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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会飞的老五

    “英雄,那只黄毛狼王有什么本领,连你都打它不过?”莫问还回酒碗。

    “那家伙活了上万年,本领非同小可,能呼风唤雨,还能撒豆成兵。”黑三沮丧的说道。

    “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你亲眼见过?”莫问冷笑摇头,狼是热血动物,这种动物在机缘巧合之下活个上千年是可以的,万年绝对不可能。至于撒豆成兵和呼风唤雨极有可能是障眼法。

    “那是当然,别说这个了,你在这儿住上几天把伤养好,我这儿还有金子,走的时候给你一些。”黑三指着角落里的那些大小不一的金块。

    “英雄,那黄毛狼王住在哪里?”莫问问道。

    “野鸡岭,你问这个干啥?”黑三斜视莫问。

    “野鸡岭位于何处?”莫问再问。

    “离这儿能有三百来里。”黑三抬手北指。

    “如果杀了那只黄毛狼王,你还会接纳你的夫人吗?”莫问问道。

    “要,为啥不要,要是弄死它,它的那些老婆也都是我的了,”黑三嘿笑过后面露沮丧,“可惜我打不过它。”

    “休息片刻我帮你去杀了它。”莫问拿过黑三放在酒缸旁的破碗继续饮酒,这种劣质果酒酒气不重,催化丹药很是缓慢。

    “拉倒吧,就你?”黑三撇嘴摇头。

    “我还有帮手。”莫问说道,他先前已经焚符催促阿九过来,是今日午后赶到还是明日午后赶到得看阿九是在蛮荒还是在无名山。

    “啥帮手?”黑三瞪眼问道。

    “来了你就知道了,那黄毛狼王我一定帮你除掉。”莫问说道,实则他此时就有把握杀掉那狼王,暂缓前去只是为了留在此处等老五和阿九来到。

    “你说的有谱儿吗?”黑三仿佛看到了希望。

    “有。”莫问点头过后再度饮酒。

    黑三闻言大感兴奋,揉搓着双手原地打转,狼和人不同,狼群首领若是被打败,所有的母狼全归胜利者所有。

    黑三剔骨烤肉的时候莫问在盘膝打坐,待得黑三喊他吃肉时已然恢复了半数灵气。

    莫问不喜肉食,摆手未接。

    “这衣裳挺好看的哈。”黑三一边撕扯带血的肉块,一边指着莫问放在一旁的那件鹤氅。此时武人和将领都有佩戴披风的习惯,莫问的这件鹤羽大氅比寻常披风要英气许多。

    “可惜是别人的东西,不然我就送与英雄。”莫问沉吟片刻摇头说道,他统兵三年没有接受赵国任何的赏赐,除了金印和鹤氅,护国金印他会还给赵国,这件鹤氅他会还给石真。

    兽类聪明与否与它们活的岁月长短有直接关系,黑三活了不过数百年,并不是很聪明,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它的头脑很简单,不知道与莫问说话攀交,更不关心莫问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黑三睡熟,莫问再度盘膝打坐,到得午后未时,出了山洞往西南方向打量,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也没有见到老五和阿九的身影。

    回到山洞,黑三已经睡醒,正百无聊赖的抓着羊皮袄上的虱子。到得此时莫问已经行动自如,先前所受的箭伤也已经无有大碍。

    “英雄,我陪你去野鸡岭。”莫问冲黑三说道。阿九此时未到,说明她并不在蛮荒,而是在无名山,感知到召唤需要先行南下带上老五。估算时间,至少也需要明日午后才能来到。

    “这么快就好利索了?”黑三抬头看着莫问。

    “已无大碍,令正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早一刻前去就早一刻救它出来。”莫问佩上了黑刀。

    “它都被抢走这么多年了,估计早就习惯了,不着急,等你帮手过来,多几分胜算。”黑三连连摇头。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而是转身走出山洞举目远眺,他先前的感觉没有出错,一只巨大的蝙蝠已经出现在了西南天际,蝙蝠上站着的正是阿九。

    见到老五和阿九,莫问瞬时心跳加快,探手入怀取符盒画火符一道凌空祭出,以升空火光为阿九和老五引路。

    老五见到火光,立刻振翼向他所在的山峰飞来,距离一近,莫问看到了老五和嘴脸和阿九的神情,老五接受了三年龙气,皮毛由红色变成了暗红,上下犬齿变的很长,露于唇外,这四颗形同龙牙的利齿使得蝙蝠那张圆脸大眼的滑稽面孔多了几分凶煞威武。

    老五的变化主要体现在样貌上,阿九的变化则体现于气度,气度是一个人实力修养的外在体现和无意流露,不论男女都可拥有,阿九身穿青蓝道袍,站在老五背上很是随意,虽然风动衣裳却鬓发不乱,这表明她已经可以灵气外放,而灵气外放是渡过天劫的紫气高手特有的能力。

    “这不是那个穿白衣服的狐狸精吗?你说的帮手就是她呀?”黑三跟出了山洞,抬头眺望,它在无量山的时候曾经见过阿九,知道阿九的身份。

    “英雄好记性。”莫问微笑点头。

    “她从哪儿整了这么大个蝙蝠?”黑三疑惑的问道,它是异类,有与生俱来的本能,这只巨蝠的出现令它感到了强大的气势威压。

    “那只蝙蝠是我的从人。”莫问随口解释。

    老五很快飞到近前,阿九自老五背上飘然而下,落到了莫问对面,展颜一笑,“看来我没有来晚。”

    “辛苦你了。”莫问点头过后手指黑三冲阿九说道,“你还记得这位英雄吗?”

    此语说完,莫问便迈步向前走去,此时老五已经落到了洞口的土台上变为人形,正在忙着套衣服遮羞,见到莫问走近连连高喊“老爷!”

    “好,甚好。”莫问欢喜的打量着老五,异类变化人形是与其魂魄形状相符的,这巨蝠体内是老五的魂魄,故此变化为人之后与老五本体完全相同。

    “呀,好生齐全。”莫问低头看了一眼,笑谑开口。

    老五套上衣裳紧张的看向莫问,“老爷,你身上怎么有血?”

    “不妨,危险已经过去了,你感觉如何?”莫问上下打量老五。

    “挺好,就是还差几天。”老五毫无羞耻的转身撩起了衣裳,莫问这才注意到老五股后有条半尺长短的小尾巴。

    “老爷,你今天早上遇到什么事儿了?”老五抓起了孝棒,它的双翼上有翼爪,还有两条后腿,可以携带事物使用兵器。

    “带兵攻打燕国侵占的最后一座城池,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是它救了我。”莫问抬手指着正在与阿九说话的黑三。

    “你以前认识它?”老五侧目看向黑三,他此时身具人类心智和异类敏锐的直觉,知道黑三是只狼。

    “认识,还记得咱们当年在破庙里吃的狍子吗,就是它留下的。”莫问说道。

    “你去无量山要帮的那个不认字儿的人就是它呀!”老五恍然大悟,他去了无量山就被送进了灶间,没有见过只在无量山呆了两天就被撵下山的黑三。

    “不认字儿咋了,不认字儿照样能救你家老爷的命。”黑三听到老五言语,扯着嗓子喊道。

    “不认字儿挺好,我也不认字儿,多谢你救了我家老爷,也多谢你当年留下的狍子。”老五走到黑三面前冲它拱手。

    “狍子?什么狍子?”黑三茫然问道,七年前的小事儿他早就忘了。

    “你怎会不是那蝎子精的对手?”阿九问道。莫问与老五说话时,黑三已经将先前救下莫问之事眉飞色舞的冲她显摆了一番。

    “说来话长。”莫问摇头苦笑。

    “是啊,很长,得从三年前说起,还是先别说了,”黑三在旁插嘴,“那啥,人都到齐了,咱去野鸡岭吧。”

    阿九和老五闻言不约而同的看向莫问,莫问出言解释,“这位英雄的妻子被此间狼王霸占,子女亦为其所害,我们当仗义出手。”

    “老爷,你跟九姑在这儿歇着,我陪它走一趟。”老五冲莫问说道。

    “还是一同前去较为妥当。”莫问求稳。

    “就是,就是,黄毛是不咸山的狼王,厉害着呢。”黑三附和。

    “不用动手就能让它趴下。”老五神情倨傲。

    “老五,你陪这位英雄走一趟吧,早去早回。”阿九抢在莫问之前冲老五摆了摆手。

    莫问点头过后冲黑三说道,“英雄,他有过人本领,你与他前往野鸡岭必无危险,我们是七窍人类,若是出手助你,你得胜之后也难以服众。”

    黑三见莫问如此说话,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转头冲老五说道,“你驮着我去。”

    老五闻言很不乐意,不过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好吧,你救过我家老爷,我就驮你一回。”

    “去了之后别急着落下去,先在天上飞几圈儿,成不?”黑三又提出了要求。

    “行,狍子肉也不白吃你的。”老五勉强同意,准备过后变为巨蝠,黑三抓着熟铜棍蹿到了他的背上,老五展开肉翼,带着黑三往北飞去。

    “出了什么意外?”阿九转头看向莫问。

    莫问并未隐瞒,将先前之事尽数详述,阿九听完皱眉不语,良久过后颦眉问道,“你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我不会寻她报仇。”莫问平静的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会这样处置,我问的是这件事。”阿九指了指莫问腰间的布囊,那里装的是赵国的护国金印。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拿下熊州,善始善终……”

第二百四十三章 聪明的女人

    “你所率兵卒现在何处?”阿九点头过后出言问道。

    “到得后期赵国已经逐渐收回兵权,先前攻打熊州我只统领了两万兵卒,石真坏我画符朱砂令我无法召出金龙,导致全军溃败,侥幸得活退回鹿州的兵卒怕是五千都不到。”莫问摇头说道。

    “你不要担心,有我和老五助你,即便无有兵卒也能拿下熊州。”阿九出言安慰。

    “先前一战我已经心灰意懒,不愿再多伤人命,我准备强入熊州,擒拿慕容红妆逼其退兵。”莫问说道。

    “也可。”阿九点头赞同。

    莫问先前讲述前因后果用去了小半个时辰,二人说话之间老五自北方飞回,敛翼落地,冲起一片尘土。

    “老爷,事儿办好了,什么黄毛狼王,简直不堪一击。”老五套上衣裳冲莫问喊道。

    “黑三呢?”莫问问道。

    “留在野鸡岭当头儿了。”老五说话之间走到了莫问身旁仔细打量莫问,“老爷,三年没见你了,你都长胡子了。”

    “我已然二十有四,该有胡须。”莫问抬手拍了拍老五的肩膀。

    “我早就想来了,九姑不让,非要把我困在那个破岛上,我要早点儿出来,就没人能伤的了你了。”老五言语之中不无怨气。

    “是我不让你出来的,不怪阿九,此间事了你还得回去住上了一段时日。”莫问说道。

    “啊?!打死我也不回去了。”老五咧嘴摇头。

    “你的这条尾巴怎么办?”阿九侧目笑问。

    “留着吧,反正也不长,总之我是不回去了,你们休想再把我送回去。”老五连连摇头。

    “好吧,此事稍后再议,即刻回返鹿州。”莫问担心那些退回鹿州兵卒的安全。

    “成。”老五答应一声,转身走进山洞,叮当一阵儿,提出了一个偌大的包裹坐在地上捆扎系口儿,“这些是黑三给咱们的谢礼,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土财主。”

    莫问和阿九见状相视摇头,外在的东西可以改变,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老五准备妥当走到土台前陡然展翼腾空,在阿九的教导之下老五已然可以自人形和巨蝠之间随心变化,且变身可以在瞬间完成。

    “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在埋怨你呢?”莫问冲阿九笑道。

    “不能怪他,再不放他出来,真要憋疯他了。”阿九微笑回应,转而提气拔高落到了巨蝠的背上。

    莫问估算距离,踏地而上,灵气下延吸附于巨蝠后背,老五有心卖弄,急震双翼,陡然加速。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等速度已经不逊飞禽了。”莫问点头笑道,老五变化的巨蝠速度极快,风驰电掣又异常平稳。

    “老五有这等造化,乃是上天有心赐你坐骑,来日成就仙位若无坐骑,其他仙家会瞧你不起。”阿九微笑开口。

    莫问微笑不语,仙人的坐骑多以鹿鹤为多,也有青鸾等飞禽,却从未听说有哪个仙人是骑蝙蝠的,没有坐骑可能不会遭到嘲笑,有朝一日真的与老五同赴瑶池,怕是会惊掉众仙的下巴。

    老五得莫问夸奖,越发显能,攀升可达云上,俯冲快逾流星,旋身随心随意,悬停如踏平地,所作各种举动无不远超夜逍遥的那只金雕,莫问昨夜行了五百多里,本来可以片刻就到,因为老五的逞能足足用去了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并没有白费,到得此时莫问对老五变化的巨蝠飞行时的各种动作已经了然于胸,老五不同于寻常飞禽,飞禽哪怕再聪明也不可能与主人配合的如臂使指,但是老五可以,他与莫问一起长大,早就心生默契。最主要的是老五听的懂人话。

    到得鹿州是二更时分,城中有火光,千余残兵围在火堆旁做饭取暖,先前拔营之际留下了少许米粮,却没有帐篷供士兵栖身。

    “不要下去,前往北面的那座城池。”莫问冲正准备下落的老五说道。

    老五闻言斜翼转身,带着二人飞向熊州。

    “你已经尽力了。”阿九握住了莫问的右手出言安慰,莫问先前估算的是还有五千兵卒,但城中的兵卒只有一千左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莫问皱眉摇头。

    “你在说谁?”阿九笑问,实则她知道莫问说的是石真。

    “依你之见,她是出自何种心态才会有置我于死地之心?”莫问反问。

    “你感觉是她的胡人血脉在作祟?”阿九亦反问。

    “对。”莫问点头说道。

    “才不是呢,你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得不到就要毁去,这种想法与血脉无关,她之所以要害你,只是因为她是公主,从来没有被别人拒绝过,若是换做贫苦人家的女子,绝不会有这种想法。”阿九笑道。

    “她跟了我三年,我原本想要给她一个交代的。”莫问并未隐瞒阿九。

    “你现在也可以给她一个交代。”阿九笑道。

    “不管她出于怎样的想法,事实是她要害死我,我不会原谅她。”莫问毅然摇头。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她为什么敢冲你下手,她就不怕万一害你不死,你会回去报复?”阿九问道。

    “她有恃无恐。”莫问摇头说道,当年石真为了请他出山,迁了很多百姓去西阳县,他虽然拒绝了石真的邀请却也对石真说过,不管石真日后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杀她。

    阿九闻言笑着看了莫问一眼,没有再追问。

    二人说话之间,老五已经飞到了熊州上空,可以看到雄州城中灯火通明,几处广场上篝火熊熊,火上架有牛羊,载歌载舞,一片喜庆之气,不问可知正在对昨晚的胜利大肆庆祝。

    飞过几圈,莫问并没有在欢庆胜利的篝火广场发现慕容红妆,雄州城占地很广,倘若逐一寻找,势必要lang费很长时间。

    “老五,发声!”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本就跃跃欲试,得到莫问允许,立刻俯冲下去发出了刺耳的咬牙之声,声调虽然很是刺耳却并不高亢。

    但这并不高亢的咬牙之声却令得城中鸡飞狗跳,万马悲鸣,老五自熊州上空盘旋发声,所到之处牲畜禽兽无不嘶叫伏地。

    由于声音并不高亢,故此城中燕军一开始并不知道牲畜马匹为什么会屈膝跪地,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上空的老五,起初燕军只将老五看做大型飞禽,纷纷弯弓来射,在看到盘旋在城池上空的是只翼展数丈的狰狞巨蝠之后,下方人群开始惊恐的尖叫逃避,有时候长相丑陋也可以作为武器使用。

    “分头寻找,钟楼会合。”阿九冲莫问打过招呼,先行纵身跃下。

    “你不认识慕容红妆,如何寻找?”莫问喊道。

    “我自有办法。”阿九于半空回答。

    “老五,你不要入城。”莫问随之跃下。

    待得莫问飘身落地,阿九已经自混乱的街道上向北寻去。眼见阿九去了东城,莫问便拐向南城。

    雄州城为边关重镇,城池很大,城中房舍众多,不乏高楼大院,莫问并没有表露身份,而是行于暗处,逐一搜寻那些不是民居的大户。

    由于此处原本是抵御燕国的城池,故此屯兵的兵营多在北城,南城是府衙的所在,莫问来到府衙,破门入户之后发现慕容红妆并没有住在府衙。

    搜寻无果令莫问大为恼火,自偌大的熊州城搜寻慕容红妆无异***捞针,气怒之下火符频画,将那些不是民居的房舍一律引燃。此时城中已经没有了萨满巫师和异类妖人,他于城内随意横行犹如无人之境。但这种感觉并不是他想要的,先前的战败令他心中很是憋气,恨不得遇到高手与之大战一番方才解气,但城中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即便无有阿九和老五帮忙,以他一己之力也能够将熊州拿下,无非是多耗一些时日。

    南城没有收获,莫问便掠向了北城,此时老五仍在上空盘旋,却已经少有开弓射他者,他的双翼鼓荡生风,能够阻挡利箭并将其拨回。

    莫问刚刚到得一处军营,就发现一群士兵正自库房之中向外推拉巨弩,这种巨弩又名床弩,为大型远程兵器,绞盘拉满射程可达二十余里。

    见到这些床弩,莫问并没有上前摧毁而是于军营大肆放火,这些床弩自然是对付老五的,但床弩不能向上发射,他们就算推出来也毫无用处。

    一炷香的工夫,钟楼上空出现了火光,莫问扭头北望,只见阿九已经回到了钟楼。老五一直在注视钟楼,见阿九回返,立刻振翼前去接她。

    接上阿九,老五向莫问所在的区域飞来,莫问自屋顶借力凌空,老五俯冲而下接了他快速拔高。

    “你找到慕容红妆了?”莫问问道。

    阿九点了点头,“你喊上一声。”

