感觉憋闷,憋闷就会滋生怒气,未时过后莫问没有再去想此人是谁,而是盘膝打坐练功行气,布阵如同考试,出题易,解答难,他扪心自问此时的修为破不了四象大阵,破不了干脆不破,这布阵之人如此为难于他,想必日后也难以和解,既然无法和解,干脆下重手取对方性命……

第二百三十二章 困

    天道承负,行善者得福增寿,作恶者短命少子。

    天道如此,人事亦然,和颜者悦色相待,凶戾者还以狠辣。这布阵之人既然布下如此狠毒的四象杀阵,就应该还以重手。

    傍晚时分,蒲雄自帐外求见,莫问还气入海请蒲雄进帐。

    “军士摘了些果子,呈送真人尝鲜。”蒲雄手里端着一只木盘,里面是各种秋季成熟的山果。

    莫问微笑点头,抬手请蒲雄入座,他知道蒲雄此次前来是询问通州情况的,便主动开口,“通州城四面十里范围内被人设置了狠毒的阵法,只要踏足那片区域就会丢掉性命。”

    “真人可有破阵之策?”蒲雄在此之前已经猜到了三分,故此并未太过惊讶。

    “这是一处四象杀阵,由青白朱玄四大神兽驻守,要想破除这一阵法只能召请龙神临凡。”莫问说道。

    “真人能否请动龙神?”蒲雄将木盘放到了莫问桌案。

    “不敢肆意召请。”莫问摇头说道,符咒是道家法术的精髓,只要他愿意可以施展上清一宗任何一种与符咒有关的法术,自然也包括召请龙神。但是使用不同等级的法术需要画写不同等级的符咒,召请龙神需要画写金符,即便他有天狼毫在手可以越级画写金符,也不敢随意施展。原因很简单,他此时灵气修为不够,强书金符有丧命之虞。

    “真人准备如何破阵?”蒲雄见莫问还有心情取食野果,猜到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这处四象杀阵破不了。我也无心去破,我意欲在那四象杀阵之外再起一道四象杀阵。”莫问捏了一颗山果入口,此时水果种类很少,常见的只有桃、李、梅、杏、枣五种,似这种甜酸的果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蒲雄闻言先是一愣,想了片刻出言说道,“真人是要将他们困在这里?”

    “对。”莫问缓缓点头,“我此时的修为要布起四象杀阵至少需要分两次施为,但我并不需要布置完整的四象杀阵,我是的是一道残缺的四象杀阵,以原来那处四象杀阵为倚墙,如果原来的那处四象杀阵存在,我所布置的阵法就不会起效。倘若里面的四象杀阵被人撤除,我所布置的四象杀阵就会对内起效。”

    由于莫问说的太过深奥,蒲雄想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真人是将通州城外的那处阵法当做了阻拦虎狼的城墙,倘若城墙消失,虎狼就会冲入城中?”

    “正是,两道阵法内的神兽无法互相攻击,那布阵之人若想破除我所布置的阵法就必须先行撤除自己的阵法,但他一旦撤除了自己的阵法,我所布置的阵法就会冲城内起效,四象杀阵里的神兽气息想通,远比寻常召御出的神兽要厉害很多,届时城内的兵卒和民众就会遭殃。”莫问点头说道。

    莫问话音刚落,花姑端饭前来,莫问得了山果,便命花姑端走了晚饭。

    蒲雄耐心的等花姑退下方才再度开口,“真人所说极是,这确实是一克敌良策,只是不知此举会不会损伤真人功德?”

    莫问闻言心中大慰,蒲雄能想到这一点当真是拿他当挚友看待了,笑过之后拿起一枚山果抛向蒲雄,“不会,我置虎狼于外又没有伤人,放虎狼入城者才是祸首。倘若我再度起阵,内部的那处阵法就无法借用天地灵气,如果这布阵之人还有几分仁心,他就只能损耗灵气维系阵法,只要阵法在,通州就会被困。就算那布阵之人是狠毒之人,他也不敢撤除阵法独自逃生,若是因他之故导致十万人丧命,哪怕是无心之过他也会折光寿数。”

    蒲雄听莫问解释,终于恍然大悟,“此计妙极,不战而屈人之兵”。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虽然想到了克敌之策,布置四象杀阵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单是召唤四大神兽就需要分两次进行,耗损灵气较多的青龙和耗损灵气较少的玄武先行召唤,然后快速恢复灵气再度召唤朱雀和白虎。此举极有可能会耗光他体内现存的灵气,若是运气不好还会lang费掉一枚补气丹药,代价并不算小。

    “真人准备何时动手?可需要末将准备什么?”蒲雄欢喜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莫问的苦笑神情。

    “今夜子时和明日午时,由我一人施为,你们帮不上忙。”莫问摇头说道,子时和午时是两个最适合画符的时辰,在这两个时辰画写的符咒威力较大,且耗损灵气也能少一些。

    “北方怀洲离此处只有四百里,若是真人能困住通州,怀洲定然没有防备,我们可日夜行军再取怀洲,连下两城。”蒲雄大是兴奋。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战事瞬息万变,不会有常规可以遵循,什么情况都会遇到。

    “真人若无差遣,末将先行退下了?”蒲雄起身告退。

    蒲雄走后,莫问开始大量饮酒,饮过半坛之后佩上黑刀出了帅营,再度来到通州城外观察情况,先是绕行东北两面,确定阵法确是四象杀阵。

    然后回到路上仔细观察道路上的痕迹,虽然行军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但只要心够细就能发现端倪,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城东和城西的道路没有异常,城南的道路左右杂草都被踩死踩碎,这应该是先前通州城内的农人收割粮草菜蔬时踩踏造成的。城北的道路上也有杂草,这些杂草比城南路上的杂草碎裂的更严重,但是这些杂草却并没有彻底枯死,有很多在草心部位还有绿意,如果是农人踩踏,杂草破碎的这么严重,草心不应该还活着,所以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和可能就是这里曾经有大量镶有铁掌的战马奔跑过,换言之,先前攻击西路的那两万燕军骑兵极有可能就在通州城内。

    按照燕国的行事风格,这两万骑兵也应该会调来对付他的中路大军。

    观察结束之时已经是亥时,亥时也是画符良辰,但莫问并没有急于画符做法,而是耐心等待子时的到来,子时一到,立刻自北方幻化玄武神兽,凝神感知,耗去将近四成灵气。

    不久之前他曾经召驭过青龙,那时用去了七成灵气,故此到得东方之后便开始借助酒气淬炼体内残存的补气丹药,他吞服最后一粒补气丹药是在荒村之战临近尾声的时候,此时体内还残留有丹药。

    临近丑时,莫问再度幻化青龙一只守于东方,随后回返营地打坐练气,他并不担心布阵的那名道人有所察觉,因为通州城外的那处四象杀阵有幻象存在,有幻象就表明气息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城内众人只能看到阵法内部的事物。

    体内有补气丹药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快速恢复灵气,得酒水助力,到得次日午时莫问再度幻化出朱雀和白虎两只神兽,此时是阳时,这午时幻化而出的朱雀白虎威势要较之其他时辰强上一些。

    幻化出四大神兽并不算大功告成,还需要将它们的气息连通,青龙为四大神兽之首,气势最盛,便自它开始,连木之青龙“引”火之朱雀,以火之朱雀“隐”四象大阵之土,之所以叫隐是因为这个土就是这处阵法的阵眼,可以是阵外任意一块土石,随后将朱雀气息自这块土石上“导”至白虎,白虎在四象之中属风,但它生于西方咸池,为咸池凶金,故此为金性,随后再由金之白虎“冲”水之玄武,最后一步就是将玄武水气“连”于木之青龙,由此完成五行相生,五行相生令阵法得以起效并保持稳定。

    莫问所用的阵眼是一块药碾大小的青石,这块青石是五行之中最为薄弱之处,只要它被打碎,五行就出现偏差,阵法就会失效。

    这块青石被莫问带回了营地,带蒲雄进山,埋于一棵红叶槐树下,告知蒲雄这块青石的用处,这样做的动机还是发自内心的善念,行军打仗生死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有人废除阵法放出城中百姓。

    “真人,通州城要困上多少时日?”下山途中,蒲雄问道。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这也是他犹豫不决的问题,布阵的那个道人维持阵法并不吃力,除非他被饿死,否则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难以决断的是要将通州城困上多久,如果困的时间太短,那城内的燕军就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只当是猫冬休息。但是如果困的时间太长,城中断粮,燕军势必会杀人为食,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势必会心中难安。最好是在城中粮草耗尽之时撤掉阵法,但这个时机很难拿捏掌握。

    “半年,届时记得提醒我,如果我出了意外,你一定要回来打碎那块青石。”莫问沉吟良久说出了一个时限。如果他先前观察无误,城中应该有两万匹战马,若是在平时,骑兵自然是不会吃战马,但是如果到了饿死的地步,估计也不会去管那么多。

    “真人德操仁义,不会出现意外的。”蒲雄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笑了笑,没有接口。

    回返营地,大军立刻拔营,绕过通州,连夜北上攻袭怀洲……

第二百三十三章 腐尸

    为了达到突袭之效,中路两万兵马戴月行军,连夜北上。

    二更时分,队伍于一处空旷区域停了下来喝水暂歇,月光清冷,天气亦然,士兵马匹呵气成霜。

    “你率队先行,我回返通州隐查一夜,确保万无一失。”莫问摆手未接蒲雄递来的水囊。通州位于北上的必经之路,如果出现变故,中路大军将面临前后夹击进退无门的境地,绝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真人多加小心。”蒲雄点头答应。

    莫问随即离开行军队伍,自山野之中提气回掠,片刻过后回到通州城外,于西南山顶隐藏了下来,远望通州。

    深夜之中独处深山,换做平常人等一定会感到恐惧,恐惧主要来源于黑暗,修行中人可以夜间视物,渡过天劫的紫气道人在夜间视物已经与白日没有太大的差别,眼中没有黑暗,心中就没有恐惧。

    白日里的酒力此时尚未彻底消散,莫问趁机催发酒气恢复灵气,灵气是修行中人施法的根基,必须尽快恢复以防不测。

    灵气恢复到五成的时候体内补气丹药耗尽,莫问有感,暗暗皱眉,频频使用霸道法术令得丹药耗损很快,这些补气丹药在常人眼中是万金难求的宝物,每一颗都足以造就一个紫气高手,可是这种珍贵的补气丹药到了他这里却如同吃瓜吞枣。

    也正因为有丹药支撑他才能毫无顾忌的使用那些霸道法术,如果没有了阿九的丹药,以他目前的灵气修为根本就布不了先前那种四象杀阵,如果没有丹药,他也不可能率领大军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收复三郡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两位上清准徒协作的结果,阿九虽然没有参战却当居首功。

    灵气恢复到五成,莫问没有急于再服丹药,丹药应该用在关键时候,平时可以通过打坐练气令灵气缓慢恢复。

    由于有两道阵法阻隔,通州城一片死寂,等到五更不见异常,莫问便想离此北上,刚刚站起身却发现南方山野之中出现了一道人影,细看是个女子,再细看是桂三娘。

    见到桂三娘,莫问立刻闪于暗处,于暗处打量桂三娘。

    秋冬时节天亮较晚,此时天色尚未大亮,桂三娘自山野之中快速掠近。

    桂三娘的灵气修为在草木精灵之中算是高的,它是草木化人,本体留在原地,出窍的只是灵气元神,故此可以凌空。

    桂三娘来到通州城外并没有立刻靠近城池,而是率先来到了赵军先前安营的地方查看了一番,随后北上靠近城池,不过没走多远它就被那道无形屏障给挡了下来,由于阵法是向内起效,故此外部不可进入。

    被挡下来之后桂三娘显得很是疑惑,自阵法边缘详加查看,不久之后发现了一道残缺的符咒,这道符咒是他先前画写的一道定神符,定神符可以在神兽静止不动时延长它们存在的时间。

    桂三娘捏着那道符咒端详了片刻,转而离开通州向南掠去。

    由于没有看到桂三娘脸上的神情,莫问无法判断出桂三娘来此的动机,待得桂三娘回返之后便悄然尾随于后,南行百十里,到得一处废弃的荒村之后桂三娘消失不见。

    桂三娘消失的这处荒村至少也荒废了百十年,房屋尽数坍塌,残垣断壁之间已经长出了很多树木,废弃的村落面积不大,很快莫问就找到了桂三娘的本体,是一棵位于避风处的桂树,桂树常年泛绿,于一片枯黄之中很好辨别。

    “桂三娘拜见莫真人。”莫问尚未走近,桂三娘便现身跪倒。

    “起来吧。”莫问看着远处的那棵桂树,桂树高有丈许,四面都有断壁,由此可见它之前是生长在一处院落之中的,北国不产桂树,当是闲人迁带至此。

    桂三娘闻言并不起身,不管是人虫鸟兽还是花草树木,只要有灵识就会怕死,桂三娘也不例外。

    “说说通州城内的情况。”莫问见它并不起身也没有勉强。

    “回真人问,通州城有燕军两万余众,那些骑兵是后来才到的,城中有民一万七千户,乌布巫师和那羊精都在城里。布阵的是一陌生道人,年纪当有四十多岁,双眼上冲,嘴角下垂,手里拿着一柄拂尘,拂尘丝没剩下几根。”桂三娘急忙详实回答。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桂三娘说的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也想不出这道人为何与自己为难。

    “妾身只是匆匆见过此人一面,并不知道他的来历,此人来到之后便将恶声恶气的将妾身撵了回来。”桂三娘见莫问神色存疑,急忙出言补充。

    莫问闻言仍未接话,那中年道人将桂三娘撵走其实是出于善念,如果布起了四象杀阵,桂三娘就无法返回本体补充灵气,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你可知道此人因何至此?”莫问问道。

    “那道人似乎对真人成见颇深,言语之中多有不忿,似乎是特意前来与真人为难的。”桂三娘答道。

    “哦,何以见得?”莫问疑惑的问道。

    “妾身曾听那道人说过一句‘无知上清小辈,胆敢狂言无敌,当我太清无人乎?’”

