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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初入山门

    “单是甄选就是三年?”莫问微感意外。

    “上清盛典两个甲子举行一次,甄选过后由祖师亲传妙法,三年甄选并不算长。”圆脸老道点头说道。

    “请问道长,九关考选都有哪些?倘若落选又当如何自处?”莫问行走之时一直落后圆脸老道半步。

    “此事贫道也未经历过,不得其详,不过按照以往惯例,应当是六关入门授法,三关传以大道。你天资聪慧,即便落选也可以留在无量山学习本派法术。”圆脸老道说道。

    “似我这般前来求法的有多少人?”莫问问道。

    “不足三百。”圆脸老道叹气摇头,明显嫌少。

    “最终留下几人?”莫问追问。

    “没有定数,过六关已是不易,最后三关更是难上加难,已有近千年没有上清弟子得蒙祖师亲赐道号了。”圆脸老道摇头说道。

    “晚辈听闻进得山门便有道号,为何我等没有?”莫问恭敬发问,由于跟随长者时不可左右观望,故此他只是紧随,并没有左右打量山中景sè。

    “前六关过后便为上清道家弟子,后三关通过才能算上清准徒,窥悟大道金身飞升者才可成为祖师弟子,得祖师亲赐道号。”圆脸老道出言解释。

    “敬问道长尊号。”莫问冲圆脸老道作揖。

    “贫道青阳子,先前那不苟言笑的黑脸儿乃贫道二师兄古阳子,贫道大师兄玄阳子乃此间掌教。”老道笑答。

    “二位身份如此尊崇,为何如此辛劳?”莫问伸手指着山脚下的小亭。

    “山中小辈尽有司职,抽不得身,况且此乃入门第一关,若委以小辈,恐生差池。”青阳子说道。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正如青阳子所言,第一关关系重大,需要鳞中选角,去伪存真。

    二人说话之间,莫问忽然发现前方的石路上跪行着一个白衣女子,此女一身白衣,体形娇小,细发双垂,由于脸上蒙有纱巾,看不到其真实面容。

    初次进山,莫问不敢多问,跟随青阳子自那白衣女子身侧走过,回头之间恰逢女子抬头,莫问得以与之对视,此女双眼极为秀美,眼神清澈柔和,虽然看不到容貌,单看双眼便知此女乃仁和之人。

    莫问回头之间不但看到了女子的双眼,同时还注意到了女子膝下的血迹,跪行是以双膝前行,山路坎坷,痛苦可想而知,而此时尚且看不到道观的踪影,看来这白衣女子还要跪行许久。

    莫问天xìng仁善,见不得他人受苦,立时动了恻隐之心,但想到二人身上盘缠不多,便微微犹豫,不过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停了下来,“道长,晚辈身上还有些许盘缠,愿纳银十两,换这姑娘平身而行。”

    “心怀慈悲,难能可贵,不过此女必须跪行,不得直身。”青阳子并不停留。

    莫问闻言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白衣女子,女子听到了他先前的话,冲其微微颌首,以示感谢。莫问点头回应,转身离去。

    虽然心存疑惑,他却并未多嘴发问,此处乃他人地界,当谨遵为客之道。

    随后一段时间青阳子没有说话,带着二人翻山北行,无量山由主次双峰组成,到了南侧次峰山顶,主峰建筑一览无遗,三座巨大的建筑分别位于主峰东西南三面,彼此dú lì又有路相连,这三座建筑占地极广,宽宏雄伟,深邃厚重,此时申时将过,夕阳斜照,山中香烟飘渺,鸟雀啼鸣,东山小溪流水,西山霞光笼罩,清雅古韵隐现,灵气仙风暗藏。

    “正殿居住的是本派道人,你们居东殿,西殿是为太清诸派掌教准备的住处。”青阳子伸手指点。

    “多谢道长指点,其他诸派的掌教也是来听祖师讲经的吗?”莫问出言请教。

    “祖师并不在此处,太清座下门派众多,法门各有专jīng,六关过后他派掌教会陆续前来,专心指点,倾囊相授,助太清准徒明了太清诸法,集分流归一宗,为准徒rì后大成飞升先行铺路。”青阳子说道。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看来太清座下的所有门派对于双甲盛会都极为重视,倘若能顺利通过考量,当可学到太清门下所有的技艺和法术。

    前行不久,道路三分,青阳子停了下来冲莫问说道,“你去东殿,我去安置你的仆从。”

    “多谢道长,多谢。”莫问冲青阳子躬身作揖,礼毕之后看向老五,“得蒙道长眷顾你才能留下,一定要勤力听话,如果闯了祸,你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老爷你放心,我绝不丢你的脸。”老五点头说道。

    青阳子待二人说完话,便带着老五往正殿去了,莫问拿着号牌走向东侧道观。

    片刻过后,莫问来到了东殿之外,门外有道人验过号牌,带着他进入了道观。青阳子所说的东殿还是极为准确的,因为此处并没有供奉神位,前后都是住人的房间,除了前后院落之外西侧还有一处别院,观其情形也是住人的。

    此处房间众多,但住人稀朗,大部分房间是空的,莫问不喜欢热闹便独自住了一间,一间房舍只有两张床铺,床上有蓝sè的被褥,室内有水盆水桶。

    “东院备有饭食,可以在院中随意走动,不要走出大门。”带路的道人冲莫问说道。

    莫问急忙道谢,道人转身离去。

    先前连番赶路,莫问早就饿了,放下包袱之后出门去了东院,还没进院就听到饭堂传来了叫嚷声,“三爷是吃肉的,这鸟东西怎么吃的下?”

    莫问一听大为欢喜,快步走入饭堂,只见黑三正在冲分发食物的道童大声鼓噪,道童年幼,受惊之后不知所措。饭堂里有数十人正在进食,有男有女,女子尽皆蒙有面纱,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相望。

    “英雄。”莫问快步走到了黑三旁边。

    “呀,书呆子,那天晚上你跑哪儿去了,让三爷好找。”黑三见到莫问也是大喜。

    “我出去找柴火,结果迷路了。”莫问拉着黑三走到了一旁。

    “我果然没看错你,你说话作准。”黑三咧嘴拍打着莫问的肩膀。

    莫问哪受得了它这势大力沉的狼爪子,两下过后咧嘴闪开。

    “这是很好的饭食了,外面的人吃不到这个。”莫问冲黑三说道,众人碗中的米粥熬的十分粘稠,米香浓郁。

    “我吃不下这鸟东西。”黑三本xìng难改,皱鼻咧嘴。

    “随我来,我屋里还有剩下的鹿肉。”莫问说道,狍子是鹿的一种,称之鹿肉也贴切。

    黑三一听顿时两眼放光,跟随莫问离开饭堂来到了莫问的房间。

    “英雄,你身上没带银两吗?”莫问冲正在大嚼鹿肉的黑三问道,黑三的裤子双膝部位已经磨透,不问可知是跪着进来的。

    “别提这个,一提三爷就来气,别人交了银子都能走进来,我们交了银子还得跪着进来,这是什么道理,真是欺人太甚。”黑三瞪眼吼道。

    “都有谁是交了银两跪着进来的?”莫问疑惑的问道。

    “不是人的都得跪着进来,交了钱也得跪着。”黑三赌气般的撕扯着鹿肉。

    莫问闻言微感吃惊,如果黑三所说不差,那先前见到的那个白衣蒙面女子也是异类幻化,回想起那白衣女子清澈柔和的眼神,他很难将其与禽兽联系到一起。

    “英雄,既然是来学习法术的就不能肆意妄为,来到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不然他们将你撵走,你就得空手回不咸山了。”莫问出言开解。

    黑三此时正在大嚼鹿肉,抽空点了点头。

    “英雄,你住在哪里?”莫问问道,黑三言语放肆,行止鲁莽,必须时刻跟着它,不然它一定会闯祸。

    “西院。”黑三抬手西指。

    “搬来与我同住吧。”天sè渐暗,莫问起身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我们只能住在西院,真是欺人太甚,说什么上清博通有教无类,三爷自打来到这里处处低人一等。”黑三吹胡子瞪眼。

    莫问闻言无奈苦笑,无量山的道人如此安排也是有道理的,将那些异类与人安置在一起非常危险,万一它们兽xìng大发咬死十个八个的就难以收场了。

    “还是你好,知道三爷是狼也不怕我。”黑三瓮声说道。

    莫问闻言再度苦笑,黑三如果知道他当夜是被吓跑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对了,西院住了几个人?”莫问好奇的问道。

    “七八个吧,没人,都跟我一样。”黑三说道。

    “都是狼?”莫问问道。

    “不都是,是什么我看不出来,好像有一个是什么鸟儿。”黑三歪头说道。

    “明天可能就要开始甄选了,你一定要离我近一点,凡事儿也好有个照应。”莫问言归正传。

    “行,我回去了,你有吃的了,这个我拿走。”黑三抓起最后一条鹿腿站了起来。

    “不着急,你再坐会儿。”莫问真心挽留。

    “不成啊,我们天黑以后不能出门,这都什么鸟规矩。”黑三抓着鹿腿骂骂咧咧的去了。

    莫问走到门口目送黑三离开,此时他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修习法术,一旦学有所成便能不再受人欺凌。忧的是黑三野xìng桀骜,目不识丁,很难帮它过关留下……

    .

    .银sè之梦幻 加更2

第十六章 严苛的甄选

    莫问到无量山来原本并不为求法修行,只为帮助黑三顺利过关,既然如此自然要帮黑三做些什么。

    “英雄,等一等。”莫问出屋喊住了走到西院门口的黑三。

    黑三闻言回头站住,莫问快步跑上上去,“英雄,你将祖籍,家中父母子女的情况告知于我,还有你的年岁。”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黑三疑惑的问道。

    “明rì无量山众人可能会让我们写出祖籍家人的情况,你说出来,我帮你写于纸上,明rì你就提笔誊抄,待时辰一到就随我交上去。”莫问说道。

    “你这书呆子,三爷真是看错了你,你竟然想舞弊作假,你这家伙心术不正啊。”黑三抬高了声调。

    莫问没想到黑三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他报恩心切并未怨恨黑三,“你不识字,无法诵经,不能诵经就不能入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这样做,他们会撵走你的。”

    “也是,那你听着……”黑三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祖籍家人尽数说出。

    “你先回去,二更时分到门口等我。”莫问待黑三说完,小声的冲其交代。

    黑三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莫问回到房间,拿起书桌上的文房将黑三所述逐一写下,黑三的双亲早就故去了,甚至没有名姓,它有一夫人和不少孩儿,至于其本身年岁他也记不清了,大致在三百岁上下。有多少孩子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有二十几个。

    莫问写完之后已经是二更时分,来到西院门口发现黑三已等候多时。

    “困杀三爷了。”黑三接过莫问给予的麻纸也不道谢,揣入怀里,回屋睡去了。

    无量山的道观位于山峰阳麓,院墙高耸很是避风,屋内很是暖和,被褥也很整洁,但莫问这一晚睡的并不踏实,正如黑三所说,他的举动属于舞弊,倘若败露定然会被撵出无量山。

    次rì凌晨寅时不过,正殿方向便传来了击瓮诵经之声,东殿众人也随之起床,这三百人中不乏原本就是道人的,此时也随之诵经。其中也有十几名僧人,僧人也诵经,但他们诵的是佛家经文。此外还有不少酸腐的读书人,唯恐旁人说其不勤,高声背诵诸子,整个东殿喧闹一片。

    此间道人一rì三餐,故此早饭开的比较早,早饭过后太阳东升,众人被召集到了东殿之中,莫问环视左右,只见这三百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女,有僧有道,有男有女,其中男子占了多数,蒙面女子不过三十几人。

    西侧站立了另外一簇,只有十几人,那些人大多样貌奇特,想必都是先前住在西院的异类,黑三和昨rì跪行的那名白衣女子也在其中。

    由于是随意站位,莫问便走过去站到了黑三旁边,黑三见他到来,冲其咧嘴一笑。那白衣女子也冲其点头见礼,莫问点头回应,没有开口。

    片刻过后自门口走进二人,莫问转身回望,发现来人正是昨rì在山下亭中见过的青阳子和古阳子,二人进门之后众人立刻止住喧哗,目视二人登上北侧木台。

    “诸位远来是客,无量山招呼不周,切莫见怪。”长脸老道古阳子率先冲众人开口。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回应,表示无量山并无怠慢的地方。

