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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醒悟

    阿九闻言上前探手加以感知,“石球分为上下两部分,都存有粉末,中间是一沙漏窄口,此乃何物?”

    “不得而知,石球太厚,无法切开。”莫问摇头说道。

    “其内部既然有沙漏,自然有衔接处。”阿九低头寻找,很快自石球中部发现了一道裂痕,但是拉拔旋拧皆无法将其打开。

    “可能是黏米糊住了。”老五环视左右,寻了一把铜锤围着石球一阵乱敲。

    阿九再试,仍然无法打开。黄衣郎和宵玉兰一起上去帮忙,环抱下部,老五和阿九合力拉拔上部,仍是不开。

    “想必是拧的。”莫问上前替下了老五,与阿九一起左旋右拧,直至用上灵气方才将石球上部拧动,左转三圈,终于拧开。

    莫问抬手示意众人后退,自己也随之后退数丈,探手延出灵气将那石球上部推开,石球分离,里面竟然是一只透明圆盖。

    莫问率先上前打量石球内部的圆形盖子,细看之下发现是一锅盖形的半圆水精。

    “是水精。”莫问冲靠上来的众人说道。

    “水精?水精很是珍贵,怎会如此糟践?”阿九低头细看那透明盖子下方的事物。

    “此物不算稀有,豫郡多产水精,我认得,不会有错。”莫问说道,透过水精,可以看到石球内部是两处半圆,中间有沙漏的瓶颈区域,上部为白黄色粉末,下部不得而知,此时上部的粉末正通过中间的狭窄瓶颈向下滴漏。

    “黄的很像硫磺,白色的应该是骨粉白磷。”莫问低头细辨,确定了上部两种粉末的正身。

    “这两种东西混合一处有何用意?”阿九疑惑的说道,硫磺为辟邪之物,骨磷取自多年露于荒野的白骨,可自燃起火。

    “老爷,水精是热的吗?”老五伸手抚摸水精外壳。

    “水精为凉性,入手清凉。”莫问说道。

    “这个是热的。”老五又道。

    莫问和阿九闻言同时探手摸那水精外壳,果然发现入手生温。

    面对着这个奇怪的石球,五人皆是一头雾水,在此之前众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并不知道此物有何用处。老五喊过黄衣郎,想要将水精圆球自石球中抠出,几番努力,终是不成。

    “要不砸开看看?”黄衣郎冲老五说道。

    “好主意。”老五转身拖过了铜锤。

    “内有陈年骨磷,其中可能封有妖邪,不要鲁莽。”莫问急忙阻止二人的粗鲁举动。

    “又热了几分。”阿九拉过莫问的左手,贴到了水精外壳。

    “可惜不知下方是何物,不然便知道其用途。”莫问说道。

    “硫磺为药物中品,归土属,有驱邪拔毒效果。骨磷可不得入药。”阿九亦感疑惑。

    “这水精外壳发热,与骨磷不无关系。”莫问说道。

    “真人,这些石球到底有何用处?”黄衣郎在旁插言。

    莫问和阿九闻言没有说话,黄衣郎的问题没法儿回答,不过黄衣郎的话却提醒了二人,那就是这些石球放出来,势必是为了杀伤和阻止进墓之人。

    “你可还记得炼制拔毒丹的禁忌?”阿九隐约想到了什么。

    “不可见明火,否则有炸鼎之虞。”莫问说道。

    “倘若这下面也有安神硝石和止血的百草霜……”阿九话到中途停了下来。

    “炸鼎?!快出去。”莫问恍然大悟,急忙出言冲众人高喊。

    老五等人虽然不知其详,在听到莫问告警之后还是转身向外跑去。

    “这里也不安全,出去。”莫问冲跑到石门处停了下来的众人喊道。

    众人闻言转头再跑,片刻过后冲出了地道,此时外面还在下雪,当是下午未时。

    “老爷,炸鼎是什么意思?”老五终于得暇发问。

    “炼丹有时会用到硝石和硫磺,倘若配药不当,丹鼎就会炸开,炼丹的道人就会为其所伤。”出得地道,莫问紧张之心稍减。

    “炸?”老五对这个字很是陌生。

    “就是四分五裂,声音如同平地响雷。”莫问解释。

    老五闻言还不明白,却也没有再问。黄衣郎和宵玉兰对莫问和阿九有敬畏之心,都希望老五继续代为询问,奈何老五不问,它们也不愿多嘴。

    “制造这些石球之人自水精内部设了沙漏瓶颈,似乎并不是为了伤人。”阿九说道。

    “不然,你我精通炼丹技法,方才能够及早逃脱,若是换做旁人根本就不识得此物。倘若滞留墓中,必为其所害。”莫问摇头说道。

    “我的意思是,这些能够炸开的石球其主要用途不是伤人,而是封墓。”阿九说道。

    “石室有五里方圆,那些石球想必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莫问说道,道士在炼丹的时候出现炸鼎的情况并不常见,汉代以前较多,后来道人有了防范,炸鼎出现的就少了,他与阿九都没有亲眼见过和经历过,听的只是玉玲珑的只字片语,故此并不知道炸鼎的具体情形。

    “真人,挖出这条通道并不容易,不如我们趁其没有炸开将那些石球搬出来。”黄衣郎说道。

    “万一搬运途中忽然炸开,你我岂不没了性命?”宵玉兰摇头反对。

    “你只需挖出两尺,我却要挤压一丈。”黄衣郎不悦的看向宵玉兰。

    “不能冒险搬移,倘若……”

    莫问话未说完,通道之中便传来了巨响,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声巨响较之天雷要响上数倍,威力巨大,地动山摇,五人被巨响震的心神狂跳,猛烈的气lang紧随而至,将站在洞口尚处于懵茫之中的五人尽数轰飞。

    这一刻莫问脑海之中极为茫然,心神的巨震令得神智停滞,茫然之中只有两个浅显的想法,一是惊诧石球炸开的威力之大,二是下意识的希望能在撞上南侧山体之前停下来。

    看似漫长的飞跌实则只在转瞬,众人很快跌落地面,虽然有积雪缓冲,仍然摔的七荤八素。

    扑地之后,莫问立刻强行爬起环视左右,只见阿九正自不远处的雪地中起身,老五挂到了一棵大树中部的树杈,得树枝缓冲他受伤最轻,正在勾扯被树枝挂住的袍子。黄衣郎和宵玉兰气息受到激荡,尽数现出了原形,宵玉兰落到了西侧十丈外的树下,正在挣扎着翻身。黄衣郎飞的较远,撞歪了一棵松树,肚皮朝上,几条后肢还在缓缓划动,想必也无生命危险。

    见众人无碍,莫问重新坐回了地面,缓慢呼吸平息强烈的晕眩,待得惊魂微定提气内查自身,发现经脉和骨骼并未受损,只是神府受震,始终感觉晕眩,也听不清声音。

    “可有大碍?”莫问起身挪到阿九身边。

    扶树站立的阿九摆了摆手,转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听不清莫问言语。莫问听自己的声音也很模糊,知道这是巨响造成的,得到阿九回应之后迈步向宵玉兰走去,宵玉兰见莫问到来,想要变化人形开口说话,由于气息不稳,尝试两次还是老鼠嘴脸。

    莫问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疗伤丹药递给宵玉兰,宵玉兰探爪接了。

    看罢宵玉兰,又看黄衣郎,到得黄衣郎近前发现黄衣郎的嘴部有血迹,想必是受了内伤,莫问取疗伤丹药一枚塞进了它的巨口,抬手示意它保持目前姿势不要乱动。

    “老爷,你没事儿吧?”老五撕开了袍子,自树上跳了下来,跑过来关切的问道。

    “还好。”莫问听力有所恢复,说话之间回望北侧陵寝,只见十里方圆的陵墓封土已经整体塌陷,先前挖出的通道也不复存在,北方十里外出现了一面平直的山崖,离地有百余丈,山崖底部隐约有几处石门轮廓。

    “我背你回去。”老五弯腰弓背。

    “不用,去拿衣物与宵黄二人,容我自行回神。”莫问冲其摆了摆手,转而走到阿九身旁坐了下来。

    众人或坐或躺或站,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稳定心神,宵玉兰和黄衣郎逐一变回人形,宵玉兰受伤较轻,没什么大碍,黄衣郎断了肋骨,行动不便。

    众人回返木棚,老五生火烧水,烤肉烘饼,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好言安抚了黄衣郎和宵玉兰,莫问出门冒雪到得北侧山壁,先前的震动令得南侧十里区域整体塌陷,那十里区域是后天堆积帮衬,实则这处百里范围的陵墓大部分是依山而建的。

    石壁上共有三道石门,一般大小,高两丈,宽一丈,门顶石楣自左至右分别刻有日月星辰三种图案。

    莫问站于石壁下久久未语,良久过后转身回返木棚闭目躺卧,术有专攻在此处再度显现了出来,不能施展法术他很不习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实在太过吃亏。

    “在想什么?”阿九为莫问端来热水。

    “在反省自己的过失。”莫问闭目说道。

    “此事不怪你,黄衣郎十天之后就能行动自如。况且此次因祸得福,省去了五里险路。”阿九安慰。

    “我想的不是这个。”莫问闭目摇头。

    “想的什么,说给我听。”阿九抚上了莫问的右手。

    莫问反掌回握,“起初我只想取走蕈草,帮你和老五褪去异类气息,但看到这座巨大陵墓之后无形之中起了好胜之心,想将这墓中的万般奇霪巧计告知天下,留技于工匠,解惑于世人。现在想来这一想法是错的,我们是道人,不是盗墓贼,你我的精力全部用在了道术的参习和天道的感悟上,这里不可使用法术,本来就对你我不公平,曹操的年纪要双倍于我,年少者与年长者斗智也不公平。退一步说,即便我费尽心机将陵墓之中的各种稀奇机关公之于众,对你我又有何意义?”

    “你心中作何打算?”阿九沉默片刻,出言问道。

    莫问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我不能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要请调万千兵卒民夫,将这座山整个移走……”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请援

    “老爷英明,早该这样儿了。”老五在东屋高声接话。

    “你意欲前往何处请援?”哪怕老五并未进来,阿九仍然抽回了手。

    “晋国远水不解近渴,赵国我不愿再与之有纠葛,燕国也不成,哪怕慕容红妆肯借兵于我,兵卒也早已经恨我入骨,不会听从号令,眼下只能前往拓跋代国。”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拓跋部落离此处有两千多里,太远了。”阿九说道。

    “我们先前放下拓跋什岐的地方是代国的南端,此时位于北侧,西北五百里就是他们的边关重镇。”莫问手指西北,他曾经率兵北伐,看过此间地图,知道拓跋部落的势力范围,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接壤,西北五百里外就是他们防御慕容鲜卑的边关大城,名字很是拗口,叫吉姆儿城。

    “不算远,你准备给予他们怎样的回报?”阿九低声问道,她知道莫问是个极好脸面的人,不愿求人,即便求人也会给予重谢回报。

    “我感觉曹操并非薄葬。”莫问说道。

    阿九立刻明白莫问的言下之意是掘开陵墓之后以陵墓中的殉葬物品答谢拓跋部落。

    “若是里面财货不多,我再寻他法答谢。”莫问又道。

    “我活的年岁久远,亲历过很多朝代,汉代以前市井之中黄金很多,为官府通过,经过三国混战,黄金大量减少,存世黄金可能不足汉代的两成,这些黄金去了何处无人知晓,官府只能铸钱通用,启用白银。曹操为魏国之主,其陵墓之中想必会有大量黄金殉葬。”阿九分析道。

    “宵玉兰先前所食蕈草乃金玉之气下延润生,可见陵墓之中有大量金玉。”莫问点头说道。

    “何时动身?”阿九问道。

    “即刻就走。”莫问说道。

    “我与你同往。”阿九说道。

    “老爷,我也去。”老五自东屋喊道。

    莫问直身站起推门出屋,冲正在往火盆里扔柴的老五说道,“天气如此寒冷,你肉翼如何伸展?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两位友人。”

    “多谢真人关心,我们没什么大碍。”黄衣郎和宵玉兰受宠若惊急忙道谢,莫问和阿九都是上清准徒,不出意外早晚都会飞升,寻常异类哪有机会高攀他们。

    “安心静养。”莫问冲二人点了点头。

    老五也没有再坚持同去,这种天气鸟儿都无法飞翔,他的肉翼若是伸展出来,片刻之间就会冻的酥脆。

    “我自己前去,你不用陪我奔波。”莫问回到西屋冲阿九说道。

    “好,你早去早回。”阿九点头同意,她虽然修为不低于莫问,却毫无名气,去了也无甚用处。

    “这五百里全是山路,兵卒农人赶到此处至少也需要十天时间,我会随他们一同回返,你无需担心。”莫问佩刀出门,待得老五等人出门相送,他已经消失在了漫天飞雪之中。

    出得三环区域,莫问并未向西北方向移动,而是拐道向东,他察觉到黑三的气息出现在了东北方向。

    冒雪东行八十里,与正在踏雪西奔的狼群遇了个正着。

    “出了啥事儿?”跑在最前的黑狼变化人形裹上了羊皮袄。

    “没事,多谢多谢。”莫问冲黑三道谢,黑三想必是听到了先前的震天巨响以为他落了难,才会率众来援。

    “没事儿咋整出那么大动静?”黑三不满皱鼻。

    “英雄来援恩情,莫问记在心里。”莫问再度道谢。

    “行啊,你是有数儿的人,我也是,那我回去了,有事儿你记得点火冒烟。”黑三脱下了刚刚披上的羊皮袄,现出原形之后带领狼群向东回返。

    莫问拐向西北,数百里的路程不过一两个时辰,但雪天赶路视物不清,也无法循着下方路径寻找,故此用了三个时辰方才寻到了吉姆儿城,这是一处由一座主城和几座辅城组成的州城,主城不比熊州小,冬天天黑的早,到得此处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拓跋鲜卑作为部落来说算是很大的,作为国家又太小,与慕容鲜卑一样,主要是靠游牧和打猎为生,城池老旧,城中房舍低矮,多有牛羊马圈,膻气很重,城中虽然人数众多,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座大型建筑,故此州府很容易辨别寻找。

    州府门外站着两个老年门卒,抱着长矛在屋檐下搓手跺脚,见到莫问到来,其中一人主动冲他打招呼,“道长,有什么事吗?”

    “福生无量天尊,善人寒夜司职多有辛苦,贫道想见此间主事。”莫问稽首见礼,此人对他的态度很是和气,他自然会投桃报李。

    二人闻言先是一愣,先前说话之人开口问道“请问道长名号,我们也好通报。”

    “贫道上清宗天枢子。”莫问说道。话毕,见二人面色如常,又补了一句,“贫道俗家姓莫。”

    “你是赵国的国师?”两位门卒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

    “贫道已然挂印离开了赵国。”莫问并没有纠正对方的错误称谓。

    “道长请稍后。”其中一名门卒转身跑进了府衙,另外一名门卒急忙将莫问请至屋檐下躲避尚未停止的大雪。

    片刻过后,一行十余人自府中匆忙出来,行在最前的一名高大男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虽然穿的是常服,脚上却是一双马靴,想必是武将一流,出得大门冲莫问拱手开口,“请道长自证己身,若当真是莫真人鹤驾来到,我等当大礼接迎。”

    “你如此说话,可是因为贫道带回了拓跋什岐?”莫问微笑发问。

    那主事的将军见莫问说出了只有朝中重臣将帅才知道的秘事,知道来者不假,立刻单膝跪地,“代国襄东将军拓跋烈参见莫真人。”

    单膝跪地为武将至高礼仪,拓跋烈跪倒,身后众人一同跪倒,莫问见状大感不妥,延出灵气隔空扶起了拓跋烈,“山野之人担不起将军大礼,快快请起。”

    “莫真人请!”拓跋烈侧身让路。

    “将军请。”莫问按照礼仪谦让,在赵国他是护国真人之尊,在拓跋代国他只是一介平民,护国真人有护国真人的待遇,平民有平民的礼数。

    “此事不得说与任何人知道,哪怕妻妾亦不可说,违令者,斩。”拓跋烈冲众人叮嘱一句,转而与莫问并行进府。

    “吩咐下去,准备素席。”拓跋烈中途遣走了从人。

    “拓拔将军与拓跋什岐是何关系?”莫问随口问道,历朝历代镇守边关的多是皇家子弟,若是由外姓人驻守,就有反叛投敌之虞。

    “先祖父与思帝乃是亲兄弟。”拓跋烈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人的爷爷跟拓跋什岐的爷爷是亲兄弟,他就是拓跋什岐的堂哥,而代国当朝皇帝拓跋什翼犍是拓跋什岐的亲哥。

    说话之间二人来到正堂,拓跋烈请莫问入客位上首,自居客位下首,待得丫鬟送来茶水,抬手遣走一切无关人等,关门闭户,请问莫问来意。

    “拓跋将军可知道曹孟德此人?”莫问说话的同时环视府衙陈设,与赵国和晋国不同,拓跋代国偏距北方贫瘠之地,地广人稀,很是贫穷,府衙的陈设甚至不如晋国县衙的陈设,不说细腻瓷器,就是金器都没有一件。

    “此人乃一代枭雄,末将知道他的事迹。”拓跋烈虽然不明白莫问为何有此一问,却仍然出言回答。

    “我要进此人陵墓取一件事物,需要大量民夫。”莫问端茶说道。

    拓跋烈闻言点了点头,直视莫问等待下文。

    “贫道已卸任赵国护国一职,不愿再与他们有所交集,故此才会前来贵国请援,曹操陵墓之中当有大量金玉,若得开启,尽归贵国所有。”莫问饮茶放盏,府衙之中喝的竟然是陈年旧茶,可见代国之穷困。