    莫问闻言心中顿时明了,此人当是太清门人,来到通州布起阵法为难于他只是看不惯他风头太盛,此外他先前为了调动士气,的确曾在阵前喊过自己天下无敌,这种目空一切的言语若是传到外面,难免招人厌恶。

    “此人是哪里口音?”莫问出言再道。

    “当不是此处人氏,口音与真人有几分相近。”桂三娘跪答。

    莫问没有再度追问,桂三娘受本体所限不能四处游走,分辨不出口音的区别。不过据它所说,那道人当是中原人氏,此番是远道而来专门与他为难的。

    由于不曾见到赵国朝廷先前公告天下的诏谕,故此他也不晓得朝廷是如此宣扬他的,不过通过此事当可看出朝廷定然将他极度神化了,由此惹得同道中人心中不快。

    “有何人知道你的本体位于此处?”莫问冲桂三娘问道,虽然桂三娘送他的霪羊藿对他并无用处,却终究是收了他人礼物,当设法予以适当的帮助。

    “乌布巫师曾带杨士来过。”桂三娘答道。

    “你在此处安心清修,不要再涉足尘世,那二人贫道会设法将之除去,还你一个清静。”莫问说道。

    “万谢真人,万谢真人。”桂三娘连连叩首,本体被人发现能够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它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厚待于它。

    莫问没有再多做停留,纵身向北,追赶大军。北掠之际心中多有无奈,道人行事平和中正,的确不应该口出狂言,但是在战场之上总不能说自己是无能之辈。

    大军虽然急行,一夜之间也不过赶出数十里,莫问很快追上,与蒲雄简短说了之前的事情,蒲雄听罢亦是大感无奈,“那人也太过小气,谁不知战场上喊的话语做不得准”。

    “就怕似他这种小气之人还不在少数。”莫问苦笑摇头,道人也是人,逃不过人性喜好,别说道人了,就算是仙人也无法彻底超脱人性。

    莫问话音刚落,便隐约闻到一股臭气,细辨之下发现是尸臭。

    循着气味找到源头,是一具道旁沟渠里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的很是严重,皮肉残存无几,上有飞蝇起落,下有蛆虫钻拱。

    虽然尸体腐烂严重,其所穿衣着却并没有腐朽,细看之下当是一死去的燕国士兵。

    见到这具尸体,莫问心中很是疑惑,不管是哪一方的士兵,战死之后都会被己方掩埋掉,这是对死者的告慰和尊重,这具尸体为什么会被遗弃在此无人掩埋?

    “之前还见到两具,这已经是第三具了。”蒲雄跟了上来打量那具腐尸。

    莫问缓缓点头,只要将条理理顺就能发现很多问题,燕国的那两万骑兵曾经被调到西路攻打栗州,栗州战事发生在两个月前,随后骑兵还要迂回很长时间才能来到通州,倘若是骑兵行军时偶然跌下马背摔死在了这里,其尸身也不应该腐烂的这么严重。

    “先前那两具尸体是何情形?”莫问冲蒲雄问道。

    “与这具差不了。”蒲雄答道。

    “你如何看待此事?”莫问问道。

    “末将也想不通缘由,骑兵很少出现摔死的情况,别说以骁勇闻名的燕国骑兵,就是新兵也不应该在这短短的百十里就摔死了三个。”蒲雄摇头回答。

    这具尸体发出的恶臭令莫问实在无法忍耐,道人喜爱洁净,不愿沾染晦气,打量片刻便离开沟渠回返道路。

    走出没有多远,下方传来了蒲雄的喊声,莫问闻声回头,只见蒲雄正用一根树枝拨动着那堆腐臭之物。

    “真人,你来看。”蒲雄抬头再喊。

    莫问转身回返,蒲雄以树枝拨出一细长之物,刮去上面沾染的秽物,可以看到是一支箭矢。

    “是咱们赵国的箭。”蒲雄说道,赵国弓箭是扁平箭头,燕国是三叉箭头,故此很容易区分。

    “应该是三月之前荒村之战中死去的燕国骑兵。”莫问点头说道。

    “他们不是就地掩埋了吗?”蒲雄大感疑惑。

    “可能有一些没有被埋掉。”莫问皱眉摇头,转身回到路上。

    蒲雄在后跟了上来,他不是道门中人,故此并没有多想,但莫问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祥的气息,连番大战令得燕国骑兵损失惨重,燕国可没有赵国的五十万雄兵,骑兵的大量耗损极有可能逼迫他们使用阴狠招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撒豆成兵

    回到路上,蒲雄回返队前带队前进,莫问并没有与之同行,而是缓行于路旁,先前所见的那具腐尸令他心中有几分担忧,这些腐尸无疑是在运送途中跌落的,短短的几十里就遗落了三具尸体,可见运送的尸体之多。

    赵国运回尸体的动机有很多种,最符合常理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将这些尸体重新变成杀人的利器,燕国会将这些尸体作何改变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排除变成僵尸的可能,死人的血液是不流动的,即便被僵尸咬过也不会诈尸。

    前行数十里,前方出现了镇子,这处镇子是有人的,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在田间收割谷物,见到赵军纷纷抬头观望,蒲雄追上一人询问情况,得到了两点有用的线索,一是不久之前有大量的骑兵前往通州,二是更久之前有很多马车自此处北上,由于车上有遮盖,故此他们并不知道车上载的是什么。

    由于此处没有燕军守兵,故此士兵径直自镇中穿过,这些士兵都是汉人,本来也没有抢夺财物的恶习,故此并没有扰民之举。途经镇子的时候莫问推开了粮铺紧闭的大门,留下银两,带走了半袋今年的新豆,坐在后军的马车上捡取。

    “王爷,我来帮您捡吧。”一个十三四岁的年幼士兵冲莫问说道。

    “好啊。”莫问笑着冲那半大小子招了招手,赵国征兵的年龄底限是十五岁,谁家如果摊到兵役,没有壮年男丁就只能将孩子交出来,这个小兵应该就是这种情况,似他这种年纪是打不了仗的,只能在后军充当火头军或者杂役。

    那小兵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之下跳上了马车,接过了莫问手里的簸箕,“王爷,挑什么样儿的?”

    “饱满的,没有被虫子咬过的。”莫问说道。

    “王爷,您要豆子做什么?”小兵口动手不停。

    “你猜。”莫问笑道。军中的士兵都对他敬而远之,难得遇到一个不怕他的人。

    “您肯定是用它们做法术。”小兵说的很是肯定。

    “哈哈,你叫什么名字?”莫问笑问,这个小兵猜的很是正确,他捡取黄豆的确是为了施法,万一燕军真的派出了尸兵,寻常的士兵必然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能画符做法,撒豆成兵。

    “小七儿。”小兵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莫问再问。

    “十三。”小兵说道。

    “害怕打仗吗?”莫问又问,自从统兵出征他就感觉与常人的生活脱节,有种双脚不落实地的感觉,与这个小兵交谈令他感觉真实和踏实。

    “跟着王爷就不怕。”小兵低头捡豆,并未抬头。

    “你是哪里人?”莫问问道。

    “冀郡的。”小兵说道。

    “你们那里的田赋减了没有?”莫问问道。

    “减了一成。”小兵说道。

    “不是两成吗?”莫问眉头微皱。

    “王爷你不知道,官府有两个斛,一大一小,年景好他们就用大斛收粮,年景不好就用小斛,减赋以后他们肯定都会用大斛的。”小兵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大感惊讶,这些事情他之前并不知道,小兵在说话时马车周围的伙夫附和点头,表明各地都有这种情况。这种情况很难避免,就算是朝廷下了令,下面的官府也不见得就遵从,辛辛苦苦为百姓争取来的两成田赋打了折扣令莫问很是抑郁,也就没了与小兵说话的兴致。

    半袋黄豆,小兵捡了两个时辰,莫问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也没有怪罪他,而是让他再捡一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跟着大人急行军的确受不了。

    往北的村落乡镇都有人居住,这些地方沦陷了数年,已经被燕军视为自己的疆土开始休生养民,在有人的情况下消息是无法保密的,此时怀洲想必已经知道了赵军挥师北上。

    四百里路,行了三天,第三天的傍晚赵军距离怀洲还有二十里,翻过土丘就是一马平川,莫问命士兵于土丘阳面安营,砍伐周围树木,多备干柴供晚上取暖照明使用。

    “真人,这种地势当于阴面驻扎,不然敌军自北面来袭,我们无法防守。”蒲雄进帐。

    “这场仗由我自己打,你们插不上手。”莫问摇头说道。

    “怀洲城内有什么妖怪?”蒲雄问出了每到一处城池都会问的问题。

    “城中没有妖气,反倒是尸气冲天。”莫问摇头说道,到得此处他已经能够察觉到城中有浓重的尸气,由于尸气太盛,怀洲城上空气息泛黑,彷如阴天。

    “尸气?”蒲雄闻言很是疑惑。

    “三月之前战死的那些燕军骑兵,可能有一部分被萨满巫师使用巫术予以驱用。”莫问说道。

    “有多少?”蒲雄问道。

    “当在万数左右。”莫问大致估测,燕军先前阵亡了三万人,有很多是四肢不全的,这些尸体自然不堪驱使,能用的也就在一万上下。

    “真人准备如何应对?”蒲雄再问。

    “阴物见不得光,他们今天晚上定会前来偷营,届时我便以撒豆成兵之法克其尸兵。”莫问说道。

    莫问所料不差,晚上二更刚过,怀洲城南门大开,万千手持钢刀的尸兵蜂拥而出,向赵军营地冲来。

    见到这些尸兵莫问瞬时明白萨满巫师对这些尸体做了什么,这些尸兵面孔扭曲,口中呜呜有声,左眼与常人无异,有眼则是一片血红,这是将魂魄强行封入尸身的一种表现,这些尸体体内的魂魄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想必是萨满巫师在燕军骑兵头七回魂时招回了它们的魂魄,然后将这些魂魄胡乱封入尸身。

    由于尸身不是魂魄原来的那具尸身,导致了体内五行的冲突,令得那些魂魄极为痛苦,极大的痛苦引发了无尽的愤怒。

    世**多听过撒豆成兵,却鲜有人知道撒豆成兵的真相,所谓撒豆成兵并不是将黄豆或者谷米变成士兵,而是以谷物为载体,每一粒谷物承受施法者一息灵气,告祭天地之后画符召请地府阴兵现身阳世,阴魂最喜欢的食物是豆腐,但豆腐是无法承载灵气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豆子,阴兵现身之后会抢食黄豆,吞入黄豆的同时也吞食了黄豆上承载的灵气,由此接受施法者的神识控制,黄豆的作用仅限于此。

    紫气道人施展撒豆成兵并不困难,只要是用来克制不符合天道的阴物人人都能施展,但控制的阴兵数量则由散出灵气的多寡决定,敌方有万数尸兵,莫问倾囊抛净了袋中黄豆,倾己身灵气之所有操控阴兵三千回冲尸群。

    阴兵是地府的守军,生前都是万中无一的勇武之士,现身之后皆是阳世样貌,各朝各代皆有,所用兵器亦是五花八门,短兵相接之后,血肉横飞,碎尸遍地。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因为阴兵是杀不死的,半个时辰之后战斗停止,阴兵还归阴曹,余下一地残肢碎尸。