    “贫道古阳子,这是贫道师弟青阳子,掌教师兄教务缠身,遣派我师兄弟二人代为甄选良才。”古阳子冲众人报上了身份。

    众人身份各不相同,闻言纷纷作揖,稽首,合十,冲古阳子和青阳子见礼。

    “诸位既然入得山门,自今rì起便是我上清门人,不管之前属于何门何派,意yù修习我上清法门,就必须入我上清一宗。”古阳子高声说道。

    此语一处,举座哗然,在场众人不乏他派道人和佛门弟子,他们自然难以接受古阳子的话。

    “师兄,此言差矣,上清一宗博仁宽厚,宣扬教义传授道法旨在造福世人,岂能存有门派之见。”圆脸老道青阳子反驳道。

    “上清法门包罗万象,专心修行尚且难悟其妙,若兼修其他,定然难得大成。”古阳子yīn脸说道。

    “世间法门万变不离其宗,修行之中不论派别所属,法门差异,皆以窥悟大道为旨,此时殊途,他rì必定同归,依我之见,不论来人是何门派,是道是僧,是男是女,皆应一视同仁,传授**。”青阳子也板起了脸。

    “来者定要入我上清一派,只有摒除他派法门,上清法门才能维持正统,不失本真。”古阳子瞪眼说道。

    “来者可保原籍,江河入海,有容乃大,兼修旁通才是修真正道。”青阳子竟然也瞪起了眼。

    台下众人此时都看得呆了,众人没有想到甄选还未开始,两位老道竟然先行吵了起来。

    “赞同贫道所言者居左。”古阳子冷哼开口。

    “认为贫道说的有理者居右。”青阳子横移三步,与师兄拉开了距离。

    二人语毕,台下众人尽皆愕然,片刻过后纷纷站到了青阳子的一面,青阳子所说极为豁达,且有容人之度,与之相比,长脸老道古阳子的言论存有明显的门派之见和排他之意,格局太低,气度偏窄。

    很快台下众人就分成了两簇,青阳子一方有两百多人,古阳子一方不足百人。

    “你拉我干什么?”黑三冲拉着自己衣襟的莫问问道。

    “去古阳子一方。”莫问冲黑三低声开口。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那家伙小门小户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黑三连连摇头。

    “这并非寻常争论,错的一方有可能会被撵走,跟我走。”莫问拽着黑三不放手。

    “为啥要跟你走?那家伙不得人心哪,你跟我走吧。”黑三拉着莫问走向西侧人群

    “此番两位道长并非考验我等气度,而是要测量我等忠心,三心二意者必被剔除。”莫问奋力的拉扯黑三。

    “那个老黑脸有门户之见,成不了大气候。”黑三力气大,很快将莫问拉到了西侧。

    “有容乃大固然不错,但忠心不二才是为人根本,快跟我走。”莫问反拉黑三。

    众人此时已经分列完毕,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莫问和黑三身上,莫问见黑三不听劝阻,赌气甩手跑回了东侧,黑三彷徨许久,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带诸位朋友下山,返还银两,赠予路费。”圆脸老道伸手指着自己面前的人群冲一旁的道人说道。

    此语一出,人声鼎沸,群情激昂,但青阳子和古阳子二人并不浪费唇舌,挥手示意本派道人将那两百人尽数撵了出去。

    只此一举便将僧人以及他派道人尽数撵走,剩下的大多是年轻的读书人。留下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被砍掉了六chéng rén数,看来要想留到最后实属万难。

    “书呆子,谢谢你哈。”黑三咧嘴冲莫问道谢。

    莫问闻言摇头苦笑,如此严苛的筛选,黑三走到最后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

    “入我上清一宗,当忠心不二,尊祖师重门庭,若无忠心,修为越高为害越重。”古阳子环视众人。

    “谨遵道长教诲。”留下的众人齐声应是。

    “失闻短视者,十指不全者,言语口吃者,上前。”古阳子再度开口。

    此语一出,八人上前。

    “失闻辨不得药草,短视开不得天眼,残指捏不得法诀,口吃念不得真言。”古阳子面无表情,“既然来了,就前往正殿上柱香吧,少顷会有人退还银钱赠以路费。”

    这八人自然抱憾,但木已成舟,恳求也无济于事,只能长吁短叹的跟随领路的道人离去。

    剩下的八十几人此刻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发抖,莫问也微感紧张,因为他并不知道下一项筛选针对什么。

    “十人成行,八人为列,左右一臂,前后三尺。”青阳子抬手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列队,列队完毕有负责杂役的道童为众人抬上木几,端来文房。

    “姓名八字,祖籍何处,父母可在,伯仲几人,尽数写下。”青阳子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立刻伏案书写,莫问转头看向黑三,发现黑三满面愁容,满握毛笔不知所措。

    “按我昨天给你写的誊抄下来。”莫问低声说道。

    “没了。”黑三撇嘴说道。

    “仔细找找。”莫问急切的说道,古阳子的问题本不多,规定的书写时间自然有限。

    “昨夜出恭,擦了屁股。”黑三抬手抓头。

    莫问一听暗道糟糕,急忙低头书写,想要尽快写完帮黑三再写一份,不过写到中途却发现圆脸老道青阳子正站在旁侧,他写完之后青阳子拿起端详,一直不曾离去。

    时间一到,黑三面前的纸上只字皆无。

    “你三人不通文墨,不通文墨便不能诵读经文书写符咒,前往正殿上香,早rì离去吧。”古阳子冲黑三等人说道,不认字儿的并不只有黑三自己,它还有俩做伴儿的。

    另外二人闻言大为沮丧,转身离去,黑三不肯走,跪地求留。

    “道长慈悲,我可教它认字儿,你们便留下它吧。”莫问躬身开口。

    “不分尊卑,我等说话,容你插嘴?”古阳子不满冷哼。

    莫问见古阳子如此无礼,心中怒气顿生,横眉冷视古阳子,如此不通人情的宗派,不进也罢了。

    “识文断字岂是一rì之功,快快坐下,不要多嘴。”青阳子对莫问很有好感,急忙冲他使了个眼sè,示意他不要顶撞。

    “书呆子,你别作难,三爷走就是了。”黑三见莫问为他出头,大是感激,转身向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有空到不咸山黑风岭找我”出门而去……

第十七章 忠孝为立身之本

    黑三的离去令莫问也生出了去意,站在他旁边的白衣蒙面女子见状冲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

    随后半个时辰古阳子和青阳子一直在阅查众人递上去的纸张,看完之后左右分为两叠。

    莫问见状很是疑惑,古阳子只是让众人写出祖籍和家人情况,不过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在进行筛选,难道家庭出身也在甄选之列?

    临近午时,古阳子逐一念出了五十几人的名字,这五十多人都被筛除,众人高声寻找落选的原因。

    “父母在堂,子不可远行,远行即为不孝,你等众人皆有父母需要赡养,怎能为了修行悟道置双亲于不顾?道教不同于佛门,道教不收不孝之人。”古阳子的语气异常严厉,言罢抬手示意旁边的道人将这五十余人轰了出去。

    剩下的众人,包括先前对古阳子有意见的莫问,此时都对古阳子和青阳子的筛选心悦诚服,古阳子所说的是儒家与道家共同遵循的孝道,父母在,不远行!

    “先行用饭,午时过后再回此处。”古阳子如夫子一般带着剩下三十几人书写的纸卷向外走去。青阳子比较随和,冲众人笑了笑方才转身离开。

    古阳子和青阳子走了之后,剩下的众人才松了口气,转身缓步离开了东殿。莫问没有动,他在回忆先前的筛选,山前亭子里缴纳银钱是第一关筛选,考验的是诚。上午的正式筛选应该是第二关和第三关,第二关考的是忠,第三关考的是孝,这三关都是针对人品的筛选,由此可见上清宗派对于弟子的人品看的很重。

    “还有三关。”良久过后莫问叹气开口,转身迈步,转身之后才发现那白衣蒙面女子也没离去。

    “公子有礼,请问公子为何说还有三关?”白衣女子冲莫问行了个武人的拱手礼。

    “回姑娘问,先前我曾经听青阳道长说过,入上清一派六关才得入门,算来算去现在也才过了三关。”莫问出言回答,此时民风开化,男女交谈不算陋事,这些前来求道的女子以纱蒙面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嫌。

    “多谢公子指点。”白衣女子出言道谢。

    “举手之劳,不足言谢。”莫问迈步而出。

    由于心中有事,莫问并没有前往饭堂进食,而是缓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门之后发现床上放着两块金子,这两块金子并未经过熔炼,而是天然的金块,据史书记载东北不咸山多生金脉,这两块金子无疑是黑三临走时留给他的。

    没能帮到黑三令莫问心情大为糟糕,上午的筛选也令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yīn影,上清派的规矩繁多,筛选严苛,尊卑明显,长辈架子很大,即便通过筛选,接下来的三年里也必定会过的极为辛苦。

    午后,莫问回到了东殿,此时众位待选弟子都已经来到,他到的最晚。

    又等片刻,古阳子和青阳子才缓步到来,同来的道人为众人抬上了木几,端来了文房四宝。

    “若习有道法,他人欺辱于你,你当如何处之?”古阳子说出了问题。

    “画龙点睛,一字答之。”青阳子坏笑补充。

    众人闻言尽皆面露愁容,这个问题本来就难以回答,用一个字来回答难度更高,很容易词不达意。不过令众人愕然的是二人说完便抬手示意旁侧的道人收取卷子,众人仓促之下来不及多想,匆匆作答。

    古阳子和青阳子于木台之上高坐审阅,台下众人忐忑相望,只见古阳子一直面无表情,而青阳子在审阅时或皱眉,或点头,其中竟然还有令其大笑的卷子。

    “赵方冲,洛雨麟,马chūn双,许涵卿,四人以‘杀’作答,缺容人之量,多血腥杀伐,返还银两,送至山下。”古阳子冷声开口

    “晚辈斗胆辨屈,道长只让我等一字作答,又不给予我等时间推敲,仓促之下难免失衡。”其中一少年躬身叫屈。

    “仓促之下才能明见本真,道家虽不禁杀生,却也极为谨慎,肆意杀戮非我道家之风。”古阳子说道。

    古阳子的话令四人哑口无言,黯然离座,转身离去。

    就在剩下的众人以为安然过关之际,古阳子再度点出了九个人的名字,“你等九人所写皆为‘让’字,你等当需谨记,我道家非同佛门,并不腐仁,当出手时就要出手,惩邪纠偏才是正道,腐仁纵容绝不可取。”

    九人闻言尽皆发抖,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古阳子说完就没了下文,并没有撵走他们。可见道家还是以仁为上。

    “刘少卿是哪个?”一直没有开口的青阳子笑着询问。

    座下一清秀少年闻声颤栗而起,深深低头,等候教诲。

    “这可是你写的?”青阳子提起了其中一张卷子。

    由于距离较近,在座众人都看到了那个偌大的“跑”字,一时之间哄堂大笑。

    “不战而逃不但折损自家颜面,更会辱没师门名声,修行之人当有一身梅骨,满怀竹风,不可畏强,不可凌弱,你当谨记。”青阳子收敛笑容出言教导。

    “晚辈铭记道长教诲。”刘少卿见对方并没有撵走自己,顿时如释重负。

    直至此刻众人心中才微微心安,原来上清派收徒只是在本xìng问题上苛刻,无关紧要的问题还是相当宽松的,连这调头逃跑的人都没有被撵走就是很好的证明。

    由于莫问先前站在黑三旁边,黑三走后便与那白衣女子相邻,此时那白衣女子冲莫问低声开口,“公子,你写的什么?”