    “真人天纵英才,指点乾坤,即便无有酬劳,代国也愿相助真人。”拓跋烈立刻答应,莫问率赵军东征三郡,威名远扬,正是因为有莫问的东征,这几年慕容燕国才一直无暇西侵,莫问无形之中帮助了他们代国。此外莫问救出了拓跋什岐,是他们代国皇室的恩人。

    “将军谬赞,贫道所为乃是承三清庇佑,代天行事罢了。”莫问出言谦逊,尽管事先猜到代国不会拒绝,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还是感觉很欣慰。

    “真人鹤驾莅临,实乃代国之幸,末将即刻派人禀报朝廷,朝廷定会派遣钦差前来拜见真人。”拓跋烈说道。

    “调劳征役理应告知朝廷,却不要让他们来见我,大雪寒冬赶路太过辛苦。”莫问说完抬手移过笔墨,写下一行字迹交与拓跋烈,“贫道先前曾与拓跋什岐说过此语。”

    拓跋烈接过纸张,发现纸上写有两列字迹,“他日若得九鼎大宝,当善待万民百姓。”这句话拓跋什岐曾经告知过族内近亲,见到此语,拓跋烈更加确信来者就是莫问本人。

    “真人需要劳役?”拓跋烈问道。

    “你这吉姆儿有多少强壮民夫?”莫问问道。

    “主城和辅城有民十万五千,当可抽出两万劳役。”拓跋烈略加思索出言回答。

    “与我一万,借用一月可否?”莫问说道。

    “两万尽数抽与真人,再派三千兵卒随行保护。”拓跋烈身为皇亲国戚,只要所行之事对国家有利,并不用像外姓官员那样顾及禀报奏请的繁琐步骤。

    “也好。”莫问点头说道,两万人一起动手,不需十天就能将巨陵的顶盖掀开,再精妙的机关也毫无用处……

第二百六十章 征调劳役

    二人说话之间,下人来报晚宴准备妥当,拓跋烈止住话头,请莫问赴宴。

    宴席共有素菜八道,与赵国的盛宴相比显得很是寒酸,开席之初还有拓跋烈两个体己的副将,敬酒过后便先行退席,连夜传令征调民夫。

    拓跋烈虽是皇亲国戚却是行伍出身,很是豪爽,莫问性情平和,多思善虑,对于拓跋烈这种豪爽之人很是欣赏,便与之多饮了几杯。

    宴席的气氛虽然融洽却并不热烈,这也是莫问造成的,寻常人喜怒哀乐可以随心所欲,道人不成,道人要遵守道家戒律,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失态,哪怕心情再好也不能喝的酩酊大醉,需要一直保持清醒,而一直保持清醒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莫问自然不会失态,拓跋烈在即将散席之时却做出了失态的举动,双膝跪地,对莫问顶礼膜拜。

    “将军这是作何,快快起来。”莫问大感吃惊,起身搀扶。

    “真人统兵攻燕,为代国换得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先前又救回了擅于帷幄韬略的拓跋什岐,此番再送金银助我代国,皇上和睿王不在此间,末将越俎代庖替代国的百万民众跪谢真人,倘若代国有朝一日真能回归中原,皆是真人恩德。”拓跋烈三番叩首方才起身。

    “将军言重了。”莫问将拓跋烈扶了起来,转而坐回座位皱眉出神,拓跋烈先前所说的三件事情都不是他有心为之,打燕国的初衷是为了换取赵国减赋,并不是为了拓跋代国。率众挖掘陵墓是为了寻找蕈草,也不是为了给代国送金银。救回拓跋什岐也只是随手之劳,并没有什么深意。但是这三件事情却都在无意之中帮到了代国。难道无意就是天意?

    拓跋烈见莫问出神发愣,识趣的散了宴席,将莫问请入后院休息,拓跋代国的民风受蛮邦影响很大,拓跋烈将莫问请入了他的房间,留下了所有妻妾,莫问见状急忙正色拒之,拓跋烈无奈之下只好为他另行安排房间,遣了婢女前去侍奉,也被莫问尽数撵走。

    由于晚间饮了酒水,莫问便没有操行晚课,静躺木床再思前事,燕国的那些巫师曾经蛊惑过神智不全的五爪金龙与他作对,得紫貂提醒,他方才知道那条五爪金龙位于代国境内,但他并没有刻意为代国做什么,因为五爪金龙还不成气候,如果出手干预极有可能产生未知的变故,只能顺其自然。

    但是仔细想来,之前的一些无意之举却都帮了代国大忙,统兵收复三郡时他并没有想到代国会因此受益,救走拓跋什岐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拓跋什岐擅长谋略,此次他本已经打定主意要独自探墓,却忽然中途改变了主意请人相助,而所请的恰恰是代国。

    代国眼下极为贫穷,城池不过数十座,人丁不过百万余,这样一个小国在六十年内就要入主中原,单靠自身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外力相助,曹操陵墓中的黄金可能就是其最大的助力。也只有忽然注入了大量的钱财,才能令国力快速增长。

    想到此处,莫问很是欢喜,原因是代国要想于一甲子之内入主中原,必须得到大量黄金强盛国力,而黄金的来源只能是曹操陵墓,也就是说曹操陵墓这次是一定会被挖开的,只要挖开陵墓就有七成希望得到蕈草,只要得到蕈草,阿九和老五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就会受益,他可以与阿九成亲,老五也可以安心的一家团聚,从此以后他就能够隐居深山,从容悟道。

    除了欢喜,莫问心中还有着很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对天意的恐惧,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注定,世人所作的事情看似是本人做主,实则还是天意使然,此次中途改变主意来请代国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原本铁了心不求人的,怎么会忽然变卦。

    怀着恐惧,莫问开始回忆今日午后他躺在木棚闭目思考时的心态变化,那时候他刚刚被轰飞了出来,处于一种很恼火的状态,是怒火令他改变了原来的本意,天意要改变一个人原有的想法或是促使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在其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悄然影响,令世人受到左右而不自知。

    想通这些,莫问闭目微笑,世人忙于生计,碌碌之中难得静下心来参悟天地阴阳,道人心静,所以能够想的很是深远,通过细想他参悟出了一个隐藏的天道正理,那就是绝大多数的世人,其命运都是被天意操控的,自己根本就无法为自己做主,只要情绪波动就会受到天意左右,且不管后果是好是坏,都不是世人本意所求,而是天意奖惩,也就是天道承负。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摆脱天意的操控为自己做主,但是前提是此人内心一定要静,情绪不能出现剧烈的波动,哪怕面临再大的变故也要保持心境的平和。

    想通这些,莫问心中很是欢喜,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控制,哪怕是被天控制也会感觉自己是个傀儡,必须自己为自己做主,好在上天并没有剥夺世人自己做主的权利,只是将这个超脱天意控制的门槛定的很高,大部分人做不到这一点。

    凡事要有度,想明白了这些,莫问没有再往更深去想,倘若将天意揣摩的太过透彻,就有可能引起天妒,对天地要有敬畏之心,只有愚不可及的蠢材才会有逆天改命的无知狂言,智者都会恭敬天地,因为天地要让一个人灭亡不会比拍死一只蚊虫更费力,一个恶瘤就能轻松取走忤逆之人的性命。所谓自己掌控命运并不是逆天而为,而是保持本心不昧,不受天意的悄然影响。

    二更时分,莫问强迫自己入睡,不允许自己再多想,不管是对天地阴阳还是对人间男女,都不能彻底了解,七成为最好,倘若看的太透,人生就毫无乐趣可言。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屋外的晨光令他心情甚好,披上道袍拉开房门,果然发现大雪已经停了。

    “真人起的早。”拓跋烈率领婢女自远处走了过来。

    “福生无量天尊,拓跋将军辛苦。”莫问出门冲拓跋烈回礼,拓跋烈和所率的婢女个个眉发挂霜,不问可知是早就等候在屋外了。

    “真人请先行梳洗,末将去厨下监工。”拓跋烈走到莫问面前拱手见礼。

    “怎能如此劳烦将军?”莫问很是过意不去。

    “此乃末将荣幸,民夫征调正在进行,午后就可出发。”拓跋烈说道。

    莫问无奈,只好再道辛苦,拓跋烈再行一礼转身离去。拓跋烈出得院门,立刻有下人持了扫帚进院扫雪。莫问见状心中更加感觉过意不去,拓跋烈想的很周到,唯恐扫雪之声影响他休息。

    心中过意不去的同时莫问也开始佩服拓跋烈,他虽然知道拓跋烈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讨好他,却仍然对拓跋烈很有好感,拓跋烈如此礼遇于他,倘若日后有事相求,他还真不一定忍心拒绝。

    梳洗过后,进了早饭,拓跋烈外出督办征集劳役之事,莫问自府衙走了一圈儿,自府衙西院的鹰舍前站了片刻,鹰舍都是建在户外的,为的是让信鸟适应寒冷可以冬天飞行,鹰舍里有两只海东青,还有两间鹰舍是空的,根据鹰舍内飘落的雪花和遗留的鸟粪来看,这两只海东青都是昨夜放走的,不问可知是拓跋烈告知朝廷他的到来。

    只要细心就没什么秘密可言。而莫问观察鹰舍也有深意,他必须确定拓跋烈是真的效忠代国,如果拓跋烈没有放飞信鸟通报代国朝廷,那就表明他有心隐瞒此事,想独吞陪葬黄金。曹操陵墓里殉葬的金玉想必是堆积如山,这笔财富万万不能落到个人手中。

    自府衙内转过,莫问出门信步城中,塞北的城池与关内城池大是不同,风土人情也不相同,这里的街道没有中土城池整洁,路上不时可见牛羊粪便,乡人的衣着以羊皮为主,也有少量麻布,身上多有异味。

    饥饿是除了晋国之外的其他国家普遍存在的,这里也不例外,乡人多是颧骨高耸,面有饥色。但此时他们的神情却很是兴奋,拖家带口携带挖土农具往南城聚集。

    跟随乡人前往南城,发现那里是一处粮库,与中土的粮库不同,这里的粮库存的不是粮食,而是养的牛羊,每一个出了劳役的农户都会得到一只羊,劳役强壮,家人得到的羊就稍微大一些,劳役瘦弱,羊就偏小,分配方法很是原始。

    这些羊原本是士兵吃的军粮,寻常人家是得不到的,冬日里出劳役能为家人换得一只羊,所有民夫都很是高兴,羊被家人牵走,他们留下来等候出发。

    虽然这些人的生活方式与胡人相似,但是他们是黄帝后裔,都是汉人模样,个子不是很高,面孔轮廓柔和。

    临近午时,莫问回返府衙,拓跋烈送上了两封书信,信笺是卷着的,不问可知是海东青带回的,其中一封是代国皇帝拓跋什翼犍的书信,向他致敬问好。还有一封是睿王拓跋什岐的书信,向他真挚道谢。

    除了两封书信,拓跋烈还送上了一件黑色披风,是用绸绵织作的,想必是见他没有外衣,加急赶制而成。

    午饭过后,莫问辞别了拓跋烈,带队出城,主城并没有调够两万人,队伍出发之后辅城之中不时有小股民夫追赶而至,还有那些充当食物的牛羊哞哞咩咩的跟在最后。

    昨日大雪下了一天,地上积雪一尺多厚,队伍绵延十几里,踏着积雪,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不咸山……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万众挖陵

    除了两万携带挖土农具的民夫,还有三千代国士兵同行,由一名副将统带,此人名叫牛冲,年纪与莫问相仿,高大强壮,用的是一杆长矛。

    这三千士兵与民夫一样,都是步行,山中并无道路可走,无法骑马。

    自深山之中踏雪赶路辛苦自不必说,好在这些劳役久居塞北,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严寒天气,临行时也都穿上了皮袄厚衣,路上并无叫苦者。

    天黑之后借雪光又赶了一程,二更时分到得一处避风处,民夫砍伐山中树木点燃了篝火,由于火堆众多,火势旺盛,民夫所在的区域火光冲天。

    劳役是没有营帐的,士兵也没有,只有将校有一张大帐,莫问并没有受邀入内,而是守着一处火堆与民夫随意闲聊。

    “抓到一名燕国细作,请真人示下。”牛冲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一名被反绑了双手的汉子走在最前,此人衣着与民夫相同,也不知牛冲是如何发现此人是细作的。

    “交予贫道处理,你们去吧。”莫问冲牛冲摆了摆手。

    牛冲闻言高声应是,留下那名中年汉子,带领士兵继续巡夜。

    “你是燕国士兵?”莫问看着火堆并没有直视那个中年汉子。

    莫问问完,对方并未回答,火堆旁的一干劳役也都闭口噤声紧张观望。

    “你知不知道贫道是谁?”莫问再问。

    对方闻言仍然报以沉默。

    莫问转头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转而起身向他走去,那汉子见状甚是惊恐,眼中大有惧意,下意识的缓慢后退。

    莫问走到他的身边探手解开了捆缚他的绳索,“我就是莫问,我带领民夫进山只是为了做一件私事,我已经与赵国无有关联,只要燕国不来打扰于我,我不会再与你们为敌。”

    “多谢国师不杀之恩。”那汉子死中得活,不再强装硬气,拱手冲莫问道谢。

    “我已经不再担任赵国护国一职,你回去转告慕容红妆,让她无需防备于我。”莫问冲其摆了摆手。

    “不敢欺瞒国师,我们公主前番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之中。”那汉子低声支吾。

    “哦?因何受伤?”莫问看了一眼那汉子的右手拇指。

    “被铁甲尸给抓伤了,求国师给个救命的法子。”中年汉子紧张的看着莫问,虽然莫问已经不再是赵国的国师,他冒昧求救仍然很是唐突。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铁甲僵尸出现在这里说明柳笙接替了赵国的护国真人,燕国的萨满巫师已经死伤殆尽,他们甚至无法祛除尸毒,自然也就无法阻止那些刀枪不入的僵尸,战况如何不问也能猜出几分。

    “戳破双足十趾,以霜后糯米浸水沐浴。”莫问犹豫良久出言说道。

    “谢国师。”那汉子欢喜的冲莫问拱手道谢,转而向北跑去。

    “等等。”莫问说道。

    那汉子闻声止步,莫问看着火堆并未回头,“以后外出打探消息,记得将射指摘下来。”

    中年汉子闻言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看了一眼自己右手拇指的射指,射指俗名扳指,为开弓之用,他所佩戴的是一只白玉扳指,这是将校才有的,寻常士兵戴的都是骨角材质。

    见到莫问识破了他的身份却并未为难他,立刻跪倒在地,叩首之后方才转身跑走。

    那将校装扮的探马走后,莫问便没有再去想燕赵之事,此事已经与他毫无关系,谁胜谁负他都不在乎,至于先前告知了解毒的方法也只是出于一丝善念,与慕容红妆打了三年,也算是熟人了。

    山中多有松木,这种树木被烤干之后很快就能燃烧,众人轮流休息,到得天亮之后继续起身赶路。

    回返途中莫问一直与队伍同行,寻常行军一天可以走五六十里,自山中行军要慢一些,每天多走两个时辰才能走出五十里,好在随后的几天里没有再下雪,两万多人自山中蜿蜒行进,早起晚睡,披星戴月,十日之后终于来到了五龙岭。

    到得此处,立刻开工,要求很简单,将中心区域的泥土尽数搬移到内环之外。

    “当初建陵的恐怕也没有这么多人。”阿九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有感而发。

    莫问点头过后出言说道,“最多七日,就能将上部封土尽数移走。”

    “老爷,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老五自旁边插言。

    “陵墓里的金玉归代国所有。”莫问答道,白银在三国时期没有参与流通,坟墓中想必不会有白银存在。

    “真人,我们能做些什么?”黄衣郎问道。

    “拖累二位这么些时日,贫道好生过意不去,既然有万众劳役,二位就可以免除辛劳。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二位各自返乡吧,若有机缘,来日再见。”莫问说完转头看了阿九一眼。

    阿九会意,自怀中取出两枚固本丹药分送二人,“我们夫妇身无长物,这两枚丹药有正元固本之效,聊表谢意,二位不要嫌弃。”

    “能够为真人和元君效力,是我们二人的荣幸,这贵重之物我们万万不受。”黄衣郎和宵玉兰连连摆手。

    阿九再送,二人坚辞不受,言辞真切,语气真诚。

    “二位日后有何打算?”莫问冲阿九摆了摆手,示意她无需再送。

    “也没什么打算。”黄衣郎面露茫然。

    “我们愿意跟随真人和元君。”宵玉兰说道,它的道行还不如黄衣郎,在山中过的很是不好。

    莫问闻言深思沉吟,片刻过后冲二人说道,“你们二人乃异类修行,若是避于山中,怕是永远难得正位。不如于凡间建立功德,或许有望魂魄永生。”

    “求真人指条明路。”黄衣郎和宵玉兰闻言大喜过望,所谓魂魄永生也就是地仙之境。

    “我为你们二人书函一封,你们前去代国的都城云中,见睿王拓跋什岐,他会举荐你们为皇室效力。”莫问说道。

    二人跟随莫问有些时日,知道莫问此举大有深意,惊喜跪倒,连声道谢。

    阿九自然知道莫问此举是想为二人求个好的结果,但她也有顾虑,“若不得名分,异类居于都城怕是会被其他道人误查误伤。”

    “求真人受箓。”黄衣郎和宵玉兰一齐跪倒。

    莫问闻言有些犹豫,他们七位上清准徒受的是箓牒,都可以建造道观招收弟子,但招收弟子一般都是获得高功称号的老道才做的事情,他和阿九太过年轻。

    “是否受箓来日再说。”阿九见莫问犹豫,探手自怀中取出了法印,自黄衣郎和宵玉兰的额头留下了无形印记,这种印记常人是看不到的,道人能察觉到,留下印记是告诉同道中人,它们已经为上清道人降服,可以防止二人被其他的道士给当做妖精给抓了,尽管它们二人本来就是妖精。