    次日清晨,赵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怀洲,骑兵追出百十里,射死红衣祭司三人。

    发出战报告知石真此战结果,随后命檀木子和绝尘东西两路同时起兵北攻。

    拿下怀洲,莫问没有再度推进,而是在下雪之前将囤积在定州的粮草和苇絮转移了过来,七日之后天降大雪,莫问从未见过齐腰的积雪,也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寒冷,有灵气护体于户外停上半柱香的工夫也会被冻回房中。即便先前准备了苇絮赶在下雪之前凑够麻布为士兵添置了绵衣,士兵也多有冻伤。檀木子相对好过一些,靠近沿海,气温较高。绝尘所率一部情况很是不妙,由于准备柴草不足,士兵冻死数千,粮草没有准时到达又饿死三千。

    按莫问本意,是想趁冬天燕军一方妖物蛰伏之际趁势攻取城池的,在见识了东北的严寒和大雪之后只能作罢,这种天气只能休战。

    这一休就是五个月,自十一月开始,一直到来年三月,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大军只能停在怀洲,由于怀洲位置很是靠北,黑郡转运来的粮草有两次没有按时到达,若不是魏霸天留下的那批粮草,两万士兵就面临断粮的危险。

    四月,大雪消融,道路畅通,莫问带大军回返通州,撤掉四象杀阵,通州城里已经断粮多日,战马被宰杀殆尽,若是再晚来几天,城中就会出现自相残食的情况。

    莫问击杀乌布巫师和杨士,两万已经变成了步兵的燕国骑兵尽数投降,先前布阵的道人无颜见人,收起阵法之后于混乱之中羞愧潜走。

    由于战事未曾结束,降卒就不能放归,派兵押回内地,交由赵国朝廷处置。

    五月,莫问自率中路再取慝州,檀木子领东路攻肇州,西路补充兵卒未战。

    六月,莫问前往东路,相助檀木子降服萨满巫师驱驭的八目土元,取肇州。绝尘率兵攻康州。

    七月,绝尘遭积木噶巫师暗算圆寂,朝廷大加追封,派妙若尼姑接任辅国,代替绝尘。莫问命中路留守,自行前往康州斩杀积木噶巫师,妙若与李文率西路取康州。

    八月,中路攻汀州,燕军派细作混入军营,以蝽毒坏军粮,中路回撤慝州。

    九月,中路再攻汀州,燕军尽屠城中百姓,留空城一座。左右两路跟进,各取一州。

    十月,中路急袭婺州,燕军固守,以移魂巫术惑花姑行刺莫问,伤左胸肺脏,蒲雄承莫问所留符咒护身代莫问统军强攻婺州,于下雪之前拿下城池。

    十一月,雪下,休战。东路檀木子遭妖物幻化美女毒杀,妖物假传军令,令东路北上,大军被雪崩困杀。

    次年再战,九月,三路会合,分居虎州,鹿州。燕军于邕郡最后一处山城屯兵十万,虫兽万千,作困兽之斗,行生死一搏……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伞

    东北三郡的州城呈箭矢形状坐落,此时莫问统帅的东征大军已经打到了箭尖处,三路大军会合为东西两路,燕军所处的最后一座城池熊州是座山城,位于北方八十里处的山中。

    鹿州和虎州位于平坦区域,在沦陷之前呈犄角之势协助北部的熊州抵御燕国,三州之中以熊州最大,为主城。鹿州和虎州城池较小,为熊州辅城。

    莫问与蒲雄自领西路,驻鹿州。东路由妙若和图鲁统领,驻虎州。

    对于太子将统兵将领换成自己的嫡系一事,莫问并没有太过在意,用人唯亲是人之常情。他此时忧心的是最后一场仗怎么打。燕军在后撤之际将他目前所在的鹿州和东面八十里外的虎州尽数焚毁,这两座城池与西阳县北面的清平城类似,都是没有百姓的驻兵城池,燕军焚毁了城中的军营,令得赵军驻守的条件十分恶劣,只能在城中支撑营帐。

    驻扎条件恶劣,城墙残缺低矮,这些都不是莫问发愁的主要原因,他愁的是己方只有五万兵卒,妙若统了三万,步弓骑各一万。他与蒲雄统了两万,大部分是步兵没有骑兵,驻守鹿州的半月里他屡次请求朝廷将妙若统帅的一万骑兵分出一半驻鹿州,朝廷也的确下了旨意,骑兵却一直没有调过来,妙若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从中作梗有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是后来补充的一万骑兵都是胡人,胡人知道他统兵甚严,都不愿到他麾下接受指挥。

    “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最为危险,我不管你用何种方法,必须将骑兵调五千与我,不然无法互相驰援,也无法快速进攻敌人。”莫问于帅营内冲石真大发雷霆。

    “骑兵真的调不来,你也知道太子的脾性。”石真苦笑摇头,这三年她只回过邺城一次,与皇上的感情有些疏远,最主要的是太子越来越独断专行。

    “燕军有十万兵卒,单是骑兵就有五万,倘若五万骑兵连夜攻袭虎州,虎州的破旧城墙如何能够挡得住他们,我又如何能够率军驰援?骑兵必须给我调来,没有骑兵此战必败无疑。”莫问高声说道,战争打到后期太子的一些举动令他处处掣肘,派了个只知道骚首弄姿的妙若尼姑不说,还将他一直厌恶的图鲁派了来,太子的这些动作令冀公主一方也很是不满,造成的结果就是军粮供给不及时,经常拖延。

    石真闻言也不答话,只是苦笑。

    “我知道你有难处,骑兵就算了,发海东青回朝廷,让朝廷调拨五千匹战马过来,半月之内赶到,必须赶在降雪之前拿下熊州,不然就会不战而败,前功尽弃。”莫问退而求其次。

    “东征打到现在前后已经折损了十几万士兵,马匹也死伤无数,真的没有战马可用了,你要驴子也许还能凑一些。”石真说道。

    “如果不是妙若和图鲁无能,你们又怎会死伤那么多士兵。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总之一句话,我要骑兵!”莫问喊道,没有人能逃脱环境的影响,这三年的统军生涯令他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将帅的勇武习气。

    “别骑兵了,骑我吧。”石真笑道。

    莫问闻言愕然皱眉,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又到了石真发疯的时辰了。

    “看我脸上都有褶子了。”石真凑了上来。

    “你不过二十出头,哪来的皱纹,”莫问探手推开了石真,冲帐外喊道,“小七儿,喊蒲将军过来,我有军事与之商议。”

    先前那十三岁的小兵此时已经十五岁了,听到莫问喊话,答应一声,快步跑走去请蒲雄。

    石真不喜欢有外人在场,便在蒲雄到来之前离开了帅帐。

    不多时,蒲雄到来,冲莫问笑道,“又拿我当挡箭牌?”

    “没办法,不然她会赖着不走。”莫问斜坐在帅座里探手抚额,石真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示好,最近一段时间更加频繁,原因是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石真知道他抽身离去之日将近。

    “下午我们商议的事情真人考虑的如何?”蒲雄坐到了莫问下首,二人一同作战,朝夕相处,此时言行举止已经很是随意。

    “东路的三万兵马是他们的嫡系,就算杀了妙若和图鲁,我们也调动不了那三万兵卒。”莫问摇头说道。

    “他们是打定主意按兵不动了。”蒲雄提壶倒茶,先递莫问。

    “他们巴不得让我们这两万人去跟熊州的十万燕军和那群异兽拼命,自己抽身在外坐山观火。”莫问喝茶过后心中怒气稍减。

    “他们保存实力是想在咱们夺回熊州之后挥师北上灭掉燕国,真是小儿心思,你若是走了,他们能不能守住北门都难说,竟然还想心存妄想。”蒲雄鄙夷的笑道。他跟随莫问的这三年见证了莫问付出的巨大努力和万般辛苦,也看到了莫问由前期的连受封赏到后期面临挤兑的巨大变化,古人云飞鸟尽,良弓藏。这飞鸟还没尽呢,赵国朝廷已经在藏弓了。

    “后事如何与我无关,这熊州我一定要拿下,此事一了我就可以抽身了。”莫问说道。

    “以我之见干脆固守鹿州,燕军对真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自然不会前来招惹鹿州,必定会先行攻打虎州,让妙若大败一场,也让她知道点事理。”蒲雄言辞愤慨。

    “不能这么做,虎州若是失守会牵一发动全身,届时要想收复城池又要大费周章。”莫问摇头说道。

    “真人有何打算?”蒲雄再问。

    “早则一个月,晚则四十天,此处必定降雪,燕军于熊州城内有安身过冬之处,鹿州和虎州可不成,大雪会将军帐压塌。”莫问放下茶杯由蒲雄倒茶,喝茶过后再度说道,“燕军也必定知道这一点,他们极有可能闭门不出,拖延时间,他们耗的起,我们可耗不起,战斗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只有强攻一途。”

    蒲雄闻言缓缓点头,莫问所说的强攻只能算是下策,但无上策和中策可用,只能用下策。

    “明日我会前去观察熊州情况,待我回返,鹿州守军就拔营先行,准备与燕军决战。”莫问说道。

    “好。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去了,真人早点休息。”蒲雄说道。

    莫问点了点头,蒲雄起身告辞。

    蒲雄走后,莫问回到内营躺卧休息,一想到战事即将结束,终于能够抽身而出,他心中就感觉欢喜和轻松,这副担子压了他三年,再有一个月就可以卸掉了。

    除了欢喜,也有担忧,先前得到的那些军粮在去年冬季用去一些,由于今年冀公主等人刻意拖延军粮,又耗去一些,到得此时已经所剩无几,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大军前去挖掘曹操陵寝,不过就算军粮充足,他也没有办法带走大军,战事到了后期,朝廷和太子对他的防范越加严密,不会允许他率领大军前去谋私。没有了大军就无法挖掘陵寝,只能逐一破除机关进入墓室。好在宵玉兰和黄衣郎还在,有它们相助,胜算就大了几分。

    阿九走后一直没有回来过,他率军北上越打越远,此时距无名山已经有五千多里,这么远的路程,即便阿九有心过来也不能说走就走,因为她还要分神照看约束不听话的老五。

    至于外部的消息更是闭塞,他位于赵国最北,世人都知道这里在打仗,少有人敢到这里来,消息自然也不得传至,而赵国朝廷也不会主动告诉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去年秋天到现在他得到的唯一消息就是刘少卿被凉国拜为了护国真人。

    次日清晨,霪雨霏霏,莫问披上鹤氅出了北门,纵身向北,前去查探敌情,在距离熊州十里外的一处土丘上远眺熊州。熊州城依山而建,山势呈八字形外延,城北有一条狭长的穿山峡谷,穿过峡谷就可以到达燕国地界,熊州建在这处峡谷的咽喉处,左右都是高山,这种地势适合对北防守也同样适合对南防守,此时东西两面的群山里隐藏着不计其数的猛兽,赵军若是自南面进入,它们定会自左右山中冲出噬人。而赵军不管有多少人马,冲到近处受地势所限都会向中间靠拢,燕军的弓箭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威力。

    城中有两道模糊的异类气息,气息模糊说明其道行高深。在此之前他前后斩杀了六位萨满大巫师,按照树鸡精当年的招供,燕军一方现在应该还有两位大巫师。

    两个大巫师,东西山中不计其数的猛兽,两个道行高深的异类,十万兵卒。与燕国庞大的阵容相比,区区五万赵军真的是不足道也。若不是他先前将燕军打的怕了,燕军定然不会一心求稳固守熊州。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振翅的声响,莫问闻声回头,发现是石真乘着黄衣郎冒雨前来。

    “这里很危险,你不该来。”莫问看了石真一眼将视线转回熊州城。

    “有你在怕什么。”石真嬉笑开口。

    莫问没有再接话,而是自心中思量破敌之策,此时是九月中旬,山中草木已经开始泛黄,等到天干物燥的天气可以放火焚烧东山和西山,只是眼下正在下雨,不知何时才能有晴天。

    “你先回去,我去山北一探究竟。”莫问冲石真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石真说道。

    “不行,黄衣郎飞的太低。”莫问说完就要提气腾空,却忽然发觉头顶有一只伞盖,扭头右看,只见石真正撑着一把油伞为其挡雨,伞盖多在他的头顶。

    这看似无奇的一幕却令得莫问心头巨震,思绪瞬时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座废弃的老宅,那棵成精的杨树,还有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战将至

    “怎么这么看着我?”石真被莫问看的有些发毛。

    莫问没有答话,细想下来他与石真已经认识七年了,一起共事也有三年的时间,石真虽然在这三年之中不定期不间断的发疯,对他的心意却从未变过,哪怕他一直冷言冷语,石真也没有退缩,很难想象一个千金公主会有这样执着的心性。