    莫问闻言提笔书写,对方也如此这般,写完之后提纸互照,那白衣女子写的是“打”,莫问写的是“惩”,意思大致相同,但意境还是莫问要胜出半筹。

    “若习得丹药之术,两人求医,富者携金,贫者徒手,只可相救一人,救谁?”古阳子再度处说了问题。

    “两字作答。”青阳子发坏一般的又限制了字数。

    问题一出,众人纷纷看向站立在旁侧的杂役道人,发现他们并没有急于收卷,这才微微心安,缓慢提笔,书写答案。

    莫问被愁住了,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非常难以作答,一旦答错,必定落选。他先前所学的儒家之道倾向于济贫扶弱,但是落难之后的遭遇令他想要选富人,原因很简单,富人没有打劫他的银两,也没有想要剥下他和老五的衣服。

    难以决断之际,莫问忽然想起无量山索银才能进山之事,瞬时恍然大悟,求医问药重在诚心,富者心诚,所以携带金银。而贫者虽然没有金银,总有其他物件可表寸心,其空手而来正应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古话 。

    片刻过后,道人收取卷子,古阳子和青阳子审阅,眼下只剩下了二十几人,二人很快审阅完毕,神sè变的极为凝重。

    “你们为何选救穷人?”古阳子出言问道。

    古阳子没有指名让谁回答,因此台下并没人站起,许久过后,一个尖嘴小耳的青衣男子站了起来,“锄强扶弱乃修道中人的本分,富者满身铜臭不值得出手相救,穷人贫苦无依当出手救治。”

    莫问认得这个“人”,它与黑三住在一个院子,应该就是黑三口中的“鸟儿”。此人起身回答之后有不少人附和,想必都是选救穷人的。

    “你们为何选救富人?”古阳子对鸟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出言再问。

    此语一出,阵营一目了然,转头四顾的就是选治富人的,人数只有十人,不足一半。

    环视左右发现无人回答,莫问便直身而起,“回道长问,那富人携金前来,存有礼敬换取之心。而那穷人徒手而至,只有乞怜之意,贫苦之人可能不懂礼数,但应怀有知恩图报之心,而不是自恃其穷,乞怜自堕,故此,晚辈要救那富人,止住歪风。”

    “修行中人岂能看重金钱,趋炎附势,那岂不堕了道家清名,与小人何异?”鸟人站起反驳。

    “你若想锄强扶弱可去做强盗,若想救苦救难可去拜佛门,道家只救该救之人,而不是乱发慈悲,养小疾成大患!”莫问见对方言语无礼,也抬高了声调。

    “放肆!”古阳子怒目开口,二人闻声急忙低头。

    “这一关辨的是你们的胸襟和气度,莫问所答符合道家行事风格,你们所答也并不全错,只是与我道家背离,有沽名钓誉之嫌,修道之人当有高风亮节,存傲气,敛心神,行事不能受外人影响,心要稳,志要恒。”青阳子叹气摆手,“你们走吧。”

    选择救治穷人的众人闻言懊悔不已,其实他们之所以选择救穷人也只是为了取悦负责考核的两位老道,想当然的以为道家会垂怜可怜人,没想到竟然错了,道家行事并不看对方是贫是富,而是一视同仁,不爱贫也不嫌贫,不爱富也不嫌富,只看对方的态度是否端正。

    回答错误的代价就是离去,毫不通融,

    “先前五关分别考验诚心,忠义,孝道,仁善,气度,最后一个问题,答对便可入上清一派。”古阳子环视剩下的十个人,“他rì法术大成,当用之何处?”

    “限十字。”青阳子这次没有笑,

    莫问斟酌过后写的是“强自身,惠亲朋,泽天下。”

    最后一关淘汰了三人,这三人写的是“忠君报国。”,淘汰理由是言不由衷。

    六关初选完毕,三百人剩下七个……

第十八章 秘闻

    剩下的七个人为六男一女,白衣女子以及另外一个圆头青年为异类,剩下五人皆为年轻人。

    到了此时,众人方才如释重负,先前的甄选紧张而严苛,能在数百人中留下着实不易,除了心智还有运气。

    “恭喜各位,今天到此为止,明rì清晨跪拜上清,行入门礼。”古阳子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师弟,你留下教授他们寻常礼仪,我去向掌教师兄通禀结果。”古阳子冲青阳子说道。

    青阳子闻言点头答应,古阳子转身离开。

    “坐下吧,坐下吧,不要那么拘谨。”青阳子冲众人笑着摆手。

    “道长,我们七人算是通过考验了吗?”莫问冲青阳子问道。

    “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六关入门,三关传道,你们现在只能算是入门,要在无量山修行三年,三年之中还有三关考验,尽数通过才能获得祖师亲传。”青阳子说道。

    “道长,我们都要学习哪些技艺?”另外一名男子兴奋的出言问道。

    “道家经典你们得会,打坐念经你们得学,堪舆之法要涉猎,医术丹药也要懂,强身武功自不必说,书写符咒和起坛作法也得耗去不少时rì。”青阳子面带微笑,此时留下的众人就是真正的上清门人了。

    “道长,三年之中若是没有通过考核怎么办?”那个圆头青年慢条斯理的问道。

    “可以留在此处继续修行,也可以回返本籍。修行在心,只要心存上清教法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的。”青阳子答道。

    “我们没有道号,彼此之间如何称呼?”有人问道。

    “你们七人同门修行,可以按照年岁大小,平辈论交。”青阳子回答。

    “请问道长,我们的辈分怎么定?”那人又问。

    “你们现在虽然在无量山修行,却是上清准徒,辈分很难论定,若强行论定,应该与门派前辈齐平,换言之就是与我和古阳子同辈。”青阳子开口笑道。

    “道长,不会再出什么题目考我们了吧?”有人心存余悸。

    “不会的,先前的那些题目都是祖师神谕,掌教转达,并不是我和师兄想出来的题目。”青阳子笑看着发问的那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要“跑”的那个刘少卿。

    “晚辈有一事不明,一直困扰于心,请道长解惑。”莫问插嘴说道。

    “但说无妨。”青阳子说道。

    “先前六关考核都是用的窥斑知豹之法,年轻人难免一时糊涂,很多人只因为一念之差就惨遭舍弃,圣人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理,道长先前的甄选只是在选成形之才,但凡需要雕琢的尽皆舍弃了,这种筛选方法是否过于严苛?”莫问问道。

    “你们都已经成年,心中想法和行事风格已经固化成形,很难再度加以修正,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哪怕改的了习惯也改不了本xìng,迟早会故态复萌。以先前与你争辩那人为例,它对富人的偏见已深,认为富人满身铜臭,他只看到了富人承蒙祖荫锦衣玉食,却没想过富人的银钱大多是其节衣缩食多年积攒下来的。不过你们也要看到并非所有穷人有可恨之处,大部分的穷人勤劳耕种只为温饱,过的清苦是因世道不好而不是自身懒惰。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何为大道?不亏不盈才为大道,凡事要yīn阳双分,左右兼顾,不能偏激执拗。”青阳子借机冲众人宣讲道义。

    “我等谨记道长教诲。”众人齐声应是。

    “晚辈心中也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一黑脸少年懦懦开口。

    “何事?”青阳子被众人追问也不烦恼,极具耐心。

    “今天清晨,古阳子前辈好似是故意撵走他派弟子和佛门僧人的,此举考验忠心却也不假,只不过有失宽厚,晚辈没有非议前辈之意,只是感觉似乎不必如此严厉。”黑脸少年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脸少年问完,青阳子皱起了眉头,良久未曾开口。

    “晚辈是不是说错话了?”黑脸少年紧张的问道,七人此刻都是惊弓之鸟,唯恐一不小心会被撵走。

    “有些事情早晚也要跟你们说,此时说了也不打紧。我问你们,当下道家与佛家哪个昌盛?”青阳子皱眉开口。

    众人闻言尽皆闭嘴,因为事实很明显,佛家更加昌盛,南方的晋国以及北方赵国和凉国大部分民众都信奉佛教,道家已然势微。

    “你们可知佛教是何时传入中土的?”青阳子再问。

    “汉朝。”有人回答。

    “对,佛教自传入中土至今不足三百年,传入之初他们只有经文教义,少有修行法门,我道教洪荒时期便有雏形,到得汉代已经门庭众多,佛家修行法门大多取自我道家,做醮法事也借鉴道家,初时作法僧道同场,以我道人为主,僧人只是旁为辅弼,后来他们学得我们的修行法门和诸多法事才被世人所识。”青阳子面sè凝重。

    众人闻言并未感觉惊愕,因为佛家的做醮的确与道家极为相似,礼仪也参照道家,但凡对史籍有所了解而不闭目自障者都知道这一点。此外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有些佛门高僧jīng通相人之术,佛教起源身毒,蛮邦之人的面相与中华人士不同,身毒根本就没有相人之术,故此只能是借鉴于道家。

    “你们可知为何佛教越传越盛而我道教的信徒越来越少?”青阳子苦笑发问。

    众人闻言尽皆摇头,众人所学大多为儒家典籍,儒家推崇道家,并不记录佛家之事,故此众人对佛家教义了解不多。

    “原因甚多,显者有二,一者,我道家认为人分贵贱,而佛教宣讲众生平等。世间贫苦人多,仇富者更甚,无人愿意承认自己低人一等,故此纷纷信佛,求得心中平和。可是贵贱之分确实有之,骏马rì行千里,黄牛rì行数十,此乃父母所给,天生差距,由不得你闭目不见。好在yīn阳均衡,互为转化,黄牛若是自知不如骏马,当以数倍之功以勤补拙。不过若它认为自身与骏马平等,骏马行一rì它也行一rì,它将永世不得超前。可怜世人愚昧,自闭其目,不肯面对。”青阳子摇头长叹。

    青阳子的一番话令莫问收获良多,世人都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他人,由此固步自封,不知以后天之勤补先天之拙。只有正视差距,才能奋蹄直追,与他人并肩甚至是超越他人。

    “二者,仙道贵生,修道之人喜生恶死,追求今世永生。而佛家倡导世人寄希望于来世,今生逆来顺受,如此一来便为官家所喜,并大为宣扬,更有迎风文人,杜撰妄语,世人听得妄语便会安分守己,哪怕受苦挨饿也不讨要公平。”青阳子摇头之后再度开口,“道人为得长生,需采药炼丹,服气打坐,学习符咒,驱邪积德,这些事情坚持下来好生辛苦,常人无法耐受。而佛家不用这般,只需居家念佛,来世就能享受富贵,如此简单,哪个百姓会不喜欢。殊不知有几人能有来世,有谁见过西方净土,又有谁能不劳而获。”

    “道长所言极是,不过晚辈曾亲眼见过高僧舍利。”黑脸少年心中还有疑问。

    “很快你等便要学习服气之法,若体内灵气聚集,火化之后便有灵晶。我道门弟子若不是看重遗蜕入土存留,火化之后可灵晶遍地。”青阳子平静的说道。

    “忠臣不事二主,贞妻不侍二夫,世间诸事,法理相通,你等既入我上清一派,万不可三心二意,骑墙随风势必左右不得。”青阳子再道。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敢问道长,rì后若是遇到佛门僧人,我等该如何自处?”莫问抬手问道。

    “一视同仁,切莫心存敌意,寻衅刁难。只是我上清法术万万不可再让他们学了去,三清之中只有上清一派的法术他们不曾学得。”青阳子缓缓摇头。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先前那年轻的僧人曾经救过他,若是见面就动手实在说不过去。

    “你们的道衣早已准备妥当,今rì先行穿戴,演练礼仪,免得明rì手忙脚乱,衣衫不整。”青阳子带着众人离开东殿向外走去……

    .