    黄衣郎和宵玉兰得了阿九法印正名,立刻冲阿九磕头,不出意外的话阿九日后就是它们二人的师傅。

    “早些去吧。”莫问寥寥几笔,为二人写了引荐文书。

    “不急于一时,我们等真**功告成再去不迟。”宵玉兰说道。

    “瓮中捉鳖之事不会有变故,你们早些离去吧。”阿九说道。

    二人听得阿九言语,自忖留在此处也无甚用处,便辞了莫问三人,黄衣郎现出原形,驮了宵玉兰西飞出山。

    黑三见到了民夫取暖的烟火,再度跑来查看究竟,发现又白跑了数百里,埋怨了几声气鼓鼓的带着狼群回返野鸡岭。

    随后几日都是晴天,民夫挖山掘土,进展迅速,三日之后就移走了上部泥土,七日之后移走山石见到了上部穹顶,整个陵墓都被严密的糯米封土包裹,仿若蚕茧,陵墓上部的穹顶为半圆形,由于下方还在泥土的掩埋之中,故此不知其全貌。

    见食物还算充足,莫问再度下令向外挖掘,既然挖了,就干脆挖个彻底,将整个陵寝自下方泥土中彻底剥离出来。

    “老爷,外壳怎么办?”老五查看了陵墓上方的封土,发现那些掺杂了朱砂糯米和丝麻的封土既坚且韧,很难加以破坏。

    “此时是寒冬时节,温度很低,这种低温就是破除封土的最好武器,白日里以木柴点火焚烧,令封土受热,到得夜间温度骤降,一热一冷就可以令封土酥脆开裂。”莫问说道。

    老五见莫问胸有成竹,便不再多问。

    随后几日,莫问一直自陵墓上方仔细查看,这种大规模的挖掘令墓顶彻底暴露在外,可以看到墓顶的封土颜色有着细微的差异,中间的一条主线颜色为米白色,主线之外的区域为灰白色,这就表明陵墓左右两侧区域是事先建好并封顶的,它们对主墓室没有影响,可以忽略不管,主线的正中有一处两亩左右的圆形区域,这处区域为青铜穹顶。

    整个陵墓为“非”字形状,这处青铜穹顶位于“非”字正中,这两里区域极有可能就是主墓室,以青铜包裹,其用意应该是在受到外力的侵扰时整体下沉。

    见到这处穹顶,莫问暗自后怕,幸亏选用了掀盖的法子,倘若自墓中向前探索,很可能触发机关,令主墓室落入下方的万丈深远。

    半月之后,自外部挖到了陵墓底部,自墓穴下方的木堆之中传出了微风和热气,验证了莫问的猜想,陵墓下方的确是一处深渊。

    莫问下令停工,将劳役遣回,留下了三千士兵,准备进墓……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主墓室的所在

    虽然找到了疑似的主墓室,莫问却并没有直接冲那处青铜穹顶下手,而是命士兵自南侧区域自东向西点燃了十处火堆,每处火堆距离不等,范围也不大,只有一丈左右。

    “老爷,这里有的是柴火。”老五站在木棚门口,北望着火区域。

    “我只想知道陵墓里都有怎样的机关陷阱,不需要很大的洞口。”莫问说道,这十处火堆仿佛自陵墓穹顶上打出了十个天窗,观察下方情况足够了,天窗开的太大反而不安全。

    “要不多点几堆火吧?这样得十天才能看完。”老五性子急。

    “最多三天,不用十天。”莫问说道。

    “你感觉主墓室会有蕈草吗?”阿九忐忑的问道。

    “会有。”莫问正色点头,虽然他说的很是肯定,内心却比阿九还要忐忑,陵墓中是否有蕈草直接关系到他和阿九日后的命运。

    下午未时开始点火,烧了两个时辰莫问便制止兵卒添加柴草,不能烧的太久,烧的太久热气会向外蔓延,火堆周围的大片区域在受冷以后就会和火堆所在区域一样变的很是酥脆。

    冬日的不咸山滴水成冰,火堆熄灭之后着火区域很快凉透,到得傍晚时分,莫问带着阿九和老五来到了最西侧的那处着火位置,仔细看过着火区域之后,莫问彻底放下心来,封土很有韧性,热气传导困难,除了着火的一丈区域已经酥化,周围区域的封土都是完整的,并没有裂痕。

    莫问示意阿九和老五后退,独自站立于着火区域外侧,提气出掌击向那片区域,一掌过后一丈见方的封土开裂破碎,跌进了下方的墓室。

    等待了片刻,莫问走到缺口边缘俯身下望,自穹顶到墓室的距离有十几丈,下方是一处巨大的墓室,里面是呈方阵排列的大量士兵,得八卦永生地势之利,这些士兵的面目栩栩如生,手中矛戈仍然冒着寒光。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老五趴在缺口边缘,探头下望。

    莫问收回视线取出天狼毫,自事先准备好的文簙上记下了墓室中士兵的数量和站位,转而离开此处向东走去,虽然征调劳役使用蛮力挖开了陵墓,他仍然希望记下曹操陵墓中的布置和各种防盗机关传与后人。

    打开第二处缺口,下方仍然是大量的持矛士兵。

    第三处缺口也是士兵,但这些士兵是骑兵,胯下都骑着战马。

    “我下去一探究竟,你门准备接应我。”莫问冲阿九和老五说道,士兵假死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但战马也能不死,这令他很是疑惑,他很好奇古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做到了这一点。

    “好。”老五点头答应。

    “小心点儿。”阿九关切的叮嘱。

    莫问点了点头,纵身跳进了下方墓室。墓室之中漆黑一片,哪怕能够夜间视物自这种森然的地下陵墓中仍然感觉很是压抑,莫问落地之后快速环视左右,转而凝神打量那些战马,战马的头部都蒙有青铜眼罩,拉下眼罩,发现战马的眼眶中并无眼珠。

    心存疑惑,莫问探手试图拉下一名骑在马背上的骑兵,一拉之下竟然扯之不下,侧目细看,骑兵的会阴部位与马背有骨榫相连。

    发现了端倪,莫问提气掠回了地面,拿出天狼毫提笔再写,这些战马并无自主神识,是受骑兵神识控制的。

    “老爷,你的朱砂怎么不结冰?”老五好奇的看着莫问手里的符盒。

    “朱砂为阳,晨露为阴,稳定均衡。”莫问简单解释之后抬手西指,“前去告知牛将军,北挪十里,再点十处篝火。”

    老五答应一声转身跑走,自天窗观察陵墓中的情况也有很大风险,故此士兵全在外围等候。

    最南侧的这片区域共有五处墓室,自西向东,依次为长枪兵阵,骑兵阵,弓弩兵阵,盾牌刀兵阵,重胄斧兵阵。其中弓弩兵阵位于正中区域,其他四种兵阵各居东西,弓弩兵是面向正南的,西侧两个兵阵面向东,东侧两个兵阵面向西,防守的都是陵墓主道。

    莫问中途进陵了两次,一次是探查马匹不腐的原因,还有一次是查看三国弓兵所用的弓箭,这些士兵使用的弓弩并不是以牛筋为弦,而是用了浸油麻绳,随着时间的推移,麻绳会逐渐变硬,不虞像牛筋一样酥化,至于弓弦是不是变硬,对弓箭并无影响,因为发射箭矢依靠的是弓身的力量,弓弦只起承托作用。

    查完十处缺口,三人回返木棚暂作歇息,天亮时分,莫问和阿九回到穹顶上方,再度探查了第二排天窗缺口,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次烧冷酥脆的这十个缺口的下方全是沙子,用的想必是流沙护墓的方法,至于其触发机关则无从知晓,除非自下方亲自触发。

    次日有风无日,天气依然寒冷,到得中午时分第三排缺口焚烧冷却完毕,莫问逐一打开缺口,发现左右两侧是各种铜木轮轴,与车轴有些相似,大小不一,互相咬合,中间区域是一片空旷区域,这里的地面用的是八尺见方的青石板。

    “这下面很可能是翻板。”莫问俯身打量片刻,抬头冲阿九说道。

    “寻常的翻板无需这么复杂的机关。”阿九说道。

    “左右两侧的木杠和轮轴想必是参照了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令一块翻板可以有多种变化,前人踩踏其上不会有事,后来者就有可能身受其害。”莫问说道。

    “当是如此,可惜太过复杂,无法尝试记录。”阿九点头说道。

    “你懂得丹青,可将下方的这些铁车木杆还有那些奇怪轮轴誊画下来。”莫问取出符盒文簙递向阿九。

    “太过繁琐,自上方也看不全,怕是会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是算了吧。”阿九出言商议,莫问有时会做一些看似无用的事情,此时所作的这件事情在她看来就没什么意义。

    莫问闻言很是不甘,但沉吟过后也没有再坚持,即便画出了这些奇怪的器物,不知道翻板下方是什么也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常人的寿数不过一甲子上下,这处机关怕是某个聪慧的工匠穷一生之力钻研揣摩而出,失传了太过可惜。”莫问仍然感觉很是不舍。

    “这等技艺无甚用处,即便流传下去也不过是屠龙之技。”阿九柔声安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细想下来阿九说的也有道理,心思要用在有用的地方,钻研这种对世人无甚用处的技艺只是虚度了岁月,白费了精神。

    再烧,再冷,傍晚时分,二人再度回返穹顶开窗探查,就在莫问以灵气震碎最西侧那处缺口的瞬间,一道火柱冲天而起,莫问猝不及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立刻与阿九抽身后退,在二人后退的同时,被焚烧的另外九处区域同时冲出了火柱,一丈粗细的巨大火柱上冲十几丈,火苗红中泛绿,散发着刺鼻的酸气。

    到得安全区域,二人回身打量那十道冲天火柱,这些火柱无疑是油脂燃烧所引起的,这道机关原本是用来焚烧进入墓室的入侵者的,倘若有人破门而入,空气与骨磷接触会立刻引起大火,大火与其产生的热lang会将进入墓室里的所有人尽数烧死。

    “幸亏我们开出了十处缺口,不然后果堪忧。”阿九抬手抚去了莫问面上沾染的火灰。

    莫问点了点头,这次是十处缺口分担了油脂爆燃产生的气lang,倘若只有一处缺口,气lang无处宣泄会将二人站立的区域尽数炸开。

    二人说话之间老五自木棚跑了过来,他最想看到的是主墓室琳琅堆积的金银,对于机关技艺毫无兴趣,故此莫问和阿九检视墓中情况时他就懒得跟随,此次是感觉到震动,发现了火柱方才跑来查看究竟的。

    “老爷,要不咱别到处钻眼了,直接冲着主墓室去吧。”老五来到的时候火柱已经减弱,可见下方墓室中存放的油脂并不多。

    “若不探查明白,贸然冲主墓室动手,我担心会出现变故。况且那处青铜穹顶也不见得就一定是主墓室。”莫问摇头说道。

    “求稳是对的,但你想过没有,主墓室通常与最后一道护墓机关有所关联,倘若最后一道护墓机关被触发,主墓室有可能自毁或者下潜。”阿九说出了她的顾虑。

    莫问点了点头,转而纵身向北掠去,这处青铜穹顶是在陵墓的中心区域的,这样的布局不符合汉魏时期的陵墓风格,要冲青铜穹顶下手,就必须确定它就是主墓室,如若不然,它就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霸道的护墓机关。

    在北侧区域检视过后,莫问选了六处位置,命士兵再度生火炙烤,这六处位置有三处是在主墓道上的,还有三处是随意选择,目的是确定主墓室究竟是在北侧还是在中央。

    这些士兵都见到了先前火柱冲天的惊骇场面,自封土上架柴烧火胆战心惊,听到莫问喊停,立刻慌不迭的逃回了西山。

    击出缺口之后,几处区域有腥臭之气冒出,凝神下望,可以见到被锁住的巨蟾和偌大的覆甲毒蟒等各种毒物,它们都处于假死状态,并没有被唤醒。

    最北面的那处缺口选的有些偏,选在了墓门外侧,可以看到甬道左右巨大的护墓石兽。有甬道和护墓兽就表明正北不远处就是主墓室。

    犹豫良久,莫问纵身西掠,自下方仔细寻找,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宵玉兰六十年前啃出的那个小洞,上下对比,左右取齐,发现其所在的位置更接近于青铜穹顶区域。

    确定了主墓室的位置,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打开这道坚固的青铜穹顶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金砖玉瓦

    乾坤,天地,阴阳,细化到某一件事情上就是好与坏,所有的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将陵墓彻底挖开也是如此,好的一面是没有了危险,加快了速度。坏的一面是如此一来陵墓里的机关就无法被详细记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无法通过对陵墓机关的揣摩,确定主墓室在受到破坏的情况下会不会落入万丈深渊。

    “比封土要厚,将近三尺,如何能破?”阿九延出灵气试出了青铜穹顶的厚度。

    “破开青铜穹顶并不难,眼下需要决定的是求稳还是求快?”莫问冲阿九问道。

    “求稳如何,求快又如何?”阿九反问。

    “若是求稳,需将青铜穹顶打孔穿绳加以固定,这处青铜穹顶占地两里,重量不可估算,至少需要数百条绳索才能定住。”莫问说道。

    “固定何处?”阿九环视左右,穹顶占地百里,根本就没有树木。

    “自方圆十里内的封土上遍开天窗,以巨木竖入横挡,贴地牵制。”莫问伸手比划。

    阿九闻言微微颦眉,“陵墓里会有大量黄金,没有东西能吊的住它们。”

    “那就只能兵行险着,直接融化青铜穹顶。”莫问摇头说道。

    “让你如此辛劳,我心中不安,冒险一试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阿九深情注视莫问,莫问连日操劳,面上多有疲惫神色。自代国带回的那件大氅也给了她,此时衣衫单薄眉发带霜,“好。”莫问缓缓点头。紫霄当年的一句提醒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倘若代国要入主中原,就必须拿到这批黄金,代国要拿到这批黄金,墓室就不应该沉入地下。

    莫问点头过后纵身向西掠去,片刻过后来到了牛冲等人所在的营帐,牛冲见莫问和阿九到来,急忙离开帅座,起身相迎。

    “牛将军,所带口粮还能撑上几日?”莫问径直走向帅座前的木案。

    “现有军粮还能撑上十日,若是军粮不足可回城再调,真人可以从容谋划。”牛冲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墨自纸上画了一件器物,并标注尺寸,“立刻开始伐木建造。”

    “如此巨大,我们这里又缺乏工具,很难做到严密。”牛冲与诸位校尉看罢莫问所画器物之后尽皆摇头,莫问画的是一只巨大的喇叭,宽的一端宽达数丈,窄的一端只有拳头大小,喇叭下方有支撑的木架。

    “不需太过严密。”莫问说道。

    “敢问真人,此物有何用处?”牛冲不解的问道。

    “说来话长,照办就是,三日之内建好,以免坏天降雪。”莫问转身向外走去。

    “你让他们建造什么?”阿九跟了出来。

    “青铜坚硬,若无风力助势,篝火无法将其融化,我画的是一只借风的圆筒,自上部鼓风,吹融穹顶。”莫问解释。

    阿九虽然不明其详,却也没有再问。

    牛冲等人对莫问敬如神明,立刻召集兵卒伐木建造,好在莫问所画器物很是简单,两日之后就打造完毕,是一支长数十丈的木桶。

    莫问辨明风向,指挥兵卒开始支架,较粗的一端位于北方,离地两丈,较细的一端位于青铜穹顶上方,离地两尺。

    上午辰时,木桶支架完成,开始生火,篝火燃起,经由木桶聚拢吹出的北风立刻将篝火上部火苗吹至青铜穹顶,得疾风助力,蓝红火苗斜刺青铜穹顶,穹顶开始融化。

    “老爷,你怎么想到的?”老五惊诧的看着急速融化的穹顶。

    “还记得咱们遇到强盗被抢去盘缠之事吗?”莫问笑问。

    “记得呀。咋啦?”老五不明所以。

    “当时你回西阳县拿取盘缠,我在破庙里等你,当天夜里被露出狼尾的黑三给吓的跑了出来,深夜寒冷,我无处可去,就请一位铁匠帮忙打造匕首,趁机在火炉旁烤火取暖,那时我便发现火苗最热的地方是在顶部,被风箱鼓风之后会更加炙热。”莫问说道。

    老五听完恍然大悟,蹲下身帮忙添加柴木。阿九探手过来握住了莫问的手,虽然莫问说的轻描淡写,她仍能想象到莫问当日落魄的情景。

    “七年前的事情了。”莫问猜到了阿九心中所想,转头冲其笑了笑。

    阿九闻言回以微笑,莫问微笑时令她感觉和风拂面,虽然莫问现在仍然不苟言笑,但比起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那时候莫问很少有笑容,哪怕笑也是出于礼数,这与他的经历有关,没有人能在父母惨死之后笑的出来,都需要一段时间去淡忘,寻常人可能需要三五个月就能忘记,而今七年过去了,莫问仍然没有彻底自当年的阴霾走出来,这是不愿面对现实的缺陷,也是重情念旧的美德。

    莫问所造鼓风木桶很是有用,青铜穹顶融化的很快,融化的铜水被疾风尽数吹走,片刻过后厚达三尺的青铜穹顶被融穿,一股香气随之涌出,这股香气既有檀香和麝香的气味又有栈香和花粉的气味,很是混杂。