    “喊什么?”莫问大感疑惑。

    “我已经找到了燕国的那位公主,她答应明天一早就会退兵,但前提是确定你还活着。”阿九解释。

    “福生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莫问提气发声。

    “好了,走吧。”阿九点头说道。

    “她会这么轻易同意退兵?她可不是一个肯吃亏的女人。”莫问疑惑的追问,他与慕容红妆打了三年交道,知道慕容红妆的性情。

    “你对赵国的承诺是收复三郡,只有兑现了承诺你才会离开。”阿九笑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阿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慕容红妆,必然是告知了对方此战过后他就会离开,燕国宁肯重新攻占城池,也不愿一直与他为敌。

    “老五,回鹿州。”莫问冲老五说道。事情已经处理妥当,收拾善后就可以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功成身退

    三更时分,三人回到了鹿州上空,看着鹿州城中的几处火光,莫问几乎没有飘身落地的勇气,两万大军此时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他不知如何面对剩下的这些人。

    “城中没有房舍,你和老五回黑三先前居住的那个山洞歇一晚吧。”莫问冲阿九说道。

    “好,明日卯时三刻我们来接你。错不在你,你不要过分自责。”阿九根据莫问神情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莫问点了点头,纵身跃下蝠背,老五载了阿九飞向西北。

    “真人回来啦!”莫问刚一落地就有兵卒发现了他,高声告知城内的战友和同伴。分散于城中各处的兵卒纷纷向莫问聚拢。

    一名校尉跑到莫问近前欢喜的打量着他,转而回身冲众人欢喜的喊道,“我就说嘛,真人是不死之身,绝不会有事的。”

    在场的兵卒闻言齐声欢呼,莫问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莫问在,他们心中就有希望。

    “昨夜如果不是真人引走了燕军,咱们全要死在那里,还不给真人磕头。”说话的校尉转身跪倒,率众磕头。

    莫问见状心中大暖,上前几步扶起了那个校尉,转而冲众人说道,“各位请起。”

    众人闻言直身站起,围在莫问周围,等他说话。

    “贫道已然逼迫慕容红妆自熊州退兵,诸位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前往熊州西山掩埋了我方将士的尸骨就可以启程回乡。”莫问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待得反应过来,再度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你叫什么名字?”莫问冲那校尉问道,几位将军都没有出现在这里,想必都在昨夜的战斗中战死了,此人应该是幸存人里官阶最高者。

    “回真人,末将林升,为七品亭尉。”那三十多岁的校尉躬身回答。

    “林亭尉,借一步说话。”莫问说道。

    “真人请。”林亭尉闻言抬手西指,莫问迈步先行,林亭尉在后跟上,出了人群之后快走几步超过莫问,自前方带路,片刻过后将莫问引到了一处破屋之中,这里是火头军先前做饭的地方。

    “虎州可有消息?”莫问冲正在生火的林亭尉问道。

    “今日白天派了个探马过来寻问消息,我将他给撵了回去,没放他进城。”林亭尉回头说道。

    莫问见林亭尉的火石一直没有擦出火苗,便画了火符将灶下木柴引燃,“为我寻来笔墨,鹰棚里应该还有信鸟,你那只海东青带来。”

    后者点头答应,转身跑走。片刻过后带来了一只海东青,“末将无能,没有寻得笔墨。”

    “不妨事。”莫问冲其摆了摆手,转而取紫色符纸一张,沉吟片刻提笔写道,“贫道天枢子带兵东征,历时三年,战四十一阵,复十九州,已尽兑前诺,今交还护国金印,去赵国封号,望石氏一门不负前约。”

    写到此处符纸已满,莫问略作沉吟,片刻过后又取符纸加上了一句,“麾下兵卒尽数遣回。”

    写完之后,莫问将那两道符纸交给了林亭尉,林亭尉接过符纸卷起放入海东青腿上信筒,出门放飞了它。

    “林亭尉,这只护国金印烦劳你带回邺城,送交太尉府。”莫问自腰间解下了那个盛有金印的布囊,抬手递向林亭尉。

    “真人,你这是?!”林亭尉疑惑之下不敢接拿。

    莫问将那只护国金印放倒了林亭尉手里,转而解下了身上的青羽鹤氅,“这件披风也烦劳你送还豫公主乞翼阿古真。”

    “公主若是问起,末将如何回复?”林亭尉拿着金印和鹤氅如同捧了两个烫手的山芋。

    莫问闻言没有说话,斟酌良久再取符纸,提笔写道,“你这心如毒蝎的恶毒女子,若非贫道有言在先,定会将你剥皮碎骨。”

    “交予她之前以蜡封住。”莫问将那张折叠的符纸递给林亭尉。

    “得令。”林亭尉接过符纸,躬身答应。

    “掩埋掉阵亡将士的尸体,立刻率众离开此处,有护国金印在手,你不受虎州辖制。”莫问出言叮嘱,慕容红妆自熊州撤兵只是权宜之计,待他走后势必卷土重来,燕军主力还在,赵军三万兵马根本就守不住熊州。

    “是!”林亭尉再度答应。

    “下去吧。”莫问冲林亭尉摆了摆手。

    林亭尉躬身退下,莫问离开灶间,提气掠上了北侧城墙,自城楼上黯然发愣,他先前写给石真的那几句话并非他心中所想,他内心深处并不恨石真,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恨,但他恨不起来,不管石真犯了什么错误,都不能抹杀石真陪了他三年的事实。

    之所以要写那些狠毒的话,其实是发乎善意,如果石真知道他并不恨她,石真会内疚,会后悔,而内疚和后悔会持续很长时间,虽然石真害了他,他却并不想让石真痛苦,所以他才会写那些狠毒的话,石真看到了那些话,会认为他毫无气度,会看低他,心里也就不会太难过。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女人都希望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倘若阴暗的一面被男人发现,大部分的女人会选择逃避,会寻找这个男人细微的缺点并将其无限扩大,以此说服自己放弃这个识破她真面目的男人,去重新寻找一个不了解她的男人来继续保持完美形象,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石真会很快忘记他。他先前的那封信就是给石真一个讨厌他的理由,让石真可以说服自己放弃并遗忘。

    道人最为看重的,一生都在寻求的就是一个度,一个介于阴阳,天地,对错之间的度,莫问很清楚自己给石真留言是失度的举动,倘若阿九知道他这样做了,势必会对他心存不满,阿九了解她,知道他写那封信不是出于憎恨,阿九又很聪明,闪念之间就能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所以此事他不准备告诉阿九,夫妻之间需要真诚,但这种真诚并不是揭皮见骨的毫无保留,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对方不问的情况下就没必要主动去说。

    人都有自我保护,自我开脱的潜意识,莫问也不例外,但他并没有自欺欺人的将先前留信之事归咎于自己心软,深刻反省,心软的原因是因为他对石真有了感情,石真获得他感情的方法很简单也很艰难,她付出了三年的时间,时间组成了一个人的生命,故此,为一个人付出时间是仅次于为其付出生命的表达诚意的最好方式。

    虽然对石真有感情,莫问却并未感觉是对阿九的背叛,因为石真并没有打动他,真正打动他的其实是那三年的时间,倘若这三年时间里陪在他身边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他照样会对之生出感情,但这种日久生情的感情与神魂予授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计算衡量,而后者完全不顾忌得失,他对阿九的感情就是后者。

    敢于面对自己的缺点并深刻反省,可以令人保持清醒,可以令人没有迷惑,可以令人心境平和,也可以令人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次日四更,熊州城南北城门大开,自远处可以看到城中的燕军正在撤军,慕容红妆做出了一个聪明的选择,如果她固守熊州,五万匹战马会率先被老五吓死,随后燕军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五更时分,虎州有了动静,骑兵出城向熊州进发,莫问见状大是鄙夷,妙若和图鲁打仗畏缩不前,抢功倒是争先恐后。

    鹿州城内的兵卒也开始出城向北,他们不是去进驻熊州的,他们是去掩埋尸首的。

    兵卒离开,鹿州再度成了一座空城,莫问站于城楼东望朝阳,收复三郡一事如同千斤重担一般压了他三年,今天终于可以卸去重担了。

    卯时三刻,老五负了阿九自西北山中快速飞来,到得近前低空盘旋,莫问提气轻身跃上了蝠背。

    “事情处理妥当了?”阿九问道。

    “去熊州看一下。”莫问点头说道。

    老五闻言振翅北飞,到了熊州上空悬停,莫问低头下望,只见虎州的赵军正在城内大肆清剿“余孽”,实则此时燕军已经尽数退出了熊州,哪有什么余孽给他们清剿,此时做的不过是打家劫舍的营生。

    “去山北。”莫问俯视片刻,再度冲老五说道。

    老五振动双翼飞过山梁,只见大量燕军已经在山北安营扎寨,压根儿就没有离开的意思,用不了几天就会重新攻城。

    莫问见状长长叹气,这三年的仗几乎是白打了,没有他坐镇,燕国很快就能再打回来。

    “这几年赵国卖妻卖子的事情少了很多,路边的饿殍也少有见到。”阿九猜到了莫问叹气的原因,出言劝慰。

    “走吧。”莫问点头说道。

    老五闻言想要扭头,但他变化的巨蝠脖颈太短,无法回头。

    “去哪儿?”阿九问道。

    莫问没有立刻答话,此时宵玉兰和黄衣郎应该正在去五龙岭的路上,但不能即刻与之会合,因为需要准备一些进墓所用的事物。此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回中土了,也想回去看看。

    “先回无名山吧,你还从没去过呢。”阿九建议。

    “好,去无名山。”莫问微笑点头。

    老五闻言振翼攀升,望西疾飞。

    刚刚离开熊州地界,上空忽然出现了一朵祥云,祥云之上站立着一个身穿黄色皂衣的老年天官,“天枢子,留步听诏……”

第二百四十五章 法传六耳

    老天官出现的很是突然,莫问听其言语心中猛然一凛,顾不得与阿九交换眼神,急忙稽首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即刻落地听诏。”

    老五听得言语,敛翼下落,莫问转头看向阿九,阿九微微摇头。

    “诏”在凡间只有帝王可用,在仙界也多为玉帝使用,却不局限于玉帝,三清以及三教座下的大罗金仙亦可用“诏”,但除了玉帝,三清祖师和其他十一位大罗金仙极少下诏。这老天官是天庭官吏装束,加上此时乃是辰时,而辰时通常是天庭下诏的时辰,故此这道诏谕应该是来自天庭。

    且不管诏书为何人所下,尊卑礼仪必须恪守,莫问是凡间道人,接诏时必须脚踏实地,仰望接诏。

    “我自行接诏,你们二人远离此处。”莫问冲阿九和老五说道,言罢飘身下落,老五负了阿九斜身飞走。

    下方是绵延的群山,莫问落于一处山巅仰头上望,等待天官来到。

    那天官年岁较长,举止沉稳,踏着祥云行的很是缓慢,在其下落的这段时间莫问心中很是忐忑,任何人,包括修行的道人,其所作所为都瞒不住天庭仙家的探查,面对天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此时担心的是两件事情,一件是老五,将人类魂魄强附于异类之身是有违天道的。第二件就是阿九,之前与阿九有不少亲昵举动,这也是不对的,不过此事为上清门内之事,即便有违也是由上清处置,天庭应该不会插手,故此他最为担心的还是老五。

    “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接诏。”莫问待那天官停下云头,先行稽首大礼,后双膝跪地。

    “遵道守礼,行止有度,不愧是我道门良秀。”老天官满意点头。

    “天枢子惭愧。”老天官此语一出,莫问心中巨石瞬时落地,听天官语气此番并不是来追责降罚的。

    老天官缓缓颌首,铺旨念道,“玉帝诏旨:上清道人天枢子,承三清道统,秉慈悲天道,力行减赋之善举,终成露泽之功德,天道无极,赏功罚过,此等功劳可赏元神不伤,钦语如上。”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伏身再礼。

    “天枢子,此等赏赐实在破例,你当好生珍惜,于凡间多行除恶福民之举,多收天地阴阳之气,早日金身证道,早得永生自由。”老天官微笑点头。

    “愧受天庭赏赐,谨记天官教诲。”莫问起身稽首。

    老天官颌首过后腾云升高,莫问躬身恭送。

    老五一直在不远处盘旋,见那天官离开,振翼飞来,到得山巅阿九纵身掠下,冲莫问欢喜的说道,“没想到三年辛苦竟然换得这等福报!”

    莫问激动之下只是点头,三清慈悲,道家慈悲。

    “老爷,元神不伤是什么意思?”老五每次幻化人形都要套上衣物。

    “很难言表。”莫问摇头说道,要想解释元神不伤就必须先向老五解释什么是元神,元神又叫灵识,与魂魄都存在于人体七窍,但它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事物,魂魄是人活在人间所需要的意识,而元神是人活在仙界所需要的意识。

    元神与魂魄在人出生的时候是一同存在于人体的,就如同太极的阴和阳,是完全相等不多不少的,但是这种均衡随着孩童的长大会逐渐遭到破坏,魂魄会逐渐占据上风,元神会逐渐被压制,人越适应人间的生活,元神就被压制的越严重。

    修道中人的修行目的就是释放并强大元神,被释放的元神如果能被修行中人所控制,能力会远远超过魂魄,元神属于仙界,倘若用来处理人间事物,可以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于魂魄的能力。

    老五自莫问处没有得到答案,转头看向阿九,阿九沉吟片刻不知如何冲老五解释,便转头看向莫问,于是老五又看莫问。

    莫问本来无心冲老五解释,但见老五一头雾水的疑惑神情又于心不忍,便抽出黑刀自脚下的青石上画了一个圆,“这就是你的七窍神府,这里住的是什么?”

    “魂魄。“老五一直跟随莫问和阿九,也略知一二。

    “不然,只有一半住的是魂魄,另一半住的是元神。”莫问将青石上的圆一分二,“你生活在凡间,需要用到魂魄。如果你想生活在天上,就必须使用元神。”

    “我也有元神?”老五问道。

    “有,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很多人的元神被压制的很厉害,损伤的也很严重。处理凡间事物处理的越好,元神被压制的越厉害。与女人同房越多,元神损伤的也就越严重,因为男人的元阳出自元神,元阳泄露的越多,元神就越弱。”莫问解释。

    “我还是不知道元神是什么?”老五咧嘴说道。

    “你靠魂魄考虑事情,所以你是人,只知道吃吃喝喝。仙人靠元神考虑事情,所以他们能施展仙法,能够同时处理很多事情。”莫问有些急切。

    “我懂了,元神比魂魄厉害,”老五说完胆怯的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没明白元神是什么。”

    “元神就是俗人所说的仙根,和尚叫慧根,是成仙的阶梯,道家虽然认为人分贵贱,却不会因为一个人很愚蠢就剥夺他成仙的机会,每个人都是带着元神和魂魄出生的,人活着只需要使用魂魄就够了,所以很多人放弃了自己的元神,也就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实际上人的贵贱不是由上天决定的,而是由于自己本身的懒惰,放弃了艰难的高贵而选择了轻松的平庸。”莫问耐着性子解释。

    “老爷,我要是说我还是没明白,你会不会揍我?”老五赖笑。

    “你别急,我来跟老五说,”阿九笑着拉了一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莫问,转而冲老五说道,“老五,你有没有灵光一闪,急中生智,灵感浮现的时候?”

    “有!”老五连连点头。

    “元神和魂魄是一起出生的,你经常会用到魂魄,所以魂魄越来越大,把与它一起出生的元神压的没有露头的机会,在平常时候你的元神都是被压制的,只有在你没有思考问题的不经意之间,或者是非常害怕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危险时刻,元神才能趁机压制住你的魂魄,帮你出主意,想办法。”阿九很有耐性,语气也柔和,“你好好想想,在这种时候你想的办法是不是都非常好?”