    .陈氏青年 生rì加更

第十九章 换上道袍

    出得殿门,只见大殿外已经站立了六男一女七位道童,年纪都在十三四岁上下,个个手托木盘,木盘上整齐叠放着崭新的道士穿戴以及鞋冠,见到这些众人尽皆面露喜sè。

    “各自回房更衣,他们会告诉你们如何穿戴。”青阳子冲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答应一声转身回房,七位道童分别跟随。

    “小道长,为什么我们的衣服颜sè与你们的不同?”莫问接过道童递过来的袍子,这件袍子为浅蓝sè,斜襟布扣,用料考究,背部绣有黑白太极,前摆彩刺五行八卦,肃穆之中尽显飘逸,庄重之下暗蕴玄风。

    “我穿的这是入门的海青,您这件是正式的道袍。”小道童出言解释,脸上羡慕之意明显。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他们是经过严苛的筛选作为上清准徒留下来的,身份的特殊令他们可以直接穿戴道人的道袍。

    道童服侍莫问更衣,与此同时向莫问讲解衣带的捆扎方法。随后便是换鞋整冠,鞋子为黑底布鞋,轻便跟脚,道人只在正规场合佩戴冠帽,平rì只戴头巾,由于次rì要进行入门礼仪,无量山为众人准备的是正规的黄冠,这是道人最常用的一种道冠,之所以称之为黄冠并不是因为道冠本身为黄sè,而是黄老之冠的简称,将头发盘挽之后戴上道冠,整装才算结束。

    佛家弟子并不认同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一说,他们对身体并不看重,故此佛门寺院一镜也无,但道家受儒家影响深重,重仪重表,故此道观之中多有铜镜,穿着妥当之后道童取过铜镜为莫问映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问感觉有几分陌生,先前他读书学文为的是争取功名,从未想过有朝一rì会穿上道袍成为道士,短短的数月时间由学子成了道人,这种巨大的转变令他感到如同做梦。

    “道友,道袍尺寸鞋子大小可还合适?”道童放下铜镜开口问道。

    “很好,多谢小道长。”莫问拱手说道。由于他们辈分不定,故此并不能按照无量山的辈分与人称呼。

    “入了道门就不能拱手了,要稽首,这个明天你一定会用到……”

    “是不是这样?”莫问右手握住左手拇指,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背,在清平城的时候他曾经见过那个年轻道人做过这个动作。

    “正是,师傅说稽首的动作寓意yīn阳环抱,大道圆通。不过你刚才的姿势不对的,稽首分为三种,与外人打招呼时双手与颌同齐,与道家平辈见礼双手与心平齐,与长辈见礼要躬身与膝平齐。”小道童示范的同时做着解释。

    “受教了,多谢小道长指点。”莫问出言道谢。

    “道友千万不要客气,这是我们份内之事,rì后若有差遣可随意叫我,我叫清风,你以后喊我名字好了。”小道童摆手说道。

    “同门修行,当互相礼敬,我怎能差遣于你。”莫问连连摇头。

    “道友乃上清准徒,rì后遍习上清各派妙法,若有机会稍加点拨一二,清风便受益不尽。”小道童恭敬的说道。

    “那是自然。”莫问点头说道,小道童的恭敬令他明白自己等七人与寻常道人确有不同,严苛的六关筛选之后他们享受的待遇要高于寻常道人。

    “道友,这是拂尘,左手持拿,需要斜捧。拿有拂尘的时候可以行单手礼。”小道童见莫问没有拒绝,满脸喜sè的教他持拿拂尘。

    “小道长,我曾经见过僧人也拿有拂尘,怎么拂尘是佛道通用的器物吗?”莫问疑惑的问道。

    “先前好似不是,我听师傅说拂尘是我们先用的,后来被他们学了去。”小道童说道。

    “小道长,还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吗?”莫问再问。

    “道友地位尊崇,我一海青晚辈怎敢指点,没有了,请道友出门,青阳子师叔还在外面等你们。”小道童拿起木盘侧身让路。

    “小道长,你入门多少时rì了?”莫问迈步前行。

    “回道友问,我入门两年了。”小道童说道。

    “似你这般需要何时才能修行法术?”莫问随口问道。

    “道人不分年纪大小,入门需要三年杂役,随后是三年诵经,还有三年打坐,到得第十年才能接受验考,通过之后才可学习练气法门。”小道童脸上既有沮丧又有神往。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怪不得先前筛选如此严苛,原来众人较之寻常道人省去了九年的前期奠基,寻常道人是育芽成苗,十年才得成材,而他们则是选良木接灵枝,三年便要出山,如此急促激进难怪对弟子本身的品格和悟xìng要求如此之高。

    想及此处,莫问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疑云,上清选徒为何如此匆忙,难道三年之后会有大事发生?

    回到东殿门口,换上了道袍的众人已经到齐,莫问见状急忙快步上前,进入队伍。

    青阳子检视过众人的穿戴之后,带着众人向西走去,行走之间随手指点路旁的庭院,无量山除了三座主殿之外在山体阳麓还有很多的小院落,这些院落住的都是本派的老年道人,并非所有道人都有机会修习法术强身健体,大部分人受天赋所限,只能止步于做醮道场,终身不得书写符咒降妖除魔。这些人年纪大了之后无法按时早课晚课,便被掌教安排在向阳温暖的庭院颐养天年。

    莫问听得青阳子的介绍暗自点头,在此之前他对道家知之甚少,正式接触之后最先感受到的是道家的等级观念明显,皆有傲气在胸,心存善念却不腐仁,这些庭院的存在令他对道家的认识更进了一层,那就是道家与儒家一样,极重孝道。

    据青阳子所讲,无量山共有道人一百多位,掌教玄阳子对上清经典研习最为jīng深,rì后便会由他为众人讲授上清经文。另外还有五位他派掌教会陆续来此教授众人练气法门,武艺轻功,丹药医术,画写符咒以及起坛作法五种道法技艺。

    众人闻言尽皆喜不自胜,唯有莫问皱眉摇头,虽然这些道法技艺令人神往,但给予众人的时间太少,三年之中要学习包括上清经文在内的六种道法技艺绝非易事,授道者严厉与否暂且不说,三年六艺中途还要接受三关考核,时间紧迫各派掌教授道之时定会极为迅速,天资不足者根本无法以勤补拙加以领会。

    路上偶尔会有道人经过,这些道人看向众人的眼神还算和善,不过也有个别道人眼神之中带有妒意,不管何门何派都是良莠不齐,况且这些道人入门时也没有经受像莫问等人如此严苛的筛选。

    无量山有诵经的经堂,有习武的场地,也有存放道家法器的剑楼,道家弟子行走江湖只能选用两件兵器,一是拂尘,二是长剑,剑为君子之器,不戒杀亦不枉杀。至于作法所用桃木剑,金钱剑等器物只是用来对付妖魅邪物,与人动手并不使用。

    除此之外无量山的道人也修习武艺和符咒之术,上清诸派所修法门其实大致相同,但各有所长,邀他派掌教前来传授技艺除了让上清准徒所学皆为上乘法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若准徒未能通过最后三关考验,落选之后可任选一派前往修行,这些人虽然落选却是各派掌教争抢的良才,他们尽学上清诸法,天资聪慧,心xìng仁善,假以时rì定是一派掌教。

    “老爷,老爷。”众人游至山腰时,西侧饭堂传来了喊叫声。

    莫问闻声回头,只见来人竟是老五,此时正是起伙时分,老五腰捆围裙,手拿大勺。

    青阳子见状知道他们主仆二人有话要说,带着其他人缓步离去。

    “老五,没人欺负你?”莫问不无歉意的问道,自己修行道法,却将老五弄成了厨子。

    “没有,我在这儿好的很。”老五上下打量着身穿道袍的莫问。

    “真的?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咱们走。”莫问冲老五说道,没有人不喜欢修行法术高人一等,但这些绝对不能建立在老五受气的基础上。

    “他们知道咱俩的关系,加上我会做饭,他们都对我好得不得了。”老五咧嘴笑道。

    “那就好。”莫问点头说道,事实上他和老五已经家破人亡无处可去了,真的离开这里他都知道去哪儿。

    “五哥,菜糊了。”二人说话的空当一个灰头土脸的小道童跑出来冲老五喊道。

    “老爷,我先回去了。”老五闻声调头就跑,莫问站在原地暗自点头,看来老五说的是真话,两天不到他就被委以了cāo勺“大任”,还当上了“哥”。

    老五走后莫问快步跟上了青阳子等人,此时青阳子正在向众人解释上清一派本不禁荤腥却为何不吃牛,狗,虎鱼和大雁,只因为这四种动物分别具有忠义孝贞的品格,道人敬其品格,故此不食。

    走到大殿外众人就调头了,此时大殿里有道人正在晚课,不便打扰。

    回到东殿时没多久饭菜就被抬了来,晚饭为面饼和豆腐,此时豆腐是稀罕物,不过莫问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糊了,还糊的不轻……

第二十章 度

    莫问放下筷子环视左右,发现众人都在皱眉,只是饭菜已经端到自己眼前不得不吃,莫问无奈之下只好再度拿起筷子,但吃过几口之后终究感觉难以下咽,便端起饭碗离开了饭堂。

    出门之后莫问环视左右想找个隐蔽所在将豆腐倒掉,转头之间却发现白衣女子也端着饭碗自西院走了出来左右转头,不必问,自然也是感觉饭食难吃,想要倒掉。

    莫问发现西院东南角落有一隐蔽水渠,便走了过去将碗中的豆腐倾倒其中,白衣女子正愁无处可倒,见状也走了过来倾倒剩饭。

    “公子也觉得饭菜难以下咽?”白衣女子冲莫问说道。

    莫问闻言微微点头,他此时担心的是老五把饭做糊了会不会受到责罚。

    “我房中还有枣干,拿些给你。”白衣女子转身想要回房。

    “姑娘美意莫问心领了,不必麻烦。”莫问急忙推辞。

    “你叫莫问?”白衣女子闻声转身。

    莫问点头过后转身想走,这个白衣女子并没有寻常女儿的羞涩,磊落大方,也不造作,只不过他知道对方是异类,心中难免带有些许畏惧之心,不愿与之单独相处。

    “我叫阿九。”白衣女子开口说道。

    莫问本来想走,闻言不得不暂时留步,对方明显有交谈的意思,此时离开不合礼数,况且rì后同门学艺免不了要打交道。

    “九姑娘祖籍何处?”莫问问道。

    “无名山中。”白衣女子抬手西指。

    莫问并不知道她所说的无名山在哪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合适,一时之间冷了场。

    “莫公子,你不要怕我,我虽是狐身却从不害人。”阿九见莫问低头不语,以为莫问怕她。

    莫问本来还不怎么害怕,听她这么一说反倒真怕了,阿九一直蒙着面巾不见嘴脸,万一面巾后面是一副狐狸嘴脸岂不被她吓死。

    “九姑娘能入选上清准徒,品xìng自然纯善,我从未怕过姑娘。”莫问硬着头皮说道。

    “前rì跪行山间,公子想要缴纳银两换阿九直身,阿九听的真切,多谢公子。”阿九冲莫问正式道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天sè已晚,男女有别,你我在此叙话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先回房了。”莫问摆手开口,转身迈步。

    “站住!”莫问刚刚转身,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喝声。

    莫问闻声转头,只见古阳子在一名瘸腿道人的陪同下自大门口走了进来。

    “见过道长。”莫问和阿九见状急忙稽首见礼。

    “老道活了七十多岁,还是头一次见到拿着碗筷稽首的同门。”古阳子铁青着脸走向二人。

    二人一听,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重新稽首,古阳子抬手回礼,走到二人面前怒视着二人。

    “道长明鉴,我们只是偶遇交谈,并无其他。”莫问以为古阳子在责怪他们男女独处,急忙出言解释。

    “同门修行,只要心怀坦荡,三更叙话又有何妨?若心有亵意,白rì相见也难收心。”古阳子低头看向沟渠。

    “晚辈受教。”莫问低头开口。

    “这些饭食是何人倾倒?”古阳子指着沟渠里的豆腐。

    莫问一听暗道糟糕,抬头看向瘸腿道人,此人就住在大门旁侧,担任的是杂役一职,想必是他跑去告状引来了古阳子。

    “回……”

    “回道长问,这些豆腐是晚辈倒的。”莫问抢在阿九之前开口回答。

    “饭食乃活命之物,当爱惜如命,你竟然如此糟践,富家子弟恶习当止,停食三rì,空腹自省。”古阳子冷声开口。

    “道长……”

    “莫问谨遵教诲。”莫问再度打断阿九的话,倾倒饭菜的确不对,罚了也就罚了,没必要再拉上她。

    “师傅,这些豆腐怎么处置?”瘸腿道人伸手指着沟渠里的饭菜。

    莫问闻言大为气恼,他们七人被选为上清准徒并不容易,有些人出于敬意亲近示好,也有一些人出于妒意寻衅找茬,这个瘸腿道人就属于后者,这家伙可能巴不得古阳子罚二人将那些污秽了的饭菜吃掉。

    “找人打扫干净。”古阳子转身向饭堂走去,瘸腿道人急忙跟上。

    “公子为何要替我顶罪?”阿九待古阳子走远,冲莫问开口。

    “扯上你也没有用处,都要被罚三天不准吃饭。”莫问摆手说道。

    “我房中还有一些自山中带来的枣干,若公子不嫌,尽数拿与你。”阿九感动之下想要弥补。

    莫问还未答话,东侧饭堂再次传来了古阳子的训斥之声“道家弟子当心怀高洁,举止有度,哪怕忍饥挨饿也不能失了气度,何况这里饭食充足,你何必舔碗?你这乞丐恶习着实可恶,停食三rì!”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倒饭的挨罚,吃的太干净也要挨罚,还是赶紧闪开为妙,免得无缘无故再被他给罚了。

    莫问清洗了碗筷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对灯呆坐,片刻过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莫问起身开门,发现阿九站在门外。