    莫问将木桶前端稍微挪换了位置,转而示意烧火的众人继续添柴。

    青铜穹顶与封土穹顶不同,青铜穹顶传热很快,众人站在火堆旁感觉很是炙热,好在冬日寒风抵消了部分热气,众人得以自周围驻足观察。

    栈香和檀香是常用的香料,多用在上香和熏香,也可以用来防腐。麝香和花粉则是女人所用的,虽然尚不能看到下方的情况,单闻香气就能知道这青铜穹顶的下方就是主墓室的所在。

    忙碌了许多时日,终于要进入主墓室,莫问和阿九心中激动自不必说,老五也很是激动,在数日之前他就做好了结实的口袋,之前自狼窝里带走的黄金大部分用作建造道观使用,莫问虽然学了道法却一直是少爷心性,对金钱不甚看重,不会用也不会管,但过活度日总是少不了钱,莫问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道观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那三千士兵也很是激动,倘若陵墓里真有黄金,他们是最先接触的人,多拿自是不敢,但搬运途中留下几两总是可以的,将校也会默许,几两黄金就是几十两白银,能换不少牛羊。

    疾风吹动火苗,融化的速度很快,但融化的范围很小,每次只能融化数寸,一直到中午时分方才融出了一条一丈长,两寸宽的豁口,待得豁口冷却,莫问自豁口处低头下望,由于豁口很窄,只能看到下方很小的一片区域,入眼所见,金黄一片,陵墓中并不是常见的金饼,而是一处由黄金打造的房屋一角,金砖玉瓦,七彩流光。

    见到黄金,众人更加兴奋,莫问和阿九则更加紧张,他们要的不是黄金,是蕈草。

    由于心情起伏,二人便离开了穹顶,回到木棚暂歇,熔隔的工作交由老五和牛冲指挥。回到木棚之中二人也是心境难平,虽然强自忍耐没有坐立不安,却难以抑制心中的紧张,道教要求道人心静如水,真正能够做到心静如水的人几乎没有,哪怕仙人也做不到完全的心静,只要是人都会有在乎的东西,面对着在乎的东西,每个人心中都不可能完全平静。

    简单的吃了几口米饼,喝过热水,二人再度回到了青铜穹顶所在的区域,站立旁侧,耐心等待。

    下午申时,另外一道一丈长短的豁口被融开,莫问低头下望,这次见到的是房屋的前檐和一棵树木的部分枝叶,没有太阳树木自然不得存活,这棵树也并不是真正的草木,而是由碧玉和玳瑁等宝石雕琢悬挂而成。

    这一次老五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惊呼,他只认黄金,不认宝玉。

    领军的将校虽然没有夜视之能,但他们也知道主墓室里有什么,因为主墓室里有光亮透出,到得太阳西下之后光亮更加明显,那是一种比太阳的光芒更加刺眼的七彩光亮,是夜明珠反射金玉而出现的耀眼光芒。

    傍晚时分,将校离开穹顶区域回返西山大肆庆祝,莫问阿九老五以及少量负责添柴生火的士兵留在原处,先前融化的是南北走向的两条豁口,此时在熔炼东西走向的豁口,这处豁口没有一丈,只有五尺,这也是莫问先前斟酌过的,长方形的豁口只需熔开两长一短三个面,其本身的重量就能令最后的短面自动下垂,这样可以避免铜板落入下方引起剧烈的震动。

    “宵玉兰吞食的那只蕈草是长在黄木上的,为阴草。倘若墓室中有阳草,应该长在很大的玉石上,颜色也应该是金色,应该有海碗大小。”第三处缺口即将打开,莫问冲阿九和老五说道。

    “这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黄的。”老五激动之下呼吸很是急促。

    “不对,玉为石之美者,归土,五行之中土生金,倘若有蕈草,应该长在以玉石为基座的黄金上。”阿九说道。

    “对,阿九说的对,进墓之后你们二人先去各处寻找蕈草,我前往墓门处确定机关的所在,防止触发机关导致墓室下沉。”莫问说道。

    “老爷,不用,咱们一起找蘑菇,就算墓室跌下去了,我也能带着你和九姑飞上来。”第三处豁口只剩下很小的一角,三人都开始紧张。

    莫问尚未开口,第三处豁口残存的连接就被巨大的重量压断,长一丈,宽五尺的巨大铜板自北向南缓缓的垂了下去,金光冲天,下方是一处由金玉堆砌而成的宫殿庭院。

    “下去,记住了,找长在玉石上的蕈草。”莫问纵身跳了下去。

    “不对,找长在金子上的蕈草。”阿九随后跃下。

    “找金子,找金子。”老五高喊着跳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色蕈草

    主墓室底部距离穹顶有十几丈,莫问进入主墓室之后并没有落于地面,而是凌空定住身形环视左右,主墓室有两里见方,是一处以金玉堆砌而成的偌大宫殿院落,分为了前院,中院,内宅,后花园四处主要区域,左右有两处耳院。

    建筑庭院的主要材料是黄金,大量黄金被熔炼成砖石,铺设路面,垒砌墙壁。上部穹顶上安放着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呈星宿位置排列。各色宝石被打磨成各种形状,作为屋瓦,树叶和花草。大量的青铜器皿被摆放在各处,熏香炉,祭天鼎,盛酒觥等生活和祭祀器物一应俱全,后院是三只巨大的粮仓,除此之外庭院中还有两处不小的水潭,其中一处水潭水色泛白,当为丹砂填充,还有一处为清水,水中有涟漪出现,当是有活物在其中。

    就在莫问打量主墓室的同时,老五大喊着跳了下来,“老爷,拉我一把!”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阿九已经拉住了老五,老五耸肩自长袍中蜕了出来,抖身变为巨蝠,振翅飞向东侧。阿九中途换位去了西方。莫问略作沉吟,掠向了南侧,那里是院门的所在,也就是主墓室墓门的所在。

    两里之地对于常人来说当真不小,但对于莫问和阿九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莫问纵身来到院门内侧打量院门,这处院门是石门,为两扇双开,高有一丈,宽有两丈,每一扇石门都斜撑有一根半尺粗细的顶门铜柱,顶门铜柱的下方抵的是一只两抱粗细的石球,石球后侧是凹陷的石槽,两条石槽长短不一,走向各异,西面的一处长达十几丈,终点是前院西侧的那处清水水潭。东面的一条还要长,终点是靠近正厅东屋的那处丹砂水潭。

    石门处地势较高,北侧地势较低,倘若有人进入主墓室,势必会推动石门,石门移动,顶门铜柱就会推动石球,导致石球经由石槽滚入水潭。

    短暂的停留过后,莫问自地面上翻起两块铺地金砖垫在了两只石球后侧,虽然不明白机关的具体原理,但石球落入水潭势必不会出现好的结果。

    “老爷,水里没有怪物,是几个鳖,还活着。”老五飞至清水水潭上空俯视下方。

    “找到蕈草之前不要动陵墓里的东西。”莫问离开石门处自庭院中快速寻找,蕈草是生长在以玉石为基座的黄金器物上的,这里的玉石通常被用作屋瓦和树叶花草,大片的玉石并不多。

    老五答应一声振翼飞向别处,这里的景物虽然仿照外部院落,但金玉珠宝所散发的光泽令人很是晕眩,彷如身处梦境,入眼事物很不真实,很难准确判断距离。

    “找大块的玉石。”莫问自己寻找的同时高声提醒阿九和老五,前院很是宽阔,多为平坦的空地,有两棵不小的树木,一杨一柳,其主干是白玉雕琢,但其树叶却并非黄金熔炼。树下的乘凉几墩为沉香雕凿,自然不会长有蕈草。

    自外部找过之后,莫问推开了石木大门环视正厅,正厅南北长有百丈,已然可以称之为大殿,正北处是一座九阶高台,上置九龙黄金椅,龙椅上空空如也。在东西两侧有大量的座位,坐着数十位文臣武将,这些人也没有腐朽,衣冠穿戴整齐,面目栩栩如生。

    自殿外打量了一番,莫问转身向西掠去,殿内并没有玉器,自然也不会有蕈草。

    “老爷,快来,蘑菇在这儿!”老五的声音自西侧传来。

    莫问闻言心中大喜,提气纵身一跃而至,只见老五已然变回人形光着脊背仰头上望。他所看的是一座假山,假山有两丈高,是一块五色杂石,石壁中间区域风化的缺口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寿字,这个寿字被工匠使用黄金镶嵌,寿字的顶端有一伞状异物,伞盖有碗口大小,独支有拇指粗细,高有三寸,通体金黄。

    莫问纵身拔高,探手摘下了这只伞形事物,入手的感觉很是柔滑,这让他心中更喜,这里的事物都是坚硬的,此物发软,当是蕈草无疑。凑鼻闻嗅,果然异香扑鼻。

    “阿九,找到了,离开这里。”莫问提气高喊。

    阿九自东北方向答应了一声,提气回掠。莫问探手抓住老五臂膀,屈膝踏地,扶摇而出。

    “好冷啊。”老五被外部的寒风一吹,躬身发抖。

    此时牛冲等人已经听到消息跑了过来,见到老五这般情形,愕然瞠目的打量着他。

    “看什么看?”老五随手自一将校头上抓过一顶战盔挡住了**。

    “是它吗?”阿九随后掠了上来将袍子递给老五,转而低头看向莫问手中的蕈草,这株蕈草与寻常蕈草很是相似,却并不完全一样,它的伞盖下方并无蕈草褶皱,而是完整的平面。

    “此物有良性气息,想必不会有错,蕈草受风缩小,当尽快吞服。”莫问欢喜点头,只要付出能有回报,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爷,我先吃。”老五套上袍子将战盔还给了将校,那将校接过战盔犹豫片刻夹于腋下,没有再往头上戴。

    莫问知道老五是要先行尝试,但他确定此物不会有毒,便将蕈草自中间部位一分为二,老五接过也不犹豫,张开大嘴塞了进去。

    老五的胆子并不大,蕈草入口不敢咀嚼,本想整个吞服却咽之不下,无奈之下只好咀嚼,一经咀嚼立刻面露痛苦神情。

    “是何味道?”莫问见状心中陡然一凛,此物为金玉接壤地气而生的阳草,不应该发臭。

    “苦哇。”老五将蕈草留于两腮,皱眉皱鼻,不愿下咽。

    莫问心中陡然一松,伸出两指急取老五承浆,廉泉,天突三穴,助其快速吞咽。

    “真苦。”老五连吐口水。

    “解毒去火之物多有苦味。”阿九出言说道。

    老五接过一将校递过来的酒囊喝酒漱口,酒水入腹,药力瞬时生效,立刻开始躬身呕吐。

    “抬他回去休息,多饮清水。”莫问冲围在周围的将校说道,众人闻言分执手脚,抬了老五向西急行,莫问想起一事,快步赶上自老五后股摸了一把,发现其残存的那截短尾已然消失无踪。

    “快给我找水漱口。”老五呕吐难受,催促众人快行。

    “快。”莫问将剩下的半株蕈草递与阿九。

    阿九既紧张又欢喜,抬手接过蕈草纵身南掠,“你留在此处善后。”

    “恭喜真人得偿所愿。”牛冲等人虽然不知那株蕈草的作用,却知道它正是莫问想要寻找的东西。

    “诸位辛苦,多日辛劳终有收获,下方南侧有一处石门,石门内有两只石球,那两只石球碰不得,除此之外主墓室不应该再有机关,可下篮承吊。”莫问冲牛冲等人说道。

    众人闻言连声道谢,自缺口处管中窥豹就已经令众人目瞪口呆,他们不敢想象这两里范围内究竟有多少黄金珠玉。

    冬夜有风,很是寒冷,但黄金就在眼前,众人心头有火,连夜架设辘轳,派人下去搬运金砖,金砖很是沉重,重量是普通灰砖的数十倍,每次只能承吊十块左右。

    牛冲心急,与莫问商议多融缺口,莫问点头同意,他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事情如何进行都无关紧要。

    莫问很是挂念阿九,但他并没有回木棚,他知道阿九不愿他看到自己呕吐的样子。

    青铜穹顶上再度燃起了篝火,莫问守着篝火耐心等待,没有再下到主墓室,主墓室仍然有风险存在,幸福就在眼前,没必要再冒险了。

    五更时分,老五被人抬了回来,他的呕吐已经有所缓解,是自己要求回来的。

    老五回来之后坐到缺口旁侧等着吊篮,见到顺眼的就会留下,他开口要,没有人敢不给,没过多久周围就摆满了黄金器皿。

    “那个金鸡也给我。”老五又喊。

    “那是一尊铜铸凤鸟烛台。”莫问转头看了一眼。

    “算了,给你们了。”老五一听不是黄金,立刻改变了主意。

    天亮时分,老五止住了呕吐,恢复了精神,起身环视左右,一夜之间吊出的东西大部分都被他留下了,围在他身边有五丈方圆,别说一只袋子,就是一架马车也拉不走。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了吃穿用度就行,多拿无益。”莫问转身向南走去,他不放心阿九。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老五说着脱下了袍子。

    “不要胡来。”莫问急忙制止。

    “没事儿的,我找地儿埋起来,一次弄够,免得以后为钱发愁。”老五说完幻为巨蝠,足爪不空,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之下向东南方向飞去。

    莫问想了想没有阻止他,老五对这里不熟悉,不消说是将黄金送到黑三当初居住的山洞去了,那里离这里并不远,老五应该能在被冻僵之前赶到。

    几个起落,莫问回到了木棚,阿九斜卧在木榻上精神萎靡,她与老五的情况还不一样,她的魂魄是异类魂魄,与宵玉兰的情况接近,要想彻底褪去兽类气息至少也要三天。

    “我来。”阿九见莫问端起了铜盆,急忙硬撑起身。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而是皱眉直视阿九,阿九见状急忙躺回床榻,莫问端了铜盆外出,清理冲洗,打扫干净之后点火烧水,端送阿九。

    老五飞了一个来回就没有再飞,他的肉翼是有血液流动的,受冷之后寒气会随着血液传回肺腑将其冻僵。

    中午时分,有脚步声自远处走近,片刻过后脚步声到得门外,“拓跋什翼犍,拓跋什岐,请见上清宗莫真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离开不咸山

    莫问此时正在东屋清洗铜盆,听到声音直身站起,过门将铜盆送至阿九床下。阿九抬头看他,眼神带有询问之意,莫问摇了摇头。

    人的心智有高低,表达的方式也不同,二人的无言举动倘若换成世人来表达,就只能表之言语,“你会不会做代国的护国真人?”“不会。”

    摇头过后莫问回到东屋,走至门前抬手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常服男子,一个是他之前救下的质子拓跋什岐,另外一个年级比拓跋什岐要大一些,当在二十七八,脸庞较宽,器宇不凡,当是代国之主。

    “拓跋什翼犍拜见莫真人。”年纪较大者拱手弯腰,深揖于地。

    “拓跋什岐拜谢真人救命恩德。”拓跋什岐撩襟下跪。

    “草野之人,担不起王侯大礼,二位请进。”莫问抬手扶住了拓跋什岐,转而侧身抬手请二人进入。

    “有元君在内,我兄弟二人不敢入室打扰,当止步门外。”拓跋什翼犍后退了一步。

    莫问闻言笑而摆手,“进来吧,总不能让我站在门旁与你们说话。”

    二人见莫问神情随和,言语随意,紧张之心大减,拱手再谢,迈步进屋。

    莫问抬手指了指那张木板通铺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坐到了火堆旁添柴烧水,“二位之前已经有书信来到,何必以身涉险亲自前来?”

    “回真人问,我们拓跋一族虽然偏居漠北却是黄帝后裔,不忘祖训,恪守教诲,真人于我们拓跋一族有大恩,若不当面道谢,有失礼数。”拓跋什翼犍起身说道。

    “此事互援互惠,你我皆受益处,何来大恩之说?”莫问摆了摆手,“你我年纪相仿,随意说话就好,无需拘礼。”

    “真人淡薄清净,不居盛名,不染俗气,但我们拓跋氏不能没有分寸,得此富国重金,不知如何感谢真人才是。”拓跋什翼犍言语真挚。

    “善待百姓便不枉天赐重金,我还会自此处滞留几日,你等当尽快搬运金玉,以免夜长梦多,出了变故。”莫问说道。

    拓跋什岐在旁说道,“真人乃世外高人,本不该留真人于俗世,但这些金玉倘若尽归代国,怕是会招致邻国垂涎,怕是不等用之于民便回遭致杀身亡国之祸。”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拓跋什翼犍来到之后没有跪拜,说明此人有心请他担任代国的护国真人,若是跪拜,日后就无法见礼。至于拓跋什岐的这番言语,也不过是为了给拓跋什翼犍的请聘铺路。

    “真人妙法济世,指点乾坤,还望真**发慈悲暂留仙驾,引我等黄帝后裔,救世人于水火。”拓跋什翼犍躬身再拜。

    “你们高看我了,我所行之事不过是揣测天意,并非受命于天,况且先前统赵军北伐,本意只是为了赵国汉人换取减赋。带睿王回国亦不过是临时起意。此番得了这些金玉,乃是你们代国造化,与我也无甚关联。你们当另请圣贤,安邦定国。”莫问如实说道,不是他的功劳他绝不窃据。

    “真人妙法天下无双,世人皆知得真人便是得天下,还望真人悲天悯人,留下引领我们,若得天下一统,当遍施仁政,归祖教化,驱逐异教,尚儒崇道。”拓跋什翼犍再求。

    “此言差矣,华夏九州多有能人异士,德行法术胜我者不在少数,只是他们多不愿涉足凡尘,龙藏深渊,虎显威猛。凤栖幽谷,鹰鹤飞高。此事不要再提,二位以礼相待,贫道便在此处多留几日,待得金玉起出,贫道再抽身离去。”莫问正色摇头。

    拓跋什翼犍和拓跋什岐皆是聪慧之人,见莫问开始自称贫道,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乞求。又见莫问谈话之间不时扭头西望,便识趣告退。