    “好好好,你别看我了,我回去就是了。”石真误以为莫问是怪她要与之同行,将雨伞塞到莫问手里,跑下土丘跳上黄衣郎调头回返。

    莫问站立原处看着石真回城,道经有语,观其行而知其心,看一个人心意如何,要看此人做了什么,经过了三年石真对他的心意一直没有改变,数十次的引诱和示好,当真有百折不挠的决心,这就表明石真是真心喜欢他,而并非一时兴起,片刻热血。

    修道中人都有参悟本质的习惯,与没有深刻学习过道家经文的左道俗人不同,莫问师出名门,遍习上清典籍令他心境沉稳辨事睿明,在他看来男女之情并不深奥,感情的发生有两种诱因,一是源于阴阳交合本能的驱使,以阴阳交合为目的。还有一种是喜欢对方身上的优良本格,愿意与之长相厮守。

    这两种诱因都可以引发情感,没有高下清浊之分,两种诱因也往往彼此掺杂,很难明确区分。这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后者更容易被世人传颂赞美,但后人传颂和赞美的其实也并不是情感本身,而是少数人身上的优良品格。

    看透了本质就没有了疑惑,没有了疑惑就没有了俗人那种无谓的困扰,莫问此时想的是石真有没有优良的品格,平心而论石真是具备这种品格的,她有长性,在受到多次拒绝之后还一心执着,这种矢志不移就是很大的美德,具有这种品德的人是可以接纳的。

    确定了石真值得被接纳,还要考虑要不要接纳,自三皇五帝至今的数千年里,男子一直是三妻四妾,这种现象源自于男尊女卑的儒道思想,哪怕后来传入的外邦宗教也只口头上说说世人平等,骨子里并不那样认为,不然的话尼姑和和尚需要遵循的戒律就应该一般多,可是实际上尼姑要遵循的戒律比和尚多出了九十八条,尼姑修行也需要先退去女性特征才能证得正果。

    正因为千百年来的这种传统,所以莫问心中并没有背叛感觉,他没有过多的考虑该与不该,而是考虑要与不要,平心而论,石真虽然刁蛮却很是可爱,尽管有时会胡闹,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与她一同生活必然会有很多乐趣,主要还是石真真心的跟了他三年,在心中善意的驱使之下他感觉应该给石真一个交代。

    但是,最终的斟酌结果,他还是不想接纳石真,原因有三,第一,阿九就是他想要的女人,有了阿九就真心知足,他不想再去接纳其他女人。

    第二,胡人杀了他的家人,石真虽然不是凶手,但她是胡人,他不愿与胡人一起生活,也不愿自己的子嗣有胡人的血脉掺杂。

    第三,石真有可能跟阿九发生冲突,石真是公主,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儿,时下有女孩的人家自女孩十岁开始就会根据自己的家境,女孩的容貌,以及女孩显露出的性情来考虑女儿将来是给富人做妾还是给穷人做妻,并提前进行不同方向的培养,在琴棋书画和相夫持家两者之间取其一而加以教导。石真是公主之尊,很是霸道,不可能遵守为妾之道,若是惹的她不高兴了,半夜敲鼓,放火烧房的事情她肯定还能干的出来。

    决定不接受石真,莫问心里有也些许愧疚,对一个女子专情就势必拒绝和伤害别的女子,专情者必须有一颗狠心。但若是对每一个女子都予以回应也不妥,看似善良实则就是滥情。

    善良的滥情和狠心的专情都不对,其实对待感情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套路和道德标准可以遵循,只要真心对待问心无愧,怎么做都是对的。

    一直目送石真回返鹿州,莫问方才收起雨伞自西山凌空北掠,飞掠之际小心选择踏脚之处,东西山野之中不但有豺狼虎豹,熊罴野兽,连树上都缠绕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毒蛇和拇指大小的利颚巨蚁。

    凌空掠行的同时,莫问分神远眺熊州城内的情况,在他进入山区之后城内有两人分别掠上了钟楼和城中另外一栋建筑的屋顶向西观望,由于正在下雨,看不清那二人的样貌,不过可以感受到两人都是异类化人,掠上钟楼的那个应该是一种他之前未曾见过的毒虫,另外一个较远的应该是某种热血禽兽。

    城中的两个异类并没有出城,莫问也没有停留,快速掠到山脊远望正北,正北是一片平坦区域,十里外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宽有丈许,水流平缓。

    短暂的停留之后莫问凌空西行,先前所见的那条河流比熊州城的地势要低上少许,倘若继续下雨,可以考虑做法引水倒灌熊州。只是雄州城内有百姓,战场上杀死多少士兵也没有罪孽,一旦殃及无辜百姓就有可能遭到天谴。

    此外如果一直下雨,就无法放火烧山,故此莫问还是希望大雨能够及早停下。

    西掠百十里,莫问落于林中,自林中寻到几味草药,各取一叶回返鹿州。

    回到帅营,莫问解下鹤氅将四片草叶揉碎,得绿汁一滴存于茶盏,提壶倒茶,命人喊来了蒲雄。

    “真人,如此大雨,当暂缓拔营。”蒲雄进帐开口。

    “石真呢?”莫问随口问道。

    “那大蝼蛄在她帐外,想必是在自己营帐里。”蒲雄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拿起茶杯浅抿,蒲雄走上前来端起了另外一支茶杯,坐到了莫问旁边,“单靠鹿州的两万步兵很难攻克熊州,真人当设法让那尼姑一同出兵。”

    “蒲将军,你想家吗?”莫问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不想,三年并不算长。”蒲雄言不由衷。

    “这三年你负了几次伤?”莫问再问。

    “没数过,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没有伤疤的将军在同僚眼里是抬不起头的。”蒲雄笑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蒲雄见莫问不再问话,便抬手喝茶。

    莫问见蒲雄饮下了茶水,便打了个哈欠,蒲雄识趣,起身告辞。

    “真人,你没事儿吧?”蒲雄出帐之前回过头来,莫问今天的言语有些反常。

    “没事儿,只是有些劳累。”莫问摆手说道。

    蒲雄闻言仍不放心,不过莫问既然说没事儿,他也不便再问,怀着满心疑惑出帐去了。

    “小七儿,进来。”莫问冲帐外喊道。

    “真人,您有什么吩咐?”小七跑了进来,花姑死后他便开始照顾莫问饮食起居,早就知道莫问不喜欢别人喊他王爷。

    “沏茶的水哪儿来的?”莫问问道。

    “井里呀。”小七儿回答。

    “你尝一下,为什么有股奇怪的味道。”莫问指着蒲雄留下的半杯茶水。

    小七儿闻声走上前来,拿杯去尝,“没有啊,我再去给您换一壶。”

    莫问点了点头,小七儿端壶离开。

    临近午时,厨下有人跑来禀报,小七儿在为他做饭时倒地抽搐,口吐绿沫。

    莫问叹气过后起身来到了厨下,只见一群人正紧张的围着小七儿,见莫问到来,急忙散开。

    “真,真,真人……”小七儿不但四肢抽搐,口舌也开始麻痹。

    “有我在,不要怕。”莫问弯腰检视,转而冲众人说道,“中了剧毒,快取酒来。”

    立刻有人抱来酒坛,莫问接过酒坛,为小七儿灌了少许,小七儿立刻止吐,但也周身硬直。

    就在此时,又有兵卒来报,蒲雄中毒倒地。

    莫问命人将小七儿抬入帅营,自己迈步来到了蒲雄所在的营帐,此时石真已经先行闻讯赶来,见莫问进帐,急忙走上前来,“快看看是什么毒?”。

    莫问心中明白,但是有大量将校在场也要装出惊愕,佯装检视一番,“燕军所下蔓延剧毒,快快出去,不要沾染。”

    众人闻声一哄而散,莫问将蒲雄抱起回到帅帐。

    “真人,我,我,不……”蒲雄虽然口齿不清,心中却明白这毒来自哪里。

    “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莫问将蒲雄放到小七旁边,身为主帅,他很清楚最后一战的凶险,赵国朝廷是不会让虎州的三万士兵参战的,鹿州的这两万士兵去攻打熊州必然是有去无回,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率领的士兵送死,却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先行保住跟随了自己三年的蒲雄和伺候了自己两年的小七儿。

    “你,你怎么……”蒲雄艰难发声,毒药已经麻痹了他的四肢,此时说话也已经很是艰难。

    “不管赵国如何待我我都要兑现承诺,绝不会给他们反悔加赋的借口。毒性会在半月之后消散,昏睡半月就能醒转,小七儿以后就跟着你。”莫问探手入怀,取出符盒画定位感应符咒一道,折叠过后以油纸包裹放于蒲雄怀中,“日后如果遇到生死大难,可焚烧此符。此战过后我若幸得生还,得到召唤定会前去助你。”

    毒性此时已经蔓延到了蒲雄的咽喉部位,蒲雄无法发声,只是落泪。以两万士兵去对抗燕国的十万大军无异于飞蛾扑火,虽然赵国士兵都将莫问看成法力无边的仙人,他却知道莫问并不是杀不死的神仙,花姑先前的那一刀就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莫问将符咒放于蒲雄怀中便转身出帐,来到石真营帐,“此处少药,我只能暂时压制他们体内之毒,需将他们送回后方。”

    “好。”石真连连点头。

    “黄衣郎借我一用。”莫问说道。

    “它本来就是你的,说什么借。”石真说道。

    莫问闻言点头出帐,带了黄衣郎回到帅营。

    “烦劳黄兄将他们送回邺城。”莫问冲黄衣郎说道。

    “真人放心,黄某一定将他们安全送到。”黄衣郎赤身拱手。

    “将二人送到邺城之后你也不要再回来了,此乃宵玉兰的内丹,你与宵玉兰先行前往五龙岭,我会尽快赶去。”莫问拿出黑鼠精的内丹递与黄衣郎。

    黄衣郎将内丹收下藏于衣包,到了帐外现出原形,莫问召人将蒲雄和和小七儿捆在了它的背上。

    “如果我两月之内未曾前往,你们就无需再等了。”莫问冲黄衣郎说道。

    黄衣郎闻言扭头看了莫问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振翅腾空,冒雨西去。

    黄衣郎逐渐飞远,莫问叹气过后独返帅营……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后一夜

    回到帅营,莫问再度叹了一口气,这里再也没有他熟悉的人了,除了石真。

    大战在即,石真也不能留在这里,必须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午饭是一个陌生的火头军送来的,饭菜很不合他的胃口,莫问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饭菜有毒?”石真自帐外进来。

    “我已经百毒不侵。”莫问不置可否,不能让石真知道他是故意送走蒲雄和小七儿的,不然他走之后石真很可能迁怒二人。

    “你有把握吗?”石真坐到了莫问下首的座位。

    “五成。”莫问缓缓点头,他自然知道石真问的什么。

    石真闻言眼睛陡然一亮,“五成?!”

    “对。”莫问再度点头。

    “说说你的办法。”石真追问,她一直以为莫问此战必败,未曾想莫问敢说有五成把握。

    “依靠士兵拼杀毫无胜算,只能做法召请龙神,希望可以尽屠燕军。”莫问说道。

    “那条龙能杀掉那么多燕军?”石真起身提壶,发现里面茶水已经凉了,便喊来卫兵前去更换。

    “不是你在定州草甸看到的那条,那条是紫符召唤的青龙,召唤龙神需要使用金符。”莫问摇头说道。一个月前他刚刚吞服了最后一枚补气丹药,此时腹中还残存不少。这三年来他频频做法少有修行,修为增长很是缓慢,但还是有了些许的增长,以此时的灵气修为,当可勉强召唤五爪金龙。

    “没想到你还留有后招。”石真若有所思。

    “这是最后的杀招,打了三年,我也累了。”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

    “你既然能召唤龙神,为什么还要带鹿州的士兵上阵?”石真问道。

    “我和他们都是诱饵,我必须将熊州的燕军尽数引出来。”莫问解释。

    “我不明白。”石真摇头说道。

    “燕军士兵和熊州百姓都在城内,我不能命龙神攻城,不然会殃及百姓。所以只能将燕军引出来,自城外杀掉他们。”莫问详解。

    “你为了城里的几个百姓就拿自己和两万赵军充当诱饵?”石真疑惑的问道。

    “不单是为了熊州城的百姓,也是为了我自己,龙神若是杀伤无辜百姓会折损我的寿数,倘若杀人再多,就会有天谴降下。”莫问靠上椅背。

    “原来是这样。”石真恍然大悟。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早些回返邺城吧。”莫问看着石真。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打赢了咱们就一起回豫郡。”石真连连摇头。