    莫问闻言侧目皱眉,这三年也幸亏阿九,也只有阿九这种有耐性的人才能哄住老五。

    “懂了,懂了,这回真懂了,你们盘腿儿打坐,一动不动的坐上半天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元神露头儿?”老五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所说不差,我们的元神也处在被压制的状态,因为我们平时用不到它,为了锻炼它们,我们就尽可能的少去想俗世的事情,让内心保持平静,尽可能多的让元神得到释放。”阿九说到此处抬手上指,“天上神仙不过数百人,凡间却有无数的凡人,神仙怎么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靠魂魄是不够的,得使用元神,元神强大的仙家可以同时观察人,也可以同时处理很多事情。”

    “你和我家老爷的元神也被压制了?那你们怎么能使用法术?”老五追问。

    “我们使用的法术只是借用天地灵气的方法,我们本身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法术的本质就是借,但借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早晚要还回去。但是元神强大就不同了,强大的元神可以随意使用天地灵气,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另外神仙用的叫仙法,道士用的才叫法术,是不一样的。”为了能让老五明白,阿九言语力求通俗。

    “九姑,除了一坐半天,还有别的法子锻炼元神吗?”老五没了疑惑就开始神往。

    “修道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有又悠闲又得利的法子。”莫问出言训斥。

    “你家老爷说的对,修行是很苦的,平日里魂魄占据强势,要想让元神有机会出现,修行中人一直在苦寻各种途径,静坐是常用的一种,还有其他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比如长期处于饥饿之下,或者是一直酩酊大醉,亦或者住在很艰苦的环境下,有些和尚甚至不惜自残身体,将自己的手指放到烛火上烧焦,这些都是为了改变平日的生活状态,希望以此强大元神。”阿九说道。

    “烧手指?”老五瞠目咧嘴。

    “对,他们称之为燃指供……”

    “你别跟他说这些。”莫问在旁插言,外人可以指出佛家的缺点,道门弟子却不能,因为二者的教义是冲突对立的,哪怕道门弟子说的是实话,也有污蔑诽谤之嫌。不过除了道门弟子,不学经文不知正道的俗人也不知道佛家存在的弊端。

    “修道太难了,还是算了,这样儿就挺好。”老五摇头说道。

    “天道承负,毫厘不亏,倘若练气三年或是吃上一棵灵物就能成仙,那此时天上的仙人已经住不下了。”莫问笑道。

    “老爷,元神不伤到底有啥好处?”老五还没忘记这个问题。

    “修道最难的就是控制七情六欲,上清宗倒是不禁婚配,但是元阳泄露就证不了高品仙位,若是不留子嗣又没有齐全人伦,德操有亏也不利于修行,天庭赏我元神不伤是为我留下了一条通天的道路,只要我修道有成功德圆满,哪怕不是纯阳之身也能金身飞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琐事

    “说到底还是得靠修炼和积累功德,那这个东西好像也没啥用处。”老五摇头说道。

    莫问与阿九相视一笑,没有再接老五话头,实则这样的奖励属于莫大的开恩,既能够留下子嗣血脉,又不会因此而降低他日的成就。

    “走吧。”莫问冲老五说道。

    “等等等等,老爷,你现在有没有感觉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老五好奇的追问。

    “没有。不过天庭既然发下诏谕就必然作准,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天庭就是主宰,他们做出的改动我们是感觉不到的。”莫问摇头说道。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变身巨蝠振翼升空,莫问和阿九待老五升空之后方才提气跃上了蝠背。

    即便不算翼展,巨蝠的体长也超过了一丈,在巨蝠的背上可以随意坐卧,西行之际老五再度进行各种尝试,其中之一就是寻找合适的飞行高度,自云层上方飞行是最省力的,自云上飞行也可以避免引起下方百姓的恐慌。

    但老五也只能攀升到这个高度,再向上空气开始稀薄,温度变的很低,他的两只肉翼经受不住这种低温,这是老五不如飞禽的地方,飞禽还能飞的更高。

    西飞途中老五时上时下,自何种高度飞行全看他心意,遇到避寒南迁的雁群还会追上去轰撵恐吓一番,莫问和阿九坐在蝠背上并不平稳,不过二人却并未因此战战兢兢,紫气道人有提气缓冲之能,自高处跌落也可安然落地。

    老五自空中御风飞行的速度数倍于紫气道人的凌空飞渡,到得午时便到达了邺城上空,自高空俯视,邺城显得很是渺小,伸一指而蔽全城。

    到了邺城上空,莫问冲老五说道,“老五,折返向南,先去看慕青和你女儿。”

    “谢谢老爷。”老五悬停止住,扭头开口。

    “还能这样变化?”莫问惊讶的问道,偌大的蝙蝠身躯上长着一颗不大的人类头颅,情形甚是骇人。

    “自然可以,我上次出山寻你的时候告诉过你。”阿九微笑点头。

    “飞的时候不能变,不然睁不开眼。”老五说完变为蝙蝠脑袋转身向南。

    南下时老五飞的很快,当真是归心似箭,他已经三年多没见到慕青和自己的女儿了。

    坐在老五背上,莫问心中多有感触,老五此时早已不是昔日阿蒙,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实力的增长而淡忘主仆的观念,倘若先前不是他主动提出改道向南,老五哪怕再想回家也绝不会提起回家一事,一切以他和阿九为重。这种强烈的主仆观念并不好,得设法让老五改掉,不然他时刻需要为老五做主,得让老五习惯为自己做主才行。

    到了黄河区域,老五有意降低了飞行高度,飞到西阳县上空的时候莫问俯身下望,只见西阳县一副繁荣景象,城池面积较先前增加了一倍有余,南下的骡马车队,河岸上停靠的舟船,以及城中新增的各种建筑都表明这里已经成了赵国和晋国进行物品交易的边关重镇。

    两个敌对的国家进行物品的交换和买卖,这种情况是极为少见的,西阳县之所以能够被两国所默许全是因为他的缘故,赵国朝廷和晋国朝廷都知道此处是他的家乡,自然不会冒着开罪他的风险前来破坏攻打。

    “这就是西阳县。”莫问冲阿九介绍。

    “要不要下去看看?”阿九斜身下望。

    “也好。”莫问点头答应,转而冲老五说道,“老五,你自己去见慕青和你女儿,我和阿九在这里等你。”

    “好。”老五回头答应。

    “你女儿我为她起了个ru名,叫吉儿。”莫问说完纵身跃下,阿九后随。

    落到城外无人处,莫问抬头看向正在向南飞去的老五,“忘了叮嘱他不要饮酒,酒令气散,万一醉酒现出原形岂不是要吓到慕青母子。”

    “你怎么这般糊涂,老五的魂魄是人形,就算醉酒也不会变身蝙蝠。”阿九说道。

    “对,对,对。”莫问反应过来,连连称是。

    “走吧,进城。”阿九说道。

    莫问闻言并没有迈步,而是皱眉沉吟。

    “不久之前你刚刚冲老五讲了元神,此番又在担心什么?”阿九说道。

    莫问听得阿九言语,心中甚是欢愉,阿九与他心生默契,能猜到他此时在担心什么,人类的子嗣是由元神延下的,元神决定了血脉,老五的这种情形与异类变人恰恰相反,异类即便变成人形,其子嗣还是异类模样。而老五的情况更像是穿了一件蝙蝠的衣裳,本质还是老五。

    西阳县的大门是开着的,没有守城兵卒,兵卒都在城内巡视治安。

    二人进城之后立刻招致了路人的驻足侧目,这些人中也许有认识他的,但大部分人看的还是阿九,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大致分为两类,一是阅,一是亵,阅姿色之平常,亵诱人之妩媚,但众人看阿九的眼神并不属于这两类,而是惊,古人有惊若天人之语,用在此时最恰当不过,其实阿九的身形并不婀娜,偏瘦,偏矮,但她生就了一副绝美娇容,倘若只有这幅娇容也还算不上惊世骇俗,可是一旦辅以道门中人独有的气质,其随意的高贵和绝美的容颜就会令庸脂无颜自愧,俗粉掩面低头。

    莫问自然看到了贩夫走卒看阿九的眼神,不过他并未因此而感觉紧张或是骄傲,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些街道上的女子看他的眼神,历来就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说,他与阿九同门学艺,性情相近,修为相仿,就应该匹配夫妻,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得尽快刮起东风才好。

    到得莫家药铺门口,只见药铺南面已经拓宽了一条街,西面合了七所院落,在保持原貌的基础上扩建了五倍有余,门匾上大德二字是赵国朝廷出征前加封他的尊号。

    莫问自门口看了一眼,并没有急于进屋,而是自城中买了祭奠事物,带阿九前往东山。西阳县的扩建是向西进行的,避过了东北的坟茔之地。

    “你当了三年的王爷,竟然一贫如洗,还要用我的银两。”阿九抱着钱串和元宝转头笑道。

    “前去祭拜公婆乃是庄严大事,你竟然面露笑容,何等失德。”莫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他已然接受了事实,此时有的只是欢喜,带回了阿九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告慰。

    “我一直盼着你能带我前来。”阿九略有羞涩。

    进入坟茔区域,二人还归肃穆,莫问撤了屏障,清除坟茔杂草,焚烧祭品,磕头祭拜,三叩之后起身看向阿九。

    阿九紧张跪倒,行九叩大礼,此乃儿媳告祭亡故公婆的礼仪。倘若说之前二人只是神魂予授,此番便是正式定下了名分,只是惧于门规森严,不敢迎娶拜堂。

    祭奠结束,二人并没有急于回药铺,而是自城中闲逛了一番,西阳县的贸易之物以米粮水果居多,也有药材食盐以及丝绸织物,除此之外这里还多出了一个人市,这是边关城池都会有的,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贩卖人口的现象,令莫问感到欣慰的是此时买一个丫鬟需要四十两银子,是七年前的十几倍,这表明这几年的减免田赋令赵国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前一日还是东北战场,此时就与阿九到了繁华的城池,这种巨大的反差令莫问感觉有几分虚幻,城中多有酒肆,晚饭二人是自酒肆的雅舍吃的,晚饭过后二人回到了莫家药铺,莫家药铺虽然得以扩建,原来的建筑却保持着原貌,这一次莫问没有回东厢,而是与阿九回到了父母生前的卧室,他早已经不是少爷了,老爷和夫人就该住正堂。

    回到正堂,二人打坐念经操行晚课,听着自己每日念诵的经文自阿九口中念诵而出,莫问感觉到分外亲切,很是幸福。与此同时心中又隐然有些担忧,道人都知道世间唯一不变的两样东西就是“变化”和“消亡”,太过幸福令他有了杞人忧天的忧患,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稳妥谨慎的将幸福保持下去,万万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故。

    同眠共枕是顺理成章的,暗室不欺也没有任何的刻意,莫问刚刚离开战场,尚未自紧张的状态下解脱出来,统兵在外每时每刻都要提防劫营和行刺,三年来他从未真正彻底的放松过,此时躺在他身边的阿九给了他足够的慰藉,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心爱的女人躺在身边,他就感觉到安定平和。

    莫问睡的平和,醒的却不平和,不到五更老五就扑棱着回来了。

    老五落地之后并没有进入西厢,而是在院中踱步,莫问起身,推门而出。

    “慕青和吉儿可好?”莫问问道。

    “谢老爷想着,都好。”老五连连点头。

    “可是有事问我?”莫问见老五欲言又止,便主动出言发问。

    “没有。”老五还是摇头。

    “与慕青之事?”莫问笑谑的问道。

    “也不是,我这还长着尾巴呢,哪儿跟她同房。”老五再度摇头。

    “究竟何事,但说无妨。”莫问催促道。

    “老爷,你是不是答应过慕青的姐丈什么事儿啊?”老五小心的问道。

    莫问闻言皱眉沉吟,片刻过后恍然大悟,取紫色符纸写了几笔递与老五,“将这个给他,将慕青和吉儿带回来,重寻良处妥善安置……”

第二百四十七章 建造道观

    “好。”老五接过符纸,“老爷,慕青还不知道我的情况,我该怎么跟她说呀?”

    “你感觉怎么说较为妥当?”莫问反问。

    “我怕吓着她。”老五说道。

    “变身是仙家才有的本领,她不应该害怕。”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他不能指使老五欺骗慕青,只能给予提示,由老五自行决定。

    “懂了,半柱香我就回来。”老五纵身上房。

    “慕青没有灵气修为,无法吸附在你背上,飞行时低一些,慢一些。”莫问叮嘱。

    老五答应一声,变身飞走。

    老五走后,莫问转身,只见阿九已经起身来到了正堂,见阿九面有询问之意便主动解释,“三年前我将老五的女儿送到慕青的姐丈家里寄养,当时曾答应他回返之后为其谋求官职,此人既然有心为官,就如他所愿。”

    “哪国的官职?”阿九问道。

    “晋国,刚才那封书信是写给晋国周贵人的。”莫问走到井边汲水。

    “你曾有恩于她?”阿九问道,他了解莫问,莫问坦然的请对方帮忙通常是曾施恩于对方或者是与对方私教甚好。除却这两种情况,莫问从不开口求人。

    “之前的事情你都知道,两年前周家和褚家再争国师之位,当时我曾抽身南下于暗中相助周家,去了褚家所请的三位僧侣。”莫问答道。

    阿九闻言没有再问,回房端来木盆接水洗脸,天地有上下,乾坤有高低,莫问先洗,阿九在后。

    随后就是操行早课,早课过后前往西院,那里有新增的一处供堂,供有上清神位,二人按照道家礼仪为上清上香,道家弟子上香通常用三支,香烛点燃之后以掌风挥灭,不能吹灭,不然便不高洁,上香时先上中间一支,后上左右,三支供香不可超过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起的范围,此为一寸礼仪,为正确的上香方法。

    卯时,老五带着慕青和吴吉儿回返,三人是落于城北无人处,步行进城的。

    “见过老爷夫人!”慕青冲莫问和阿九跪倒行礼,慕青此时已经褪净了女孩稚气,为一容貌俊美的年轻妇人。

    “自家人,无须多礼。”莫问摆手笑道,阿九上前探手将慕青扶了起来。

    “来,吉儿,快给老爷和夫人磕头。”慕青冲浅发垂髫的吴吉儿说道。

    “免了免了,这么大了呀,”莫问欢喜的看向有些怯生的吴吉儿,“我还以为要抱来呢。”

    “都六岁了,哪还用抱。”慕青笑答。

    “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阿九在旁提醒。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出了西阳县,老五变身巨蝠,载四人西飞。

    虽然先前已经飞过一次,升空之后慕青和吉儿仍然很是紧张,阿九护着慕青,莫问抱着吉儿,老五取道西北,直飞昆仑。

    老五的玩性一直很重,但此次他并没有胡闹,一来负载四人和大量黄金有些吃力,二来吴吉儿在他背上,唯一能令男人克制玩心的就是父性,男人的父性与女人的母性不同,自婴儿坐胎之日起女人的母性就开始出现,但父性是后天养成的,孩子越大,男人的父性越重。

    “无名山位于深山之中,不适合他们居住。”阿九冲莫问说道。

    “距无名山最近的镇子位于何处?”莫问问道,慕青的姐丈要去建康任职,他不放心慕青和吉儿跟去,所以才命老五将二人带出来。

    “最近的有两处乡镇,一处位于东北,离无名山有五天路程,属凉国。一处位于西南,步行到无名山要七天,属晋国。”阿九说道。

    “刘少卿此时为凉国的护国真人,凉国去不得。”莫问摇头说道。

    “那就去晋国的那处城镇。”阿九说道。

    “给老爷和夫人添麻烦了。”慕青说道,与吴吉儿的左右张望不同,慕青上天之后一直不敢正眼。

    “你照看了吉儿三年,是我莫家的功臣,不能再委屈于你。”莫问正色说道。

    慕青闻言瞬时红了眼圈儿,这三年她过的的确很是辛苦,一是要照顾孩子,二是时刻提心吊胆,不知道莫问和老五还会不会回来。而今得莫问一句暖心言语,瞬时感觉先前所为都是值得的。

    自空中飞行取的是直线,中午时分众人便来到了昆仑山外的一处镇子,这里是晋国的一个偏远县城,一千多户,设有官府,由于远离中土,故此很是贫穷,不过却很是清净。

    众人寻了酒肆要来酒食,多年来终于一家团聚。功成身退得了自由,莫问欢喜。得莫问真心接纳,阿九欢喜。与妻女团聚,老五欢喜。终于等回了老五,慕青欢喜。发现一直没有见面的父亲竟然会飞,吴吉儿更欢喜。

    午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除了孩子,其余众人都有饮酒,山珍菇类,红鱼绿鸭,当真是奢靡了一番,结算花费用银四两,虽然花费不少,却难得一家团聚其乐融融。

    老五中午喝酒不少,酒后失德,开始大骂姐丈,他虽然粗陋,却也分事情的不同,午饭时他注意到吉儿很喜欢肉食,这表明女儿先前得肉不多,过的不好。

    慕青则加以解释,虽然老五留下了不少银两,但她不知道老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才会算计着度日,此时还剩下不少银两。

    老五得到合理解释方才消气,而慕青则开始委屈哭泣,三年没有音讯,她一直在忐忑担心。

    老五见状又回过头安慰慕青,莫问和阿九出了众人暂歇的馆舍,自城中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合适的房舍,随后将目标转移到城外,自东北方向寻到一处避风朝阳的山前良处,这里有一片残垣断壁,仔细辨别发现是一处道观遗址。

    “此处如何?”莫问冲阿九说道。

    “三面承阳,藏风聚气,中上之选。”阿九说道,道观选址通常都是堪舆过的风水宝地,在道观或寺院的遗址上是不能建造寻常房屋的,因为常人的命数压制不住太好的地气,不过重建道观是可以的。

    “秋天凉爽,适合动土。”莫问说道。

    “我去见官府,用箓牒要下这处山头。”阿九说道。除非深山老林,其他有官府的地方,所有土地都是归官府所有的,道人要想建造道观,必须持受箓的箓牒知会本地官府。

    “事出从权,略施小贿力求快速。”莫问点头说道。道人要建道观是不用购买土地的,但是要取得本地官府的同意。

    二人回到县镇,分头行事,阿九前去官府,莫问带了老五寻找工匠,老五自不咸山中带出了大量黄金,这些黄金他自然不会留给那个他对之大有成见的姐丈,此时仍然带在身边,不要说一座小的道观,就是修建一座似无量山那样的道观也足够花销。

    老五不似莫问这般大方,开出的是土木工匠酬一两,强壮杂役五十钱的请工价钱,布告贴出很快就被人撕掉了,不管是乡村还是县府都有市井强人,老五开出的价钱很高,他们认为可以从中获利,便有意代为请工,莫问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人,便交由他们去做。

    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是正确的,为了多赚媒资,这些人请的都是四周乡村里的工匠,当天便赶到了莫问和阿九选址之处,清理废墟,重整地基。

    道士修建道观,官府自然是准的,退一步说即便无有贿银也不敢不准,凡事都有阴阳好坏两面,无良恶道的出现败坏了道家的清誉,却也令得世人对道士很是惧怕,世人都知道道士不好惹,宁肯得罪一百个和尚也不愿得罪一个道士,在他们看来和尚是软柿子,怎么捏都没事儿,而道士是硬刺猬,一捏就刺手。