    二人来时携带了大量的礼物,莫问一概拒之,不能为人谋事便不能食人之禄。

    阿九的呕吐时断时续,所吐多为先前饮下的清水,莫问端送照顾,亲力亲为。起初阿九感觉很是尴尬,待得后来逐渐习惯,不再害羞拒绝,只有满心欢喜。

    有些事情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活的久远,见多识广,世间男子心仪某个女子,初期眼中看到的全是女子的优点,仿佛女子是九天仙女,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这个男子对待这个女子就会像对待仙女一般,殷勤备至,百般承让。但是过了一段时间,男子热情消减,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了女子的缺点,态度会发生逆转,嫌弃批评,横眉挑错,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承让和包容。世间男子大部分都有这种通病,究其根源,乃是他们不明白阴阳道理,不知道一个女子有多大的优点就会有多大的缺点。也是他们太过贪婪,只想拥有对方的优点而不愿接受对方的缺点。

    男子前后不一固然有错,但女子也同样有错,与男子相识初期会喷香净口,剃毛拔眉,极尽画皮之能事,颦眉抿嘴,低声细语,用尽伪装之万般,实则其本人并非如此,但男子不知真相,受其误导,惊呼得遇仙子,相处日久,女子缺点显露,男子逐渐失望并将其舍弃。始乱终弃自是不对,男子粗心不查,盲目宠惯,占七成责任。女子遮掩缺点,娇柔作态,有三成过错。

    男女相处,当开诚布公,是何性情,是何样貌,有何缺点,有何优点,皆坦然示人,若有明眼人喜其长而容其短,则结为夫妇,真心相待,安静度日。

    莫问能为她端污净秽,足见其心性之真,看事之全,体贴之细,得这般男子为夫,阿九焉能不喜。

    虽然心中欢喜,阿九亦看到了莫问的缺点,莫问受儒道影响太深,虽然口中多有孔孟中庸言语,但其行事却偏于倔强霸道,刚愎自用。

    为了加快速度,青铜穹顶上被开出了十处缺口,大量金玉宝石被绞吊了上来,老五自各处缺口巡看,但凡有其喜欢的东西都会留下,对此莫问并没有怪罪他,虽然眼下老五好过了一些,但二人落魄时的情景他一直记得,既然金玉能让老五心中安定,那就给他一个安心。

    代国人也没有怪罪老五,一来这处宝库是莫问打开,老五有权处理里面的东西。二来这里的金玉实在太多,老五所取不过九牛一毛。

    三日之后,阿九不再呕吐,服食了一枚固本丹药之后很快恢复了体力,此时莫问已经察觉不到阿九身上有任何的异类气息,之前心中多少会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到得此时这种感觉彻底消失,阿九就是他的女人,是一个可以相伴终生,一个可以延续莫家香火的女人。

    在此之前莫问一直感觉到憋闷,阿九褪去异类气息之后,他心中的这股憋闷亦随之消失无踪,虽然没有做什么,却随时可以做什么,这是一种从容随意的感觉。这种感觉与老五拿取黄金的心态大抵相同,没钱可用和有钱不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三天老五挑选了大量的金玉,先后飞了五个来回,随后他就没有再挑了,他感觉挑选的这些不管日后遇到何种变故都足够花销了,再多拿是真的没用了,金子多了跟石头没什么差别。

    三人的事情到此已经完结,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要等待代国搬运黄金,马匹尽量驮负,士兵每人背负两块,日夜不停向代国运送,拓跋什岐不愧被封睿王,允诺士兵每带回一块黄金得金一两,但回城途中人含草马衔枚,一律不得发出声响,更不可泄露消息,走漏风声者,连诛九族。

    此处距离赵国熊州和燕国城池都不过五六百里,但赵军和燕军并没有前来打探消息,原因是他们不愿与莫问为敌,最为主要的是他们没想到不咸山中的陵墓是曹操墓,更不知道陵墓中会有这么多的黄金,倘若知道此处藏有重金,别说莫问,就是阎王在此他们也会不顾一切的亡命抢夺。

    七日之后,莫问开始收拾行装,在此之前拓跋什翼犍和拓跋什岐再次请他接掌代国的护国金印,虽然他婉拒了,观拓跋什翼犍的神情定会三请,身为皇帝,三次请贤对方只能答应,不然就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为了避免出现尴尬的情形,他准备悄然离去,此时陵墓中的金玉已经吊出了半数,代国派兵万人前来接应,想必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老爷,咱们要走了吗?”老五发现莫问和阿九在收拾行装。

    “此处雪景颇美,你可留在此处多住几日。”莫问笑答。

    “那些活死人怎么办?”老五问道,他口中的活死人指的是陵墓中的兵卒。

    “由他去吧,谁作孽,谁受过。”莫问摇头说道,对于不是自己造成的祸事,道士可管可不管,是否动手全看个人心情,而此时他并不想动手。

    “老爷,到底是谁造的墓?”老五好奇的问道。

    “建陵者和施法者有可能是两个人,自陵墓中做法的应该是一位名叫左慈的太清道人。”莫问说道。

    “你又没有挖遍所有墓室,怎么知道是他?”老五疑惑的追问,左慈的传说不比吕布少,他自然听说过此人。

    “有些事情不需要亲眼所见就能知道端倪,我不但知道是他,还知道他在陵墓里滞留了十四年。”莫问笑答。

    老五闻言更加疑惑,但他看出了莫问有心卖关子,便转头看向阿九,阿九笑着解释,“世人阳寿止于双甲,哪怕修行中人也不能例外,但此人活了一百三十四岁,除非他在此处滞留了十四年,否则不会超出天定寿限。”

    “哦,对了,我得去拿点盘缠。”老五解了疑惑,提着口袋出了门。

    莫问取出符盒留书一封,叙事三则,一则向拓跋氏辞行,二则请拓跋氏善用黄宵二人,三则命他们将墓中未死的王八带出放生,取走金玉之后将陵墓填好。

    夜幕降临,三人立刻木棚,连夜离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金风玉露一朝逢

    三人离开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再去打扰黑三,老五背负了大量的黄金累的气喘吁吁,翻过一座山脊之后再也受不住了,变身巨蝠载着二人西飞。

    腾空之后莫问见天气寒冷,便延出灵气包裹老五助其阻隔寒冷,但灵气延出之后周围的气流随之阻隔,老五扑腾着肉翼径直下跌,莫问见状急忙收回灵气,他和阿九倒不觉什么,反倒将老五吓的连声尖叫。

    “向南,去最近的城镇。”莫问冲老五说道,自冬夜飞行,老五坚持不了多久。

    老五闻言斜翼向左,改道向南。

    飞行之际老五一直努力振翼试图活动气血保持体温,但速度越快,冰冷的气流越疾,尚未离开不咸山区域老五就耐受不住了,缓缓降落变回人形,冻得口唇发紫,浑身打颤。

    “带这么多金子有什么用?”莫问自老五肩头拿下那只盛有黄金的口袋递与阿九。

    “老爷,我有老婆孩子呀。”严寒令得老五口齿不清。

    “来吧,我背你一程。”莫问冲老五招了招手。

    “不成,不成,哪有老爷背下人的?”老五连连摆手。

    “我何时拿你当过下人?快些上来,莫要啰嗦。”莫问催促。

    “真不能,反正咱们又不着急,慢慢走吧。”老五抢过阿九手里的口袋背在了肩上。

    莫问见老五坚持,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探手拿过那个口袋,三人自山中缓慢南行。

    老五没有灵气修为,变回人形之后无法凌空,施展追风鬼步一个时辰也只能行出两百多里,如此这般,一直到天亮时分三人方才出了不咸山,清晨卯时见到一处山外小镇,三人落店休息。

    这里的客栈很是破旧,也很是简陋,只有一大一小两间房舍,都是火炕通铺,大房可以供十几个客人住宿,小房也可以住五个人,三人要了小房,莫问和阿九盘坐念经操行早课,老五疲惫不堪,躺卧酣睡。

    临近晌午,三人要了饭菜,吃罢午饭,老五出门看了看天,回房催促二人,“老爷,九姑,趁着暖和,咱赶紧上路吧。”

    “你先回去吧,免得慕青她们担心,我和阿九回一趟西阳县。”莫问说道。

    “好,”老五点头答应,背了布袋迈步出门,走到门口停步回头,“老爷,麻烦你给我爹倒点儿酒。”

    “那是自然。”莫问点了点头。

    老五道声谢转身出门,刚走出门口又回来了,放下口袋拿出一块金砖放到了桌上。

    金砖太大太重,携带不便,莫问抽刀出鞘削下一片,“剩下的带回去。”

    老五将金砖收进布袋,背着口袋出门去了。

    “小憩片刻,咱们也上路。”莫问收起黄金,回到火炕上坐了下来。

    “若是路上不耽搁,两日之后就能回到西阳县。”阿九为莫问倒了茶水。

    “好久未曾拜访千岁了,这次回去要去看他一看。”莫问说道,他命拓跋氏将陵墓中的王八放生,也是想到它们与千岁是同类。

    “快看,快看,好大一只蝙蝠!”街道上传来了路人的惊呼。

    莫问闻声无奈摇头。

    “按照时日来推算,刘少卿等人应该也渡劫入紫了。”阿九说道,二人此时谈话只是闲谈,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上清七位准徒,性情也不相同,刘少卿狠辣功利,当难得大成。千岁性情平和,与世无争。夜逍遥不务正业,分神太甚。百里狂风有勇无谋,也是不成。柳笙此人怕是有断袖之癖,阴阳不清,想必也无法担当大任。这五人要想平天灾止**,怕是大有困难。”莫问说道。

    “言之有理,你日后有何打算?”阿九问道。

    “按照你我眼下的修为,只需平静修行,阳寿耗尽之前想必可以白日飞升,立功的机会留给他们吧,我无意与他们争抢,也不愿再与官家交往,只想与你同居无名山,静心修行,参天地悟易理。平衡阴阳,延血脉留子嗣。”莫问长喘了一口气,此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没有俗事牵绊的轻松,与此同时也渴望山中平静的生活,他骨子里喜欢凝神静思,在无名山那种清幽的环境下,他有信心窥悟大道。

    “若是有了儿女,怕是难得静心了。”阿九笑道。

    “不会的,儿女是你我血脉的延续,自他们身上你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哪怕顽劣调皮,我也不会生气烦恼。”莫问面露憧憬。

    阿九闻言点头微笑,拿起茶杯递与莫问,“喝点水,早些启程吧。”

    莫问笑着接过茶杯,喝过茶水之后二人启程南下。

    东北三郡是莫问率兵收复的,他对于这里很是熟悉,启程之后二人取道西南,有人处便缓步前行,无人处便提气前掠,由于不赶时间,到得日落时分二人也只行出了几百里。

    夜幕降临,莫问站于城外看着前方城池,并没有急于过去投店。

    “怎么了?”阿九问道。

    “前方是平州城,城里的官员百姓大多认得我。”莫问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进城了。”阿九说道。

    莫问点了点头,与阿九绕行城西,连夜南下。

    由于白日里休息过,二人便连夜赶路,正所谓乱世多妖孽,南下途中二人不时会感觉到阴魂和妖物,由于心情甚好,二人就没有多生是非,只要战乱不止,世间就会一直有妖孽滋生,抓不完的。

    次日傍晚,二人回到了西阳县,趁着夜色回返莫家药铺。

    “趁酉时未过,尽早操行晚课。”莫问关门闭户。

    “你真要做晚课?”阿九歪头笑问。

    “其实我也无心晚课。”莫问低声说道。

    “取颤中时为何不见你脸红?”阿九移步上前。

    “我去寻些酒水。”莫问发窘,转身走向房门。

    “身为道人,你应该知道酒后不可行房。”阿九笑道。

    “我自然知道。”莫问转身走了回来。

    阿九移步上前,歪头笑谑的看着莫问。

    “我是男子,应该我做主,你退后。”莫问方寸大乱。

    阿九露齿发笑,退后三步。

    莫问被阿九看的发窘,环视左右想要吹灭灯烛,却发现房中根本没有点灯。

    “此乃大事,你笑个甚么?”莫问有些急恼。

    阿九闻言急忙止住笑容,“你若害羞,我可闭上眼睛。”

    莫问被阿九说中了心事更加害羞,但他也知道男子不应该害羞,因此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是不满,听得阿九言语,赌气一般的大步上前抱起了阿九走进内室,到得床前将其放至床榻,脱去道靴开始探解其道袍布扣。

    由于二人所穿道袍样式相同,探解很是顺手,待得褪去道袍露出短衣,莫问侧目歪头,“取膻中时为何不见你脸红?”

    “堂堂七尺男儿睚眦必报,好没气度。”阿九扯被遮身。

    莫问抢回上风很是得意,笑过之后斜身登榻,探手再解阿九短衣,道姑所穿内衬短衣也与道士相同,为五扣直排,去了短衣就是亵衣,亵衣去了下取衬裤,最后为底裤,片刻过后阿九身无寸缕。

    见到阿九羞涩,莫问本想出言调笑揶揄,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衣物也被阿九去了个干净,他熟悉阿九的衣着穿戴,阿九也同样熟悉他的。

    莫问出神之际,阿九已然环臂绕颈,上俯下迎,唇齿相接,莫问心头巨震,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柔软而温暖,炙热却清新。

    这种奇异的感觉令莫问感觉有些不真实,撑臂挣脱了阿九的环抱,低头下望,看到的是阿九欢喜娇羞的笑脸,这是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但此时莫问看到的却不只是美丽,还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熟悉,仿佛阿九一直就藏在他的心中,是他内心深处最希望拥有的女子,是与天枢最为般配的天璇。

    俯视过后,莫问转为主动,在此之前他一直遵循发乎情止于礼的教条,但此时无需再遵循了,因为夫妻之间无需守礼。

    二人虽是初经风雨却并非一无所知,也不扭捏造作,紧张过后便是从容流畅,二人皆为练气之人,气息平稳,收放由心,风起,雷鸣,雨降,云消,随心畅意,极尽欢愉。

    “在想什么?”阿九冲若有所思的莫问问道。

    “男女配为夫妻乃是天道,当和尚是不对的。”莫问说道。

    “此时此刻你竟敢想到了和尚?”阿九嗔怪。

    “你该庆幸我没有想尼姑。”莫问俯身低头,于阿九耳边低语数声。

    “明日若是举步维艰,你得背我,”阿九点头。

    “这有何难。”莫问刚欲翻身,忽然皱眉看向门口,“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在院门外。”阿九颦眉说道。

    “是不是他?”莫问直身坐起开始穿衣,先前门外之人说的是‘再等上片刻。’“很像。”阿九起身穿衣,门外的声音与传授上清准徒法术的那位仙长很是相似。

    二人快速穿着妥当,刚刚走出卧房,一男一女两位仙长已然现身正堂,其中之一正是传授上清准徒道法的那个老年仙长,另外那名女子是一身穿五彩羽衣的中年女仙。

    见到两位上仙现身此处,莫问顿感大事不妙,他们于此时此刻现身此处绝不是为了奖励二人,也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二人去做,最大的可能是他辛苦寻到的蕈草没能彻底褪去阿九身上的异类气息……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逾越雷池

    莫问作此猜测并非没有原因,此时那老道和那中年道姑的神情很是严肃,不同的是老道面上有几分惋惜,而那身穿五彩羽衣的中年道姑则是一脸的严苛。

    “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天璇子见过二位上仙。”莫问与阿九对视一眼,冲二人稽首深揖。

    “免礼。”老道叹气摆手。

    “天璇子,你可知罪?”那中年道姑怒视了莫问一眼,转而冲阿九高声问责。

    “贫道,贫道……”面对仙人的喝问,阿九大为紧张。这两位仙人可以瞬息换位,至少也是上清金仙之属。

    “元君容禀……”莫问斜身上前。

    “无人教导你本派礼仪吗?退下!”中年道姑挑眉呵斥。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低头退后。

    “你既然不说,便由本座代劳,祖师慈悲,存有教无类之心,开博容方便之门,你承受天恩得以拜入上清,不知感恩戴德反而无视祖师戒律,以肮脏兽体霪惑七窍同门,而今已经死到临头,你可知道?”中年道姑冷声训斥。

    阿九听得训斥,面色煞白,低头发抖。

    “仙长明鉴,贱内服用金玉蕈草,已然褪去了异类气息。”莫问不敢冲那中年道姑说话,便向那和善的老道禀说。

    “凡间何来洗髓净骨之物,兽类化人,非证天仙之位不得齐全七窍。”老道垂眉摇头。

    “可是贱内确实已无异类气息。”莫问紧张冒汗。

    “你察之不出,我等也察之不出吗?”中年道姑冷哼过后探手抓住了阿九的右袖。

    莫问见状急忙拉住阿九左手,“历代律例皆是妇有错,夫受过,她是我的妻子,即便有错也理应降罪于我。”

    “身为上清准徒,不修德操,自甘堕落,舍金玉而取败絮,若非教规约束,本座会先行处置了你,还不快快放手!”中年道姑抬手挥袖。

    无形灵气到来,莫问如遭雷击,虽然周身痛麻难耐却仍未松手,“元君慈悲,仙长慈悲,晚辈确有过失,贱内也有过失,我等认罪,敢求上仙法外开恩,容晚辈戴罪立功,若有这等机会,不管如何辛劳艰苦,皆愿为之。”

    “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人能担大任。”中年道姑轻蔑的看了莫问一眼,再度抬手想要挥袖,那老道抬手挡住了那中年道姑,伸出右手隔空抓过了那件披风递给阿九,“添件衣物吧。”

    “将死之人,添不添衣有何区别?”中年道姑不满的看了老道一眼。

    莫问闻言亡魂大冒,跪地乞求,“求仙长指条生路。”

    “不是所有过错都可以弥补的。”老道摇头长叹。

    阿九先前一直处于惊恐之中,见到莫问举动肝肠寸断,挣撕右袖回身抱住了莫问,“老爷,不要求人,能够委身于你乃阿九之幸,便是亡身亦不后悔,只是未能与老爷留下子嗣,抱憾至深……”

    “死到临头还不知羞耻。”中年道姑拂袖将阿九挥撞西墙。

    “欺人太甚!”莫问见状怒不可遏,灵气疾出,擒风鬼手直取道姑面门。

    “不分尊卑。”那中年道姑没想到莫问竟然敢冲她动手,气怒之下再挥左袖,莫问中途受阻,被凛冽灵气反震倒飞。

    莫问撞碎北侧桌椅落于墙角,那中年道姑已然探手抓起了阿九,捏诀想要带其离去。

    “谁敢伤她分毫,我定会将其挫骨扬灰。”莫问喊道。

    “不自量力。”中年道姑冷笑过后与阿九一同消失。

    莫问转头看向那青衣老道,他没有再求,而是正色直视,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老道显示决心,希望对方可以有所顾忌而留下阿九性命。

    “年轻人行差踏错在所难免,切记要为自己留下回头余地。”老道摇头过后消失了踪影。

    “你们会如何对她?”莫问提气高喊。

    声音自正堂回响,已无人给予回答。

    莫问慌忙爬起跑回内室,阿九不在床上,被褥上的斑斑落樱表明事情确实发生过,身上的酸麻剧痛表明先前并非幻觉,阿九异类气息未净,二人跨越了人与异类不可通婚的雷池,违犯这条教规,受惩处的是异类。

    莫问愕然呆立,他不知道阿九被那道姑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阿九会受到怎样的惩处,在此之前他一直忙于收复三郡,是阿九查阅了经文典籍之后知道了人与异类通婚受责罚的是异类,她既然知道这一点,自然也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这个惩罚极有可能是取其性命,不然阿九临别时不会冲他说出那番话来。

    短暂的愕然之后,莫问拿起阿九遗留下的包袱,带上黑刀凌空北上,当务之急是确定人与异类通婚异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而他无处可以求教,只能再回无量山寻找青阳子。

    北上途中莫问一直将灵气逼到极限,风驰疾掠,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也实在太大,他有些发懵,处于遭受重创之初的迷茫状态,尚未感觉到疼痛。实则他已经感受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由于心中焦急,莫问取的是直线,惊世骇俗的行了一天到得无量山脚下,此时是下午申时,在此之前闵州境内降了一场大雪,道观众人正在清扫积雪。

    到得山脚下,莫问改用追风鬼步快速上山。

    “天枢子,何事惊慌?”正在扫雪的青阳子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莫问。

    “道长,我闯祸了。”见到青阳子,莫问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这个修为平平的老道是唯一一个对他和颜悦色的长者。

    “天璇子?”青阳子立刻猜到出了什么事情。

    莫问羞愧点头,上次回返无量山的时候青阳子曾经告诫过他,结果他还是逾越了雷池。

    青阳子将扫帚递与道童,走上前来牵了莫问走向房舍,“不要着急,天璇子现在何处?”