    “此战若是得胜,我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西阳县了。”莫问说道。

    “你要去哪儿?”石真腾然站起。

    莫问看了石真一眼,没有答话。

    “你要去昆仑山找那个狐狸精是不是?”石真尖声喝问。

    莫问仍然没有回答,石真猜的没错,他的确要去找阿九。

    “那我怎么办哪?!”石真歇斯底里的责问。

    莫问闻言心中很有愧意,本想出言安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虽然他并没有强求石真喜欢他,但这并不是他心安理得的借口,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石真恐怕早已经嫁人了。

    “说话啊,你哑巴啦?”石真抓起茶杯砸向莫问。

    莫问愧疚之下没有躲闪,由于两人坐的较近,茶杯打中他的面门,碎片划破了他的左脸。

    “你是金枝玉叶,一定可以找到如意郎君的。”莫问摇头说道。

    “我不是有心的,你为什么不躲?”石真跑到近前以衣袖擦拭莫问脸上的血迹,与此同时哀声乞求,“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发誓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扔下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石真的这个样子令莫问心中很是伤感,感情的事情真的不可以用理智来约束,石真的哀求让他心念动摇了,或许真的应该跟阿九商议一下,给石真一个交代。

    对于自己想法的改变,莫问感觉很是无奈,叹气过后摇头说道,“等打完这仗再说吧。”

    没曾想石真误会了他的举动和言语,抽身后退,抬手怒骂,“打完这仗你就走了,还说什么,你狼心狗肺,铁石心肠,我这么对你,你心里就只有那个狐狸精。”

    “不要急于发火,打完眼前这一仗再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莫问平静的说道,他已经习惯了石真的反复无常,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怪罪石真,因为换成是别的女人也会是这种反应。

    “你狼心狗肺的亥诂苏,你是换不出真心的噶西缪……”石真气怒之下边骂边走,到后来说的什么莫问一句也听不懂了,想必是胡人的语言。

    到得帐门处,恰好卫兵端茶来送,石真抢过茶壶摔了个粉碎,转而哭骂着出门跑走。

    “下去吧。”莫问抬手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冲愣在当场的卫兵摆了摆手。

    卫兵得令,急忙退了出去。

    莫问心情并就不好,被石真如此一闹更是心烦,便起身走到内帐躺倒在床,石真虽然先前大为失态,但是他能宽容理解,并没有因石真胡闹了一番就放弃了先前的念头,此战过后跟阿九商议一番,尽量还是不要辜负石真三年的情意。

    一觉醒来,是下午申时,醒来之后没有听到雨声,走出营帐发现大雨停了,天上已经出了太阳。

    大战在即,城中弥漫着紧张压抑气氛,这种压抑和紧张会令士兵产生焦虑,莫问沉吟片刻走向石真的营帐,石真的营帐有很多部下送呈的乐器。

    莫问的本意是想趁机与石真说话的,未曾想进了营帐却发现石真已经喝醉了,躺在床上说着呓语,婢女正在清理她呕吐的秽物。

    “莫问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石真酒量很好,此番真的是喝醉了。

    见此情形,莫问也没有多待,摘了一支笛子转身出帐,提气拔高,到得钟楼之上,横笛唇边,略作沉吟起了商调,选了广陵散。

    广陵散出自聂政刺韩王的典故,赞扬英雄气概,很是豪迈。笛声一起,城中士兵纷纷仰望。

    道家并不提倡吹奏乐器,认为奢靡之音会乱人心性,故此莫问自从入了道门便少有吹笛,广陵散本是琴曲,以笛子吹奏换气吃力,若不是他气息悠长,几乎不成曲调。

    广陵散的曲子很短,先缓后急,到得后半部分铿锵激昂,莫问以一首接三尾,待得笛声停下,城中阴郁紧张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热血澎湃的男儿豪气。

    “贫道接掌护国金印统兵东征,三年来未尝败绩,这最后一战贫道也不会败,明日我们便要拔营北上,这是你们杀敌立功的机会,没有奋勇杀敌,何来封妻荫子。”莫问提气发声。

    “跟随真人,杀敌建功!”万众呼喊,群情激昂。

    莫问见士气有所回升,便掠下钟楼回返帅帐,调动士气并不难,难的是调动自己的情绪,他虽然调动起了士兵的士气,却并没有令自己心情好转,因为这场仗对他来说只是兑现承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掌灯时分,石真来了,领着婢女,带着食盘和食篮。

    “我谢罪来了。”石真笑道。

    “就这一个茶壶了,可别再摔了。”莫问报以微笑,如果没有了反复无常,石真也就不是石真了。

    石真走上前来,与婢女一起摆上了菜蔬,菜蔬一共八盘,皆是山珍,荤素各半。菜蔬上完,婢女退走。

    “白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莫问解释。

    “我明白,等你打完仗再说。”石真笑着递上了筷子。

    莫问微笑点头,接过筷子端碗进食,菜蔬虽然不少,口味却很是不好,有几盘干脆就不得下咽,不问可知是出自石真之手。

    “这是我头一次为男人下厨。”石真端着饭碗与莫问同桌吃饭。

    “很好。”莫问皱着眉头说的很是违心。

    “明天你就要带兵北上?”石真问道。

    “对。”莫问点头说道。

    “为什么这么急?”石真问道。

    “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拖得越久他们越有可能闭门不出等待下雪。”莫问回答。

    “你准备何时攻城?”石真虽然端着饭碗,却没什么吃饭的心思。

    “我原本想要放火烧山,现在看来行不通了,树木吃饱了水,很难点燃。兵贵神速,我准备明日出征,晚间赶到立刻攻城。”莫问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便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来,衣服脱下来。”石真随之放下了饭碗。

    莫问闻言咧嘴侧目,石真的本性是改不了了。

    “看给你吓的,我要帮你洗衣服。”石真横了莫问一眼。

    “你会洗衣服?”莫问笑问,石真又做饭又洗衣服,当真是一心讨好。

    “当不了你一辈子的妻子,我就做你一天的妻子。”石真说道。

    莫问闻言心中一酸,本想告之石真他的打算,但转念一想此事需要先商议阿九,不然就是先斩后奏,就没有了诚意。沉吟片刻之后脱下道袍取出符盒,将道袍递给石真。

    石真接过道袍,喊来婢女收走了饭菜,端来了木盆和清水。石真从没洗过衣服,,动作很是笨拙,莫问侧目在旁,心中更加酸楚,石真能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是做到极致了。

    洗过衣服,晾于帐内,石真扳着手指走向内帐,“做饭,洗衣服,还差一样儿……”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惊喜

    石真的一句话将莫问自感动的山顶推倒了无奈的谷底,绕来绕去石真还是有所图的。

    “我出去巡营。”莫问起身说道。

    “我只想在你身边睡一晚,不会逼你做什么。”石真的声音自内帐传来。

    “你自己有营帐,为什么要留在我这里?”莫问起身之后才想起自己没有穿着道袍。

    “明天你就要出战了,我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要撵我,我不会乱来的。”石真语气很是哀伤。

    “你怎么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莫问转身向内帐走去。

    石真坐在床边,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人能令你改变主意。”

    “不要闹了,早些回去休息,打完最后一仗再说。”莫问走向床头。

    石真抢在莫问之前抱起了存放换洗衣服的包裹,“别走,我不会做什么的。”

    石真的哀怜神情令莫问大起同情之心,为人在世做事情要有度,此时这种情形如果再拒绝就是失度,“说话要作准,不能言而无信。”

    “好。”石真欢喜点头,放下包裹宽衣解带。

    石真是赵国公主,穿的都是上乘衣物,由于保暖效果很好,只有区区几件。很快就脱的只剩亵衣底裤,撩起被子躺了进去,“好冷,你为何一直不铺毛毯?”

    “那是动物的皮毛,附有怨气,不适合道人铺盖。”莫问侧身躺下。

    “你很干净,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比女人都干净。”石真侧身看着莫问。

    莫问微笑摇头没有接话,石真所说的干净其实只是一种道士独有的气度,道人的生活起居和言行举止都有道教戒律规范,没有那些粗俗和不雅的动作,此外道家崇尚大道自然,做事没有矫揉造作和扭捏矫情,故此在世人看来就有了超凡脱俗的感觉。

    “你以后会成神仙吗?”石真问道,大帐南北坐落,内帐居北,床铺也是南北放置,她躺在床铺西侧,莫问位于床铺东侧,将帅的床铺都很大,可以平躺五人,故此二人之间保持了三尺多的距离。

    “我是上清准徒,学的都是玄妙的修行法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莫问说道,修行的起点有高低,上清准徒的起点较寻常道人要出很多,就算碌碌无为的修行,到得寿数终了之日至少也能够进入地仙境界。

    “真不公平。”石真撅嘴。

    “你一出生就是公主,这也不公平。”莫问说道,世上本无公平可言,看似公平的事情往往不公平,看似不公平的事情往往公平。

    “你们会死吗?”石真再问。

    “当然会,只要不是仙人都会死。”莫问笑道,只要石真不逾越这三尺距离,他并不介意与之平静交谈。

    “如果你特别喜欢一样东西,但是你得不到,你会怎么办?”石真眼神朦胧。

    “我喜欢的都是喜欢我的,所以只要我喜欢就都能得到。”莫问笑答,他自然知道石真指的什么。

    “打完仗,你会去哪儿?”石真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道。

    “我不告诉你,到时候再看。”莫问摇头微笑,此战过后若是阿九同意,他就给石真一个惊喜。

    二人躺下的时候是二更时分,一直说了一个更次,到得三更时分,石真仍然谈性不减,莫问开始逐渐减少回应,明日就要率军前行,明晚就要开战,不能一夜不睡。

    石真似乎并无睡意,一晚上辗转反侧,披着黑裘下地数次,一直临近天亮方才躺下不动。

    天色渐亮,莫问醒转,睁眼之后发现石真正在床铺西面侧躺看他,双眼通红,可以看出她不但一夜未眠还曾偷着哭过。

    “你多睡一会儿。”莫问起身下地,冲石真说道。

    石真无言点头,莫问穿戴整齐出了帐门,自城中巡视,天亮之后,士兵吃饱列队,准备开拔。

    “告知妙若和图鲁,今日晚间我们就会与燕军决战,让她心中有数。”莫问冲传令兵说道,他曾经得罪过妙若和图鲁,故此二人来到之后一直从中作梗,想让他们协同作战无异于痴心妄想,故此他也不指望虎州出兵,只是告诉他们一声。

    传令兵得令离去,莫问下令放弃鹿州,拔营前进。

    两万大军络绎出城,到得城外东西列队,每队两百人,共一百队,呈方阵前进,虽然不需后军安营扎寨,莫问仍然命火头和杂役在后跟随,没有他们,燕军就会察觉到赵军速战速决的意图。

    队伍先行开拔,莫问落在最后,石真率数十名随从出城相送。

    “不管此战胜败如何,你不要再行参与,我若是落败,燕军也会所剩无几,妙若等人可以轻松攻下熊州。”莫问冲石真说道。

    “我不会再管了,我回豫郡去。”石真摇头说道。她今日穿的还是一件黑裘,不过已经不再是当年所穿的那件。

    “走吧,路上多加小心。”莫问冲石真摆了摆手。

    石真闻言木然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莫问转身快走几步,跟上了后军,别的将帅都走在队列之前,他却喜欢坐在后军的马车上。

    由于需要当天赶到熊州,所以队伍行军速度很快,石真等人和那座已经成了空城的鹿州被逐渐拉远。

    石真一直骑在马上看着他,队伍行出十几里后,石真突然策马前奔,她骑的马匹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很快就追上了队伍。

    “莫问!”石真翻身下马,大哭着冲莫问跑来。

    莫问下了马车,站在原地看着石真,石真痛哭的神情令他亦为之心酸。

    石真快步跑近,到得近前拦腰抱住了莫问,莫问没有闪躲,也没有推开她,“士兵都在,此举可是有伤风化。”

    石真闻言并不答话,双臂抱的更紧,只是哭,哭的很是大声,很是伤心。

    “大战在前,你这是乱我心神,快回去吧。”莫问犹豫片刻,垂手拍了拍石真的后背。

    石真仍然只是哭,片刻过后猛然转头吻住莫问,莫问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惊诧之下急忙推开了她,“不要胡闹,快回去。”