    和尚和道士对待世人态度的不同其实跟佛教和道家的教义有关,佛家认为世人都可以被教化,所以他们处处忍让甚至是唾面自干,希望以自己的大度和宽容唤醒世人骨子里的善念和觉悟。但内心的深处也有受屈之后的委屈,七情六欲是人性,感到委屈也是其中之一,仙人都超脱不了七情六欲更何况凡人,委屈时他们就会想坏人来世会变牛变马遭报应,以此获得内心的平和。

    但道家不这样认为,道家认为人分贵贱,也分善恶,一味的容忍只会助涨恶人的嚣张气焰,所以在遇到坏人坏事的时候会出手。此外来世一说是佛家的想法,道家是不信来世的,但是道士信承负,认为遇到坏人是天意,所以必须出手。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他们会当机立断,别说冲他脸上吐口水了,就是无故谩骂都会被痛打一顿。

    修建道观和寺院在此时极为常见,故此并没有引起百姓和官府的注意,莫问之所以让阿九施贿官府也是为了隐藏消息,得贿之后本地官府就会心虚,心虚之下就不会将此等小事上报朝廷,也能免去不少纷扰。

    五百工匠要建造一处道观太过简单,莫问和阿并没有留下监工,与主事之人议定了道观的规模和样式便抽身前往无名山。

    要想为阿九和老五去除异类气息,就必须进入曹操陵寝,不得率众前往就只能逐一破除机关,曹操为一代枭雄,心思缜密,极擅帷幄,此人又是盗墓鼻祖,其陵墓汇集了历代匠人异士的智慧,为世上阴宅之最,破此墓则尽破天下墓矣。

    要进这样一处百里范围的巨大陵墓,前期准备工作是庞大而繁琐的,其中之一就是准备各种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阿九的来历

    在此之前莫问从未去过无名山,原以为阿九所说的七天路程在四百到五百里之间,没曾想只有两百里山路,换做常人需要走七天的路程对于能够凌空飞渡的修行中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昆仑山起自西北,绵延东南,全长当在五千里以上,彷如一条蜿蜒巨龙,为华夏龙脉之祖,由于阿九也没有去过龙头部位,故此不知起于何处,只知道龙尾绵延到了川蜀之地。

    无名山位于昆仑山中部偏南,在龙身偏下的部位,距离选址建观的县镇有两百里,全是极难行走的山路。

    昆仑山虽然很长,却并不宽,大部分区域宽不过三百里,阿九所在的无名山位于山脊偏西,山峰居北,与之相对的是一处马蹄形区域,这处区域方圆不过五六里,地势较低,避风向阳,在山中树木都已经枯黄落叶的深秋时节,此处的草木仍然绿意盎然,入目可见各种珍稀药草。

    在南侧山脚下有三间草庐,屋外没有篱笆,推门进屋,发现正屋并没有北墙,北侧是一处不深的山洞,西间是灶间,放有盛水器皿和存粮坛瓮。东间是卧房,东南两面都有可以撑开放合的窗户,房间正中放有一张不大的木床和一桌两椅,床头上放置了两摞书籍,床上散放了几件衣物,表明阿九当日离开的很是仓促。

    正屋北侧的山洞里有药气传出,想必是阿九炼丹的所在,也应该是她不能幻化人形之前居住的地方。

    “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莫问冲正在灶间烧水的阿九问道。

    “我一出生就住在这里,差三年就有一千两百年了。”阿九抬头回答。

    “你怎能记得如此清楚?”莫问问道。

    “房东有一棵石果,一百年结一次果子,我出生当年曾经吃过一次,石果已经成熟了十一次,再有三年又要成熟了。”阿九说道。

    “令尊令慈今在何处?”莫问又问。

    “我们通常活不过二十年。”阿九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再问,阿九的言外之意是父母早已经死去多年了。

    “此处虽是吉地却不得延长寿命,你如何得以长寿?”莫问再问,在此之前他从未问过这些问题,但此时他想知道关于阿九的所有事情。

    “起初我以为是石果的缘故,后来发现不是,与我一同出生的兄弟姐妹也都吃过石果,却都没有长寿。”阿九出神回忆,“出生当年我曾捕食过一只奇怪的飞蝗,那飞蝗长有一尺,体黑如墨,味道也与寻常飞蝗不同,发苦发涩,我那时腹中饥饿,便连那飞蝗所食草叶一并吞食,现在想来,那飞蝗所食草叶极有可能是神异之物。”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飞蝗又称蚂蚱,饮天露,食百草,连同其腹中草叶一并吞食,有治病疗疾之效,也有中毒伤身之虞,究其缘由,乃是飞蝗所食草叶各不相同,若食毒草,飞蝗自身则带毒性。若食药草,便有治病效果,自古至今最为难治,最伤人命的就是恶瘤之疾,在患病之初,可以下药草拔毒,中期可以用以毒攻毒之法,用蜈蚣入药。但恶瘤之疾通常发现较晚,若是病发之时再以毒物入药,人体阳气已弱,会耐受不住毒性,蜈蚣之毒杀伤体内恶瘤的同时也会伤人性命。在这时便可以用飞蝗入药,自野外遍捉各种飞蝗,不过油轻用火,食毕,以“五行之水”漱口吞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何时开了心窍?”莫问好奇的问道。

    “吞食了那只飞蝗就逐渐开窍,起初的几年只是较同类要聪明,再后来就懂得思考,也能识破猎人布下的陷阱。到得五百年后就能够幻化人形,那时也不是现在这种神智,与禽兽相比要聪明很多,却终究不如人类,也无法隐去尾巴,一直到得千年以后方才与人无异。”阿九添柴入灶。

    “你是如何认得文字的?”莫问不厌其烦的发问,每问一个问题,他对阿九就多了解一分。

    “自然是有人教我,文字可不同于陷阱,没人教导,我看上多久也不会明白。”阿九起身舀水。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既想深问又不敢问。不敢问却又想知道真相。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阿九提壶出门。

    “我在想你自己住在这山中是否无聊憋闷。”莫问侧身让路。

    “扯谎都不会,你定然在想是不是哪个英俊的书生教我认字的,对不对?”阿九迈步走向东屋。

    “那时你还不认识我,就算与人动心也不算过失。”莫问转身跟上。

    “你不用巧言诓我,没有的,早些年只想如何果腹,后来便想如何长生,倒也想过婚配之事,只是这山中的同类,外面的男子,我皆瞧他们不上,直到遇到了你。”阿九落座倒茶,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但二人都无需灯烛照明。

    “为何瞧他们不上?”莫问心中巨石悄然落地。

    “同类粗鄙,外面的男子则多有虚假,我千年之后方才出山,千年狐狸焉能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阿九笑着为莫问倒水。茶叶在此时是待客饮品,阿九这里不曾准备。

    “你自何时心仪于我?”莫问问道。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害羞?”阿九嗔怪横了莫问一眼。

    “快说,不准深思。”涉及到男女情意,莫问做不到大度从容。

    “我之前说过了,你入山时衣衫破旧鞋履透底,可见生活之清苦,你却肯纳银十两为一个素未谋面之人换取直身,如此行事为我先前所未见,自那时起我便知道你与他人不同。”阿九歪头笑对莫问。

    “谁教你认字的?”莫问又问。

    “你可猜上一猜。”阿九笑道。

    “你不会变化人身进过学堂吧?”莫问笑问。

    “女子怎么进得学堂?是镇上王家药铺的老郎中,我要穿衣食盐,就带了药材前去货卖,王郎中想必猜到我是山中异类,但他并未怕我,时间一长也就熟识了,我与他药草,他教我认字,那上清木牌也是他与我的。”阿九手指东北。

    “今日我大失常态,气度全无,好生小气。”莫问心中安定了之后开始感到惭愧,惭愧之中又有些许冤枉,他真不是小气之人,北上途中他甚至打定主意接纳林若尘,那是何等的宽容,怎么今日就成了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

    “若是动了真情,无人可以做到大度。大度止于外人,心乱缘于在意,我当日闻听赵国赐婚的消息,不也千里迢迢的赶到邕郡寻你吗?”阿九柔声低语。

    莫问闻言心中大慰,阿九当真是善解人意,真诚自然。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说与我知道。”莫问说道。

    “何事?”阿九问道。

    “你变化人形之初就是这般容貌吗?”莫问问道。

    “对呀。”阿九点头回答。

    “有无仿照借鉴?”莫问再问。

    “没有,貌由心生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啊。”阿九摇头说道。

    “你活了一千两百年,为何心态不显老朽沉闷?”莫问又问。

    莫问的这个问题有些难到阿九了,阿九闻言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回答,“山中的岁月与人世的岁月是不同的,人世间每天都发生很多的事情,每个人都会经历很多不同的事情,但山中不同,山里每天都是一样的,哪怕春芽萌发,夏雨霏靡,秋果累枝,冬雪飘扬,每年也都是一样的。”

    “确是如此。”莫问缓缓点头,一个人成熟与否与所活的年头没有直接关系,主要还是受其所处的环境的影响。

    “你是不是嫌我老?”阿九佯装生气。

    “岁数确实有点大。”莫问佯装正色点头。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已经给公婆磕过头了,我乃莫家正室。”无人时,阿九显露出了可爱顽皮的一面。

    “不跟你闹,容我想想,还要问什么。”莫问端起水杯出言说道。

    “往后还有很多岁月和时日,不急于一时。”阿九说道。

    “我明白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问你问题吗?”莫问放下水杯看向阿九。

    “为何?”阿九问道。

    “若不动口,我会忍不住动手的。”莫问沮丧低头。

    “来,我有话与你说。”阿九离开桌前,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什么?”莫问转头问道。

    “来呀。”阿九招手。

    莫问放下水杯离座站起,到得床边坐到了阿九身旁。

    阿九附耳低语,“可要冒险一试?”

    “万万不可,天威难犯,万不可以身试法,我并非难以忍耐,只是感觉有些缺憾,等些时日,不咸山中的陵寝有九成可能生有去除异类气息的灵物,小不忍则乱大谋。”莫问连连摇头。

    “我翻看过上清的戒律经文,也看过前辈的注释补遗,人若是与异类通婚,受责罚的是异类,我愿意为你冒险一试。”阿九说道。

    “蒙天眷顾,赐你与我,当疼惜爱护,岂能让你以身涉险。”莫问感动之下揽阿九入怀。

    “占其位却渎其事,我心中惭愧。”阿九仰头相望。

    阿九如兰气息令莫问旖念大盛,猛然低头吻向阿九,只差寸许生生止住,不行,上清戒律并没有说明做到哪一步才算逾越雷池。

    莫问是止住了,但阿九迎了上来,莫问见状瞬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推开阿九抽身后退,“我出去散散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上清观

    莫问惊恐的窘态令阿九忍俊不止,“哈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怕你咬我。”莫问说话之间推门而出,山风一吹瞬时冷静了下来,随即开始感到后怕,由于不知道明确尺度,每一步都有可能逾越雷池,好在先前躲闪及时没有亲到,不然后果堪忧。

    莫问暗自后怕之际,阿九跟了出来,自其身后环臂抱住了他。

    “不要再考验我的定力了。”莫问无奈叹气。

    “嗯?”阿九不解。

    “我能感觉到它们。”莫问苦笑。

    阿九窃笑过后自莫问身后转到他的身前,拉过莫问双手抱住了自己。

    伊人在怀,暖玉温香,莫问本已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

    “你在考验我的定力吗?”阿九问道。

    “嗯?”莫问不解。

    “我能感觉到它。”阿九得意发笑。

    “你果真是个狐狸精。”莫问发窘,松手后退。

    “你面皮真薄,既是夫妻,怕个什么?”阿九转身向莫问逼来。

    “时不我待,寻药炼丹。”莫问大声说道,先前的悬崖勒马他已经将自制用到了极致,再来一次的话,绝对勒不住。

    “炼丹?”阿九歪头侧目,面露不解。

    “那只黑鼠精和黄衣郎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五龙岭,五龙岭的百里大墓为曹操所有,此人不比等闲,要进他的陵墓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丹药一定要有。”莫问说道。

    “需准备何种丹药?”阿九脸上的妩媚已经被睿智干练取代。

    “要想知道需要准备何种丹药,就必须揣度出陵墓中有何种机关,要想揣度墓中机关,就必须了解曹操此人的性情。”莫问正色说道。

    “北方为魏国地界,曹操在世时我已然有了千年道行,不时外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此人,却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此人善谋略,知兵书,能屈伸,会驭人。”阿九说道。

    “能否说的详细一些?”莫问迈步回到东屋,他对于曹操的了解是通过史书,但史书出自史官之手,而史官听命于皇帝,史书的真实性恐怕还不如道听途说。

    “曹操出生于官宦人家,其父曹嵩为汉朝太尉,官至一品。”阿九跟随莫问回了东屋,脱鞋上床,侧身向南,为莫问留出了躺卧之处。

    “自其幼年开始,择其要而述之。”莫问躺到了阿九身旁。

    “此人早年并不出众,他能够走上仕途全靠家族威望,并不是靠了自身才能,三十五岁之前碌碌无为,也无甚建树,市井之中关于此人的传闻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此人在征讨徐郡时沿途屠杀百姓,所到之处不剩鸡犬,有屠城恶习。”阿九说道。

    “也就在那时,此人开始大肆挖掘坟墓,但凡所见高土坟茔,皆会掘之取陪葬金印以充军饷。”

    “此人曾错杀恩人,事后不但不曾悔改,还留下一句‘宁我负人,休教人负我’,足见其心性之阴狠狭私,此事亦发生在掘墓前后。”

    “不惑之年,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天子甚是刻薄,供给很不丰足,后来还逼死了皇后,立自己女儿为后。”

    “此人既爱钱财又惜人才,对部下将领和谋士赏赐丰厚,却又将谋士和将领的家眷留于都城,其本意就是羁押为质。”

    “此人贪恋女色,不论孀寡老幼,婚配与否,但凡有几分姿色被其见到都会收纳染指,但此人对其原配丁氏还算有情。”

    “你所说这些用处不大,仍然不得揣摩此人性情。”莫问摇头说道。

    “此人乃一世奸雄,便是枕边人也不知其心中所想,你我又怎能揣度的出?”阿九说道。

    “陵墓占地百里,要经由墓道进入墓室,势必要经过层层阻碍,耗时必不能少,需备下辟谷丹药。”莫问说道。

    “陵墓封顶至今不过一百多年,墓中机关必然不会失效,当备下止血疗伤丹药。”莫问再道。

    “曹操此人信奉黄老之学,在世时身旁不乏道人跟随,其陵墓中当有阴人守护,此番有他人同行,为策万全,解毒丹药也不能少。”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

    “我此时腹中丹药所剩无几,当携补气丹药以备不时。”莫问说道。

    阿九等了片刻,见莫问不再言语,便出言问道,“你如何确定那陵墓之中有可以褪去我和老五异类气息的灵物?”

    “我并不确定那陵墓中就一定有我们需要之物,但那黑鼠精先前吞食的蕈草位于底层垫木和墓底夯土之间,其颜色为黄,当为土属,臭气难闻当为阴性,此物想必是由殉葬金玉接染地气而生,有阴必有阳,故此我猜测那墓室的金玉堆中也应该有一株蕈草,亦为黄色,却有香气,为阳性。”莫问解释。

    “以我此时修行的进展,要想进入天仙境界遥遥无期,此事值得为之。”阿九点头说道。

    “你我二人协力,要破那陵墓当不是难事。”莫问虽然谨慎却较为乐观,两位上清准徒要破一座陵墓的机关不应该太过困难。

    “补气丹药还有一颗,疗伤丹药也有不少,这两种无需费时再炼。其他两种此处也都有草药可用,明**我分头熔炼,最多半月当可准备妥当。”阿九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侧身闭眼。

    次日清晨,二人寻找药草,配比五行开炉炼丹,阿九淬炼辟谷丹药,莫问淬炼解毒丹药,辟谷丹药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令人短时间内无需进食的丹药,根据丹药成色,可持续三天到一个月。二人的这种分工也是经过斟酌的,男刚女柔,男子淬炼的解毒丹药起效迅速,女子淬炼的辟谷丹药药效长久。

    寻常道人淬炼丹药十不成一,即便二人皆有神器,也不一定就能成丹,莫问先得解毒丹药四枚,阿九心境不平,接连错手,直到半月之后方才得辟谷丹药三枚,有金光流动,为上品。

    此时天气越发寒冷,二人收拾出山。

    到得选址建观的山头,发现一座占地十几亩的道观已经落成,前后两院,东西四厢,二人来到的时候老五正在指挥工匠抬上清神像入殿。

    “老爷,九姑,你们看建的怎么样?”老五见二人进门,跑过来环指道观冲二人问道。

    “坐北朝南,天地经纬,很是周正。”莫问点头说道,道观的坐落位置是正南正北的,不差分毫。也只有道观,寺院,皇宫这三类建筑可以正南正北,寻常民居必须略偏少许。

    “工期如此迅速,着实难得。”阿九亦点了点头。

    “花了八百两,能不快吗?”老五咂舌。

    “不多。”莫问迈步上前摸那大殿外柱,朱漆上的很是厚密,用木也是杨木,没有敷衍潦草。

    “黄的呀。”老五大为不舍。

    “钱财乃身外之物。”莫问侧目看向正殿东侧,那里有一条进入后院的偏门,后院就是慕青等人住的地方,上清宗不禁婚配,所以上清宗道观正殿后面有后院,其他出家的道观,住人的场所一般在正殿左右。

    “老爷,咱什么时候动身?”老五问道。

    “什么时候是吉日?”莫问没有回答老五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阿九,哪怕同门学艺也各有专长,莫问对占卜推演之术不感兴趣。