    “莫公子莫要嫌弃。”阿九将一小布包塞到莫问手里,转身快步离去。

    莫问不能追也不便留,只能道谢目送阿九离去。阿九走后他关上房门打开了布包,发现是手绢包裹着十几枚枣干,颗颗有鸽卵大小,虽然风干却并不干瘪,果肉很是肥厚饱满。莫问感觉新奇,便拿起一颗凑鼻闻嗅,不过这一闻令他心如撞鹿,因为他闻到枣子清香的同时也闻到了女子独有的清新气息,阿九是空手前来,这些枣子先前自然是她贴身放置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莫问将手绢放下默念论语。这种女人气息他是第二次闻到,第一次是在林若尘身上闻到过,想起林若尘他的心情顿时黯淡了下来,她被胡人抓走已经三个月了,根据路上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她应该还活着,这三个月中她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都遭受了怎样的欺凌。

    想到林若尘,莫问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杀死母亲的独眼胡人的样貌,待得学了武艺和法术,一定要找到那个胡人为母亲报仇,此外只要能找到那个独眼胡人自然也能知道林若尘的下落。

    在此之前武艺和法术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事情,即便时至今rì他对法术和武艺也不了解,只是先前见过古阳子和青阳子出手,不过二人当时所用的应该是武艺,至于法术会有何种威力他一无所知,甚至无从揣想。

    由于心中有事,莫问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至三更过后才睡了过去。寅卯交接,正殿方向响起了钟声,莫问闻声惊醒,昨rì清晨并没有钟声响起,这次的钟声极有可能是召集众人前往正殿举行入门礼仪的。

    惊醒之后莫问起身开始穿戴,与此同时心存疑惑,由于道观一般建造在深山之中,故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道观,他只进过建造在城中的寺院,知道寺院是撞钟的,没想到道观之中也有撞钟的规矩,他rì有空定要问问前辈,这撞钟的规矩佛教是不是也是自道家抄袭过去的。

    穿戴整齐之后莫问洗刷出门,只见其他众人都已经在外站立等候,他又是最后一个,好在这次前来接领众人的是xìng情温和的青阳子,青阳子并没有怪罪于他,只是冲其招手示意他入队。

    “道家弟子行事不能仓促,仓促就会失度,猴急猴急,过急便像猢狲。快而不急,缓而不怠才为从容有度。”青阳子带领众人向正殿走去。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莫问亦随之点头,青阳子所说的正是其中几人存在的劣习,每当受到召集,其中几人便会慌乱跑出神sè紧张,鼻翼闪动眼神飘忽,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通往正殿的道路两旁有灯台,此时天sè尚早,灯台里的油灯点亮放光,借着灯光,莫问发现青阳子今天所穿的并不是寻常道袍,而是近乎满绣的暗红sè道袍,前八卦后yīn阳,袖口衣摆刺绣双莲云纹,双袖皆刺展翅云鹤,奢华大气,想必是正式场合穿着的法袍。

    无量山的道人此时全部云集于此,穿袍戴冠分列左右,待得青阳子率领七人走进,整齐稽首口宣道号,“无量天尊!”

    这些道人有三成以上有灵气修为,余下众人由于常年诵经也是中气十足,百人齐诵道号,庄严之相顿现,肃穆之意陡生。

    “无量天尊!”七人在青阳子的带领下稽首还礼,道路两旁的道人行的全是平心稽首,而青阳子和七人回的是平颌稽首。道门等级森严,此举暗喻七人身份要高过寻常道人。

    回礼过后青阳子退到后位,七位上清准徒一字站立,位列前排。

    “上清无量山法场,双甲辛丑法会选才有七,蠃五,鳞一,毛一。七位准徒进上清大殿,行入门礼仪。”青阳子朗声开口。

    七人闻言昂首举步,缓步上殿……

第二十一章 拜入上清

    莫问身高五尺四寸,个头中等偏上,位列东数第三,由于左右有道人夹道迎接,莫问心中难免紧张,缓步上殿时目不斜视,只在心中默数台阶,不多不少,九九八十一层之后迈上了上清大殿前的石台,石台左右座有与人等高的青铜香炉,此时香炉中已经插满了贡香,祥雾飘袅,云香沁人。雄伟的上清大殿三门六户,此时殿门紧闭,并未开启。

    青阳子一直跟随在七人身后,上到石台之后快步超过众人,与站在殿门西侧的古阳子一同走到了正殿门口稽首开口,“掌教法鉴,七位上清准徒恭请进殿。”

    “准入。”正殿内传来了回音,声音苍老,极为缓慢。

    掌教开口之后殿门被人自内部拉开,莫问位置偏中,最先看到了殿内的情形,大殿之中灯火明亮,通道左右各自站立有十二名司仪道人,分持各种道家乐器,正北站立着一手持拂尘的矮胖老道,想必正是众人未曾谋面的无量山掌教玄阳子。玄阳子身后是偌大的上清法像,法像高达九尺,着五sè金装。手捧三尺如意,下坐六棱法台,神容仁善,法相庄严。

    殿门大开的同时殿内司仪道人开始奏乐,左侧十二人分cāo钟、鼓、铃,右侧十二人各拿铛、钹、磬,声乐响起之后,众人在古阳子和青阳子的带领下缓步入殿,行至北侧距离神像五步外站定,古阳子和青阳子左右让开,众人直面无量山掌教玄阳子,乐声暂停。

    “无量天尊。”众人齐声冲玄阳子躬身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你等已然入选上清准徒,辈分未定,与人见礼不可躬身,平辈见礼便可。”玄阳子稽首回礼,此人与他的两位师弟不同,毫无仙风道骨,身高不过五尺,很是矮胖,眼大嘴大,圆头圆脑,说话时一字一句,极为缓慢。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

    “上香三柱,九叩归宗。”玄阳子缓步西移数步,让出了上香的正位,此时司仪道人再度开始奏乐。

    玄阳子让开之后,青阳子便向右侧第一人递来了已经点燃的三柱贡香,后者双手接过,走上前去插进香炉,随后撩起衣摆跪地磕头,九叩之后起身归位,换下一人上香叩拜。

    道家的入门礼与儒家的拜师礼极为相似,片刻过后七人跪拜完毕,回归原位,乐停。

    “诸位乃上清准徒,虽居无量山却非无量山弟子,故此无量山无权赐予道号,好在祖师早已料定有七人入门,故此留下神谕,以北斗诸星暂作你等道号。”玄阳子环视众人,“祖师虽有神谕,却未留下姓名,案上牒文你等各取其一,各听天命。”

    众人闻言并没有过分吃惊,因为上清祖师乃九天上仙,料事于先不是难事,故此短暂的犹豫之后众人逐一上前取走了贡桌上的牒文,此物是道人身份的证明,有牒文在手便是正统的上清道人。

    众人上前拿取牒文的时候莫问没有动,这倒不是他有意礼让,而是他此时正在皱眉犯愁,玄阳子说话太慢,一呼一吸只说两到三个字,先前那番话说了足有半刻钟,rì后由他讲授经文岂不是要被他给急死。

    待得他回过神来贡桌上只剩下一张牒文,莫问上前拿过牒文躬身而回,与众人一样他也没有打开牒文。

    “报上各自道号。”玄阳子缓慢开口。

    “天权子、玉衡子、开阳子、摇光子、天枢子、天璇子、天玑子。”七人看过牒文报上了道号,莫问拿到的牒文是天枢。

    “既已正位,当授予法印。”玄阳子再度开口。

    玄阳子说完,站在他身旁的古阳子走到贡桌左侧端回一半尺见方的枣木方盘,木盘中整齐的放置着七枚印章,印章为方形,小若童拳,呈朱红sè,为石刻。

    玄阳子逐一拿起印章分发诸人“这方法印刻有诸位道号,分发之前已起坛通天,故此法印与你等心神相通,rì后所书符咒若不加盖法印便不能上达天听请神驭鬼,你等定要小心收藏。”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小心的接过玄阳子递来的法印。

    分发完牒文和法印之后玄阳子再度环视众人,“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修道重在修心,自明rì起由老道为诸位讲授上清经文,先修心凝神,后修道学法。”

    “多谢道长。”众人躬身道谢。

    “召诸位高功进殿,为上清准徒诵经静心。”玄阳子开口说道。

    此语一出,古阳子和青阳子转身向外走去,撤走了司仪道人,请来了等候在外的九位高功道人连同他们师兄弟三人盘坐殿内,诵唱经文。

    七人被要求盘坐其中闭目倾听,诵经足足持续到辰时方才结束,入门礼仪完成,七人自行回返东殿。

    回到东殿后莫问拿了碗筷与其他众人一起前往饭堂,没想到今天送饭的竟然是老五和一个小道童。老五很快分完了粥饭,跟随莫问回到了房间。

    “老爷,恭喜你呀。”老五拿过莫问放在桌上的牒文看了一眼,又拿起那方法印上下打量。

    “你昨天把饭做糊了他们有没有训斥你?”莫问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没有,老爷,以后你也要学念经吗?”老五问道。

    “不学怎么能成。”莫问皱眉开口,先前在大殿听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些老道吐字不清,念经彷如梦呓,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听的头晕脑胀,直至此时还感觉有苍蝇在脑子里嗡嗡。

    “很难学吗,我感觉跟老夫子背书差不多。”老五说道。

    “夫子念书我听得懂,道士念经我一句也听不懂。”莫问探手拿过了老五放在手中掂量的法印。

    “老爷,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老五见莫问如此金贵那枚小印,出言发问。

    “以后书写符咒的时候要用到它,没有加盖道士印章的符咒是没用的。”莫问说道。

    “符咒有什么用?”老五再问。

    “听说可以请神驭鬼。”莫问随口说道。

    “这么厉害,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老五瞪眼发问。

    “不知道,先跟玄阳道长学念经。”莫问探手抚额。

    “玄阳道长?对了,老爷,你知不知道玄阳道长不是人哪。”老五压低了声调。

    “别胡说。”莫问高声制止。玄阳子乃无量山掌教,辱骂长辈有违忠孝。

    “真的,我听说他是个老鳖。”老五并没有住口。

    “哦?你听谁说的?”莫问没有再训斥老五,因为他忽然想到玄阳子的容貌确实有些奇怪,动作言语也太过缓慢,最主要的玄阳子在给那位圆头少年分发法印的时候面露微笑。

    “烧火的小道士。”老五回答。

    “上清一派并不歧视异类,不管玄阳道长是不是异类chéng rén,你都不能乱说话。”莫问叮嘱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一瞥之间发现了前rì阿九送来的枣干“老爷,这枣子哪儿来的?”

    莫问闻言抬头看了老五一眼,抬手示意他可以吃,虽然入了道门,他仍然遵循儒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时很少说话。

    “这是女人手绢,是不是那个蒙脸的女人送给你的?”老五问道。

    “糟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不能进食。”莫问一听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被古阳子罚了三天不准进食,急忙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老五疑惑的问道。

    “你昨天把那豆腐给做糊了,吃饭时我无法下咽倒进了沟渠,结果被古阳道长看到了,罚我三天不准进食。”莫问摇头说道。

    “三天不吃饭你哪儿受得了啊,你在屋里吃他又看不见,没关系的。”老五低声劝道,

    “那不行,你把饭食端走,这些枣子也送你。”莫问拿着牒文和法印离座站起。

    老五百般劝解,莫问就是不吃,最终老五只能将饭菜端走,枣子没拿。

    老五走后没多久,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就是敲门声,莫问起身开门,发现除了阿九之外另外五人都在外面,年轻人喜欢热闹,来找他叙话。

    莫问自然欢迎,将众人迎入屋中倒茶招呼,众人坐定之后发现了桌上的手绢和枣子,这些人无一不是聪明绝顶,立刻猜到这些枣子是蒙面女子所送,纷纷坏笑的看着莫问。

    “阿九姑娘是为了答谢我为她顶罪才送我的。”莫问急忙解释。

    “连闺名都知道了,还顶罪,你不必说了,我等心中有数。”一个长有胡须的壮硕青年坏笑着打断了莫问的话。

    “在下莫问,年双九,敢问诸位高姓大名?”莫问眼见说不清楚,急忙岔开了话题。

    “就你谨言,我们早就知晓彼此姓名了,”长须青年自报家门,“我叫百里狂风,二十有二。”

    “在下刘少卿,时年十九。”一清秀少年接口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这几个人中他只认识这个遇事就“跑”的刘少卿。

    “在下夜逍遥,年双十。”五人之中最为英俊的少年拱手开口,由于多年习惯不易改变,他习惯之下行的还是抱拳礼。

    莫问见状急忙回礼。

    “柳笙,与莫兄同龄,也是十八,不知莫兄哪月生辰。”说话的青年身高只在五尺上下,凤眼樱唇,口鼻jīng细,容貌极为秀美,若不是其喉部有结,容貌甚至赛过佳人。

    “四月。”莫问出言回答。

    “我二月。”柳笙一笑开口。

    “在下千岁。”最后说话的是那个圆头青年。

    “请问兄长如何称呼?”莫问微感疑惑,由于之前早就知道这圆头青年是异类幻化,故此他并不害怕。

    “他就叫千岁,这名字若是叫出去,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官家杀的。”百里狂风笑着插嘴。

    “诸位莫要嘲笑于我。”千岁生xìng木讷,不善言辞,闻言很是尴尬。

    “你这家伙好生无趣,说不得笑话,rì后同门学艺,自当亲如兄弟,你年纪最长,我们尊你为大哥。我次之,夜逍遥老三,刘少卿老四,柳笙行五,莫问为六弟。”百里狂风出言说道。

    众人闻言尽皆同意,莫问也点头附随,只有千岁还在推辞。

    就在众人谈的兴起互相称兄道弟之际,屋外传来了古阳子的声音,“道门中人竟然学那江湖匪气,可需贫道给你等提上两刀黄纸,抓来一只公鸡?”