    “被传授我们法术的那位仙长和一位身穿五彩羽衣的元君给带走了。”莫问答道。

    “当年传授你们法术的是天门道长,与你们一样也曾经是上清准徒,八百年前证了金仙之位得祖师收录,随后便由他传授历届上清准徒法术。”青阳子说到此处略作沉吟,“那位元君当是彩衣道长,为仙鸟得道,亦是金仙位,督上清异类教众,铁面无私,行事很是严苛。”

    “道长,倘若人与异类通婚,异类会遭受何种责罚?”莫问并不关心那二人是谁,他急于知道的是阿九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青阳子没有立刻答话,走入自己所居宅院冲院内道童说道,“请你二师伯过来,再与莫真人取双道靴。”

    “道长,你入道多年,精通经文,遍阅典籍,当知道此事后果,但说无妨。”莫问焦急的催问。

    青阳子推门入室,房中生有火炉,很是暖和,青阳子抬手指了指桌旁座椅,转而走到炉旁提壶过来为莫问倒了一杯热水,“上清宗虽然容纳异类弟子,却监察甚严,异类弟子所要遵守的戒律比人类弟子多出了四十多条,异类首戒就是不可与人类同门通婚。但那异类弟子也并非无情之属,而情之一字又非理智所能压制,故此千百年来多有违规破戒者。”

    “这些违反教规的异类,都被如何处置了?”莫问追问,青阳子一直不肯明言,他越发感到不祥。

    “据贫道所知那些异类都会被囚于禁锢之中。”青阳子放下水壶坐到了莫问旁侧。

    莫问闻言长出了一口粗气,他最为担心的就是阿九被杀掉,只要能够活命,总会有办法救其脱困。

    “你不要高兴太早,为了严明戒律震骇教众,那些禁锢无不设于恶劣之处。”青阳子摇头说道。

    “能够留住性命就好。”莫问说道,既是监牢,条件自然不会很好。

    “我的话还没说完,于禁锢之中……”

    “如何?”莫问焦急追问。

    青阳子缓缓摇头,并不答话。

    就在此时,古阳子推门而入,莫问急忙起身见礼。

    “分明知道那是雷池还要逾越,竟无半点自制定力。”古阳子将手中提着的鞋子塞到了莫问怀里,拉开椅子坐到了西侧。

    莫问虽然修为远胜于古阳子,却一直对古阳子有些惧意,究其根源是在入门之初就种下了根苗,听得古阳子言语,急忙将前因后果向二位道长详细禀告。

    “道家五品玄天,你不过跻于末流,你感知不出妖气,那些上仙也感知不出么?真是自欺欺人。”古阳子说话的语气与那中年道姑有几分相像。

    “道长教训的是。”莫问低头。

    “师兄……”

    “没法子可想,自古至今犯戒被困的岂止千百,没听说过有活着出来的。”古阳子离座站起,转身离去。

    “送道长。”莫问起身相送,古阳子也不答话,大步出门。

    “道长,你可知道那些禁锢有几处?”莫问回头冲青阳子问道。

    “当有几十处,分散各地,即便你日夜奔波怕是也要找上三年。”青阳子说道。

    “烦劳道长将那些载有禁锢位置的经文典籍与我。”莫问说道。

    “没用的,那禁锢虽然各有不同,却无一例外的没有可食之物,且有屏障阻隔,即便找到禁锢的所在也无法将食物送进去。”青阳子犹豫片刻出言说道。

    “道长的意思是?”莫问闻言如坠冰窟“所有被困异类都会被饿死。”青阳子缓缓摇头。

    青阳子说完,莫问愣了半晌,待得回过神来立刻抓过阿九留下的包袱一通翻找。

    “凝心静气,切莫痴狂。”青阳子见莫问举止失常,急忙出言提醒。

    莫问快速翻看着包袱,里面放了阿九换洗的衣物和那件丹鼎以及画符事物,除此之外只有几两碎银。

    “烦劳道长将那些经文典籍与我。”莫问将包袱重新捆好。

    “给你又有何用?等你找到它,它已然是饿殍一具了。”青阳子摇头说道。

    “她身上带有三枚辟谷丹,我有三个月的时间……”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地分隔

    “它随身携带辟谷丹作什么?”青阳子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还请道长将那些经文典籍与我。”莫问催道,当日那三枚辟谷丹原本是为了防止被困陵墓而备下的,没想到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天璇子真的带有辟谷丹?”青阳子出言确定。

    莫问闻言闭目回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当日在无名山我炼的是解毒丹药,阿九炼的是辟谷丹,那三枚辟谷丹一直由她收管,定然在她身上,只是不知会不会被他们搜走。”

    “仙家不是狱卒,不会做出那般猥琐下流的搜身之事。”青阳子起身走向西侧经文书架,自书架中挑出一本蓝封书籍交予莫问。

    莫问双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书封外皮上写的是“清羽集成。”

    “只此一本?”莫问问道。

    青阳子点了点头,“此文集乃清羽门姑苏掌教写于四十年前,清羽门是彩衣道人飞升之前所在的门派,想必是彩衣道人授意,姑苏掌教执笔书就,记录了上清异类教众的功过。”

    莫问打开文集快速翻阅,只见该书分为“起”“落”两部,“起”部为上部,记录的是异类因功受赏的事情。“落”为下部,记录的是异类教众犯错受罚的详情,“落”部又分为大过和小过,与人类同门交合为大过重罪,记录在“落”部最前,囚禁至死的惩罚名为“清净”,有清其体污,净其罪孽之意。

    囚禁的禁锢有五十四处,分为了五十四页,对于所在的位置和环境有着详细的记录,这些禁锢多位于雪山,热地,风口,沼泽,孤岛,弱水,虫洞等险恶区域,每一页的下方都记录着受过者的姓名,多寡不等,多的一页记录了上百个名字,较少的一页只有七八个,粗略估算自古至今当有上千异类道众受到了“清净”惩罚。

    “为何是姓名而不是道号?”莫问抬头看向青阳子。

    “人死则道号消。”青阳子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翻看文集,受过的教众多为女性姓名,男子百无其一,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应该是女性异类通常很是娇美,为人类男子所喜。而男性异类则少有英俊帅气者,为人类女子所不喜。

    再详看罪过,几乎全是异类女子引诱男性教众,这些女子既然入了道门自然知道雷池不可逾越,属于明知故犯,大部分女性异类都是抱着飞蛾扑火之心,拼着一死也要与心上人春风一度的,可见女子比男子更加重情。

    “这些人就无一得活?”莫问抬头问道。

    青阳子摇了摇头。

    莫问闻言心情再坏,彩衣道人带走阿九之前他曾经请求戴罪立功,可是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么多地方,三个月你寻不完的。”青阳子拿起那双道靴,示意莫问换上。

    莫问道谢之后接过靴子弯腰更换,“天门道人慈悲,临行前曾经让贱内添加衣物,足见那禁锢之处很是寒冷。”

    “除了那些地热之处,其他禁锢哪一个不冷?况且此时又是冬天,添加衣物说明不了什么。”青阳子将莫问换下的靴子拿到了墙角下。

    莫问闻言心头再暗,青阳子说的有道理,天门道长的举动只能排除掉火山和地热的禁锢,剩下的还有很多,失神良久,莫问回过神来见青阳子拿了那双破靴,自知失礼,急忙起身道谢。“谢道长赠予。”

    “火烧眉毛了还在迂腐,真不知你是如何统兵打仗的。”青阳子缓缓摇头。

    二人说话之间,有道童端送晚饭进来,古阳子也与道童一同来到。

    “我去后山问了掌教师兄,他也没有办法。”古阳子落座开口。

    “多谢道长。”莫问大为感动,古阳子虽然黑面严厉,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师兄,你精通观星之法……”

    “刚刚看过了,北斗天璇已无灵动神芒,归于本相原始,天璇子想必已被削去道籍,身陷囹圄了。”古阳子摇头。

    莫问听得古阳子言语心中大是酸楚,到得此时他方才反应过来阿九已经不再是上清准徒了,心中难过,便起身冲二人告辞,“多谢两位道长,我先走了。”

    “吃了晚饭再走。”古阳子指了指桌上的素食。

    见到饭食,莫问更加悲伤,自今日清晨开始阿九已经得不到饭食了。

    “二位道长多保重。”莫问拿了那本书籍,起身稽首。

    “你急着去做什么?”古阳子来的较晚,并不知道莫问打算。

    “那小狐狸身上带了三枚辟谷丹,还有三个月活头,天枢子要去寻它。”青阳子接口。

    “就算找到了也救之不出,况且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古阳子皱起了眉头。

    “竭力而为。”莫问强忍悲伤低头说道。

    “天枢子,听我一句劝,别找了,哪怕是找到了它你也送不得食水进去。”青阳子抬手拍了拍莫问的肩膀。

    “我记得有几处可以起阵送进少量食水。”古阳子探手拿过莫问手里的文集开始翻看,“带走天璇子的可是彩衣道人?”

    青阳子接口道,“对。”

    “此人对尊卑礼仪看的很重,天枢子和天璇子为人谦恭,尊长有礼,或许她会给天璇子留下一线生机。”古阳子翻书之际自言自语。

    “不会的,她殴打贱内,晚辈与她动了手。”莫问本就沮丧,听得古阳子言语更是万念俱灰。

    “啊?”青阳子闻言大惊失色。

    “完了。”古阳子将正在翻看的文集甩向莫问,仙人也逃脱不了喜怒人性,莫问竟然冲她动手,彩衣道人势必记恨。

    “你一凡体俗胎竟然冲金仙动手,好壮的胆气,好大的本事啊。”古阳子反话训斥。

    莫问弯腰捡起文集,冲二人稽首作揖,转身向外走去,当时冲彩衣道人动手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倘若古阳子和青阳子知道他还喊出了挫骨扬灰的狠话,定然还会训斥。

    “天璇外无虚影斑点,想必不在海外。”古阳子在后说道。

    莫问止步回头,默然行礼,他最怕的就是阿九被送到了海外孤岛,古阳子言语令他心中稍安。

    “天枢星芒泛红,显杀伐戾气,有偏心移位之兆,切记不要迁怒无辜人等。”古阳子再道。

    “道长放心,此事乃晚辈咎由自取,与他人无关。”莫问应了下来。

    古阳子叹气过后冲莫问摆了摆手,莫问告辞出门。青阳子迈步跟出,亲送下山。

    到得山脚下,青阳子冲莫问说道,“我们两个老东西虽然没什么用处,却也算帮了你的忙,你准备如何答谢我们?”

    莫问闻言愣了一愣,不知青阳子此言何意便不知如何作答。

    “你曾说过见长者不能空手,今**可是空手来的,这笔账先记下了,待得此事终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带美酒两罐前来答谢我们。”青阳子说道。

    莫问乃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青阳子的深意,青阳子并不认为他能救下阿九,担心他在失去阿九之后会痴狂疯癫以身相殉,故此才要他再来无量山,他们二人好趁机开导。

    莫问虽然心中感动,却并没有点头,苦笑过后转身东行。

    到得无人处,莫问悲伤难止,又想掉泪,却又生生忍住了,他已经与阿九成了亲,是真正的男人了,男人是不能哭的。

    出得无量山区域,莫问于夜色之中茫顾四周斟酌去处,此时是冬天,天气非常寒冷,老五在这种天气无法长时间展翼飞行,若是走走停停,不但不能加快速度还会拖延时间。

    斟酌良久,莫问没有西行,而是向东掠了百余里,寻了客栈栖身,借了纸张,拿出文集逐一记录禁锢的位置,这些年他去过不少地方,对于河山多有了解,寻找圈点之后画出了一张草图,去除了位于海外的七处,位于火山地热的三处,图上还剩下了四十四处圆点,其中有两处区域是专门囚禁男性异类的,也可以排除,还剩下了四十二处。

    这四十二处区域分布零散,东至海滨,北至高句丽,西至蛮荒尽头,南达无人沼泽,各处都有分布。

    将草图收起,莫问叫醒了店家,给予黄金命店家夫妇连夜赶制干粮,转而回到房中再画详图,那些环境并不十分恶劣的禁锢他也没有给予排除,通过天门道人给阿九添衣的细节来看,阿九被送去何处是事先定下的,彩衣道人并不能因为他冲其动手而随意更改,所以这些环境不算十分恶劣的禁锢也在查看之列。

    文集上记录的地名很广泛,他大部分都听说过,知道其大概位置,估算了距离之后感觉三个月并不够用,阿九学过玄阳子的龟息法,龟息法可以减少人体消耗,寻常人七天就会饿死,学了龟息法的人能撑上半个月,但是这半个月的时间是无法计算在内的,因为在恶劣的环境下,人体的消耗会增大,这多出的半个月会被恶劣的环境所抵消掉。

    为了节省时间,莫问一次次的安排行程,确定先后顺序,取最短的捷径,最终确定了一条没有往复重叠的复杂路线。确定了路线,立刻背了发烫的干粮连夜启程。

    出发时莫问的心情很平静,他本来就没什么亲人,老五也已经有了很好的安排,阿九现在是他唯一的牵挂,他没有救出阿九的把握,但他有与阿九死在一起的决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忘道人本分

    天亮时分,莫问到得闵州,寻到一处走马的货站将黄金拆为白银和铜钱,换钱只在其次,主要目的是让他们前往上清观送信,由于上清观位于晋国境内,故此送信的费用很是高昂,莫问支付十两白银送出了一封短信,让老五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到晋国淮安最大的客栈等他。

    由于季节的缘故,老五不能全程陪同,不过南方一些区域气温相对较高,老五可以飞行。可是受禁锢分布的零散所限,也不能将北方和南方彻底区分开来先行搜寻南方,不然搜寻剩下的北方区域将会耗时更多,故此老五只能在某处等候。他需要南北寻找三个来回,老五就要在中途等待接送三次,淮安就是第一处,正月十五离现在还有一个月。

    离开闵州,莫问改道向北,他要前往高句丽境内的枯木岭,但前去枯木岭的途中还要搜寻两处禁锢,这两处禁锢并不顺路,第一处疾风谷需要绕出两千多里。

    道人行事平和内敛,哪怕身怀绝技也不轻易显露,但莫问此时并没有遵循这一点,赶路时没有绕开城池避人耳目,途经区域多有城池州县,不管有无行人一律凌空飞掠,精打细算三个月的时间勉强够用,不能有任何的lang费和拖延。

    下午未时,临近赵国北侧边境,莫问暂作停留买了几双鞋子,凌空飞渡需要踏地借力,而踏地借力对鞋子的损耗是非常严重的,需要不时更换。

    此时并非只有赵,晋,燕,代,凉这几个国家,北方还有很多小国,这些小国虽然没有侵占疆土之心却不时南下抢夺女人财物和粮食牛羊,故此赵国北方是驻扎了重兵的,申时不到,莫问便穿过驻兵城池,翻过城墙离开赵国,进入了白雪覆盖的关外草原。

    地上覆盖的厚厚积雪为莫问增加了阻碍,不知雪下路况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自积雪上踏地借力经常打滑。