    “四日之后为开光吉日。”阿九屈指掐算之后出言说道。

    “神像需要开光,五日之后咱们动身。”莫问迈步进殿,看着众人安放神像。

    众人将神像安放妥当,老五付了银钱,众人离去。

    “不曾开光拜也无用。”莫问冲正在冲着神像磕头的老五说道,“你且去请上几个护院和丫鬟,不能让她们母女独自住在此处。”

    “好。”老五起身答应。

    “老爷,咱这道观叫什么名字?”老五问道。

    “玄门尚紫,大道纯阳,紫阳如何?”阿九在旁说道。

    “豫郡好似有一处紫阳观,同为上清一脉,重名有冒犯之嫌。”莫问说完略作沉吟,“就叫上清观吧,浅显直白。”

    阿九闻言点头同意,老五自然不会反对。

    “对了,老爷,奠基的时候在这下面挖出个匣子。”老五指着神像前蒲垫所在的位置。

    “里面有什么?”莫问并没有感到惊讶,道家的道观和佛家的寺院在正殿神像前都有地窖,地窖有大有小,小的叫地窖,大的叫地宫,里面放置的通常是经文或法器。

    “铜锣铜铃之类的,没啥好东西。”老五说着向外走去,“老爷,九姑,慕青在后院,你们去跟她说话吧,我去请护院和丫鬟。”

    “还得请个同道门人。”阿九提醒莫问,正规的道家法事至少需要三人才能完成,而且是用单不用双,神像开光是大事,糊弄不得。

    “不着急,走,题匾去。”莫问转身出殿,向门口走去。

    二人到了门口,取下匾额,由阿九书写,加盖法印。

    由于道观建造的匆忙,房舍之中大有湿气,二人到得后院时慕青正带着吴吉儿在院中玩耍,后院所有房舍的门窗都是打开的,为的是通风干燥。

    老五辰时离开,一直到下午申时方才回返,一辆马车上装载的是日常用物,与马车同到的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

    “这就是你请来的护院?”莫问拉过老五低声问道,这两个男子年纪都在六十岁以上,已显老朽。

    “是啊,咋啦?”老五问道。

    “年纪太大。”莫问说道。

    “要的就是年纪大的,年轻的我不放心哪。”老五瞪眼说道。

    “那两个丫鬟也太过粗陋了。”莫问话到嘴边,将丑陋改成了粗陋。

    “要的就是难看的,好看的招霪贼啊。”老五正色回答。

    “随你,随你。”莫问皱眉摆手。

    安顿下来,还差开光一事,莫问寻出了很远方才寻到一处上清的坤道道观,请了一位老年道姑前来上清观挂单住持,请道人到新建的道观住持是要给予米粮或者银钱做单费的,这也是道家规矩。

    开光法事毕了,三人辞别慕青母子和道观众人,行出几里之后老五变身巨蝠,负载莫问和阿九东飞不咸山……

第二百五十章 永生之地

    三人取的是凉国上空,自高空俯视,可以清楚的看到凉国境内的情况。凉国偏距西北,所辖不过三郡,土地贫瘠,百姓多有清贫,但每一处州郡外围都设有军营,每一处军营都有大量士兵。

    “凉国大肆屯兵,有东征赵国之意。”莫问探手下指。

    “凉国国主去年暴病驾崩,继位的皇帝不过二十岁,年少气盛,雄心勃勃。”阿九说道。

    “也少不得刘少卿的撺掇,赵国近些年不冲凉国用兵乃因我之故,倘若凉国先行出兵,赵国自然不会遵守五年之约,届时势必趁势西征。”莫问缓缓摇头。

    “赵国同时与东北燕国和西北凉国作战,很难首尾兼顾,还有晋国在南方窥视,或许真有翻天可能。”阿九说道。

    “绝无可能,我熟知赵**力,赵国此时仍有精兵四十余万,凉国和燕国毫无获胜希望,晋国皇帝不过六七岁,皇帝年幼,当求稳固,晋国不可能大肆兴兵。只是苦了天下百姓,倘若战事一起,免不得倒霉遭殃。”莫问再度摇头。

    “你若有心……”

    “不,我不会再参与国家争斗,随他们去吧。”莫问说道,赵国国土辽阔,凉国和燕国不可能战胜它,除非赵国朝廷出现内讧才有可能导致赵国分崩离析。

    阿九闻言点了点头,刚刚与莫问团聚,她也不愿再与莫问分开。

    东行之际,莫问一直俯身下望,凉国境内的寺院并不多,至少途经的这些区域并没有多少寺院,反倒是道观为数不少,这一情况与刘少卿不无联系,以刘少卿的性情,一旦身居高位势必抑佛扬道。也不知道当年送到此处的孔雀明王现在何处,有没有饿的跑回西域。

    “老五,到得邺城上空略作停留。”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声点了点头。

    莫问冲面带询问之意的阿九解释,“北方拓跋氏有入主中原的气数,他们有质子留在邺城,当设法助其脱困回国。”

    “何时显象?”阿九问道。

    “一甲子之内。”莫问回答。

    到得邺城上空已然到了掌灯的酉时,莫问凌空下落,悄然进入四方馆,将那被禁锢于黄院的年轻男子救出。

    “折向正北。”莫问提着那被封点了穴道的年轻男子掠回老五背上。

    “你确定没有救错人?”阿九侧目看着那衣着寒酸,面有饥色的年轻男子,此人年纪当在二十三四,高瘦,长脸。

    莫问点了点头,质子说白了就是人质,在别人的国家是不可能受到很好的待遇的。

    阿九见莫问不愿多言,便没有再问。

    老五飞的迅速,初更时分进入漠北,三更时分便到得拓跋鲜卑的城池,莫问提了那年轻男子纵身跃下,落于城头解开了他的穴道。

    “拓跋什岐跪谢真人救命之恩。”年轻男子跪倒道谢。

    “你们拓跋氏乃黄帝后裔,有入主中原气数,他日若得九鼎大宝,当善待万民百姓。”莫问说道,说话之间老五已经斜飞而下,莫问提气掠上蝠背,老五随即攀升。

    “求恩人留下尊号。”年轻男子仰天高喊。

    “你之前去过五龙岭?”阿九问道,救下拓跋质子只是莫问临时起意,莫问本人没有放在心上,她也没有过分在意。

    “不曾去过。可以去寻黑三,问它一问。”莫问答道。

    此时已然是深秋时节,到了下半夜天气很是寒冷,越往东飞温度越低,四更时分三人寻到一处废弃村落生火暂歇。

    此处位于黄郡地界,先前是由绝尘统兵收复的,想到绝尘,莫问心头一暗,绝尘已经圆寂了,此人虽然是僧人,却也是他的副手,他与绝尘的交往虽然不多,却也有所了解,平心而论绝尘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二人共事时绝尘能放下教派立场协辅作战。

    天亮之后,阿九和老五前往前方城池采买食水,辟谷丹药只是为了防止被困墓中,为后备手段,食物和饮水还是要准备的。

    为了避人耳目,莫问便没有与二人一同前往,而是在城外等候,一直等到中午时分二人方才回返,食物只有两种,一头褪毛去肚的家猪,一包由粟米磨面烘烤而成的米饼。除了食物,还有两袋酒水,东北三郡有很多人靠狩猎为生,多有皮袋。

    老五抱怨完东西太贵方才变身巨蝠,继续东飞,他曾经跟随黑三去过野鸡岭,到得下午未时便负载二人找到了黑三。

    野鸡岭并非高山,而是平坦区域,由于此处多生野粟,招引野鸡在此繁衍,故此得名,三人来到时一群野狼正在草甸北侧的向阳处假寐,这群野狼为数不少,当有一百多只,其中不乏体形很大者,狼群见到三人来到,虽然惊慌却并未恐惧,它们认得老五,知道这只大蝙蝠是黑三的朋友。

    黑三此时正抓着一只野鸡在撕扯拔毛,见三人来到,急忙变化人形,穿上皮袄提了野鸡大步来迎,“哈哈哈哈,书呆子你太客气了,咱们不是外人,怎么还带东西?”

    莫问闻言有些尴尬,这只家猪是黑鼠精和黄衣郎的口粮,不是给黑三的。

    “知道你不会要,但是见朋友总不能空手来呀。”老五自作聪明在旁接口。

    “我要,我要,谁说我不要。”黑三并没有被老五用话别住,走上前来抓过了老五手里的家猪。

    “你们有野鸡可吃,这头……”

    “喏,这个给你。”黑三抓过猪肉,将手里的野鸡递给了老五。

    老五看了看手里那只没有两斤重的母野鸡,又看了看被黑三拿走的那头百十斤的家猪,“不成啊,你这……”

    莫问冲老五摆了摆手,转而冲黑三说道,“英雄近日可好?”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黑三龇牙笑道。

    “喂,黑三儿,你知不知道五龙岭在哪儿?”老五在旁发问。

    “知道,咋啦?”黑三问道。

    “在哪儿?”老五问道。

    “往西北走,有四百来里,你们去那儿干啥,那鸟地方闹鬼呀。”黑三瞪眼说道。

    “闹鬼?”莫问问道。

    “对,那地方没人去的。”黑三说道。

    众人说话之间,有一群狼崽闻到血腥气,跑来撕扯黑三提在手里的猪肉,黑三有感,低头看了一眼。

    “娘的,都不是老子的种儿。”黑三大骂过后将猪肉扔到一旁,任由狼崽啃食。

    莫问见状赞许点头,狼王更迭,新的狼王通常会咬死前任狼王的幼崽,但黑三并没有那么做。

    “英雄,五龙岭如何闹鬼?”阿九和颜问道。

    “那里一个圈儿套着一个圈儿,进去就转向。有时候还有鬼叫,还有鬼风。”黑三说道。

    “你曾经进去过?”阿九追问。

    “那鸟地方连个兔子都没有,我去那儿干啥?”黑三连连摇头。

    “你到得五龙岭附近有何感觉?”莫问插言问道,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黑三的异类直觉比人类的感觉更加准确。

    “没啥感觉,就是想跑。”黑三压低了声音。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想跑就是异类趋吉避凶的本能察觉到五龙岭有危险存在。

    “英雄,五龙岭共有几环?”阿九问的都是重要问题。

    黑三闻言面露疑惑,莫问出言换了个问法,“那里有几个圈儿?”

    “好像是仨。”黑三说的并不肯定。

    莫问疑惑的与阿九对视了一眼,阵法之中很少有三环形状的阵法。

    阿九微微转头,莫问会意,冲黑三抬了抬手,“我们不打扰了,英雄多保重。”

    “你们真要去那鸟地方啊?”黑三咧嘴问道。

    莫问点了点头。

    “你们去干啥?”黑三又问。

    “寻一件东西。”莫问回答。

    黑三闻言没有再问,而是龇牙咧嘴若有所思,片刻过后终于鼓起勇气,“行啊,你们小心点儿,那个啥,要是出事儿了就放火吧,把烟弄大点儿,三爷见着黑烟就去救你们。”

    “多谢英雄。”莫问稽首道谢,倘若真的出了变故,黑三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是它敢说出这番话,已经很够义气了。

    “我们走了,有空儿再回来看你。”老五将野鸡塞到了黑三手里,准备妥当之后变身巨蝠,振翅起飞。

    莫问和阿九先后跃上蝠背,老五振翼向西北飞去,下方传来了黑三的叫嚷,“瞅见没,他们全是三爷的朋友,整个不咸山除了三爷,谁有这样的朋友?”

    “老五,飞慢点儿。”阿九冲老五说道。

    莫问知道阿九在担心什么,便出言说道,“先前那黑鼠精曾经自地下进入过陵墓,如果有禁锢阵法,它进不去的。”

    “那三环又是何物?”阿九有些担心。

    “到得地头,一看便知。”莫问说道。

    老五飞行迅速,很快到得五龙岭所在区域,莫问猜测无误,五龙岭上空并无阵法阻隔。

    自高空俯身下望,二人瞬时明白了三环为何物,此处中间区域是一处百里范围的圆形土丘,外部有三环山峰,这三环山峰彼此相对,分别组成了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种卦相。

    “是不是八卦永生?”阿九惊讶的看向莫问。

    “树木有一抱粗细,不是后天开凿。”莫问重重点头,所谓八卦永生,是一种只见于经书,却从未被人发现的地势,这种地势需要兼具两点,首先就是要有天成的八卦地势,这种八卦地势可以阻隔内外气息的连通。其次,八卦地势内部还要兼具阴阳,如果八卦内的阴阳完全均等,这处地势就可以脱离大乾坤而自成小天地。由于八卦永生之地不受外部气息影响,故此住在八卦中心可得永生不死。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二十岁进入,就一直是二十岁,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这种上上吉地,建陵之前定然有强大异类盘踞。”阿九神色凝重。

    “既然要在此建陵,那异类势必已经被除去了,我此时担心的不是这个。”莫问摇头说道。

    阿九不解的看向莫问,莫问转头直视阿九,“你可曾想过八卦永生之地对你我的影响?”

    阿九闻言颦眉沉吟,片刻过后恍然大悟,“八卦永生之地气息独立,在此处你我不得施展法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征西先锋

    回到落脚的木棚,老五等人正在晾晒虎肉和猪肉,此时天气已经转冷,猪肉虎肉吊晾树下不虞腐坏。

    “二位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日落之后开始动土。”莫问将两只酒袋分赠黄衣郎和宵玉兰。

    二人接过酒袋,兴奋的答应下来,它们在此处已经等了二十余日,当真是无聊透顶。

    “老爷,趁着没有下雪,我再出去一趟,多带点儿盐巴酒水,下雪了我就飞不了了。”老五说道。

    “也好,宵玉兰是个酒鬼,多带点酒水回来。”莫问点头答应,老五的双翼是肉翼,没有羽毛包裹,无法在风雪天飞行。

    “谢真人。”宵玉兰听莫问言语随意,高兴的龇牙道谢。

    莫问冲宵玉兰摆了摆手,转而出言问道,“你曾经下到过墓室底部,将下方的情况再详说一番。”

    “奴婢当年……”

    “既是友人,就无需自谦。”阿九出言打断了宵玉兰的话头。

    宵玉兰闻言连连点头,随即变了称呼,“我当年好像是从西面进来的,进来的时候避过了那些山峰,也没有遇到什么凶险,直接挖到了米墙,我当年挖到的应该是西面的米墙,向下的时候可能是向北挖的,挖出多远我说不准了,我在地下也记不住方向,只知道大约挖出了二十多丈。下面的地形好似是上宽下窄的漏斗形。”

    宵玉兰说完,众人尽皆皱眉,宵玉兰说的这些全部模棱两可,没有一句是肯定的语气。

    宵玉兰见众人尽皆皱眉,尴尬抬手,“六十多年了,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当时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再来。”

    “汉魏时期的陵墓多为亚字形或甲字形,怎么会是漏斗形?”莫问不解的问道。

    “我觉得是漏斗形,也不一定就对,在地下我分不清东西南北和远近距离,只能感觉到离地面有多远。”宵玉兰低头捏着衣襟,它和黄衣郎以及老五所穿的都是套头长袍,这样的袍子在变身时穿脱方便。

    “罢了,不去管它,寻到墓门,自墓道前行,总会到达墓室。”莫问摆手说道,宵玉兰记不清六十年前的情况了,模棱两可的叙述不但没有用处,还极有可能误导众人。

    晚饭过后,老五展翼出山,莫问阿九带了黄衣郎和宵玉兰来到了石碑所在区域。

    墓碑向北九丈就是陵墓封堆,莫问抬手指了指正对石碑的封堆,宵玉兰会意,现出原形,开始挖土掘洞。

    宵玉兰是老鼠成精,打洞极为快速,加之这些泥土乃回填泥土,并不坚实,也少有石块掺杂,一刻钟之后便钻进土中不见长尾,黄衣郎见状亦现出了原形,尾随其后,两条粗壮前肢上下刨挖,左右撑挤,将宵玉兰打出的两尺土洞拓宽到了九尺。

    相较于宵玉兰,黄衣郎的工作更加辛苦,不但需要上下刨挖左右撑挤,前行之际还要不时躺身,以巨大前肢上下挤压泥土,这是为了让土洞更加坚固,防止坍塌。

    “我始终心神不宁。”阿九看向莫问。

    “何故?”莫问侧目打量着洞口,宵玉兰虽然挖洞迅速,但决定什么时候临近墓门的并不是它,而是黄衣郎,如果没有黄衣郎拓宽地道,宵玉兰挖出的洞穴走不得人。

    “无法言表,就是心慌。”阿九摇头说道。

    “挖坟掘墓确伤阴德,但此处并非坟墓。”莫问说道,古语有入土为安之说,说的是不管人在活着的时候犯过什么错误,死后都不应该被打扰,开棺鞭尸之举是不符天道的,不过此处墓碑上既然写的是校场,那便没有了挖坟掘墓的顾忌,且不管它是不是坟墓,主人不将其当做坟墓,外人就无需将其看做坟墓。

    “我担心的并非此事,我只是感觉我们准备并不充分。”阿九环顾四周,此处方圆百里没有鸟兽叫声,夜幕笼罩之下整个五龙岭死寂一片,既压抑又森然。此外陵墓占地极广,不管什么事物,一大就显得肃穆庄严,面对着这处占地百里的巨大陵墓,众人心中都有着莫名的压力。

    “纸上谈兵终是不行,此举旨在管中窥豹,只有见到墓门才能一窥端倪,在此之前不会有危险出现的。”莫问握住了阿九的手,出言安慰。

    “一旦进入地道,我们就无法使用法术了。”阿九说道。

    “即便不得使用法术,你我还有武功,不怕的。”莫问笑道。

    “倘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以身涉险。”阿九言语之中大有愧意。

    “欲得鲥鱼之味美,便不可厌烦其多刺。”莫问笑道,古人有娶妻娶德,纳妾纳貌之说,说的就是德貌不可兼得,但阿九两者兼具,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倘若没有缺点反倒不合阴阳不亏的天道。