    众人闻声暗道糟糕,果不其然,古阳子的声音随后再度传来,“东殿面壁三个时辰……”

第二十二章 洗澡

    众人闻声急忙跑了出去,只见古阳子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外,旁边是那个四十多岁的瘸子,毫无疑问又是这家伙去告了状。

    “知错不改,面露不忿,面壁四个时辰。”古阳子见众人出门之后都怒视着告状的瘸子,立刻延长了面壁时间。

    众人一听急忙转身向正殿跑去,身后再度传来了古阳子的呼喝,“修行之人当行止有度,坦然从容,你等跑个什么?!”

    众人一听立刻收住步子慢行前行,没想到古阳子又在后面呼喝,“你等是官家老爷?还要踱着方步?”

    莫问的脾气相对柔和,此时也禁不住皱眉,这古阳子太过苛刻,怎么做也不得他的满意。

    其他众人此时也大为皱眉,不过没人敢顶撞古阳子,因为古阳子的职责就是监管众人严守道家规矩。

    众人进入东殿之后走向东墙对墙坐下,古阳子随后跟进又是大吼,“哪个让你坐下的?你们是和尚么?起身!”

    莫问等人一听急忙站了起来,面墙而立,不但不敢回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玉衡子,你今天可曾进食?”古阳子走到了百里狂风身后。

    百里狂风被吓了个激灵,昨天舔碗那个就是他,他先前吃了粥饭,可能被那瘸子看在了眼里。

    “二师兄,掌教师兄请你去。”自门外走进的青阳子为百里狂风解了围。

    “这些准徒顽劣成xìng,须下利斧,用重凿。”古阳子冷哼过后离开了大殿。

    古阳子走后,那个瘸腿道人也跟了出去,青阳子走到门口关上了殿门。

    “好了,好了,转过身来。”青阳子冲众人摆了摆手。

    青阳子圆脸小眼,为人极为和善,众人都愿意与他亲近,闻声纷纷转过身来,靠墙站立。

    “先前掌教师兄曾对你等说过,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道士代天行道,地位尊崇,言行举止要庄重从容,只有这般,世人才会敬重我道家弟子。倘若行止失度,世人便会瞧我们不起。”青阳子环视众人。

    “遵道长教诲。”众人齐声回应。

    “像那挤眉弄眼,抠鼻咳痰,抓耳挠腮之举rì后可万不能有啊。”青阳子又道。

    众人闻言再度应是。

    “你们入门之前大多家境贫寒,饭食节俭也不算错,不过入了道门便要以道门弟子自重,道门弟子做出此等举动成何体统?”青阳子做出了舔碗的动作。

    众人见状忍俊不止,百里狂风红脸接口,“晚辈知道错了。”

    “你们这个辈分实在是个问题,也罢,先这般喊着吧,rì后若是有人能成为上清弟子,老道我再给你们喊回去。”青阳子微笑开口。

    人的脾xìng不同,人缘也就不同,青阳子人老和善,没有架子,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贾自道,你去把天璇子喊来。”青阳子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先前他已经知道众人的名姓,他知道天璇子是阿九的道号,但这里没有人叫贾自道。

    青阳子言罢,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近而远,不问可知那瘸腿道人先前一直在殿外偷听,众人耳目不明不得发现,而青阳子修道有成,听到了他的呼吸。

    “跟老道说句真话,你们可恨贾自道?”青阳子说话时一直面带笑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说实话没人不恨背后告状的人,但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

    “回道长话,贾自道乱嚼舌根,泄密告状。如有机会,我一定揍他。”百里狂风火气大,最终是他开了口。

    “好,敢想敢说。”青阳子连连点头,不过点头之后话锋一转,“我且问你,你现在是何身份?贾自道是何身份?”

    “我乃上清准徒,他不过是一个看门杂役。”百里狂风直言不讳。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百里狂风说的是真话,但是这话说的过于直接,有狂妄之嫌,恐为青阳子所不喜。

    “言之有理,你乃上清准徒,他只是一个看门的杂役,你等天资高于常人,故此被选留下来修习法术。而贾自道受天资所限,终身无缘窥悟大道。你等身为上清准徒,不能与混沌之人一般见识,不然便是清浊混流,自降身份。”青阳子开口说道。

    青阳子说完众人连连点头,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敲门声和阿九的通报声,青阳子准其入内,贾自道趁机伸进头来左右张望,鼠眼飘忽,如同贼盗。

    众人见贾自道行止猥琐,纷纷皱眉,有些人的样貌一看就令人生厌,贾自道就是此类。

    青阳子摆手遣走了贾自道,转头环视众人,“八年前偏殿失火,此人奋勇扑救,结果被烧断的梁柱砸断了右腿。”

    众人一听连连点头,眼神之中厌恶之意顿减。

    “玉衡子,你为何点头?”青阳子笑问百里狂风。

    “道长是以贾自道为例,向我等阐讲道义,看人看物不能单看一面,应前后观察,左右权衡。”百里狂风答道。

    “天枢子,你又为何点头?”青阳子笑问莫问。

    莫问闻言微微吃惊,其实他的领悟跟百里狂风大同小异,不过青阳子既然问他,自然是百里狂风回答的并不完全正确。

    “先前晚辈只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出手拯救。而今明白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出手惩戒必须慎重。”莫问犹豫过后开口回答。

    青阳子闻言缓缓点头,随即再度开口,“火起之初此人并未扑救,见到我们到来方才故做奋勇,旨在邀功。”

    此语一出,众人对瘸子刚刚消失的敌意再度涌到了脸上。

    “处世为人当有主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能受人左右,摇摆不定。你等可懂?”青阳子收敛笑容正sè说道。

    莫问闻言大为心惊,青阳子先前的几句话令众人对瘸子的印象接连发生转变,这是人的缺点,容易受他人的影响,青阳子的用意是告诉他们做人要有主见,不能被周围的言语所左右。

    “上清法术玄妙非常,习得其中一门便可安身立命,你们七人rì后要习练六艺法门,倘若大成当可横行天下,届时将无人能够约束你们,故此你等一定要修心明志,谨言慎行。”青阳子再度开口。

    众人闻言齐声应是,青阳子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一旦艺成将没人管的住他们,所以自己必须管住自己,而且不能受到别人的撺掇。

    “自明rì开始掌教师兄便会传授你们经文,你们一定要好生听讲,我所说的只是小道,经文里记载的才是大道,掌教师兄言语不快,你们要有耐心。”青阳子说道。

    众人能做的还是点头应是。

    “好了,都不要站着了,东山有几处温水池,去洗剥干净,明rì听经。”青阳子开玩笑的同时免去了众人的面壁。

    “还是青阳道长慈悲,道长,我和莫问被古阳道长禁饭三rì,您看……”百里狂风得寸进尺。

    “饭还是要吃的,饿的头晕怎能听经,我去为你们求情。”青阳子转身向外走去,刚行两步又转过身来,“以后以道号相称,不可再喊俗家姓名。”

    众人闻言躬身道谢,送走了青阳子,随即各自回房拿取衣物前往东山洗澡。

    阿九自然不能跟众人一起去。千岁也不想去,不过最终还是被众人给拖了去。

    仙山灵地五行俱全,东山有数处温泉,冬rì温泉起雾,很容易寻找,很快众人便在东侧山谷找到了温泉,莫问并不喜欢与众人赤诚相见,因为这不符儒家礼仪,不过此时又不便另寻他处,踌躇良久最终只能跟随众人下到水里。

    褪去衣衫之后免不了互相打量,六人之中以百里狂风最为强壮,刘少卿,夜逍遥,莫问三人大致相仿,众人之中皮肤最为白皙的是柳笙,彷如女子,言语神态也缺乏男子气概。不过下水之后众人并没有戏弄他,而是围着圈子打量千岁,千岁的皮肤与众人不同,周身上下布满了经纬纹路,与龟类的龟甲纹路极为相似,且他的命根较人类为小,众人见之免不了哄笑。

    先前众人要经受筛选,加上并不熟络,所以彼此之间还有隔阂。此时已经确定了身份,也都熟识,便免不了开始胡闹,众人围住千岁,让他现出原形让众人一观,千岁哪里会肯,众人自然纠缠不放,千岁xìng情和善,被逼得急了也不恼怒,无奈之下只好钻入水中加以躲避。

    温泉不小,众人到处寻找终无所获,想必是现出原形潜入深处了。

    莫问已经许久未曾洗澡,泉水温暖正好沐浴,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有道yīn影,身在水中总是不由得回忆起家人落水的一幕,哪怕泉水极为温暖,他仍感觉周身冰凉。

    一直到午后众人方才出水,这段时间千岁一直没有露面,众人也不担心,因为他本是龟类,绝不会被水淹死。

    千岁可能一直在水下观察众人,众人上岸之后他也随之上岸,匆忙穿戴,众人见状再度哄笑,众人都很清楚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千岁以后是绝不敢再跟众人一起洗澡了的。

    回返住所众人各自回房,晚饭过后早早睡去。

    次rì辰时,玄阳子到来,众人齐聚东殿,面对玄阳子正襟危坐,六艺授道正式开始……

第二十三章 老龟讲经

    玄阳子矮胖,身上所穿大紫道袍很是宽大,坐定之后形同圆球,不过众人并未因玄阳子样貌滑稽而轻看它,异类修行能担任一派掌教,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玄阳子坐定之后缓慢开口,“道家有三部主经乃三清弟子共同修习,一曰易,修习此经可通晓乾坤大道。二曰yīn符,修习此经可行气养生。三曰参同契,修习此经可用万物yīn阳。然三清者,玉清,上清,太清,又各有玉清经,上清经,太清经,我等乃上清弟子,当先行修悟上清经文,以明三清宗属,以求修身立德。太清经曰:夫道生于无,潜血来灵而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而无方,末rì冥有jīng而泰定发光……”

    这些经文玄阳子自然烂熟于心,自台上缓慢念诵,众人在台下凝神细听,莫问也不例外,念诵经文乃道人必修功课,必须学懂。

    不过一刻钟之后莫问开始皱眉了,玄阳子说话极为缓慢,一句经文往往要念诵很长时间,必须将他所讲的经文逐字记住,连续成句之后才能加以领会。此外玄阳子讲经时虽然语速很慢,却毫不停顿,并不给予众人领会的时间,看似讲的很慢实则推进迅速,前面的经文还没来得及充分领会他已经在讲下一句了,一开始莫问还能强行记住快速思考,到得后来反应略慢就跟丢了经文,经文之间相互连贯,一旦跟丢就再也找不到头绪了。

    莫问悄然抬头,发现玄阳子讲经时是闭着眼睛的,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转头左右,发现众人正在跟他做同样的动作,包括坐在西侧的阿九和千岁也是满面愁容,不问可知都成了瞎子听雷。

    即便如此,众人也只能安坐听讲,没人敢出言插嘴,因为打断他人讲经是极不礼貌的事情。

    倘若众人听得懂玄阳子的经文,那此时就是学习的过程,可是众人听的七零八散,满头雾水,如此一来所谓的听经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煎熬。

    莫问不甘心就此放弃,强迫自己自中途开始认真听讲,不过没听几句又跟不上了,加上先前是自中途开始的,前后无法连贯,听的脑子里全是无法连贯的只字片语,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再过片刻,莫问又觉得不能如此懈怠,再度强迫自己去听,可是听了几句又跟不上了,环顾左右,发现众人早已经放弃,都是愁眉苦脸。而台上的玄阳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然缓慢的讲经,说是讲经其实也不贴切,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给予解释,只是在背诵经文,也不管众人是否能够领会。

    这是入门第一课,即便听不懂众人也不敢妄动,听不懂不是错,坐不住可不行。

    足足一个时辰玄阳子才将一部上清经讲完,就在众人以为终于解脱之际,玄阳子的一句话令他们愕然皱眉,古阳子说的是“从头讲起。”

    不管怎么说从头讲起总是好事,至少能够多领悟几句,莫问耐着xìng子认真再听,不过没过多久又跟丢了。

    第二遍过后已经是午时,玄阳子睁开眼睛环视众人,“可曾领悟?”