    “莫问,我爱你,我乞翼阿古真永远爱你,会永远记住你。”石真声泪俱下。

    这句话令莫问瞬时羞红了脸,汉人表达感情很含蓄,很少说爱字。但石真是胡人,性情爽朗,言语也放肆大胆。

    石真说完,哭着跑到马匹旁边翻身上马。

    “莫问,你为什么不问如果我得不到我所喜欢的东西,我会做什么?”石真勒马回身。

    “如果命中注定是你,早晚都是你的。”莫问看着石真。

    石真苦笑摇头,深情而茫然的看了莫问半晌,转身策马,飞奔离去。

    “真人,燕军信使来到。”前军将军策马跑来。

    莫问闻声回头,冲那将军抬了抬手,转而纵身前掠来到队伍前列。

    “奉燕国长公主慕容命讳之命,书至赵国护国真人莫亲王鹤架座前。”那信差见到莫问,立刻双膝跪倒,呈上书信。

    “使节请起。”莫问冲那手持使节木杖的中年男子抬了抬手,转而冲前军将军点了点头,后者会意,立刻高喊“止!”,喊声一出,三军暂停行军。

    这封信出自慕容红妆之手,言辞很是谦卑,大体意思是请他本着道家博仁的态度手下留情,留下熊州与燕国,虽然慕容红妆信上说永远不会再度南侵,但是这种话语根本不足为信,熊州具有很重要的军事意义,谁占据了此城谁就扼住了咽喉要道,进可攻退可守,绝不能留与燕国。

    此外慕容红妆虽然用词很是客气,但是书信中详细说明了燕军的兵力,此举有恐吓的味道,也犯了莫问的忌讳。

    “请使节回城告知慕容长公主,日落之前如果退出熊州可止兵戈免死伤,如若执迷不悟,贫道会水漫熊州,尽留燕军于赵土!”莫问冲那使节说道。

    “定将真人言语如实转达公主。”使节躬身后退,上马离去。

    莫问看向等候在旁的前军将军,后者扬手高喊,“进!”命令传出,士兵再度开始行军。

    莫问注视着那使节策马跑远,他先前所说言语只是误敌之策,目的是让燕军分神后方,此外他故意口出狂言,为的就是惹怒慕容红妆。

    他以两万步兵攻打熊州只是无奈之举,但是燕军不会这么认为,燕军会认为他是狂妄自大,只要慕容红妆发怒,燕军才有可能抓住他狂妄轻敌的机会出城围歼赵军,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如果燕军闭门不出,他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出四十里后,大军暂歇了半个时辰,补充食水,此时是午后未时,兵卒饭食以腌肉为主,肉类较为耐饿,可以支撑很久,此外此时吃饱,待得傍晚时分正是最为有力的时候,适合作战。

    傍晚时分,赵军接近熊州,莫问胆大,命军队径直开到城外八里处。

    打仗的本质是兵力的比拼,也是主帅心智的较量,经过了三年的作战,莫问已经熟悉了慕容红妆调兵作战的风格,慕容红妆虽然是女子,却心思缜密,而他利用的正是慕容红妆心思缜密的这一特点,慕容红妆求稳,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慕容红妆不敢驱赶左右山中的野兽攻击赵军,因为她很清楚野兽杀不死他,如果杀之不死会令他动怒并大肆报复。因此慕容红妆最有可能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派骑兵出来包围,利用他狂妄自负的弱点,在虎州按兵不动的情况下尽歼他所率领的两万鹿州赵军。

    果不其然,赵军停下之后,两名异类幻化的妖人出现在了城门左右的城墙上,与此同时城门大开,万千燕国骑兵蜂拥而出。

    莫问见状下令军队前进,必须催军,只有军队前进,熊州城内才会出来更多的燕军。

    燕国骑兵出城之后立刻分兵左右,意图完成包围之势,并没有急于放箭攻击。在赵军前进的同时,城门处一直有燕军向外涌出,不多时骑兵尽出,随后就是步兵。

    步兵出现的同时,山中猛兽蛇虫开始后退,莫问见状心中暗喜,他先前恐吓水漫熊州,令慕容红妆很是忧虑,将士兵调出是为了防止洪水进城之后士兵无处可躲。

    目前的情形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燕军骑兵已经完成了合围之势,步兵也出城了三万有余,但莫问并未惊慌,因为他有恃无恐。

    完成合围之后,燕军开始向中间聚拢,眼见燕军即将放箭,莫问便不再犹豫,探手入怀取出符盒,挑指捏出紫符下方的金符,提笔疾书,待得符咒画完,再念真言,“代凌霄巡狩,发乾坤诏命,聚四海龙气,请五行金龙,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龙神临凡!”

    真言念罢,金符脱手升空,但那金符升到空中之中并没有幻化为金龙,而是缓慢的落了下来。

    莫问见状骇然大惊,急忙内视体查,发现灵气仍然处于盈满状态,并没有被抽取,这就表明符咒并没有起效。

    探手接住那张飘落而下的金符仔细打量,发现符咒画写的并无错误,法印也有加盖,为何会不见起效。

    他先前做法时是以灵气发声的,故此敌我双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莫问情急之下再画火符一道,脱手之后仍然不见起火。

    符纸完好,符咒正确,法印也有加盖,天狼毫完好,唯一的可能就是晨露朱砂出现了问题,目测不觉异常,但凑鼻细闻竟然有皂角的味道。

    皂角怎么可能进入紧闭的符盒?胆战心惊的仔细想过,周身顿时一片冰凉,唯一的可能就是石真将洗衣的脏水倒入了朱砂,在荒村大战之后石真见他画符不灵曾经问他为何符咒不见起效,他当日含糊其词,石真虽然没有多问,想必是发现了端倪,昨夜石真曾经多次起身,而他并没有注意到石真做了什么。

    想起分别时石真的奇怪举动以及言语,莫问顿时恍然大悟,按照石真的性格,她真的喜欢某件东西却得不到,她一定会毁了它。

    由于之前的不败威名,燕军虽然发现了他举止异常却并没有立刻冲上前来,莫问强定心神令自己不至气急发抖,石真自以为此举能害死他,但是她想的太天真了,他此时若想离去,没谁困的住他。但他所率的这两万士兵势必会惨遭杀戮。

    他原本打算在此战过后给石真一个惊喜的,未曾想石真却抢先给了他一个惊喜。

    “要命的东西!”莫问自心中暗骂一声,转而咬破中指画青龙符一道,待得青龙昂首现身之后下令三军,“赵军听令,攻占西山……”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兵败如山倒

    莫问高喊过后,燕军和赵军全愣住了,皆不明白莫问此举的含义,只有莫问自己心中清楚,石真的顽劣之举将他和他所率领的两万士兵置于了非常危险的境地,没有晨露朱砂就无法越级画写金符,没有金符就不得召唤五爪金龙,眼前这条青龙根本就不足以杀死十万燕军。当务之急是带领己方的两万赵军突出重围,不然他们会被燕军一个不剩的杀死在这里。

    “攻占西山!”莫问再度提气高喊,对敌阵前最重要的就是士气,他不能让众人知道此举是为了突围,故此只能喊出攻占。

    高喊过后莫问神授青龙冲向西侧燕军,为赵军先行开道,赵军听清了莫问的命令,跟随青龙向西冲去。

    莫问和赵军的奇怪举动令燕军有些发懵,燕军一方并不知道他是因为符咒出了问题,也不认为赵军是在撤退,而是怀疑莫问此举另有深意,故此短时间内并没有合拢追击,青龙冲入敌群环绕冲杀,很快杀乱了西侧燕军的阵脚,赵军弓兵和燕国骑兵开始胡乱对射。

    莫问下令之后站立原地未动,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怨恨石真,不能使用天狼毫他只能以自身气血画符,以血画符不但耗损灵气比使用天狼毫要多,最为要命的是召驭出的青龙是与自身气息相连的,青龙冲杀燕军时所耗费的灵气会抽取他自身的灵气补充。以气血画符召出青龙耗去了他自身八成灵气,此时正在亏耗仅存的两成。

    莫问东征以来战无不胜,威名大振,此时全靠之前的威名硬撑着局面,倘若换成他人领兵,燕军早就开始合围了。

    由于燕军未曾合围,故此莫问站立之处方圆数里并无燕军,他独自站在战场中央,此时他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自身安全,想的是怎样将自己所率的两万赵军尽可能多的带回去。

    有青龙开道,赵军此时已经接近西山,再有片刻就能进入山林,莫问紧张的观察着战事,与此同时也感知着自己灵气的耗损情况。

    在赵军进入山林的瞬间,莫问转换心念将青龙召了回来,自空中向站在城墙上的两个红衣巫师冲去,这两个巫师操控着山中的野兽和毒虫,如果不将他们杀死,赵军就算是撤进了山中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他召唤的不是金龙!”其中一异类幻化的中年灰衣男子出言高喊。

    这声言语也是夹杂灵气喊出的,此语一处,万众哗然。

    莫问没有分神命青龙去击杀那两个化为人身的异类,而是注视着急速冲向城楼的青龙,城墙上的众人见青龙冲至不由得大为惊慌,就在此时,先前发声的男子尖叫一声现出了原形,是一只体形数倍熊罴的巨大黄鼠狼,定睛再看并不是黄鼠狼,而是一只头上长有白毛的食蛇巨獴。

    巨獴现形之后凭空扑向冲至城楼的青龙,青龙的目标并不是它,故此并未躲避,巨獴快速扑至将青龙撞歪,由于此物体形比青龙小上很多,故此并没有将青龙扑出多远,青龙落地之后反尾扫向城楼,将城楼连带城楼上的众人尽数扫飞,其中就有那两个躲闪不及的红衣巫师。

    红衣巫师毙命,左右山中的毒虫猛兽立刻失去了控制,漫山遍野胡乱冲跑,有向北逃去的,也有向东西南三面乱撞游走的,就在此时,城中传来了鼓声,莫问闻声暗道糟糕,这是燕军进军的鼓点。

    鼓声传出,燕军立刻开始合围,待得距离稍近纷纷开弓向他放箭,莫问无奈之下急忙闪身离开原地,向西侧山林闪躲,与此同时神授青龙击杀巨獴。

    巨獴以蛇为食,乃蛇类克星,熟悉龙蛇的攻击技法,见到青龙张口向其噬来,急忙闪身躲至青龙腹下,青龙绕过自己的身躯前去追袭,巨獴自青龙腹下钻出,跳上了龙背,青龙再追,巨獴自龙身高高跃起,向外蹿去,青龙急切追赶,凌空咬住了那只巨獴,仰头猛甩,将其凭空撕碎。

    青龙虽然撕碎了巨獴,却也中了巨獴的圈套,此时龙身已经打结,想要抽身后退,两只长达五尺的龙角却别住了龙身,令龙头无法缩回。

    莫问有感,急忙神授青龙缩爪躬身,就在此时,城墙上出现了一只两丈长短的红色巨蝎,巨蝎自城墙上一跃而下,到得青龙近前扬起粗若木桶的巨大尾刺直刺龙头。

    青龙乃四大神兽之首,鳞甲坚硬无比,巨蝎的尾刺并没能破甲入体,但蛰刺之下却令青龙气息有所减弱,龙身灵气一弱,立刻自莫问身上取气补充,莫问此时正于阵中冲杀,感到灵气流失急忙分神北望,只见那红色巨蝎已经钳住了青龙的两支龙角,六腿撑地竭力后拉,试图将龙身上的活结拉紧,青龙由于龙身打结,不得调尾也不得探爪,只能奋力昂首试图将那巨蝎拖离地面。

    这红甲巨蝎自然不是青龙对手,青龙昂首之后它立刻被举了起来,但它在彻底离地之前以蝎尾勾住了城门,由于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短暂的僵持之后巨蝎很快松开了蝎钳,青龙趁势屈爪躬身自活结里解脱了出来,调转龙尾将那红甲巨蝎扫飞了出去。

    青龙本欲上前再补一爪取那巨蝎性命,却被莫问急召而回,冲向西侧山林。

    莫问此举也是无奈而为之,红衣巫师已死,山中的猛兽毒虫彻底失去了控制,这些猛兽毒虫先前曾经遭到长时间的操控,失去控制之后处于茫然和愤怒的状态,但凡所见,无有不咬,双方士兵皆受其害。

    青龙到得林中上空昂首龙吟,龙为万兽至尊,震耳龙吟过后兽群胆战心惊,惊恐之下慌不择路四处乱窜,龙吟不但没有起到驱散兽群的效果,反而令它们更加残暴,扑咬蛰刺极尽本能攻击挡路者,山野之中到处是受伤士兵的惨叫和兽类的怒吼哀鸣。

    此时天色已经发暗,林中光线不明,士兵于林中行进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巨蚁,每一个转身都有可能碰到挂在树上的毒蛇,自暗处疾冲而出的虎豹熊罴更是防不胜防。

    此时赵军已经进入西山,前进速度开始变缓,莫问见状暗自皱眉,他先前下的是攻占西山的命令,此时士兵已经进入西山,正在等候他的下一道命令,但是下一道命令一旦喊出来,在告知己方士兵的同时燕军也会彻底明窥他的意图,届时一定会尾随追杀。可是如果不下令,赵军士兵在山中野兽和赵军的围攻之下仍然难逃灭顶之灾。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提气高喊,“赵军绕行西山回撤鹿州!”