    阿九焉能听不出莫问话中深意,嫣然一笑,默契心生。

    宵玉兰和黄衣郎挖的很快,半个时辰已经推进了五丈有余,挖出的通道可以供数人直身并行。这样的挖掘速度倘若面对的是寻常王陵,半夜工夫就可挖通,但众人此时面对的是一处举世无两的超大陵墓,想要挖到墓门至少也要数天时间。

    “按照寻常陵墓,墓室通常位于北方。”阿九说道。

    “房屋后墙永远比房门坚固。”莫问摇头说道,言罢抬手下指,“陵墓深达二十余丈,整体是走向地下的,自哪个方向挖掘都一样。况且洞口向南,可以防止降雪之后大雪闭塞洞口。”

    “言之有理。”阿九点头说道。

    “我选冬天挖掘也有原因,不咸山到了冬季非常寒冷,挖出的地道受冷之后会变的坚固,确保后路通畅。此外进入地下之后会很是闷热,冬日寒气可以抵消墓中闷热。天气寒冷毒物亦会衰弱,哪怕有毒气侵袭,在寒冬季节毒性也会消减不少。”莫问一一解释。

    “天枢子处事何等周全。”阿九闻言微笑点头,世间的女子都喜欢既勇武又细心的男子,但勇武和细心的男子如同既贤惠又貌美的女子一样很是少见。

    “天旋子过奖。”莫问自然知道阿九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二人对视一笑,心中皆喜,二人当年无意之间拿取的道号天枢天璇为一天一地,乃天成夫妻。

    大部分异类的本体较人类要强壮的多,黄衣郎和宵玉兰挖土掘洞一刻不停的向前推进,中途并不休息,三更时分,老五回返,带回了大量的盐巴酒水和锅釜杂物。

    莫问喊停了黄衣郎和宵玉兰,取了酒水与二人解乏。

    黄衣郎和宵玉兰休息之际,莫问和阿九走进了地道,经由黄衣郎拓宽挤压的通道很是宽敞,较之寻常道路还要平坦,由于泥土都被其挤压到了上下左右,故此洞外并无积土。

    洞深达到了二十几丈,前半部略微向西偏移,后半部又略作东偏,这是黄衣郎和宵玉兰发现挖的歪斜了之后加以修正的结果,它们二人在地下都没有方向感,取不了直线。不过整体来说通道并没有偏离墓碑所在的那条南北经线。

    洞内四壁皆为细土,偶有碎石也不过鸡子大小,这是回填时过筛造成的。

    “老爷,你又没挖过坟,你怎么知道墓门在哪儿?”老五抓了一把枣子递向莫问。

    莫问见枣子熟透红艳,便探手接了过来。

    阿九代为回答,“我们虽然没有挖过坟墓,但道士熟悉殡葬事宜,正轨的陵墓,其墓碑,墓门,墓室都是在一条线上的。”

    老五得到解释没有再问,低头专心吃枣,枣子和樱桃是两种最容易生虫的水果,十个熟透的枣子里面至少有一个有虫,而熟透了的樱桃内部生虫的情况更多,十有二三。

    “方向不会有错,怕的是高低有误。”莫问说道,通道是自地面向北挖掘的,很难保证墓门不在下方。

    阿九点头过后走到地道尽头,上下探手,延出灵气加以感知,灵气是具有穿透性的,可以通过灵气来试探数丈外的事物。

    感知过后,阿九转身冲莫问摇了摇头,示意未曾察觉到墓门。

    “百丈之后再行探查。”莫问冲阿九招了招手,三人转身出了地道。

    宵玉兰和黄衣郎休息过后再度进入地道向前推进,到得上午卯时,莫问招呼二人出来歇息,他曾为大军统帅,深谙统兵之道,要想让士兵听命,就必须让士兵吃饱,正所谓强将不差饿兵。宵玉兰和黄衣郎饱餐肉食酒水,睡到午时再度开工。

    三日之后,宵玉兰率先立功,它敏锐的嗅觉闻到了米墙的味道,寻着气味下挖丈许,发现了陵墓的糯米封土,再挖九尺,发现了巨大的墓门。

    由于先前所挖地道位置太高,又用去一日工夫将通道削平,到得第五日方才将墓门彻底清理了出来。

    这处墓门高有丈许,宽达两丈,与寻常墓门不同,这处墓门更像城门,左右各有门垛,左刻“征西先锋”,右刻“勇冠三军”,门上为四角门楼,门楼下方有一石匾,上面无有字迹,而是阴刻着一件形状奇怪的兵器。

    “两个半月,中间是个矛,老爷,这是个啥兵器?”老五抬头打量着那件兵器。

    莫问眉头紧锁,没有开口。

    “九姑,这到底是个啥兵器?”老五见莫问不语,又转头去问阿九。

    “方天画戟……”

第二百五十三章 破门进墓

    “方天画戟?那不是吕布用的兵器吗?”老五惊呼出声。

    “用方天画戟的并不止他一人。”莫问侧目说道。

    老五见莫问神色不悦,急忙扭头上望,“原来方天画戟是这样的呀。”

    莫问没有再在墓门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黄衣郎和宵玉兰先行跟出,它们二人一个住在不咸山,一个偏居大鲜卑山,没有听说过吕布此人。

    “传言吕布已经被曹操杀掉了。”阿九随后跟上了莫问。

    “此人确实投降于曹操,但曹操有无杀掉此人却无人知道。”莫问缓缓摇头,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吕布乃汉代之后三国名将,弓马娴熟,武艺超群,刘备曹操皆被其打败过,此人勇武事迹难以胜数,最为著名却被人张冠李戴的是常山之战,率数十骑冲入黑山军万人军阵,七进七出犹如无人之境。史书与市井皆推崇他为三国第一猛将。倘若此人真在陵墓之中,在不能施展法术的情况下,根本就不是此人对手。

    “若吕布真在墓中,当如何处之?”阿九眼见安慰不成,便不再徒劳。

    “只能见机行事。”莫问说道。

    “老爷,吕布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他真的会在坟里吗?”老五快步跑了上来,语气大有崇敬。

    “倘若此人不曾被曹操杀掉,很有可能就在此处。”莫问点头说道,汉代是道教发展的巅峰时期,多有仙人和道士,曹操乃魏国之主,有仙人和道士暗中助他也在情理之中,使人假死以延长存世时间对仙人和道士来说并不算难事,更何况此处本来就是八卦永生之地。

    “那他到底有没有被杀掉?”老五兴奋的问道。

    莫问不愿回答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摇头敷衍。阿九在旁接过了话头,“据说吕布投降之后曹操无意杀他,是受了刘备的撺掇才将吕布勒死的,但此事有太多疑点,刘备曾经受惠于吕布,吕布落难之后此人不但没有报恩,反而撺掇曹操将其杀死,曹操此人心思缜密,岂会受刘备撺掇。此外曹操若真要取吕布性命,当可按照惯例将其斩首,何必将其勒死之后再行斩首,岂不是画蛇添足?”

    “千万别死,千万别死。”老五激动的连连搓手,男人遇到实力胜过自己的,通常会佩服。女人如果遇到容貌胜于自己的,通常会嫉妒。

    “即便不死,也势必有所改变。”莫问大泼凉水。

    “老爷,我们如果救他脱困,他说不定会帮助咱们。”老五不明就里,按照常理进行揣测。

    “此人如果真在陵墓之中,势必已经受到控制昧了本心,若是见到外人闯入,将会予以阻拦击杀,不会帮助我们。”莫问随口说道。

    说话之间,众人出了地道,回返落脚的木棚。

    回到木棚,老五好奇之心不减,追着二人询问吕布生平,莫问不愿多费口舌,阿九开口为老五释疑,“此人父母早逝,先认丁原为义父,后诛杀丁原,认董卓为义父,其后又杀董卓,故此有人贬他为三姓家奴。”

    “他是这么一个人啊?”老五咧嘴歪头。

    “他虽然勇冠天下,却也只是一个俗人,俗人自然会有各种缺点。”阿九说道。

    莫问本无心插言,听到阿九言语忍不住说道,“你切莫误人子弟,据我所知此事怪他不得,丁原董卓之流老奸巨猾,吕布年幼多被利用,所行反复无常之事其实只是匡正过失。礼记有语,君贤换臣忠,父慈得子孝。忠孝与否当看君父是否真心相待,若是君父阴御调用,薄情寡恩,为人臣子者自当背离而去,若继续恪守忠孝便是愚忠愚孝,不可取也。”

    “这还差不多。”老五满意点头。

    “你偷闲不说,我说的不对,你又来怪我。”阿九嗔怪莫问。

    “九姑,吕布的贱内是不是貂蝉?”老五又问。

    “不是的,貂蝉是他的妾……”

    “一派胡言,世上何曾有名为貂蝉之人,貂蝉乃整冠女官的官名。”莫问按捺不住再度纠正,“本以为你亲见亲闻当知实情,未曾想也是道听途说,不得真相。”

    “我住在无名山,又不常出来。”阿九横了莫问一眼。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莫问皱眉摇头。

    “酸的贫道牙疼。”阿九捂嘴转头。

    老五眼见气氛不对,急忙探手入怀取出了那件失而复得的软甲递给莫问,“老爷,我总是变来变去,这个用不上了。”

    “早些休息吧。”莫问接过软甲冲老五点了点头。

    “与我穿着。”阿九探手去拿莫问手中软甲。

    “我穿。”莫问正色摇头。

    “给我。”阿九再抢。

    “轮不到你一女子。”莫问推开了阿九。

    换做矫情造作的男女,势必会将软甲让与对方穿着,但莫问和阿九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道人和俗人的区别,因为二人心中明白,一旦进入陵墓势必危险重重,谁穿了这件软甲谁就要冲锋在前盾护众人。

    次日清晨,天降大雪,雪花纷纷,北风凛凛,秃枝瑟瑟,天地茫茫。

    众人吃罢早晚,轻装进入地道,来到石门外侧。

    细心的观察过石门的门轴,莫问发现这两扇石门只能向内侧推动。

    发现了这一情况,莫问并未急于尝试,而是转头命黄衣郎和宵玉兰自地道左右两侧各开出了一处可供藏身的区域。

    “倘若出现变故,立刻藏身其中。”莫问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

    莫问走到石门正前,延出灵气试那石门厚度,当在两尺左右。气凝双臂缓慢推动,石门向内移动了半寸,随后便难动分毫。

    “内有顶门石。”莫问转身冲众人说道,顶门石是封墓最为常用的一种手段,自地下挖槽,以翘板或石球滑动撑顶,令人无法自外部开启墓门阿九上前抚手石门以灵气试那石门厚度,“厚逾两尺,你我合力当可破门而入。”

    “我来!”黄衣郎侧身上前。

    “门内情况不明,不能让你们以身涉险,你们先行避开,我与贱内出手震碎石门。”莫问冲黄衣郎摇头说道。

    黄衣郎闻言大为感动,冲莫问说道,“黄某皮糙肉厚,寻常暗器伤我不得,还是我来吧。”

    莫问摇头摆手,示意众人躲进刚刚挖出的左右凹洞。

    老五知道莫问执拗性情,走上前去拉着黄衣郎进了左侧凹洞,宵玉兰冲莫问和阿九道声小心,退进了右侧凹洞。

    “你不忙出手。”莫问上前以灵气感知石门内侧顶门石所在的位置,转而后退半尺,斜步定身,气凝双掌,猛然击出。

    一击过后,石门巨震,回声激荡。

    待得尘埃落定,莫问侧目看向石门,发现右侧石门左下角已经出现了裂痕。

    莫问此举旨在试验独自一人多次出手能否震碎石门,而今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踏实几分,倘若再遇到类似的石门,孤身被困其中也可以破门脱困。

    莫问转头看了阿九一眼,阿九会意,走到他的身后,探出右掌抵住莫问后背灵台,灵台穴位于身后督脉,提气出手时气息都是自气海下行,绕行会阴走督脉而发出的,还气入海走的才是前胸任脉。

    二人同门学艺,练气法门相同,可直接输送灵气,不虞岔气走偏。感受到阿九灵气到来,莫问再度出掌,得阿九助力,右侧石门左下尺许大小的一块青石被击碎,大小不一的石块飞进了门内那片未知区域。

    击碎了石门,阿九立刻闪身向右侧避开,莫问待阿九避开之后方才闪身向左,避开了那处尺许大小的缺口。

    二人闪开之后,洞内方才传来了石块落地的声音,响声之中掺杂回声,表明门内是一处大而空旷的平坦区域。

    石门内部的温度较外面要高上不少,石门一破,石门内部的滞气立刻向外溢出,莫问闻嗅气息并没有感觉到毒气,这处陵墓自建成至今不过百余年,尚不足以滋生毒气。

    等待片刻不见异常,二人回到石门正中,此时石门下方的顶门石已经无处撑顶,二人同时出手,延出灵气推开了左右两扇石门。

    石门内部是一处五里大小的圆形区域,高有十余丈,有着与天空类似的穹顶,这处区域与军营的演武场极为相似,两侧放置着各种演武器具和兵器,有练力的石锁,有开弓的竖靶,还有很多石制的兵器架,这种兵器架足有数十个,分列左右两侧,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皆有陈列,连各种少见的奇门兵器也有陈列,各种兵器自大到小,自长至短,无一不全,单是大小不一样式各异的刀就有数十把。

    在二人打量石门内部情况的同时,演武场四面铜人头上所顶的火盆纷纷自燃放光,火盆有上百只,自燃之后将整个演武场照的如同白昼。

    老五等人见火盆自燃,皆感惊诧。莫问和阿九却并没有感到意外,那些火盆中的油脂想必是掺杂了陈年骨磷,见风自燃也不足为奇。二人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演武场正中,在距离石门两里左右的中心区域站着一个人,此人年纪当在三十五六,比百里狂风还要高出半头,面庞清瘦俊朗,双目紧闭却仍然英气逼人,身上穿的是金鳞护身甲,头上戴的是双翎英雄巾,脚上穿的是适于马战的勾镫兽鼻靴。右臂外探,手握拄地的正是丈二方天戟。

    看清此人样貌,莫问和阿九收回视线面面相觑,吕布真的在这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温侯吕布

    与阿九对视过后,莫问再度转头看向石室,石室四壁为青石垒砌,地面为青砖铺就,与寻常的演武场并无区别,不似藏有机关。

    “你们留在这里,分立左右两侧,留出退路于我。”莫问环视众人。

    众人闻言点头答应,莫问迈步走进石室。

    进入石室之后,莫问灵气下行,出涌泉,入地三尺,窥察地面下的情况,发现砖石之下皆为实地,并无机关。

    小心的走过三丈,莫问变为正常步速,前行之际凝神注视着石室正中的那员武将,根据其衣着样貌以及所用兵器来看,此人应该就是温侯吕布,不过在确定其正身之前,还是不能就认定他就是吕布。

    “老爷,走慢点儿。”老五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莫问闻声并未回头,也并未减速,陵墓之中虽然不能使用法术,自身灵气的使用却不受影响,即便有机关出现,他也有把握一跃之下退至石门。

    前行的同时,莫问发现那员武将周身并无活人气息,脸上落着了不少灰尘,在其右眉上部有一道半寸长短的伤痕,这道伤痕虽然不见血迹,却也没有愈合结疤。

    石室里温度较高,火盆燃起之后温度更高,在距离那员武将百丈之处时,此人猛然睁开了眼睛,在其睁眼的瞬间,所有火盆里的火焰同时暴涨,将五里方圆照的如同白昼。

    百年前的殉葬之人睁开了眼睛,若是换做寻常人等,势必会被吓的亡魂大冒,莫问虽然没有太过惊诧,却也下意识的止住了步子,侧目打量着那员武将。

    “老爷,他睁眼啦。”老五喊道。

    “真人小心。”黄衣郎亦出言告警。

    “噤声。”阿九急忙制止二**呼小叫。

    莫问虽然听到了三人的声音却并未回头,看到此人的眼神他立刻确定此人就是吕布吕奉先,此人的眼神充满了英锐之气,透着俯视一切的自信和冷静。确定此人身份的同时,莫问细心的发现此人鼻下飘起了灰尘,这就表明他还活着。但诡异的是此人虽有呼吸,却仍然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施礼在前。

    吕布闻声歪头看向莫问,眼神复杂,难辨其心中所想。

    虽然不知吕布心中所想为何,莫问却知道此人在思考,既然能思考,就不是死人。

    随后就是长时间的对峙,吕布睁开眼睛之后并没有活动肢体,甚至不曾将脸上的灰尘擦去,始终保持着单手持戟的姿势,侧目直视莫问。

    要看一个人的心性,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对方的眼神,眼神是无法伪装的。但莫问自吕布眼中却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吕布的眼神很复杂,有敌意,有俯视,有镇定,这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很难揣度对方心意。

    虽然猜不出对方心中所想,莫问自吕布的眼中却并未发现疑惑,茫然,高兴这三种情绪,这就表明对方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想离开这,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长时间的对视和对峙之后,莫问先有了动作,开始重新迈步,不管人还是事,在静止的时候是很难看出其本质的,必须让它动起来。

    “贫道上清宗天枢子,敢问将帅名号?”莫问行走的同时出言问道。

    莫问重新迈步之后,吕布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敌意有所增长,微微转头,以右侧眼角余光斜视莫问。