    众人闻言尽皆低头,玄阳子缓缓起身迈步出殿,“未时再讲。”

    众人起身稽首,目送玄阳子离去。

    “莫问,你听懂没有?”百里狂风捶打着酸麻的双腿冲莫问问道。

    “不过十句。”莫问苦笑摇头。

    “我不如你,听懂了七句。”夜逍遥叹气。

    “我只记住了五句,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刘少卿接口。

    “你我半斤八两。”柳笙拍了拍刘少卿的肩膀。

    “看来就我最差,我只知道前三句说的是道本是无,不可揣测。”百里狂风咂舌摇头。

    百里狂风说完之后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神情平和的千岁,千岁与玄阳子是同类,自然能够领会的更多。

    千岁见众人看他,急忙摆手摇头,“莫要看我。”

    “你听懂几句?”百里狂风问道。

    “夫道生于无……”千岁缓慢开口。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以为它已经能够背诵经文,结果千岁说完就没了下文,敢情只记住了半句。

    阿九是女子,与众人又不熟络,故此众人没有问她,随后众人离开东殿前往饭堂,这次又是老五与那小道童前来送饭,饭食还算不错,不过一想到下午又要听经莫问就没了胃口,转身向外走去。

    “老爷,那黑脸还不让你吃饭?”正在为众人盛饭的老五提着勺子跟了上来。

    “一言难尽。”莫问摇头摆手,转身离开了饭堂。

    “莫公子,你也听的心烦?”阿九端着饭食自饭堂里跟了出来。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阿九用了一个也字就表示听经对她来说同样是件苦差事。

    “咱们能否请玄阳子掌教讲的快些,一句毕了稍作停顿?”阿九说道。

    “教导咱们的六位师傅是祖师神谕钦点的,祖师命玄阳掌教教授咱们经文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不好多嘴。”莫问摇头说道。

    阿九闻言微微点头,莫问心情烦闷不愿说话,冲阿九抬手告辞,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午后再去听经时莫问故意滞后,将阿九先前包有枣子的手绢还了给她,夜逍遥回头之间发现了二人的举动,不过他并没有大嘴乱说,而是待莫问跟上他们的时候冲其眨眼坏笑,莫问见状哭笑不得,众人本就认为他与阿九过从甚密,这般下来更是说不清了。

    众人进殿坐定,半柱香之后玄阳子准时到来,落座讲经。

    下午所讲还是上清经,还是那般语速,众人还是听不懂,听不懂自然愁闷,古语有云人逢喜事jīng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众人先前吃饱了午饭,午后殿内又很是温暖,加上玄阳子不急不缓的讲经声,没过多久众人就开始发困,夜逍遥最先犯困点头,此人人如其名,夜里很有jīng神,往往三更时分屋内还有亮光,不过到了白天就无jīng打采。随后百里狂风没过多久也加入了犯困点头的行列,一个时辰不到包括莫问在内的五人都在重复犯困,点头,惊醒,再犯困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

    不过众人虽然犯困,却并不敢让自己睡着,这可是极为严肃的听经传道,听不懂也就罢了,睡着了肯定会受到责罚。

    莫问几度点头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解闷的办法,在心中默数上清经的字数,以此为自己提神,不过这个办法并不见效,二三五,二三六,二三七这么数下来最终结果是越数越困,到得后来莫问心中涌出了一个极为奇怪的想法,玄阳子若是不做道士完全可以行医,哪家有人夜不能寐或是孩童啼哭可以请他去念经,定见奇效。

    就在莫问胡思乱想之际,左侧的柳笙伸手戳他,莫问有感转头,发现柳笙正一脸坏笑的伸手指着坐在西侧第二位的千岁。

    莫问没看出千岁有什么不对,便看向柳笙,柳笙以口型无声的说出俩字,“睡啦。”

    莫问见状微感疑惑,千岁此时正襟危坐,手抱yīn阳,目不斜视的认真听经,并没有发困瞌睡。不过仔细一看发现不对,千岁一直不眨眼,嘴角挂有口水,还有就是他在缓慢的打呼噜,只不过呼噜声并不响,加上呼噜的节奏与玄阳子吐字的语速完全一致,故此很难被人发现。

    千岁圆睁的大眼和憨态令众人忍俊不止,其缓慢的呼噜声与念经声契合的极为合拍,这无疑是龟类呼吸的节奏,玄阳子讲授经文竟然能将同类讲睡,此等功力可算惊世骇俗。

    莫问感觉有趣,便强忍笑意伸手去戳右侧的夜逍遥,夜逍遥此时正困的连连点头,见到千岁憨态瞬时清醒,笑着去戳点百里狂风,到最后五人都忍不住暗暗窃笑,窃笑之下难免会发出笑声,台上的玄阳子置若罔闻,依然闭目讲经,并不训诫约束。

    阿九坐在最西,见众人都在笑看千岁,便想伸手推醒他,刘少卿和柳笙见状急忙摆手,示意阿九不要乱动。

    下午又是两遍上清经,众人听的浑浑噩噩,云里雾里,夜sè逐渐黯淡,玄阳子留下一句“明rì继续”离座站起,众人起身恭送,千岁坐在原地未动,众人原以为玄阳子一定会叫醒千岁并加以训斥,没想到玄阳子缓步出殿熟视无睹。

    玄阳子走后,众人商议一起出声吓唬千岁,阿九于心不忍便推醒了他,千岁醒后先是长喘一口粗气,随后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天怎么黑了?”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凑到他身边出言揶揄,一通笑闹过后众人方才离开正殿前往饭堂。

    晚上送饭的人中并没有老五,莫问问那道童,道童回答老五跟随饭堂主事外出购买粮食去了。

    一夜无话,次rì上午又是听经,还是上清经,还是那么慢,莫问认真听讲,可惜不到十几句又跟不上了,一旦无法及时领悟,接下来的时间就只能枯坐蒲团瞎子听雷。

    中午时分,老五来了,为莫问买了大量的饼子和点心。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莫问看着包袱里的食物。

    “黑脸不让你吃东西,咱吃自己的他可管不着。”老五拿起点心往莫问手里塞。

    “他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不让我吃东西。”莫问出言说道。

    “真的?”老五瞪眼确认。

    “真的。”莫问正sè点头。

    老五闻言放下点心撒腿就跑,莫问见状急忙跟了出去,“你干什么去?”

    “我以为他欺负你,今天中午往他的粥里加了点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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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暗藏深意

    莫问闻言立刻吓出了一声冷汗,老五常年在药铺里帮忙,懂得一些粗浅的药理,想必是昨天出山时买回了害人的药物要报复古阳子。

    “等等,你加的什么药物?”莫问快步跟了出去,药铺里能要人命的药物不下十几种,万一老五不知轻重就真的没法儿收场了。

    “没什么大事儿,调理肠胃的,我给他送盘豆腐去。”老五回头摆手。

    莫问闻声站定没有再追,老五的言外之意给古阳子下的巴豆,巴豆本被用作为积食的骡马通气催便,人若是吃了也会一直拉肚子,不过解药也不难寻,喝些卤水就成。

    虽然知道不会闹出人命,莫问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古阳子修道有成,应该也会懂得药理,老五给他下药无异于班门弄斧,万一古阳子察觉出了异常,老五一定会被撵出无量山。

    由于心里有事,下午听经时莫问没有再犯困,也没有心思去笑话又睡着了的千岁,忐忑的等到了傍晚,老五又来了,见到老五他方才放下心来。

    “事情你如何处置了?”莫问追问细节。

    “我给他端了豆腐去,那粥他没动,让我把粥和豆腐都端走了。”老五回答。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古阳子没动粥饭就表示他发现了粥有问题,他为什么不责罚老五。想及此处再度开口追问“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有你必有我。”老五回答。

    “原话道来。”莫问没听懂老五的转述。

    “他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好像是这么说的。”老五抬手挠头,“老爷,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已经发现了,只不过没惩治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无量山不是西阳县。”莫问正sè说道。古阳子的言下之意是二人心里的想法比常人要多,不容易**。

    “他那么坏,真要发现了还不趁机折腾咱们?”老五撇嘴说道。

    莫问缓缓摇头“此人看似严厉苛刻,实则慈善仁厚,深俱长者之风,只是火气较重,以后不准对他不敬。”

    “火气重吃巴豆正合……”老五笑到中途见莫问皱眉,急忙换了个话题,“老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法术?”

    “不清楚,西殿那边有人住吗?”莫问反问道。

    “没有。”老五摇头。

    “老爷,你如果学了法术能不能教我两招,也让我学点儿本事?”老五咧嘴笑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平心而论将老五送到饭堂当了厨子他很感内疚,一直想寻找机会加以补偿。不过上清派的攻击xìng法术主要是书写符咒和起坛作法,老五没有法印无法学习,此外这两种法术想必也是上清一宗不传之秘,可能不允许传授外人。

    “我们要学习六种技艺,其中有一项是武艺,到时候我好生习练,rì后传授于你。”莫问斟酌良久开口说道。

    “谢老爷。”老五闻言喜形于sè,躬身道谢。

    莫问闻言叹气摇头,先前娶亲之时他曾经答应老五将林若尘的丫鬟许配给他,那时候老五就是这样道谢的,如果不是那场变故,老五想必也已经成家了。

    想起往事,莫问的情绪瞬时变的极为低落,他希望能够找到林若尘,早rì将她从苦海里拯救出来。也希望能够找到杀害母亲的那个独眼胡人,让他为母亲偿命。入了上清派,习练了法术,这两件事情做起来想必不会很困难,可是报仇和杀人并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最大的心愿是这些事情别发生。

    老五见莫问情绪低落,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与莫问一起长大,知道莫问是什么xìng情,莫问的脾xìng与过世的莫老爷极为相似,心xìng和善,仁厚中庸,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惜遇到了这些事情,不然以莫问的学问和莫家的家境,莫问一定能当官儿,也一定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儿。

    二人惆怅之际,莫问听到百里狂风等人的说话声向这边来了,便打发老五先回去。

    “莫问,有件事情找你商议一下。”百里狂风进门之后立刻开口。

    “你们是不是想请玄阳子掌教讲经时中途暂停,仔细讲解?”莫问招呼众人坐下。

    “一语中的,正是这件事情,两天下来我都快听疯了。”百里狂风嗓门高,声音大。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夜逍遥,夜逍遥随即开口,“我之前也听过道士讲经,中途讲解倒是没有,不过人家句段分明,哪似他这般毫无章法,好似生怕咱们听懂一般。”

    “若是再这么讲下去,还不如赐我三尺白绫。”柳笙兰花指房梁。

    “我听你们的。”刘少卿见莫问看他,急忙开口表态。

    “你别看他,他都睡了两天了,你就说你是怎么想的。”百里狂风见莫问看着千岁,不耐的出言催促。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百里狂风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房中踱步斟酌,久久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晃的我等眼晕。”百里狂风再度催促。

    “我等七人是上清准徒,玄阳子等六派掌教受祖师神谕,必定会竭尽所能尽心教导,可是玄阳子掌教讲经时似乎并不尽心,我等交头接耳他不加制止也就罢了,千岁两次午后听经都睡了过去,他也没有责罚,这于理不合,我怀疑玄阳子掌教此举可能暗藏深意。”莫问摇头说道。