    磕绊的行到傍晚,刮起了北风,又下大雪,周围白茫一片,几乎不辨方向。莫问缓了下来想要寻处避雪,可是寻了许久也不可得,这里没有山峰丘陵,几乎全是平地。哪怕有稍微高一些的避风之处也都被大雪掩埋遮蔽了。

    冒雪再行百里,莫问察觉到了异类气息,这道异类气息很是朦胧,想必无甚道行。

    察觉到了异类气息,莫问很是欢喜,异类有着天生的本能,大雪来临时总能找到避雪的地方。

    循着气息找出了百里,莫问见到了那只异类,是只藏于土洞中的黄兔,见他到来很是焦急却又无处可逃,黄兔藏身的那处土洞很是窄小,窝不下人,好在土洞位于一处土丘的阳面,这处土丘起地两尺,勉强可以避雪。

    莫问自那土丘南侧坐了下来略作喘息,搓雪化水洗了手脸,取出干粮来吃,随手扔了一块给那黄兔,黄兔自然不敢来吃,而莫问也并不为了让它吃,只是表明和善的态度,免得它吓的总是撒尿,弄的臊气冲鼻。

    虽然大雪阻路他却并没有懊恼焦急,狂掠了一整天,哪怕不下雪他也要停下休息了。

    吃罢干粮,莫问逐一规整身上携带的事物,除了银钱杂物他身上还带有一枚补气丹药,几枚解毒丹药和一枚疗伤丹药,符盒和法印自然随身携带,再有就是腰间的黑刀和炼丹的小鼎。

    检视过杂物,莫问取出符盒小心擦拭,这是他唯一的倚仗,也是阿九最后的希望,金符可令山川移位,可使江河改道,想必可以破除禁锢。

    自雪中打坐了两个时辰,灵气有所恢复,莫问震飞身上的积雪继续上路,此时大雪仍未停止,好在风停了。

    天亮时分,莫问在避风处发现了一处营寨,营寨里有不少帐篷和战马,根据路上耗费的时间来推算此时距离疾风谷已经不远了,需要确定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处营寨规模不大,根据帐篷的数量来推算这里的士兵当有一两百人,这里是各国都管都不管的区域,此时还是下雪,帐外无人,也不知道此处聚集的是哪国的士兵。

    短暂的迟疑之后,莫问闪身来到最大的帐篷门口掀帘而入,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细看之下营帐内吊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尸,腿股胸肋等部位的皮肉大量缺失,在女尸不远处有几只火盆,里面还有带着余温的木炭,火盆周围放有盐巴和酒袋。一个赤身壮汉躺在由牛羊皮毛硝制缝成的被褥上,不远处捆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当在二十岁上下,身上也没有衣物,观其身形和发型当是汉人女子。

    那女子本在昏迷之中,被跟随莫问一同进入的凉气冻醒,睁眼看到了莫问,莫问抬起右手中食二指摇了摇,示意她不要说话,女子见之,连连点头。

    莫问迈步走向那赤身壮汉,到得近前起脚踢中其身后死穴。

    “你是何人?他们又是何人?”莫问抽刀斩断了捆缚着那女子的绳索。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小女子是赵国人,他们是这漠北的强盗。”那女子以男子的衣物遮住了前胸。

    “与你一同被抓来的还有多少人?”莫问问道。

    “起初有百余人,现在怕是连一半都没有了,都被他们给吃掉了。”女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发出哭声。

    莫问没有再问,之前的几年他一直在军营统兵,消息很是闭塞,实则人肉相食的事情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他没有见到而已。

    “求大师救我。”那女子跪地磕头。

    “我长的很像和尚吗?”莫问横了那女子一眼提刀出帐,一炷香之后提刀而回,身后带着十几个噤若寒蝉的女子。

    “贼寇已经杀了,我有要事在身,只能帮你们这些,你们收拾衣物干粮自行回乡。”莫问斩断绳子放女尸下来,扯过被褥将其覆盖。

    “多谢英雄搭救。”众人再度跪倒。

    “快收拾启程吧,我也要走了。”莫问冲众人说道。他已然自强盗口中问出了疾风谷的所在,大雪令他偏移了路线,疾风谷在东北六百里外。

    “他们已经断粮好多天了。”其中一黄衣女子懦懦开口。

    “我们不认识回乡的路。”又有女子说道。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他救下这些女子只是出于道人的道义,不可能再将她们送回去,因为那将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沉吟良久,莫问转身出了营帐,来到拴马之处寻找了一番,牵出两匹被同类欺负的马匹,这两匹马没有铁掌,想必是近些时日才抢来的。

    “你们见没见过这两匹马?”莫问冲众人问道。

    “那匹花马是豆腐坊的。”其中一年幼女子说道。

    “确定没有认错?”莫问问道。

    “没认错,它性子烈,踢人。”年幼的女子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取了多条马缰系于马鞍,“雪停了之后跟着它走,如果它要奔跑,你们就合力拉住它。”

    获救女子接过绳索,连连点头。

    莫问甩肩卸下包袱,将那些干粮给了其中一年长女子,“省着点吃,我只能帮你们这些。”

    众女子再度跪谢。

    “临走时把所有马匹都放了,不要让它们困死在这里。”莫问冲众人交代一声,提气拔高往东北方向掠去。

    虽然阿九被禁,莫问却并没有迁怒他人,他甚至没有怨恨天门道人和彩衣道人,因为他与阿九确实违反了教规,怪不得旁人,只要力所能及还是不能忘记道人济世救苦的本分,唯一令他不满的是上清宗拒绝了他将功补过的请求,没有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此事大伤颜面,令他如鲠在喉。

    大雪逐渐停止,太阳升起,积雪反射阳光很是刺眼,艰难的行了四个时辰,莫问终于见到了疾风谷,疾风谷位于两座东西相连的山峰之间,低于地面两丈左右,为倒八字地形,与先前融化青铜穹顶的木桶有些相似,寒风自北方吹来,经由喇叭口聚拢变的极为凛冽,站在下首几乎不得睁眼。

    这处山谷宽有十几丈,长有两里,呈长条形状,由于风势太疾,山谷周围并无积雪,谷底遗留着不少动物的骸骨,这些骸骨想必是那些异类门人丧生之后现出了原形。由于被困的皆为女子,谷底遗落了不少女性的佩饰,以金玉居多,道家认为金玉有富贵气息,故此虽然不提倡道人佩戴首饰,却也并不禁止佩戴金玉。

    这处山谷虽然隐于草原深处,却并非人迹罕至,这些金玉未曾被人捡走,表明这里有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延出灵气一试,果然如此,灵气到得山谷上方就感受到了阻碍,阻碍很是坚硬,无有韧性,说明此处的禁锢是由阵法祭起的。

    环绕禁锢一周,莫问发现禁锢周围有很多人为挖出的坑洞,这些坑洞大多很浅,倘若道门中人动手,不可能只挖出这么浅的坑洞,故此可以推断出这些坑洞的挖掘者都是为了拿取金玉的普通人,换言之,这些女性异类被困此处之后,它们的爱人并没有前来救援,不知它们被困何处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他们不敢违逆天意。

    驻足片刻,莫问叹气离去,他并不知道这些女性异类在临死前都想了什么,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后悔过,但他感觉这些异类在临死前都希望爱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由于禁锢各有不同,莫问并未推研这处禁锢的起阵原理,快速前往东南,苦行了一夜,次日中午终于见到一座城池,这处城池规模不小,位于四国交界处,与西阳县一样,是一座很繁荣的边陲贸易城市。

    干粮都给了那些被抓的女子,必须加以补充,莫问进城寻得食铺想要购买干粮,但此处肉类较多,米饼和面饼都需要现做,他只能暂留等待。

    食铺里很是喧闹,莫问喜静,便出了铺子出门等待,刚刚出门,便与一个疾行而过的路人撞了个满怀。莫问先前本已侧身避让,此人是故意撞来的。

    心中存疑,立刻检视所带事物,发现挂在腰间放有小鼎的布包不见了踪影,此时那人尚未走远,莫问闪身追上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东西你要了没用,还给我……”

第二百七十章 九龙鼎

    “你说的是这个吗?”那蟊贼扬了扬手里的小包,此人年纪三十到四十之间,一副市井长相,一副市井打扮,一副市井口气。

    “还给我,我不与你计较。”莫问探手索要。

    “这是我捡到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东西?”对方一副赖皮嘴脸。

    那蟊贼说话之间,周围围上了几个市井之徒,“王四儿,他是眼馋你捡了宝贝。”“哪儿来的野道士?”“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呀,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里面是只小鼎。”莫问正在等待干粮,不愿多生是非。

    那名为王四的蟊贼见同伙到来,胆气更壮,打开布袋拿出了那只小鼎,“我说兄弟们,我捡的这东西可能真是他的。”

    “这玩意是干嘛用的?”同伙围在一起打量那只丹鼎。

    那蟊贼见偷到的是个无用的小鼎,便想趁机勒索,“给你可以,这东西是我捡的,你怎么谢我?”

    莫问回头看了一眼食铺,此时面饼刚刚下锅,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带走。

    “我身上银两不多,就这些。”莫问自怀中掏出几分碎银递向那个蟊贼。

    蟊贼接过银子掂了掂揣进了怀里,“你当四爷傻子吗,那一锅饼子得多少钱?”

    莫问心情本就不好,先前所为已经是强自压制了,听得蟊贼言语无状,顿时火起,闪身上前自那蟊贼手中抓过丹鼎,起脚将其踢飞。

    这群人平日里干的就是坑蒙拐骗的营生,见莫问动手,其他人立刻掏出短刀前来围攻,莫问连番起脚,将那五人尽数踢倒。

    “外来的道士打人啦,道士抢东西啊,快报官哪……”蟊贼们吃了亏,大声撒泼,但换来的只是附近百姓的嘲笑,由此可见这里的人也十分厌恶他们。

    “见过道士杀人吗?”莫问手握刀鞘,佯装抽刀。那群泼皮无赖见状大是惊恐,翻身爬起,四散逃去。

    莫问无心追赶,将那小鼎重新包好,撩开衣摆系于腰间。

    “福生无量天尊。”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此人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中等个头,身形偏瘦,样貌无奇,手里捧着一柄拂尘,背后背着一把长剑。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稽首行了个平辈礼,对方既然行礼在前,就必须回礼。

    那中年道人听得莫问言语,陡然止步,眼神之中有疑云闪过。

    “贫道玉清绝情子,敢问小道长道号上下?”那中年道人走到莫问近前开口说道。

    “不知道友有何见教?”莫问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道号,此人先行报上自己的道号,然后问他的道号,看似很有礼数,实则态度很强硬,有‘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的意味,而莫问最厌恶的就是胁迫。

    “小道长腰间的丹鼎可否借贫道一观?”绝情子见莫问拒绝报名,语气立刻转冷。

    莫问听得绝情子言语先是愣了一愣,待得反应过来立刻贯通前后,他身上的这只丹鼎是自蛮荒的山洞中得来的,那山洞中还有一具死去多年却没有腐烂的女尸,那女尸残存的衣物表明她是玉清门下,但在尸体附近却没有发现法印,故此当时他就怀疑这只丹鼎是那女尸生前偷盗而来,看这绝情子的架势,他当年很可能是猜对了。

    “这只丹鼎是贫道偶然得来,乃玉清宗的事物,本想送还玉清宗,却一直没有得暇,道长乃玉清门下,难道与这丹鼎有何渊源?”莫问问道。

    “看那丹鼎颜色,当是我们玉清观失踪多年的镇派神器九龙鼎。”绝情子冷声说道。

    “既是贵派法器,自当交还贵派,只是不知玉清观位于何处?”莫问问道,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这只丹鼎的名字,但鼎盖上有大小九个气孔,想必绝情子说的没错。

    “可否借一步说话?”绝情子环视左右之后指着对面的酒肆冲莫问说道。

    “道友请。”莫问抬手说道。

    二人离开街道,进入酒肆,绝情子要了楼上雅间。

    “九龙鼎失踪多年,我们玉清观一直寻而不得,未曾想会在小道长的身上。”绝情子撩帘请莫问先入。

    “此物确是贫道偶然所得,获得此鼎时,这丹鼎旁边还有一玉清的坤道尸首,此人好似不通炼丹之道,以女身用雄鼎,导致炼丹出偏。”莫问迈步进入雅间,必须将事情的经过向绝情子说清楚,不然就有偷盗之嫌。

    “小道长可否将那丹鼎给贫道一观?”二人落座之后,绝情子提出了要求。

    “可否请示三清箓牒?”莫问问道,这九龙鼎既然是玉清的神器,自当交还给玉清宗,但前提必须确定绝情子是玉清宗玉清观的弟子。

    “贫道此番受本派太史掌教法旨北上办事,走的急了些,未曾带有箓牒在身,法印可否?”绝情子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莫要见怪,事关重大,贫道总要确定正主方能交还,倘若误予旁人,便无法对玉清宗交代。”莫问说道,箓牒才能证明一个道人的身份,法印有可能重复。

    “你想怎地?”绝情子语气转冷。

    莫问见状知道绝情子动了怒,由于自身带有玉清丹鼎,确实容易受人误会,便好声说道,“不瞒道长,贫道乃是上清宗天枢子,这丹鼎乃是贫道在蛮荒修行时偶然获得,承蒙道长指点,知道了丹鼎乃玉清观之物,自当物归原主,请道长告知贫道玉清观的所在,贫道来日定当送回。”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清准徒天枢子呀,哈哈哈哈,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天下无敌了,原来倚仗的不全是上清绝学,这其中还有我玉清的一份功劳啊。”绝情子言语之中夹枪带棒。

    莫问闻言无奈苦笑,当日为了调动士气确实有过天下无敌之语,此话传扬开来,为他招致了不少麻烦,那个在通州城布置四象杀阵的道人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才来与他为难的。实则这丹鼎他只使用了几次,东征时主要依仗的还是阿九炼制的丹药。

    “若是道长带有箓牒在身,今日定会将这九龙鼎交予道长带回,眼下只能请绝情道长告知玉清观的所在,贫道来日定会前去送还。”莫问说道。

    “我没带箓牒在身上,你信我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九龙鼎关系重大。不过你说来日送还,我也信你不过。不若这样,烦劳小道长随贫道一同前往玉清观,面见本派太史掌教。”绝情子正色说道。

    “贫道有要事在身,三月之内无暇抽身,这可如何是好。”莫问大是苦恼。

    绝情子闻言连连冷笑,冷笑过后直视着莫问沉吟了片刻,转而开口说道,“贫道相信这丹鼎乃小道长偶然拾得,也相信小道长确实有要事在身,但小道长要体谅贫道的难处,这九龙鼎乃师门重宝,失踪多年,今日被贫道遇见,贫道怎能让它再度失落?”

    莫问听得绝情子言语,心中更加犯愁,对方越是体谅他,他越要为对方着想,绝情子是绝对不会让他带走九龙鼎的,眼下的正事是寻找阿九,倘若受到玉清派的阻挠,势必要lang费更多的时间,时间本来就不够,倘若受阻,势必会耽误正事。

    “贫道确实无暇抽身,道长既然体谅于我,贫道也应该相信道长,请道长写收书一封加盖法印与我,贫道将九龙鼎交予道长,由道长带回玉清观,不知道长意下如何?”莫问沉吟良久,出言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小道长深明大义,便依小道长之言。你且稍候,贫道去借纸笔前来。”绝情子很是欢喜,起身外出。

    片刻过后,绝情子拿了一张写好的文书进来,当着莫问的面,自怀中取出法印盖了印记。

    莫问接过那张文书仔细观看,文书写的很是详实,法印也很是清楚。

    看罢文书,莫问折叠收起,自腰间取出小鼎,迈步走出了雅间,高声说道,“上清宗天枢子今日将九龙鼎交还玉清派绝情子道长。”

    此时二楼有两位客人,还有上菜的小厮,三人闻声转头来看,莫问将那小鼎自布包中取出,当着三人的面交给了绝情子。九龙鼎是炼丹神器,他不得不谨慎。

    “果然是九龙鼎,多谢小道长,请入内请酒。”绝情子欢喜的收下了九龙鼎。

    “贫道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别过,福生无量天尊。”莫问冲绝情子稽首告辞。

    “福生无量天尊,小道长好走。”绝情子还礼。

    出得酒肆,莫问回到食铺装起干粮继续上路,九龙鼎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物归原主天经地义,故此他并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庆幸自己处置妥当,避免了一场干戈。

    傍晚时分刮起了北风,气温骤降,这种滴水成冰的夜晚连长毛野兽都不敢离开洞穴,莫问勉强行了半夜,到得三更时分实在无奈忍受了,身处荒野连废弃房屋都难以寻得,只能寻到一棵枯树,以火符引燃凑近取暖。凌空飞掠已经很耗灵气了,倘若再御气避寒,势必入不敷出,九龙鼎已经物归原主,阿九留下的丹鼎是雌鼎,由男子使用,炼制寻常丹药尚可,用来炼制补气丹药很难成功。此时他只剩下了一枚补气丹药,必须留以备用,不能轻易lang费。

    短暂的烤火歇息之后,莫问换过鞋子再度东行……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吹牛放屁

    下半夜气温骤降,哪怕有灵气护体,莫问仍然感到刺骨的寒冷,之前的数日一直未曾合眼,到得此时已然是困乏交加。

    虽然疲惫不堪,莫问仍然咬牙坚持,这里没有避风之处,倘若露天而眠灵气一旦停止运行很快就会被冻死。

    由于大雪覆盖了地面,无法观察到雪下的情况,四更时分莫问失足踏进了一处山中水潭,虽然坚冰厚达尺许,踏地借力的巨大力道还是将其踏破,好在莫问反应迅速,不等潭水没顶便振臂脱困。

    衣服一湿立刻结冰,莫问环视左右找到树林,疾掠而至,以黑刀连断三棵大树,以火符引燃烘烤湿衣。

    虽然失足落水,莫问却并未气恼发怒,这种天气本来就不适合赶路,是自己非要急着连夜上路的。

    烤干衣物之后莫问自火堆旁小睡了片刻,待得火势减弱便被冻醒,冻醒之后再度上路。

    天亮之后,莫问遇到了村落,进村询问了此时所在的位置,发现并未偏离既定路线,白日里拼命疾行,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第二处禁锢的所在,这处禁锢位于草原和大山连接处,山脚下有一处山洞,山洞有一间房屋大小,洞口向西,自洞外可以看到洞内散落着很多尸骨。

    这处山洞周围有着很多的树木,但洞内却没有一片落叶。山风出来,洞内尚未彻底腐朽的衣物碎片纹丝不动,这表明这处山洞的气息与外部是不连通的,别看有山洞可以栖身,这里其实是一处非常残酷的禁锢,被囚禁在这里的异类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倘若天生聋哑,天长日久也就习惯了。但被困在这里的异类并不属于这种情况,忽然之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极度的安静会令人发疯,山洞内的石壁上有着大量的抓痕,残存的骨骸也多不完整,这些都是曾经被困的异类留下的,站立洞外,不难想象它们被困此处之后在山洞里敲打尸骨抓挠石壁制造声响的悲惨情景。

    为了达到警示后人目的,所有的禁锢都可以在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形,确定阿九不在此处,莫问立刻前往下一处,那是最远的一处,位于高句丽境内,高句丽在燕国的东北,离此处有数千里。

    虽然心中有着强烈的信念,日夜不休的赶路还是令莫问疲惫不堪,若不是有灵气支撑,恐怕早已经冻累倒地。

    到得燕国边境,莫问停了下来,开始斟酌路线,最近的路线需要横穿燕国境内,他曾经率领赵**队杀伤了不计其数的燕国兵卒,倘若出现在燕国境内,很有可能受到报复和阻碍。还有一条路需要自燕国的西北绕过去,可是那样要额外多行一千多里。

    犹豫良久,莫问决定自燕国境内横穿,燕国不似晋赵,燕国境内多有山岭,少有城镇,只要自山野之中悄然行进,想必不会出现意外。

    打定主意,莫问悄然潜入燕国,小心的行了一日并没有遇到阻碍,这令他安心不少,此时他已经不再需要攻城略地,也没有了兵卒的拖累,哪怕受到阻碍,抽身躲避也就是了。

    就在莫问自以为平安无事之际,变故出现,在燕国东北边境的一座大山之中,他迷路了。

    只要天气晴朗,道人可以仰望星辰确定方向,今夜万里无云,天上的星月很是明显,但初更时分进山,两个更次之后仍然没有离开这座大山,这座大山方圆不过两百里,一个更次就应该能穿越,为何两个时辰之后还在山中?