    莫问发现了吕布眼神的变化,由此确定此人是个武功高手,真正的高手在打量对手的时候都会用眼角余光,这是因为以眼角余光看人,可以避免对方察觉到他心中所想,还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吕布眼神的变化令莫问心中浮现出了疑云,他无法确定吕布眼神的变化是其思考过后做出的举动还是其多年养成的习惯,无法确定这一点,就无法确定吕布是不是还有自己的神智。

    吕布这种蔑视的眼神并没有起到作用,见到这种眼神,莫问心中生起了强烈的斗志,他本性并不喜欢与人争强斗狠,却有着强烈的自保意识,在自身或者亲人的安全受到威胁时,这种自保的意识就会转化为主动进攻的斗志。

    除了本身自保本能,男人的血气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道人俯仰天地,遇弱不欺,遇强不怕,管你是何种厉害人物,皆不退缩。

    再度迈步之后,莫问前进的速度不慢反快,促使他步速加快的原因是心中生出了怒气,这种怒气不是由吕布蔑视的眼神造成的,而是源自自身,吕布名头实在太大,他内心深处不可自制的有几分惧意,这种惧意令他感到羞愧,自省之下羞愧就变成了怒意,有心与此人一较高下,去除心魔。

    在距离吕布十丈处,吕布有了动作,左腿弓步,右腿侧马,右手自方天画戟的中部滑到了末端,单手持握,笔直外探,挑眉待敌。

    莫问见状再度止步,到得此时他仍不知道是何种缘由令吕布苏醒,也不明白吕布是心甘情愿为曹操守灵还是被人施法控制了心神。

    沉默,对峙,莫问此番是故意选择僵持,吕布单手持握方天画戟的末端,这支方天画戟为精钢打造,重量当过五十斤上下,全靠其右腕提拿,可以凭此观察吕布底细,倘若吕布手腕发抖,就表明他还是人。倘若一直保持这种费力的姿势不动,则表明吕布已经超出了人类力量的范畴。

    片刻之后吕布的右腕开始微微抖动,莫问见状心中有了计较,再度开口,“贫道天枢子,无心与温侯……”

    莫问话音未落,吕布再度有了动作,伸出左手,指向莫问。

    莫问循其左手所指低头下望,发现吕布指的是他腰间佩刀。

    见此情形,莫问心中陡生敬佩,吕布是否丧失神智还不为可知,但可以确定此人是一个真正的武者,不与手无寸铁之人动手。

    “天枢子得罪了。”虽然心生敬佩,莫问仍然探手抽出了黑刀,阿九此时就是门外,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误会自己胆小惧战。

    莫问黑刀一出,吕布立刻挺戟前冲。

    莫问摆出追风鬼步起势,凝神以待,与此同时观察吕布的身法,吕布在蹬地前冲之时有离地动作,到得三丈外方才落地,这就表明此人虽然不可凌空,身法造诣却非比寻常,较蒲雄要高出一倍,比张洞之还要快出五成。

    十丈距离,吕布顷刻就到,到得近前方天画戟拦腰横扫,眼见方天画戟来到,莫问并未抽身后退,而是以铁板桥之势后躺避开,之所以要兵行险着有此一举,乃是为了确定吕布的方天画戟能否发出与刀芒剑气类似的外延气息。

    方天画戟为重兵器,自莫问上方横扫而过,眼见莫问竟然用了铁板桥,吕布眉毛微挑,快速旋身,方天画戟划圆而回,此时莫问已经试出了此人的真实修为,吕布所用的方天画戟可以发出两尺左右的外延气息,武人不同于道士,他们不懂得练气法门,能通过兵器将气息外延两尺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方天画戟疾扫而回,莫问抽身后退三尺,待得方天画戟扫过,立刻施出追风鬼步到得吕布近前,左手直取吕布腋下极泉穴,右手黑刀反撩,以防方天画戟再度环回。

    由于心中极为重视,此次进攻莫问便将速度和力道催到了极致,原本以为吕布两扫之下身形势必产生惯性,导致无法防守,未曾想吕布将方天画戟斜划撑地,疾起右腿踢向其左肋。

    莫问未曾想过吕布会出此奇招,此时右手后撩,已经无法回救,只剩下后退和两败俱伤两种选择,心中闪念加以斟酌,立刻抽身后退,倘若换成旁人,在危急时刻他一定会拼着受伤而损掉对方持拿武器的手臂,但此时情况不算焦急,没必要走两败俱伤一途,最主要的是他无法确定封点气穴对吕布是否有用。

    吕布一脚提空,立刻收力落地,扎根之后方天画戟取上位回左手,右腿弯曲借力,单臂持握,挺戟追刺。

    莫问再施鬼步向右闪躲,吕布中途画戟换于右手,横臂再扫。

    方天画戟是长兵器,吕布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莫问借身法优势再度避过画戟,贴身出手,此次取的是重穴颤中。

    吕布再度正确应对,右手抓握画戟末端,侧身回手,以画戟钢杆拦住了莫问,单臂拒之。

    莫问仰身出脚,勾踢颤中,吕布抬左膝挡住,随即伸腿直踏莫问右腿膝盖。

    这种近身的打发贵在快速,莫问见其左腿踹来,连番转身绕到了吕布身体左侧,黑刀划向其左腿,吕布画戟后探,挡住黑刀,送臂卷摔,莫问单臂撑地,贴地避开。

    后退之后莫问没有再急于进攻,寻常武人只有一条手臂使用娴熟,但吕布双手皆娴熟,想必是其多年马战的结果,此外此人虽然没有灵气修为,却力大无比,哪怕使用的是长兵器也可快速反应。最为重要的是此人身经百战,招数精妙,进退之间丝毫不见漏洞,进攻防守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莫问皱眉沉吟之际,吕布再度弓步追上,方天画戟自右下向左上斜削,莫问急速闪念之后气灌刀身猛削而下,先断了他的画戟再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吕布曾率数十骑冲杀黑山军万人军阵,能自万军之中全身进退可见其攻防有度,这根方天画戟是他惯用的兵器,只有斩断他的方天画戟,才有可能令他的进攻和防守出现漏洞。

    刀戟相碰,莫问右臂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感受到刀身传回的阻力,莫问立刻抖腕收刀,这把黑刀血槽太宽,刀身并不坚固,一击之下没有将方天画戟斩断就表明方天画戟不是凡物,倘若继续凝气催压,极有可能崩断黑刀。

    由于收势及时,黑刀并非断裂,莫问见状微微放心,这把黑刀有杀伤魂魄之效,在这陵墓之中大有用处,万万不能折损。

    收刀后退的同时,莫问将刀鞘自腰间卸下,还刀归鞘反手将黑刀击向石门处,阿九眼见黑刀飞回,闪身上前,出手接住。

    “老爷,我来帮你。”老五出言高喊。

    “不用。”莫问提气制止,转而徒手迎向吕布的方天画戟。男人都有争强好胜之心,与吕布走过几个回合之后,吕布的威猛激了他的好胜之心。

    战到此时,莫问已经摸清了吕布的实力,以习武的武人来说,吕布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他的高大身形和天生神力令他可以轻松的使用数十斤的长兵器,这是天生的优势。其后天优势是此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人比拼争斗,临战经验无比丰富,不管施出怎样的奇招攻他,他都曾经见过类似的进攻招式,无需分神细想,下意识的就能做出防守,面对着这样一个对手,几乎无处下手。

    古人云术有专攻,吕布为武人,莫问为道士,武人再强,凭借的也只不过是自身的力量,不可能与能够借用天地灵气为己用的道士比拼,但此处的八卦地势限制了莫问的法术,使用武功与吕布争斗,是彻头彻尾的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莫问扔掉黑刀,为的就是扭转这种劣势,虽然此处不能使用法术,他的灵气修为还在,紫气可破体攻敌。

    到得一丈五尺处,莫问没有再进,而是发出灵气隔空击向吕布前胸,吕布不明所以,未予防守,被灵气击中,倒跌飞出。

    莫问一击得手立刻欺身追袭,这是他的对敌习惯,一击得手就会连下重手。

    吕布倒飞之时快速调整身形,以方天画戟的矛刺拄地,快速止住退势翻身落地,落地之后方天画戟疾刺而出。

    莫问见状瞬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为了能够追上倒飞的对手,他取的是直线,用的是全力,压根儿没有想到吕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身形,急冲之下径直冲向了方天画戟的矛尖,已然收势不及。

    世上最快的东西不是奔马,也不是飞鸟,而是人的神智,危急时刻莫问心中浮现出两个念头,一个是凭借天蚕软甲硬受对方的方天画戟,二是斜身倒地打滚躲避,电光火石之间,莫问选了后者,他前冲之势太快,这么快的速度,天蚕软甲能否抵挡的住方天画戟实在难以预料。

    打定主意,莫问立刻侧身倒地,贴地向吕布滚去,这种动作说的好听点叫黑蟒翻身,通俗的叫法是懒驴打滚,是一种大损颜面的招式,莫问无奈之下用了这种招式,心中很是恼怒,避开方天画戟之后也并没有起身,而是接连翻滚到得吕布近前,双手屈指成拳,借翻滚之惯性,凭追风鬼步转圈不晕之优势,自翻滚之中连续出拳攻击吕布下腹气海,三滚六拳,拳拳力重。

    最后一拳,莫问用尽了全力,吕布再度倒飞,莫问趁势以乌龙绞柱之势直身跃起,弓步蹲身,左掌后撤,右掌前伸,做定身收功势。

    莫问刚刚做了收势,眉头便再度皱起,吕布后退三丈便止住了退势,退势一止立刻回身反冲,丝毫没有停顿和间隔。

    见此情形,莫问心中再起疑云,先前的六拳取的都是吕布气海,哪怕换成是渡过天劫的修行中人,也早已经被震散了灵气,吕布一寻常武人竟然不为所伤,此事蹊跷,大违常理。

    见吕布冲至,莫问引龙出海,气出双臂,隔空出掌,吕布此番有了防备,眼见莫问出招,立刻挥舞方天画戟挑砸封挡。

    灵气无形有质,穿透探查时灵气松散柔和,但出招攻敌时灵气坚实刚猛,前者看不见摸不着,后者虽然同样看不见,却能被人感受到,原因是灵气被压缩凝聚,既然能被对方感觉到,自然就能被阻挡,莫问隔空发出的灵气皆被吕布挑飞砸散,发十余掌,竟无一掌中的。

    这种打法对灵气损耗很是严重,眼见无果,莫问立刻停止,心念一转,决定再走险招。待得吕布持戟攻来,提气踏地掠到了高处,离地两丈俯视吕布。

    吕布抬头上望,见莫问凌空定住,方天画戟斜划撑地,借撑地之地将身形拔高,拔高之后方天画戟反划半圆,上砸莫问三阳魁首。

    见此情形,莫问急忙横移三尺避开了方天画戟,转而再拔丈许。

    吕布无有凌空之能,一击未果便落回地面,探头再度上望,莫问低头俯视,刻意露出蔑视神情,吕布见状眼神之中大有怒色,俯视片刻舍了莫问,向右侧石壁走去。

    莫问的本意是想诱使吕布画戟脱手凌空来刺,然后借半空换位之能取他兵器,再行图之,未曾想吕布并没有扔出方天画戟。

    吕布身形高大,行走之时每一步都能跨出三尺,反提方天画戟,行走时双肩微送,步履沉稳,阳刚之中不乏飘逸,确有一代名将之风。

    起初莫问并没有多想,高居半空打量着吕布,与此同时回忆先前的一些细节,吕布虽然有呼吸却没有阳气,连受六拳竟然行动自如,对阵地前还能够应变出招,诸多矛盾复杂的线索掺杂在一起令得此人越发扑朔迷离,按照常理来说,如果是由道人出手将他变成了能够活动的尸体,那他就不应该有呼吸,也不应该能思考。可是如果他不是死人,怎么能受得住以灵气助力发出的六拳。

    要想确定此人的真实情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他号脉,但吕布势必不会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

    “老爷,不好,那家伙冲着弓箭架子去了。”莫问凌空思索之际,石门处传来了老五的叫嚷,他先前曾经死在弓箭之下,对于弓箭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止是老五,莫问对弓箭也很是忌惮,俯身下望,果然发现吕布行走的方向是摆放弓箭的石台。

    见此情形,莫问空中急速转身向石台掠去,赶在吕布到来之前抓了一把强弓在手,拿过箭矢搭弓开弦。

    吕布在莫问拉弓之时已经摆出了防守格挡的姿势,但莫问令他失望了,这一箭只弹出了不到五尺就掉落地面。统兵三年,他几乎没摸过弓箭。

    吕布见状面露疑惑,莫问不待其反应过来,探手将台上的大小弓箭尽数收起,连同箭囊一并抓起,舍了吕布,急速回返石门。

    “此人厉害非常,你能与他战平着实不易,切莫着急,当谋而后图。”阿九出言安慰。

    “他不过是一介武夫,我是一渡过天劫的道人,哪怕胜了他也是胜之不武,何况是战平。”莫问扔下弓箭箭囊,转身回望吕布,只见吕布正持着方天画戟向原本站立之处走去,并没有过来追赶。

    “真人,羽箭尾部有卡槽,要对准才行。”黄衣郎好心的拿起弓箭出言提醒。

    “我知道。”莫问略感尴尬,随口敷衍。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阿九歪头笑道。

    “嘲讽于我,很是痛快?”莫问战吕布不胜,本就心中不快,听得阿九揶揄,冷声反问。

    “你板着面孔说我就可以,我说句玩笑话都不成,怎么如此霸道。”阿九半真半假的说道。

    “老爷,现在怎么办?”老五手指石室,出言打岔。

    莫问闻言没有接老五话头,而是直视着阿九,与阿九确定了名分之后,阿九的一些言语和举动并不令他非常满意,究其根源,可能是二人关系的改变令得阿九表现出了更多的真实性情,也可能是她没有自同门进入到妻子的角色。

    “老爷,他站在原来的地方不动了。”老五仍然试图缓和气氛。

    “夫为妻纲,古训有之,有何不妥?”莫问直视阿九。

    “我们的祖师是上清灵宝天尊,又不是孔夫子。”阿九说完转头看向石室。

    莫问闻言心中更加不悦,本想发作,却强自压制了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阿九是不是故意跟他闹矛盾,以此令他打消进入墓室的想法,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因为进入墓室还关系到老五,并不是阿九一个人的事情,去除了这种可能,就只剩下了一个原因,那就是阿九多年以来一直自己生活,没有接受过寻常女子自小必须学习的三从四德和三纲五常,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这也不算坏事。

    “老爷,他不动了。”老五再度抬手指着石室。

    莫问转头看向石室,只见吕布已经回到原处站立不动,仍然是单手持戟的跨步站立姿势,所站位置也与之前不差分毫。

    “真人,在此处你施展不得玄妙法术,不若我们一起动手,将他拿下。”宵玉兰小心的献策。

    “宵玉兰所言不差。”黄衣郎出言附和。

    “对,一起上。”老五也同意,他虽然佩服吕布骁勇,却并不影响他的立场。

    “这石室和吕布此人都大有蹊跷,稍安勿躁,不可鲁莽,”莫问摇头说道“暂且不说吕布,就说这石室,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石室只有这处入口,没有出口。”

    莫问说话之际,阿九目视前方,假借还刀轻挠他的掌心。

    莫问心中本感气堵,觉察到阿九的动作,知道阿九有服软道歉之意,心情立刻平复,随即开始反省自己不应该霸道欺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魂魄不全

    “依你之见,此人是死是活?”莫问指着已经回归原位的吕布冲阿九问道。

    “此人眉上有一道伤口,那道伤口并未愈合,可见其气血不通,想必已经死去多年。”阿九说道。

    “但此人仍有呼吸,若是生机断绝,怎会有呼吸?”莫问摇头说道。

    “此事太过蹊跷,无从判断揣度,我们不如反转推度,若是换成你我,使用何种手段才能让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阿九歪头打量着石室内的吕布。

    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此处乃八卦永生之地,气息与外部隔绝,在此处可得永生,但此事有所限制,那就是此人必须处于假死状态,倘若苏醒就会饥饿进食,一旦进食消耗仍然会衰老。令人假死并不困难,只需定住此人魂魄便可。”

    “吕布眉上的伤口不曾愈合,表明他被俘之后就被送到了此处,由道门中人施法,将其魂魄定住。”阿九说道。

    莫问闻言点头赞同,古人对于身后事看的很重,王侯在掌权之初就会开始为自己修建死后的陵寝,吕布被俘时曹操已经年近五十,那时候这处陵寝应该已经存在了。

    “要定住一个人的魂魄并不难,难的是保留其部分神智。”莫问摇头说道,吕布攻防有度,足见其心智不失,但他也并非神智齐全,不然苏醒之后会立刻逃离此处。

    “老爷,魂魄如果被定住了应该很痛才对,他好像没啥知觉。”老五在旁插言。

    “他本体未损。”莫问说道,吕布的情况与老五当年的情况还不一样,吕布没有受到致命的创伤。

    “你那几拳都打中了他的肚子,他好像也没感觉痛。”老五说道。

    “会不会是被法针封住了灵窍?”莫问猜测道,上清宗下属很多门派,其中茅山一支就擅长使用法针,吕布的魂魄被定住却不见符纸,也应该是法针所为。

    “法针虽然能定住魂魄令人不知疼痛,却无法令人丧失部分神智。”阿九摇头说道。

    二人言语至此便陷入了沉默,此时吕布已经回归原位闭上了眼睛。石室内火盆的火焰逐渐减弱。

    片刻过后,莫问恍然大悟,“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不完整。”

    阿九闻言转头再看石室,“果真没有影子,失的是地魂。”

    人体有三魂七魄,其中地魂又叫影魂,失去了地魂的人是没有影子的。这石室中四面皆有火盆照亮,为的就是利用光亮掩饰吕布失去了地魂的事实。

    “不止地魂,灵慧也失去了。”莫问又道,灵慧主管人的神智,倘若失去了灵慧一魄,人会变的很是浑噩,却又不至于疯癫,因为命魂的主魄是中枢,失去了灵慧,中枢会接管灵慧部分司职,令人保持最基本的神智。

    “地魂应该被封在了吕布脚下。”阿九说道。

    “对。”莫问点头。

    “老爷,你们说的什么?”老五按捺不住在旁插嘴,二人的谈话内容其他三人听的云里雾里。

    莫问出言解释,“人体有三魂七魄,三魂七魄各有司职,魂魄若是缺失,其所司职事就会出现问题,吕布所缺的是主管神智的灵慧,所以他的神智才会受到影响,只记得很少的一些事情,另外他的地魂也不在体内,而是被人封存在了他所站立的位置下方,所以他在失去目标之后就会自动回到原处。”

    “哦。”老五似乎懂了。

    莫问见状知道老五还不明白,便再度通俗解释,“古人以失魂落魄形容某人浑浑噩噩,举止失常。可见失了少量魂魄是不足以令人死去的,只能导致其神智或是举止出现异常,吕布就是这种情况。”

    阿九随后补充,“市井乡村不时有孩童丢魂,家人外出喊魂之事,他们所喊的就是命魂,命魂是人体主魂,哪怕失了主魂人也不会死,只是躺卧不动,毫无知觉,呼吸仍然正常。”

    “如果能招回他的魂儿,咱们能省不少事儿。”老五建议。

    “没用的,哪怕将地魂附回,还缺了灵慧一魄。”莫问摇头说道。

    “请问真人,倘若寻回此人地魂,会有何后果?”黄衣郎好奇的问道,它们是日久成精的那类妖精,虽然可以运用魂魄却并不知魂魄详情,乃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三魂归位,他就会恢复知觉,但神智还是混沌的。”莫问说道。

    黄衣郎曾经身陷囹囵,知道被困的滋味,闻言抬手颈前,“既然如此,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倘若杀掉此人,后果难以预料。”莫问摆手说道,此时虽然解开了大部分的疑惑,却并不知道是什么令吕布自假死状态下苏醒,也不知道杀掉吕布会对这座石室造成怎样的影响。

    “那就先把他绑了。”黄衣郎说道。

    莫问回头看了一眼石室里的吕布,未置可否。

    阿九见状冲莫问使了个眼色,莫问知道阿九有话与他说,便跟着阿九向南走去。

    行出十余丈,阿九停了下来,“你不愿围而攻之?”