    先前众人都以为他攻占西山大有用意,听到这道军令顿时明白他的法术出了问题,军心瞬时大乱,局面立刻失控。

    “本真人会随军后撤,无需惊慌!”莫问急忙提气发声。

    但此时军心已经涣散,他的这道命令并没有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反而令得燕军高声欢呼,他们前方有赵军为他们趟路,跟随其后少有伤亡,故此步步紧逼,穷追不舍。

    眼见战局已经失控,莫问有些慌了,之前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中途生变的情况,没有了天狼毫,施展符咒不但威力大减,还大受限制,以气血画符就是与对手拼命,当真不敢肆意画写,此外他自身所剩灵气也已经极为有限,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补充,而今唯一的倚仗就是那条蜿蜒于上空的青龙,但这条青龙与他气息相连,性命相关,也不敢随意驱使它去攻击燕军,不然自身所剩下的这些许灵气会很快被它耗尽。

    “擒贼先擒王!”莫问心念一闪,离开队伍自林中向北疾行,疾行之际竭力躲闪那些俯冲而至的野兽,倚仗着自身百毒不侵之能,对于那些体型较小的毒虫一概不理,快速冲到了熊州正西,运转灵气震飞爬附在身上的巨蚁,纵身掠至熊州城墙,到得城墙之后环视寻找,并没有发现慕容红妆的踪影,而那鼓声传来之处有数百名弓兵防守,也无法辨别谁是将帅。

    就在莫问变换身形寻找燕军将帅和慕容红妆之际,一股妖气自东侧城墙快速冲来,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巨蝎变化的妖女,这妖物变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形高挑,容貌中上,身穿大红紧身夜行衣,双手各持一把形状诡异的兵器,细看之下是极为少见的奇门兵器九齿迎风。

    妖妇冲到近前也无废话,九齿迎风旋舞而至,莫问抬刀封挡,兵器相接,皆无损伤。

    红衣妖妇的兵器被莫问挡住,随即甩头以脑后长辫取莫问面门,这长辫仍然具有蝎尾的些许模样,莫问见状挥刀上撩,径直砍中那妖妇的长辫。

    但凡异类修行,皆有保命招数,这蝎子精也不例外,一根尾刺十分坚硬,黑刀只是将它格开却并没能将其斩断。

    先前的短兵相接莫问已经判断出这妖物的修为在他之下,但他此时无心与它缠斗,格开它的长辫之后转身就走,未曾想刚刚转身,那妖妇的长辫陡然延长三尺,径直扫中了他的右侧小腿。

    这妖妇的长辫就是她的尾刺,长辫扫过之后莫问只感觉右腿一阵刺痛,气急之下他也并不与之缠斗,而是快速抽身离开,与此同时神授青龙前来诛杀此人,这妖物是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人,只要杀掉它就能免去后顾之忧。

    青龙受命前来,莫问并未回头,这妖物自然不是青龙的对手,丧命只在片刻之间。令他心中慌乱的是己方的这两万士兵,此时在野兽毒虫和燕军的夹攻之下死伤惨重。

    莫问快速回到阵前,挥刀砍杀乱冲而至的猛兽为后退的赵军开路,他不能扔下这些兵卒独自逃生,不然日后将无颜面对世人,也无颜面对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士兵带出去,就算带不出去也要陪他们战到最后……

第二百四十章 绝境

    混战之中最危险的就是赵军向西退去的这片区域,不但要面对猛兽毒虫的袭击,还需防范后方燕军射来的箭矢,燕军射箭并非平射,而是射向高空之后回跌地面,下落之际几乎没有死角,看似安全的树下也有可能自上空的树叶之间落下箭矢。在这种情况下身法是毫无用处的,只能选择大树根部进行躲避,与此同时还要击杀那些急冲而至的猛兽,莫问一心多用,靠近大树还有可能遭受蛇咬,当真是苦不堪言。

    片刻之后,莫问耐受不住了,他耐受不住的并非眼前的危险处境,而是青龙一直在抽取他的灵气,神兽凶戾霸道,争斗之下只求杀死敌手并不防守,青龙的打法完全在情理之中,但此时他与青龙的气息是相连的,青龙灵气一有耗损立刻就会抽取他的灵气进行补充,始终保持龙身灵气处于盈满状态,这是他无法耐受的,不堪重负之下只能断去与青龙神识和灵气的连通,灵气一断,以气血召驭而出的青龙随之寂灭。

    “本真人在此,赵军将士随我后撤。”莫问提气高喊。

    众人听令,立刻循着他的声音向西急速撤退,后撤之际士兵死伤极为惨重,丧命于兽牙蛇吻之下的尚在少数,多数是死于乱箭之中,燕军在后追赶,可以从容放箭,也无需瞄准,只需估摸大致范围弯弓放箭就能杀伤赵军。

    东征三年,大小数十战,莫问从未像今天这般绝望,到得此时他终于明白赵真人留下的天狼毫给了他多大的帮助,没有了天狼毫他与寻常的紫气道人没什么区别,东征的功劳应该归功于阿九和赵真人,是阿九的补气丹药和赵真人留下的天狼毫帮助他战无不胜,有了这两样事物,不管是谁都能够战无不胜。

    除了绝望,心中还有对石真的怨恨,他并不怨恨石真这样对他,三年的冷言冷语,石真积怨成恨也在情理之中,但石真不该连累这两万士兵,这两万士兵是石真报复他的陪葬品,这些人死的太过冤枉。

    虽然身处绝境,莫问仍未放弃带领士兵脱困的希望,倚树取出符盒,以指尖血连画火符引燃周围的树木,不久之前刚刚下过大雨,树木很难着火,每一道火符只能引燃一棵大树,怕是没有几十道火符是连不成火墙的。退一步说即便连成火墙也无甚作用,无非是为燕军指明了放箭的方位。

    到得此时,莫问已经有些乱了方寸,转念之下便想停止画写火符,但一瞥之间发现野兽和毒虫都远远的避开了着火的区域,放火虽然不能阻挡燕军,却可以驱散野兽。

    心念至此,便继续画写火符,可惜的是今夜无风,火势不得蔓延,着火的只是被火符击中的那些树木。

    虽然一直自心中提醒自己平心静气,但面对着这种危急的局面想要做到心平气和是非常困难的,心中一旦慌乱,心智就会下降,莫问此时有些错愕了,求生的本能开始驱使他尽快离开这处危险的绝境,但心中的男儿血气却让他留了下来,身为男儿应该勇敢面对,绝不能逃避,一旦扔下战友独自逃生,今日之事将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梦魇。

    短暂的内心争斗之后,莫问自林下向北冲去,落地之时忽然感觉身形不稳,起初他并未在意,但二度落地时再度身形踉跄,这才引起了他的重视,凝神感知,发现右腿有些麻木,探手碰触,右腿竟然毫无知觉。

    惊愕之下皱眉沉吟,微一思量就找到了原因,但凡体色艳丽的毒物其毒性必然剧烈,那巨蝎周身披挂红甲,不问可知是剧毒之物,先前蜇中了他的右腿,当是未曾逼出毒液,随后连番用力之下毒性开始扩散,毒性虽然不得侵入肺腑,却令他的右腿开始失去知觉。

    想到原因,莫问继续皱眉北冲,冲出五里之后画定气符咒一道贴于一棵大树,转而向东回掠,此时他所剩灵气已然寥寥无几,能够施展的法术少之又少,只有定气阵法或许还能暂时阻隔燕军。

    东掠三里之后,莫问察觉到有妖气靠近,侧身东望,只见那红衣妖女正在向他所在的位置飞掠,那妖女已经失了左臂,右手抓着九齿迎风,神情凶煞狰狞。

    黑暗对那妖女是无有用处的,此时那妖女无疑已经发现了他,莫问无心与之缠斗,快速向南闪去,此时虽然右腿不便,却尚未影响他的正常移动。

    那妖女见莫问南下,尖声喊道,“莫问在此,快射死他。”

    待它尖叫过后,莫问已然冲进了人群,莫问自人群中快速南下,那妖女的尖叫只是为它自己引去了一蓬箭雨,待它侧身避过箭雨,莫问已经冲到了百丈之外。妖女再度发出了尖叫,现出原形径直南冲,它本体强悍,不惧刀兵,变化成人之后就无此能耐。

    莫问自人群中快速南下,冲出十里之后再度画写定气符咒一道,待得画完方才想起习惯之下又用了天狼毫,急忙再取符纸一张,以指血重新画写,画写完成贴于大树,随即向西北方向疾行,阵法要想起效,至少需要三张符咒,但最后一张符咒他并没有急于画写,因为此时赵军尚未撤出定气阵法的范围,如果画贴符咒会将他们也挡在东侧。

    红甲巨蝎一直尾随莫问,毒物化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气量不大,睚眦必报,它先前被青龙撕去了一条螯足,此时气怒非常,一心想要报仇,此外它对自己的毒性非常了解,知道莫问的行动必然会越来越艰难,这种良机它自然不会放过。

    莫问有心等待赵军后撤,故此并没有离开战斗区域,那红甲巨蝎快速冲至,到得近前张开巨大的螯钳夹向莫问,此时上空一直有弓箭落下,莫问不得腾空闪躲,便闪至一棵大树之后进行闪避,螯钳紧随而至,将那宽有尺许的大树一剪两段。

    莫问堪堪闪过那凌厉的一钳,闪念之下不退反进,快速欺身而上,到得巨蝎左侧,黑刀出鞘疾斩巨蝎大若海碗的红眼,那巨蝎虽然察觉到了莫问的意图却并未闪躲,莫问见状立刻猜到它的尾刺正在向他刺来,没有回头便中途收刀,以铁板桥之势旋入巨蝎的腹下,黑刀上刺猛戳,奈何这巨蝎的腹甲也很是坚硬,加上他处于躺势,用不得力,竟然戳之不进。

    下腹是巨蝎攻击死角,巨蝎眼见莫问躲进了它的腹下,立刻弯起腿足,以自身去欺压莫问,莫问有感,急滚而出,待得出了巨蝎腹下,黑刀疾刺而出,自那巨蝎被青龙扯去螯足的伤口直刺而入,那巨蝎吃痛,自下腹部位发出凄厉惨叫,毒刺再度疾扫而至,莫问转腕抽出黑刀斜身闪躲,与此同时再画定气符咒一道,以灵气催动,辨明方向攻向巨蝎。

    巨蝎虽然吃痛,却知道不能让莫问的符咒击中自己,急忙弓足低头,紫符自其头顶飞过,附上了右侧的一棵大树。

    这道符咒贴上了大树之后,阵法开始起效,莫问立刻向东北方向冲去,“再敢来追,取你性命。”

    那巨蝎自然不会听莫问言语,足爪连动,急速追赶,由于莫问先前那道符咒是击向它的,故此它并不知道那道符咒是定气符咒,也就没有将其撕毁,而这也正是莫问以符咒攻它而没有直接将符咒贴附大树的原因。

    此时阵法已经起效,大量燕军被挡在了阵法东侧,不得向西追赶,也看不到西方事物,惊愕之下只能频频放箭,这定气阵法并不能阻隔弓箭,故此赵军仍然大量死伤。

    “妖物,本真人就算只剩一足,你也奈何不得我。”莫问提气高喊,他此举旨在诱敌,令燕军循声往北,以此为赵军争取逃生的机会。

    世人多有落井下石之恶习,莫问此语一出,万千燕军立刻自阵法左右向北移动,莫问乃赵军主帅,赵国的护国真人,燕军都有趁他受伤将其杀掉以换取丰厚奖赏之心。

    “本真人若非不得画符,就凭你也敢前来追赶?!”虽然明知自己的喊声会招致箭雨,为了吸引燕军,莫问仍然频频高喊示弱。

    为了能够让燕军跟上,莫问一直没有提气狂奔,而是与那巨蝎兜圈周旋,巨蝎是不惧弓箭的,他却不成,分神之下右肩已然中了一箭。

    莫问以灵气震出箭矢回头南望,此时残余的赵军已经与燕军拉开了距离,所有的燕军都在阵法东侧向北聚集。

    见此情形,莫问没有再做停留,他上望灵气即将耗尽,右腿越发麻痹,能救下一些赵军他已然很是知足,当务之急是尽快甩脱敌人,保住自己的性命。

    打定主意,莫问便没有再出声高喊,而是施出身法自林下疾行,片刻之后到得五里之外,立刻改为凌空飞掠。

    那妖物再度变化人形在后狂追,但它身法稀松平常,数十里后便被莫问甩出了很远。

    虽然拉开了与妖妇的距离,莫问却是越来越心惊,凌空飞渡大耗灵气,体内灵气很快耗尽,虽然还能勉强凌空,却没有多余的灵气去疏通右腿气血,右腿麻痹的越发严重,几乎不受控制。