    心中存疑,莫问凝神感知周围情况,却并没有发现异类气息,也没有察觉到阴魂鬼魅。

    感知过后,莫问掠到山顶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地势并不是一种阵法,既然不是阵法,情况就很诡异了,无需再试就能确定有妖物在暗中使坏,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并不表示对方不存在,很可能对方的修为要高于他。

    沉吟片刻,莫问取出符盒画火符一道引燃了山顶的一棵松树,随后离开山顶向东北方向掠去,行出二十里再燃松树一棵,待得引燃第二颗松树,却发现山顶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见此情形,莫问眉头大皱,立刻纵身回掠,到得山顶发现烧焦的松树上有水渍,松树左右的积雪少了两片,这并不是受到烘烤之后融化所致,而是被人移动用来扑灭松树上的火焰。

    根据裸露的地面可以看出被移动的积雪长五尺,宽丈许,这不是常人手臂所能做到的,除非此人能够灵气外放。

    低头环顾松树周围的雪地,并没有发现人类足迹,仔细再找,终于自松树南侧找到了足迹,这只足迹较常人的足迹要小很多,彷如六七岁孩童的脚印,深更半夜自然不会有孩童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异类幻化成人。

    继续寻找,另外一处足迹出现了两丈之外,这只异类可以蹿出两丈,灵气可以外放,最主要的是可以逃脱他的感知,势必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老妖。

    就在莫问观察脚印之际,远处的那处火光亦悄然熄灭。

    见此情形,莫问心头火起,自古邪不胜正,这大胆的妖物自恃有几分道行,竟然敢与受箓道人为难,当真是胆大包天。

    虽然动怒,莫问却并未急于动手,他行走四方一直没有改头换面,始终是道人打扮,先前赶路时也一直是凌空前行,这妖物明知道他是渡过天劫的道人还敢阻拦,此事不符合常理。它这么做势必有别的原因。

    沉吟片刻,莫问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与燕国作战的那几年,他与檀木子和绝尘这两位副手杀过不少萨满巫师,死在他手下的异类更是难以计数,这老妖极有可能和那些巫师或异类有所关联,认出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与他为难。

    要离开这个区域并不困难,可以自这松树的西北和西南留下两枚定气符咒,将松树再度引燃之后离开此处往东北方向移动,那妖物势必会回来灭火,届时只需再补一道定气符就可以暂时将它困住,只要这妖物被困,他就可以离开这片区域。

    但斟酌过后莫问并没有使用这个方法,而是使用了最为简单的方法,放火。

    夜归之人倘若遇到鬼打墙或者是妖物寐惑,最省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点火,寻到干草干柴点燃篝火,火为阳,阳气一盛,除了千年老妖,寻常妖邪都会退避三尺。如果没有携带火捻,可以转圈撒尿,当然此法仅限于男子使用。

    打定主意,莫问辨明了风向,接连画写火符,画罢一张抬手挥出一张,于上空定住,画写这种符咒黄纸即可,而莫问符盒之中除了紫符还带有不少黄符,接连画写十二张,法术起效,十二张火符化为一丈见方的巨大火球,莫问延出灵气控住火球,自山中快速急行,所到之处树木尽皆起火。由十二张火符组成的火球虽然威力无法与夜逍遥等人当日以三十六张火符凝成的乾火焚天想比,要放火烧山却是足够了。

    那隐藏于暗处的妖物没想到莫问会做出此等举动,待得反应过来,山中已经到处起火,山中寒风凛冽,山火得寒风助势,蔓延的很快,片刻过后山中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几番往复之后,莫问控带火球往东北方向掠去,对方道行不低,需防对方狗急跳墙,而这火球恰恰是这类妖物的克星,只要它敢阻拦就烧它个外焦里嫩。

    “好小子,你敢烧了黄三爷的元宝山,三爷我非杀了你不可。”莫问即将出山之时,身后传来了彷如阉人一般的尖叫声。

    莫问一听黄三爷,立刻明白这妖物是什么东西,止步回头,只见一侏儒大小的老丑男子自后面快速追来,此人身穿一身黄麻孝衣,面孔窄小,两撇胡须,手里抓了一根不知自哪个坟里抠出的哭丧棒。

    “你的徒孙腾格里是我杀的,你快来给他报仇。”莫问右手外探,遥隔三丈控制着火球。

    那妖物见莫问没有逃走反而转过身来,嚣张气焰立刻萎靡,止步于十丈之外,不敢上前。

    “自古邪不胜正,你一黄毛鼠辈好大的胆子,敢冲三清道人无礼。”莫问冷哼。

    “你别跑,老子今天非要弄死你不可。”那妖物龇牙咧嘴,厉声尖叫。

    “我没跑,你来。”莫问鄙夷的冷笑,“你们这些鼠辈都一个德行,就知道胡吹大气,除了吹牛你还有何能耐?”

    那妖物听得莫问嘲讽,面色剧变,跃跃欲试想要动手,却又惧怕莫问遥控的火球而不敢上前,气急之下转身弯腰放出了一股恶臭黄气。

    莫问没想到它会如此龌龊,急忙抽身后退。那妖物的臭屁着实厉害,十丈之外已然闻之欲呕。

    由于抽身太快,火球失去了控制落地熄灭,那妖物见状立刻急扑而上,莫问急忙向东疾掠,出得山区一路东行。

    那妖物在后追赶,与此同时破口大骂,所骂言语极为污秽,不但句句不离下身,甚至辱及先人,极尽恶毒之能事。

    莫问本想画写雷符转身杀它个回马枪,斟酌过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快速甩脱了它改道向北,君子不能与吹牛放屁之人动手,让它赢了还好说,它若是输了会骂个没完没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雨欲来

    甩脱了那只黄毛鼠辈,莫问一路向北,数日之后来到了高句丽境内。来到此处之后莫问又调头回了燕国,原因是高句丽族人不通汉话,说的言语他一句也听不懂,无法探问枯木岭位于何处。

    自边境询问了牧民,确定了枯木岭的方位,莫问立刻北上寻找,但两日之后又调头回返,按照那牧民所说路径,他跑出了一千多里也未曾见过枯木岭。

    再度找到牧民,询问之后对方又指了一个大概的方位,这一次连方向都指错了,指的是往东。心中存疑,莫问便多问了几人,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所指的位置各不相同。

    到得此时莫问方才醒悟了过来,燕国人信奉的是萨满教,对于道士有着强烈的排斥,加之子嗣兄弟多有死于由道人率领的赵军之手,故此对于道士极为厌恶,这些人见他可以空来空去,知道不是善茬,不敢不说就故意指错。

    无奈之下莫问只能封点他们的穴道进行逼供,连续逼问数人,终于确定了枯木岭的所在,连夜北上,四更时分寻到了枯木岭,这处禁锢是一处五里见方的荒山,山上没有积雪,自远处很容易辨别,禁锢里有不少干枯的树木,大部分树木已经倒伏,这里算得上比较柔和的禁锢,并没有尸骨散落在外,在避风的南坡有着十几口由树木抠挖而成的棺木,细数之下共有十四具,而文集上恰好记录了十四个异类的姓名,这就表明这些人来到此处之后都是自葬己身,以免暴尸荒野。

    这处禁锢的气息并未完全阻隔,至少山风可以吹进去,为保万无一失,莫问绕山一圈,高声呼喊,确定阿九不在此处方才抽身南下。

    南下之际莫问偏行东南,前去搜寻一处位于海边的禁锢。

    九州各处的景象和民风各不相同,莫问心急如焚,无心境去观山看景,也无心境去体察民风,中途不时感觉到各种异类,也无心去查探究竟,由于受到了路人的蒙骗,北上枯木岭用去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多,必须加紧赶路,不然无法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到达淮安与老五会合。

    莫问耗时数日离开高句丽,横穿燕国,回返赵国,到得赵国他对环境就很是熟悉了,下一处禁锢位于白郡境内,当年是由檀木子领军收复的。

    他曾经被赵国封为白郡王,但他并未受封,出于用人不疑的考虑,他也很少来白郡督查檀木子,但他经常得到白郡的战报,也有东北三郡的地图,故此很快找到了位于尜州的那处禁锢,这处禁锢位于海边的山崖下,在犬牙交错的岩石丛中有一处百丈见方的平坦沙滩,很像圈养牛羊的土圈,扔山石下去,离地丈许就会被弹飞,沙滩上残留了五具被盐水浸泡而未曾腐烂的尸首,一条花蛇,两只没了羽毛的禽鸟,剩下两只皆是皮毛无存的狐狸。

    莫问于崖顶做了短暂停留,上清设置了这些险恶的禁锢是为了惩罚犯错的异类,而惩罚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异类,令它们谨守教规。三清之中只有上清招收异类弟子,这一举动本来就很受争议,倘若异类弟子不守教规,与人类通婚,其后果就是扰乱人伦,混乱血脉,届时人类就有灭族之虞。故此上清对于这一罪过进行严惩也不算错。

    但莫问对此仍然感觉不妥,刑罚源于法,法是末流,使用刑罚只能令人害怕,并不能令人悟道。况且囚禁至死也有一罪双罚之嫌,仿若犯错,要么囚禁,要么大辟,这两者岂能同时施于一人。

    片刻过后,海水涨潮,那几具异类尸首随着海水的涌动时起时落,莫问叹气过后转身离开。

    莫问回到尜州,留下银钱命食铺烘烤干粮,离开食铺寻到鞋帽店购买鞋子。

    进得店铺,站柜的是一个妇人,莫问冲那妇人说道,“店家,可有我能穿的鞋子?”

    那妇人闻言没有答话,而是直直的看着莫问,莫问有感,侧目打量那妇人,那妇人很是年轻,衣着简朴,眉心处有颗胎记,面相有几分眼熟。

    “恩人,你可还记得奴婢?”那妇人自柜台快步而出,含泪抓住了莫问的衣袖。

    莫问闻言侧目再看,此人他的确曾经见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自何处见过。

    “建康城外的尼姑庵。”那妇人低声提醒。

    “是你呀。”莫问恍然大悟,在晋国担任王府西席时他曾经奉旨与张洞之一起前往囚禁宫女的尼姑庵降妖,那时曾经设计救走了一个可怜的宫女,没想到自此处见到了她。

    那年轻的妇人见莫问想起了她,抓着莫问的衣袖将其拉至店内座椅倒地便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恩人了,苍天有眼,给了奴婢谢恩的机会。”

    “不需如此,不需如此。”莫问抬手搀起了她。

    就在此时,自内屋走出了一怀抱婴孩的老年男子,“素娘,你这是作何,此人是谁?”

    “这就是我一直念在嘴边的恩人。”妇人转身冲那老者说道。

    那老者闻言将孩子交予妇人,正身弯腰。莫问急忙抬手阻止,“人多眼杂,无需多礼。”

    “恩人请内屋叙话。”那老者走到门旁左右张望,转身请莫问前往内堂。

    “自此处说话就好。”莫问摆手谢绝了老者的邀请。

    “恩人,这是奴婢的夫君。”那年轻妇人这才想起冲莫问正式介绍。

    “老来得子,福之大焉。”莫问点了点头。

    “不知恩人自何处到来?”那老者冲妇人摆了摆手,后者走到门旁关门闭户。

    “极北之处。”莫问随口回答。

    “恩人,数日之前有位道人来我店铺,出示了恩人画像,问我们夫妇可曾见过恩人。”老者低声说道。

    “哦?他们为何寻我?”莫问疑惑的问道。

    “不知其详,那道人只是问我们,恩人可曾前来购买过鞋袜,我们答曰不曾见到,他便去了,高来高去,行色匆忙。”那老者抬手南指,示意那道人去了南方。

    “那人多大年纪,是何样貌?”莫问问道。

    “当在五十上下,身高不过五尺,圆脸狮鼻,带了刀剑。”老者说道。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得这样一个道人,也不知道此人为什么寻他。但是拿了画像寻人,有些不合礼数。

    “你们可记得他所穿道袍是何种样式?”莫问问道。

    “未曾留意,不过与恩人所穿长袍好似有些区别。”那获救的宫女在旁说道。

    莫问闻言皱眉沉吟,与他所穿道袍样式不同就不是上清门人,此人前往鞋帽店打听他的消息,说明此人知道他长时间凌空飞掠鞋子损耗很快。但此人是谁,为什么找他,却无从推测。

    “恩人既然来到,就自此处多住几日,容我们夫妇略尽地主之谊。”老者在旁说道。

    “盛情心领,我有要事在身这就要离开,有我所穿的鞋子与我几双。”莫问摆手婉拒了老者的邀请。

    那妇人闻言立刻抱了孩子进了内堂,片刻过后拿出了一个包裹呈送莫问,自包裹外可以看出里面是鞋子的轮廓,但莫问接过之后便察觉到重量不对。

    “好生过活,安稳度日。”莫问自怀中取出那枚树鸡内丹,反手钉在了背墙上部,“此物可以辟邪驱鬼,当保你们宅院清净。”

    莫问带着布包出了门,夫妻二人出门相送,莫问自布包之中取出一双捆扎的布鞋交予那妇人,“我穿不了这么多。”

    话毕,不待那妇人多说便转身离去,此时妇人没什么地位,倘若家中男人发现少了银钱,怕是会怪罪于她。

    回到食铺,带了干粮,莫问再度上路,夜幕很快降临,莫问照例连夜赶路。

    行出了三百余里,莫问忽然发现北方有一道人形在快速起落,由于隔的很远,看不到此人样貌和衣着,但看其身形应该是一个渡过天劫的修行中人在戴月夜行。

    回到赵国境内,不再似极北区域那样寒冷,灵气完全可以阻隔寒气。

    凌晨时分,莫问再度发现远处有道人在山野之中凌空前行,此次距离较近,不过五十来里,凝神可以看清远处那道人是个年轻的坤道,穿的是玉清道袍。

    莫问看到了这个年轻的道姑,道姑也看到了他。那道姑发现他之后立刻自北面快速向他掠来,莫问眼见对方到来,便暂时止步,停于山顶。

    那年轻的道姑身法很快,片刻过后便到得近前,落于莫问对面十步外上下打量莫问,与此同时莫问也在打量她,此人年纪在二十六七,身穿青白道袍,容貌很是清秀,只是面上傲气很重。

    “福生无量天尊,敢问道友道号上下?”对视过后,那道姑率先开口。

    “贫道上清天枢子,不知道友有何见教?”莫问稽首说道。

    那道姑闻言面上陡挂寒霜,快速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纸甩手焚化。

    三清座下所用符咒大同小异,那玉清宗的道姑所焚化的符咒中部写有大量道号,不问可知是一张召集同门的定位符咒。

    “不知道友是玉清宗哪一派门下?”莫问疑惑的问道。

    “玉清派赵灵妃。”道姑面无表情的报上了道号。

    “赵道长找我可是为了九龙鼎之事?”莫问敏锐的猜到了对方寻他的原因。

    “正是。”赵灵妃说话之时一直侧着身,这是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

    “贫道已经将偶然捡获的九龙鼎给了贵派绝情子道长。”莫问说道。

    赵灵妃闻言挑眉冷哼,没有接口。

    “绝情子道长出了意外?”莫问根据对方神情,出言猜测。

    “你何必明知故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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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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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