    “他虽然魂魄残缺,却仍然恪守武人之道,岂能欺辱之?”莫问摇头说道。

    “此处气息封闭,你我不得使用法术,单以武力胜他着实不易。”阿九说道。

    “若是群起攻之,有失光明。”莫问再度摇头。

    “你作何打算?”阿九又问。

    “此人灵慧已失,无有复原可能,我独自战他,与他一个最后的公平。”莫问说道。

    阿九闻言微微颦眉,“若是陵墓之中再有似他之人,你如何处之?”

    “吕布为三国第一武将,曹操以他打头阵,存了虚荣炫耀之心,也有震慑来人之意,随后关隘想必不会再有似他之人。”莫问说道。

    “只此一次,再遇强敌,一起出手。”阿九直视莫问。

    莫问点头答应,转而低声说道,“我受儒家和世俗影响太深,恶习难改,守旧迂腐,先前言语确是不对,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见你久战不胜,怕你心中不快,说笑只为宽你心意,未曾想弄巧成拙。”阿九低声回应。

    莫问闻言很是感动,“你在旁观战,我有心在你面前扬威显能,久战不下方才焦躁急切,是我心中虚荣作祟,此等心念落于俗流,我当静心反省。”

    “若你心中无我,怎会在意我怎样看你。日后不管何事,照例由你做主。”阿九说道,二人坦诚相见,各吐心声。

    “诸事我都会与你商议。”莫问说道。

    “那不太过琐碎?”阿九转身向北,“当速战速决,此战若是拖的太久,对士气有损。”

    莫问转身先行,“这座陵墓的建造有道门中人参与,此人能驱杀盘踞此处的异类,能分离魂魄,可见其修为要高于我们。”

    “不要想太多,先拿下吕布。”阿九鼓励。

    二人说话之间回到了石门处,老五等人正在挑选弓箭。

    “我去降了他。”莫问冲众人打过招呼,纵身掠进了石室,此次他没有步行,而是凌空飞掠,径直扑向两里外站立不动的吕布。

    到得距吕布百丈之时,石室内的火盆再度爆燃,吕布随之睁眼。这一情形表明在百丈的位置有一处无形的机关,这道机关关联到石室四周那些铜人火盆,火盆里的火苗爆燃,陡然旺盛的阳气唤醒了吕布。

    虽然猜到了机关的原理,莫问并未减速,径直冲向吕布,他此番的目的是降住吕布,而不是杀了他,只要吕布不死,就不会诱发下一道机关。

    到得吕布近前,莫问并未强攻,而是围着吕布转起了圈子,不能施展法术,他所倚仗的就只有灵气和身法,灵气之前已经试过了,难以近身就难以奏效,而今只能凭借身法抢占先机。

    但这一策略仍未见效,吕布拄戟站立,并没有随他旋转。

    十几转过后,莫问停止转圈开始抢攻,他虽然攻击的是吕布后背,真实目标却并不是吕布本人,而是吕布右手的那根方天画戟,这是他唯一的忌惮,只要夺下方天画戟,就可擒获吕布。

    吕布眼见莫问闪至,身形左转的同时左手握上了画戟末端,双手持戟,挺刺莫问。莫问旋身退避,右掌催出灵气遥攻吕布三阳魁首,吕布抬戟上挑,将莫问所发灵气击散,右腿前跨,右臂一抖,右手自画戟中部滑到末端,单手持握方天画戟,弓步戳刺。

    吕布为了追袭莫问将画戟的攻击范围用到了极限,莫问眼见有机可乘,挺胸凹背躲过画戟,右腿用力,横移两尺,趁吕布回戟不及,以左手抓住了画戟柄杆,随即转身,自正面以双手握住了方天画戟的柄杆。

    抓到柄杆,莫问并没有去拉拽,而是快速的逼出灵气,通过柄杆传至吕布,试图以灵气将其握戟的右掌震开。

    吕布并无灵气修为,莫问灵气所至,其右手立刻被震松,莫问见夺取了画戟,急忙后撤。但他的后撤之势并没有快过吕布的踏地前冲,尚未将画戟抽走,吕布便追了上来,以左手抓住了画戟末端两尺处,右手随后跟来,自上而下急抚柄杆末端,一抚之下画戟急速转动,莫问猝不及防,双手被抖震松开,吕布趁势抓住柄杆,急速回抽。

    莫问眼见功败垂成,心中大急,随之而上以左手再度抓出了画戟前段柄杆,本欲再催灵气加以震动,吕布右脚已然提来,无奈之下只好抬起右臂,以右肘封挡。吕布眼见莫问上盘失守,左拳随之击出,莫问所学擒风鬼手乃以双臂攻敌,右臂击出之后再无防守办法,面门随之中拳,瞬时感觉眼前一片金星。

    这种感觉在当年遭遇贼人打劫时有过一次,此时再度重温,感觉十分不好,气怒之下双手抓握方天画戟的柄杆,急催灵气,将吕布右手震开,随即左手猛甩,将方天画戟向后方甩去。

    “老爷,你鼻子流血了。”老五紧张的高喊。

    莫问岂能感知不到自身的情况,本欲封穴止血,却又不得不阻拦吕布前去追拿方天画戟,吕布失了方天画戟,防守果然现出漏洞,莫问快速出手点了他的极泉中府两穴,未曾想点中之后吕布行动自如,并没有受制倒地,反倒趁机再出两拳,一中头顶,一种右腮。

    中过两拳之后,莫问感觉不止眼前有金星,漫天都是金星,狂怒之下急凝灵气于右拳,意欲重伤吕布。

    就在莫问凝气之际,吕布忽然歪斜倒地,莫问擦去脸上血迹凝神打量,发现老五又自后面发动了偷袭,此时正持着孝棒冲吕布头顶狠狠的补上了一棍,“娘的,别以为长的帅,五爷就不打你……”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守陵之人

    “老爷,你没事儿吧?”老五两棍砸倒吕布,转身过来帮莫问擦拭脸上的血迹。

    “背后伤人不是君子所为。”莫问抬手轻点迎香和孔最两穴止住鼻血,转而俯身探查吕布鼻息。

    “正面我打不过他。”老五捏着袖口为莫问擦血。

    “下手太重。”莫问拨开了老五的右手。

    “怎么了?”阿九等人随后赶来。

    “不见呼吸。”莫问回头看了阿九一眼,转而探手握住了吕布的寸关尺,一试之下,脉搏也停了。

    “吕布被我打死了?”老五既惊又喜。

    老五话音刚落,石室内铜人火盆里的火焰同时熄灭,偌大的石室瞬时被黑暗笼罩,众人见状立刻凝神戒备,等了片刻不见异常方才放松下来。

    “孝棒对他无甚用处,怎么会一击毙命。”阿九俯身查看吕布情况,发现吕布确实没有了气息。

    “我打了他两棍。”老五说道。

    “第一次打在了什么位置?”莫问没有再怪罪老五,老五也是出于关心才会出手,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偷袭也是无奈之举,正面为敌他哪是吕布的对手。

    “后脑。”老五伸手指着吕布的三阳魁首。

    莫问闻言将斜倒在地的吕布翻了过来,解下其头上的英雄巾,只见吕布脑后两处风池穴各有一芝麻大小的黄色圆点,以指甲拔出其一,是一根长约一寸二分的黄金法针。

    “老五,你怎么知道击打风池能致其死地?”阿九疑惑的看向老五。

    “他哪里知道,他是乱打的。”莫问接口说道,定魂针有单双之分,单针定玉枕,双针定风池,最深不能超过一寸,老五先前的一击恰恰打中了吕布脑后的定魂针,令得定魂针深入脑髓。

    “老爷说的是,其实我是想打头的,但我够不着。”老五见莫问没有训斥他,嬉笑的说道。

    “真人,你快看他的样子。”宵玉兰站在左侧,恰好能看到吕布的面孔。

    莫问闻声扳回了吕布,只见吕布的面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朽,先前英俊的面孔片刻之间就已经成了枯干的骷髅,虽然这是魂魄离体的正常变化,莫问仍然皱眉站起后退数步。

    “这么沉。”老五走过去拿起了那支方天画戟。

    阿九移步过来,仰头查看莫问伤势,“还好,鼻骨未伤。”

    莫问抬手制止阿九说话,转而侧耳细听,石室内隐约的传出了微弱的咯吱之声,由于石室呈圆形,故此难辨声音来源,只能听出这种微弱的声音是砖石移动的声响,毫无疑问洞内有机关被触动了。

    “先退出去!”莫问冲众人高喊。

    众人闻言立刻奔向石门,阿九和莫问跟在最后,与众人一起撤到安全区域。

    撤回到安全区域,砖石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众人紧张的打量石室各处,半柱香之后声音停止,石室并无异常。

    “怎么没动静了?”老五探头环视石室。

    “已经准备就绪。”莫问说道,且不管是何种机关,声音停止就表明机关就位,眼下只是缺乏一个触发的条件。

    “老爷,现在咋办?”老五问道,有他代言,黄衣郎和宵玉兰几乎不用开口,老五总能问出它们想问的问题。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先前的声音持续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这么长的准备时间,机关的规模定然很大,一经触发势必威力惊人,是何种机关不知道,怎样才会触发也不知道,除非再进石室亲身试探。

    “我们时间充裕,不急于一时。”阿九说道。

    “也好,先出去透透气。”莫问点头过后沿着南侧通道向外走去。

    行走之间,忽然发现老五提着吕布的那杆方天画戟,“你能用的了?”

    “用不了,太沉。”老五摇头。

    “用不了你拿它做什么?”莫问不愿老五拿取亡人用物。

    老五闻言转身返回,将方天画戟扔回石室,当啷之声过后,轰隆之声骤起,莫问闻声与阿九对视一眼,急忙转身回到石门旁,只见石室北侧区域的顶灯铜人已然落进了地下,铜人下陷之后露出了数十处隐藏在铜人身后的拱形通道,此时那些通道正鱼贯走出了大量武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穿着黑色夜行衣,样貌与活人无异,只是没有声响,出得通道立刻走向兵器台拿取各种兵器。

    这些人拿取了兵器之后便走向中间区域,到得吕布站立之处前方百丈便停了下来,一字排开,木然站立。

    莫问环视石室,只见南侧区域的顶灯铜人并没有陷落,凝神细看不难发现,南侧区域摆放的兵器也有弓箭存在,也就是说北侧区域陈列的兵器,南侧区域也有一份。

    黑衣武人越聚越多,片刻过后已然站满了北侧区域,目测人数当在千人以上,这些人的装扮和所用兵器表明他们生前都是武人,并不是寻常兵卒,他们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来此守陵,最大的可能是曹操出于安全考虑,将那些不愿为其所用的武人擒拿来此,一者可以避免遭到武人死士的刺杀和暗袭,二者也可能利用他们驻守关隘,抗拒入陵之敌。

    见到这些黑衣武人,莫问心中的巨石反而落了地,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的事情,知道了真相心里就有了计较,吕布所应对的是少量的盗墓高手,这些所谓的高手通常都有武艺,所以要由吕布来斩杀。而这些黑衣武人则是陵墓建造者针对大股的盗众所设置的,对付的是依靠人多胡乱挖掘的盗墓贼。

    黑衣武人出现之后,四人转头看向莫问,莫问沉吟片刻挑眉开口,“这些人魂魄不全,尽数斩杀就是救他们出苦海。”

    老五闻言第一个冲进了石室,宵玉兰第二,黄衣郎第三,但它是现出原形之后冲进石室的,随后是莫问和阿九。

    老五冲的最急,挥舞孝棒大喊着冲到了中间区域,到得阵前他并没有冲进敌群,而是哎呀一声调头跑了回来,左臂上已经插着一支无羽短箭。

    莫问见到了他左臂上的短箭,环视过后冲向西北方位,那里有十余个手持铜弩的武人。到得近前立刻挥刀砍杀,这些武人与吕布的修为有着天壤之别,黑刀所出,尽皆扑地。

    老五只是恐惧弓箭,眼见地方没有了远程兵器,拔掉短箭再度冲回,此时黄衣郎已然冲入了敌群,凭外甲之坚固肆意冲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宵玉兰所用乃是两把尺许短刀,反手持握,挥撩之间专取咽喉。阿九不愿见血,便以擒风鬼手对敌,这些黑衣武人体内有气血流动,可取死穴。

    众人进入石室之后,那些黑衣武人便不再局限于北侧半边区域,向南圈绕包围,莫问统兵之时曾多次于敌阵之中冲杀,对于这种局面习以为常,进退随意,削砍从容。

    阿九出招也很是从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专选那些手持奇门兵刃的黑衣人下手,使用奇门兵刃的人出招诡异,不易防守,此举乃是为了减轻他人的压力。

    黄衣郎现出原形之后两只铡刀般的硬甲打砸挑拨,这些黑衣武人所用兵器并不神异,无有能够伤它者。

    宵玉兰出招之际尖叫发声,以声助力,出手狠毒,面目很是狰狞,武人稀朗便逐一斩杀,到得武人聚集的多了就会双臂交叉胸前,两把短刀位于身体两侧,身形如同受风风车,急转之中痛下杀手。

    老五并不会武艺,故此只能跟在黄衣郎身后,专打老弱伤残,遇到硬手就会施出鬼步躲开,按照他一贯的作风,动手之际都会大呼小叫,但中了一弩箭之后就不再高喊,他已经发现叫喊声会招来更多的敌人,只要不喊,黑衣武人就会率先去攻击尖叫连连的宵玉兰。

    五人之中除了老五无甚修为,莫问和阿九是渡过天劫的道门中人,黄衣郎和宵玉兰是多年成精的异类,对付这群黑衣武人很是轻松,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并不是人数的多少而是能力的大小。

    动手之际,众人并未心软,这些人虽然没有像吕布那样失去地魂,其灵慧一魂却不在体内,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半个时辰之后杀戮进入尾声,莫问先行清理掉了围在身边的十几名黑衣武人,环顾四周发现宵玉兰四周敌人最多,便提气纵身前往相助,待得二人各自杀掉一名用斧和用叉的黑衣男子时,老五也将最后一个发疯乱抓的老妇砸倒在地。

    黄衣郎变化人形开始穿衣,莫问和阿九走向拱形通道处打量观察,老五和宵玉兰巡视战场,但凡有受伤不死者再补一刀或是一棍。

    这种高一丈宽五尺的拱形通道有数十个,很是幽深,自外部难见尽头。

    就在二人探头打量通道之际,通道内部传来了咣咣当当的声音,听其声响,想必是有石球自通道内部向外滚出。

    传出声响的不止二人所打量的这处通道,其他那些通道也有声音传出,所发声响也是咣当之声,好似石球并不圆滑。

    众人有感,立刻退至石室南侧,片刻过后自通道之中滚出了数十个一抱大小的黑色石球,石球不是很圆,出得通道没有滚出多远就停了下来,数十只石球无章的散落各处,。

    “真人,这些石球滚动不快,好像不是为了碾压我们。”黄衣郎转头冲莫问说道。

    “声音较轻,不似实心,内部可能是空的。”莫问迈步向较近的一颗石球走去,到得近前探出灵气感知石球内部,片刻过后疑惑抽手,“里面怎么会有沙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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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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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