    虽然落后于莫问数里,那妖妇却仍然没有放弃追赶,它已经看出莫问支撑不了多久了。

    趁喘息之机,莫问取下挂在腰间的瓷瓶将其中酒水尽数喝光,这些酒水原本是他准备在召请金龙之后恢复灵气饮用的,没曾想此时派上了用场。

    饮酒过后,莫问快速行气周天,待得恢复了少许灵气,那妖妇已然到了近前,莫问只得将刚刚恢复的灵气一分二,下行舒活右腿气血的同时再度踏地凌空。

    如此这般,莫问体内的灵气一直处于最低点,无法画写能够克制这妖妇的符咒,而那妖妇受身法所限,也无法阻止莫问每隔一段时间就坐下行气,它虽然恼火却并不放弃追赶,它发现了莫问先前遗弃的瓷瓶,知道他在靠酒气恢复灵气,而酒气早晚是要耗光的。

    初更时分开战,二更时分逃离战场,一直到四更时分二人都在奔掠,两个更次追出了五百多里,二人皆是疲惫不堪,却只能继续追赶,莫问是不得不跑,若是被那妖妇追上,势必难逃丧命厄运。而那妖妇也是不得不追,今日将莫问得罪到这种地步,待得莫问恢复了灵气不报仇杀它才怪。

    莫问先前饮酒并不多,到得四更时分酒气即将耗尽,无有酒气催炼丹药,根本无法在那妖妇追上之前炼取足够的灵气自保和凌空。

    临近五更,酒气终于耗尽,莫问再也跑不动了,右腿的麻木已经到了腰间,每次落地都会摔倒。

    “哈哈哈,跑啊,接着跑啊。”那妖妇大口喘息着向莫问逼近。

    莫问没有答话,只是平静的自怀中取出一道符纸抖手焚化,他要告知阿九他丧生的位置,不能让自己死后暴尸荒野。

    “故弄玄虚,你如果还有能耐早就使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妖妇狞笑。

    莫问冷冷的看了那妖妇一眼,后退几步靠上了身后的岩石,探手入怀掏出了符盒,灵气虽然耗尽,还有本命真元,以本命真元召唤能够杀死这妖妇的神兽定然会搭上性命,但搭上性命也必须将这妖妇杀掉,如若不然它定会砍下他的头颅回去邀功请赏。

    见到莫问掏出符盒,那妖妇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虽然莫问已经无法移动,它却唯恐莫问做困兽之斗,它也有伤在身,且同样疲惫不堪,唯一占据的优势就是莫问不能动,而它行动自如。

    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莫问脑海之中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了很多人的面孔,石真,蒲雄,授艺的师长,周贵人,张洞之,龙含羞,林若尘,阿九,老五,最后出现的是母亲的面容,想到母亲,莫问心中感觉很是温暖,既温暖又悲伤,当悲伤的念头一出现,莫问立刻停止了回忆,抬手滴血画写星宿白虎符咒,符咒画成,真言念诵,“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

    真言尚未念完,北方山峰忽然传来了瓮声叫嚷,“书呆子,是你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故人黑三

    莫问闻声北望,只见数里外的山峰上站了一个彪形大汉,此人右手提着一根熟铜大棍,左手抓着一只半大山猪,定睛细看竟然是当年学艺不成被撵下山去的狼精黑三。

    “英雄,是我!”莫问高声喊道,由于灵气枯竭,在此之前他并未感知到黑三的存在,看到黑三之后顿时感觉绝处逢生。

    “你咋招惹了这么个玩意儿,你别怕,三爷过去帮你。”黑三扔掉山猪拖着熟铜棍向南疾冲而来。

    那红衣妖妇哪里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黑三,情急之际立刻挥舞九齿迎风攻向莫问,意欲赶在黑三来到之前取莫问性命。

    莫问黑刀出鞘,防守封挡,他所倚仗的符咒和身法此时都不得使用,只剩下了双臂还活动自如,但他虽然使用黑刀却并不精通刀法,所用招式皆自擒风鬼手演化而来,而擒风鬼手也需要与追风鬼步配合使用,此时他右腿不得挪步换位,故此黑刀使用的很是勉强。

    莫问情况堪忧,那红衣妖妇也不好过,它只剩下了一臂,九齿迎风又是短兵器,走的是快狠路数,独臂施展威力大减,即便有长辫协助,亦难得快战见功。

    莫问一心防守,红衣妖妇连番进攻都不见效,此时黑三距此已经不足两里,红衣妖妇情急之下再度现出原形,张开巨大的螯钳冲莫问夹去,莫问无法凌空,只能躺地躲闪。

    那红衣妖妇一击不成,毒刺倒转而来频频戳刺,莫问只能接连滚动躲闪,情况无比危急。

    “日它娘啊,这么大个儿!”黑三的叫骂声自百步外传来。

    莫问以右掌击向北方岩石,借反震之力躲入了巨蝎的腹下,趁机扭头北望,只见黑三疾冲而至的同时扔下了熟铜棍,甩下了身上的羊皮袄,于快速奔跑之中现出了原形,是一头形同牯牛的黑毛巨狼。

    黑三现出原形之后移动速度大大加快,两蹿之下便到了近前,怒吼着将那红甲巨蝎撞翻了出去。

    莫问急忙翻身侧目,只见黑三已经与那红甲巨蝎翻滚到了一起,异类的争斗远比人类争斗要凶狠的多,人类在争斗的时候都有自保之心,异类没有,它们一旦争斗心中只有杀死对方这一个想法,压根儿就没有防守的意识,由于不存在防守,进攻就显得既快又狠,黑三借助前冲之势将那巨蝎掀翻在地,立刻张口大肆噬咬,那巨蝎身上的红甲极为坚硬,黑三咬之不透就改为撕扯它的节肢,黑三的力量比人类要大的多,片刻过后扯下了那巨蝎两条节肢。

    那巨蝎被撞翻之后螯钳够黑三不到,上勾的毒刺无法反向戳刺,由此令它处于劣势。但它的身形比黑三要大的多,在被黑三撕掉两条节肢之后终于翻过身来,调转毒刺蜇到了再度扑上的黑三。

    黑三被毒刺蜇中,发出了一声负痛惨叫,与此同时身躯开始颤抖,行动也开始变的缓慢。

    见此情形,莫问急忙爬起,左腿踏地扑向巨蝎,凌空探手抱住了巨蝎再度刺向黑三的尾刺。

    得莫问相助,黑三没有再受蜇刺,回身昂头看向正抱着巨蝎尾刺随之左右摇摆的莫问,莫问见状知道黑三是在犯愁如何下手救他,急忙出言喊道,“伤它的眼睛。”

    黑三得莫问提醒,立刻蹿到巨蝎后背,自后背冲到巨蝎头顶,但此时那巨蝎已经听到莫问言语低头防守,黑三无处下口,只能蹿到地面自下方攻击。但是它蹿到地面之后巨蝎已经抬起了头,它攻击不到,只能再度蹿到那巨蝎背上。

    你上来,我低头,你下去,我抬头。上去下来,上去下来。上下,上下……

    最终那巨蝎的两只眼睛还是没能保住,不过它的眼睛并不是黑三咬瞎的,而是被莫问黑刀划瞎的,这只巨蝎一直在防守黑三,忽视了他的存在。

    双眼一瞎,巨蝎顿时落到了下风,黑三歪头打量片刻找不到下口之处,变回人形取了熟铜大棍回来,冲着那如同疯癫的巨蝎频频砸头,“让你蜇我,我让你蛰我……”

    “英雄,它已经死了。”莫问转身爬起,拖着右腿走到黑三旁边。

    黑三听得莫问言语,转头看了莫问一眼,回过神来忽然扔掉铜棍躺地打滚,“哎哟,哎哟,痛死我啦,哎呀呀……”

    莫问急忙挪到那巨蝎的尸身旁边,顾不得躲避污秽,将右手探进了那已经被黑三砸的破碎的巨蝎脑袋,几番寻找终于自一堆黏滑之物中摸到了一颗鸡子大小的圆形事物,此物有灵气萦绕,当是毒蝎内丹无疑。

    这毒蝎的毒性着实霸道,黑三的腰部此时已经肿胀泛黑,使用内丹拔毒数次方才消肿。

    “不是三爷不硬气,实在是痛的不行。”黑三翻身坐起,抬手擦汗。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莫问单膝跪地冲黑三正式道谢,他与巨蝎经过之前的苦战和长途奔袭,到得最后都成了强弩之末,黑三出现的恰是时候,如若不然以它的修为根本就不是巨蝎的对手,不过不管怎样这条命是黑三救的,必须正式道谢。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黑三大笑点头,对于莫问的道谢很是受用。

    莫问道谢过后坐回地面,以毒蝎内丹拔取右腿蝎毒,几经尝试效果甚微,由于拔毒太晚,蝎毒已经被他自身化解,由蝎毒造成的麻痹却只能缓慢消退。

    “你这书呆子法术练的不咋地呀。”黑三光着屁股穿上了那件臊气不堪的羊皮袄。

    “惭愧,学艺不精丢了上清脸面,此番若不是英雄出手,贫道势必丧命于此。”莫问冲黑三稽首。

    “这都六七年了,你咋还是那么酸呢,能好好说话不?”黑三不满皱鼻。

    “能。”莫问闻言连连点头,但点头过后却张口结舌,他说的一直是魏晋通用语言,是最正规的。

    黑三见莫问面有难色,不耐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继续酸着吧。对了,你是怎么惹上这玩意儿的?”

    “此事说来话长……”

    “有多长?”黑三打断了莫问的话头。

    “得从三年前说起。”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

    “别了,你还是从三天前说吧。”黑三摆手说道。

    “我们分属不同阵营,战场相遇,苦战至此。”莫问简而概之。

    “你是胡钻乱拱到了我这黑风岭啊?”黑三再度皱鼻。

    “不是的,贫道知道英雄住在此处,敌它不过,特地来求英雄庇护。”莫问急忙调转话锋,黑三好大喜功,这样说它一定高兴。

    果不其然,黑三闻言笑容满面,连连点头,“你这书呆子人不错,要是换了别人,三爷我还不一定帮忙。”

    “这是毒蝎内丹,为阳毒凝结,可解寻常百毒,毒蝎为英雄所杀,内丹自然归英雄所有。”莫问见黑三一直打量他手中的内丹,便将那内丹递给黑三。

    “你先留着使吧。”黑三摆手摇头。

    莫问闻言心中暗笑,抬手再递,黑三伸出毛茸的手掌接了内丹,“走,跟三爷回山洞去。”

    莫问起身挪步,黑三走了几步见莫问没有跟上,转身回来不容分说的将他背了起来,大步往北。

    “英雄可想知道无量山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莫问问道。

    “跟三爷有啥关系,那些臭牛鼻子也不收我。”黑三对当年被逐一事耿耿于怀。

    “英雄这些年过的可还如意?”莫问小心的问道,黑三自出现到现在虽然说笑如常,眉宇之间却一直有愁云笼罩,当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娘的,三爷我如意大了。”黑三瓮声的应了一句。

    莫问闻言没有再问,此时他尚未自先前的惊险之中回过神来,一想到先前的危险处境还忍不住暗自后怕,幸亏黑三,不然真的要命丧黑风岭了。

    “英雄,放贫道下来吧,我可以行走。”莫问冲黑三说道。

    黑三放下莫问,抬手指向东北山腰,“我就住那儿,你先走着,我去把吃的拿回来。”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黑三大步上山。

    黑三走后,莫问自怀中取出符盒,将其中朱砂倒掉,自瓷瓶内再倒朱砂,承接松树上沾附的晨露,重新调和。

    不多时,黑三提了野猪回来,二人沿着长草小径行了片刻到得黑三居住的山洞,这处山洞位于山腰处,向阳温暖,洞外有很大一处泥土平台,山洞里也很是宽敞,有不少生活器具,只是摆设无序,脏乱一片。

    “令正和令郎令爱安在?”莫问疑惑的问道,黑三曾经说过自己有妻子儿女的。

    “令正是啥玩意儿?”黑三扔下野猪,自山洞角落抱来一口陶缸,里面是浑浊的液体,上面浮有果皮,当是山果腐烂发酵而成的果酒。

    “你的夫人和儿子女儿呢?”莫问问道。

    “别提了,没出窝儿的小东西都让黄毛给咬死了,婆娘也让它抢去了。”黑三拿起一只破碗舀酒猛灌。

    “黄毛是谁?”莫问问道,观黑三神情,这些事情发生了有些时日了。

    “不咸山的狼王。”黑三将盛有果酒的破碗递给莫问,“凑合着喝吧,跟你一样,酸不啦叽的。”

    莫问探手接过破碗喝光了果酒,有些恩情需要等待很久才有机会报答,而有些恩情则可以现时现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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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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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