    “什么深意?”众人异口同声追问。

    “暂时还不清楚。”莫问的回答换来了一片嘘声。

    “你们听掌教讲经好似很是难过?”一直没有开口的千岁慢悠悠的开了口。

    “你很舒服?”夜逍遥接口。

    “然,虽然我听不懂那上清经文,但我听经时周身舒泰。”千岁缓慢点头。

    “玄阳子掌教跟你是同类,你听着自然舒服,不舒服你也不能回回睡着。”百里狂风横了千岁一眼。

    千岁本来还想说什么,被百里狂风如此一说,又憋了回去。

    “再忍忍,咱们只有三年时间,他总不能让咱们听上三年经文。”莫问开口说道。

    百里狂风等人前来是想撺掇莫问与他们一起上谏的,没想到莫问与他们意见不合,闻言不由得大为失望,闲聊片刻便各自回房。

    接连数rì,玄阳子一直在讲上清经,众人悟xìng都高于常人,逐渐听全了上清经的经文,上清经作为上清派的主经,分为了数十章节,阐讲六部灵妙,

    一讲道之潜归‘夫道生于无,潜血来灵而莫测。’

    二讲元神居所‘玄归者,于九天之音曰泥丸也。’

    三讲修真要义‘太漠为玄重之根,开yīn为常生之源。’

    四讲修行福缘‘乃拔死于泉曲之籍,书仙名于灵羽之录。’

    五讲仙境玄奇‘杨青建硃,腾空舞旌,驾景骋飚,徘徊八烟。’

    六讲灵气出处‘寄兆能使阳源不倾,玄泉不动,淡然渊停,潭然天静,亦回老驻年,与灵均气也。’

    此经对于上清犹如论语对于孔儒,乃上清经文重中之重,不过此经显然是上清教对外宣讲的,虽然包罗诸相却相对较浅,并未讲述修行的具体方法,且其中有夸大成分,至少那句“诵此经文百万遍,轻身得不死”就有欠推敲,因为单纯念经并不能获得长生,退一步讲,即便能够获得长生,也无人能念诵百万遍。

    众人最终听全了经文,不过这其中不包括千岁,千岁自始至终只记住了那句“夫道生于无”,且每rì午后听经都会酣睡,一开始众人还感觉新奇,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众人之中并无蠢材,很快便领悟了经文内容,随后便更感无趣,众人最想做的事情是修行武艺和法术,似这般枯坐实在是难以耐受,百里狂风胆大,无趣之下学着千岁开始假寐,竟然真的睡着了,不过他比不了千岁,千岁睡觉仍然睁着眼睛,而他是闭眼睡觉的,且鼾声如雷。

    起初,坐在他旁边的夜逍遥还会推醒他,后来见玄阳子并没有睁眼怪罪,也就随他去了。

    随后半月里,续千岁和百里狂风之后,刘少卿,夜逍遥,柳笙相续在午后听经时睡着,又过三天,连阿九也开始端坐入睡,整个东殿就只剩下了垂眉讲经的玄阳子和强忍睡意努力睁眼的莫问。

    实话讲,莫问也是想睡的,只是在强忍,长者讲学,听讲者入睡乃大不敬,此外他若是睡着,就无人恭送玄阳子,也无人在玄阳子离去之后叫醒众人了。

    上清经讲了二十一天之后玄阳子开始宣讲易经,易经讲的是yīn阳互换的道理和浅显的推演,儒家也有涉猎,故此并不难懂,不过众人仍然上午听经,下午睡觉,只有莫问一直在睁着眼。

    期间莫问也曾询问过众人为何入睡,入睡之后可有梦境,可众人的回答是忍不住睡意,入睡之后也无梦境。如此一来莫问更感疑惑,玄阳子是奉祖师神谕为众人讲经的,将众人尽皆讲睡,他如何向祖师交代。不对,玄阳子此举定然大有深意,只是众人无法领会。

    可是其中深意到底是什么,要说磨练众人的意志也不对,都睡了还磨练什么?要说令众人心平气和也不对,睡着了也是被憋睡的。

    玄阳子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五章 悟

    自从听经初始莫问就一直感觉憋闷,这种憋闷并不是来自于经文本身的生涩,而是源于玄阳子缓慢的语速,他始终无法适应玄阳子缓慢的语速和讲经时没有停顿的长篇直述。

    圣人有语“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在莫问看来听经和治学的道理是一样的,都必须领会其中神髓,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对于上清经和易经认真听仔细想。但是玄阳子的深意是藏在经文之外的,难以自经书中寻找答案,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令得莫问开始烦躁,烦躁之下开始厌恶玄阳子缓慢的诵经声,后来甚至开始厌恶玄阳子本人,既然是奉祖师神谕教授经文,就应该耐心阐解,悉心教导,半死不活形同出殡哀乐一般哼唧了这些时rì,实在是太没来由,若是七位准徒能自悟玄妙,哪里还要你这老鳖在这里故作高深。

    虽然莫问心中的烦躁和憋闷极为强烈,但是多年以来养成的尊师重道,和善中庸的心xìng还是促使他强忍烦躁耐心听经,与此同时在心中反省自己对玄阳子的腹诽,暗骂授业尊长不是为人之道,玄阳子身为无量山掌教,绝不会故弄玄虚假装高深,他如此念经一定大有深意,只是自己没有开悟,难以领会其中玄妙。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在莫问脑海中并存,一时感觉玄阳子用心良苦值得敬重,一时又感觉他道貌岸然误人子弟,心中所想最终在眼神之中体现了出来,一时挑眉怒视,一时愧疚自惭。

    随后几天,莫问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众人睡醒之后嬉笑如常,而他听经过后如同大病,心中烦闷之下与众人交谈越来越少,晚饭过后早早吹灯上床,彻夜辗转,难以入眠。

    第二十九天,莫问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憋闷,做出了决定,他决定仿照他人睡觉,不再听经,也不再在玄阳子讲经过后起身相送,让玄阳子的讲经变成自说自话,将最后一名上清准徒也讲睡了,看他玄阳子如何向祖师交代。

    打定主意之后莫问闭上了眼睛,一心想要入睡,可是他一直没能睡着,玄阳子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经,他根本做不到置若罔闻。

    烦躁之下莫问猛然睁开了眼睛,怒视着玄阳子,他此时最想做的事情是走上前去将玄阳子踹倒在地,以泄多rì以来憋在心中的闷气,哪怕被无量山众人痛打一顿撵出山门也在所不惜。

    不过他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就在他睁眼怒视玄阳子之际,玄阳子睁开眼睛冲其缓缓摇头。

    四目相接,莫问自玄阳子的眼中看到了长者的仁厚宽宏和爱才之心,这一眼神令他顿生三伏酷暑偶遇静心清风之感,心中烦躁一扫而空,心平气和,耳目清明。

    平和之下莫问进入了一种他先前从未进入过的状态,安静祥和,心中无物又心存万物,进入这种状态之后他最先听到的是殿内众人的呼吸声,他注意到众人的呼吸与先前大为不同,不但气息轻柔,呼吸节奏也变的很是缓慢。

    莫问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玄阳子是在讲授经文的同时,以其特有的语速调整众人的呼吸,呼吸吐纳是修行的入门功课,玄阳子本体为长寿龟类,龟息之法无疑是最适合修道众人的呼吸方法。

    困扰他将近一月的难题终于揭开,莫问顿感惭愧无地,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睡着是优于众人,未曾想是劣于众人。还有便是先前一直对玄阳子腹诽不断,愧对长者一片良苦用心。

    恰好此时玄阳子一遍经文即将讲完,讲到最后几字时玄阳子悄然加快了语速,经文毕了,熟睡中的六人陡然醒转,咳嗽连连。

    “连rì听经定然疲乏,暂歇一rì,天枢子留下。”玄阳子冲惊醒的众人摆了摆手。

    众人定神过后冲玄阳子稽首谢师,疑惑的看了莫问一眼之后纷纷出殿。

    “无量天尊,晚辈愚钝。”莫问冲玄阳子稽首行礼,行的是最高规格的躬身礼,先前若不是玄阳子睁眼摇头将他点醒,此时他定然还处于混沌之中。

    “何愚之有?”玄阳子平静发问。

    “道长诵经之际暗授我等吐纳之法,晚辈愚钝,不窥其妙,竟晚于诸位同门半月之多,期间甚至数度腹诽道长,天枢子枉读圣贤书典,有亏做人本真。”莫问如实回答。

    “你可知老道为何单独留你?”玄阳子对于莫问先前之言不置可否。

    “晚辈心藏虎狼,德cāo有亏。”莫问躬身开口,他能想象到自己先前烦躁之下看向玄阳子的眼神有多凶狠。

    “不然,七位准徒之中数你孝心最重,众人尽皆睡去,唯有你强打jīng神端坐听经,只恐睡去失了礼数,也恐睡去无人相送老道,折损了老道颜面,孝道你并无所亏,错不在此。”玄阳子缓缓摇头。

    莫问闻言心中大暖,原来玄阳子虽然垂眉讲经,却一直在观察众人,甚至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并没有责怪他。

    “你先前熟读诗书,将孔丘之言尽数视作正理,你错就在此。”玄阳子再度开口,“孔丘虽然学究天人,却终非天人,他所留言语对者多,错者有。若按他所说,天璇子和摇光子二人永世低人一等。‘妇人五体不全,不可入学’也是此人所说,随手拈来便有两处不妥,若是细细推敲势必错误满篇。你乃道门弟子,万不可受禁于孔丘言语,若不能超脱俗世禁锢,将永无入道之rì。”

    “请道长明示。”莫问没能彻底领会玄阳子的这番话,至少他没搞清楚他错在何处。

    “你先前若非受限于礼法,早已如他们一般睡去。但你心存礼法,一心为老道着想,强自按捺,亏负己心,由此滋生心魔,心魔若起,立起杀机。”玄阳子中途微微停顿,转而再度开口,“世间万物yīn阳并存,yīn不多阳不少。人心之中亦藏善恶,善不多恶不少,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此乃天xìng,不可消除,修道之人不求铲除心中恶念,只求明心见志,以仁心蛰恶念,令其虽存于心却不行于事。”

    莫问闻言躬身不起,继续求教,玄阳子先前所说句句在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好人,没想到急躁憋闷之下竟然会生出殴打传道尊长之心。

    “大道无疆,道人替天行事不可受制于凡间礼法,如何行事,由心权衡。”玄阳子抬手指心,“莫要亏负他人,也莫要亏负己心,你若亏负他人,德行有亏心境难平。你若亏负己心,势必滋生心魔,唤起恶念。”

    “道长一席话,天枢子茅塞顿开。”莫问满心欢喜,玄阳子说的这番话颠覆了他之前的认识,道家对于yīn阳善恶的理解比儒家更为公允,儒家认为应该彻底消除恶念,此举如同大禹之父鲧封堵洪水,并不治本。而道家认为人心可以兼具善恶,只需要压制恶念不行恶事便可,此举与大禹疏通洪水相似,更明睿更可行。此外道家并不提倡委曲求全,因为若是一味委屈自己迟早会导致心中失衡,唤醒蛰伏的恶念,导致先前所行善事前功尽弃。

    “修道贵在修心,若是心境不平,习了上清诸多秘法便是万民之灾。”玄阳子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急忙应是,玄阳子所说极是,此时他还不会法术,生出恶念之后只想到上前殴打玄阳子,结果自然是打不过的,但是足见修心的重要xìng。倘若修心不足,学了上清诸多秘法之后就会酿成更大的灾祸,故此,要修道,先修心。能力有多大,心境就要有多平。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请前辈解惑。”莫问再度开口。

    玄阳子闻言微微点头,示意他讲。

    “前辈早已发现晚辈出了偏差,为何不出言点醒?”莫问问道。

    “一月之中你心中积累了太多的怨气,老道若是出言助你,你便是明了了缘由也是老道之功,难消你心中恼意。而今心魔由你一念生,又由你一念解,只有这般你才得心境平和。”玄阳子微笑开口。

    “晚辈rì后定会专心听经,追赶众人。”莫问闻言再度稽首,玄阳子是个极为难得的传道尊长,想的深远,料的周全。

    玄阳子缓缓摇头:“与你相比,他们要差上半分。”

    “道长何出此言?”莫问不明所以,出言发问。

    “讲授经文旨在三,一者,传授你等道家经文。二者,教授你等吐纳之术,此法难以言表,故此只能于讲经之时暗授。三者,老道讲经看似慢实则快,你等需慢听疾思,长期以往便成习惯,慢者处事从容,快者临危果断,他等六人尽皆睡去,只受益其二,难以得全。”玄阳子缓缓摇头。

    “经文曰,道法自然,他们睡去岂不暗合道义?”莫问问道。

    玄阳子闻言微笑摇头,“道虽无常法,也要有心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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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讲经完毕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玄阳子的言外之意是无心插柳终不如有心栽花,百里狂风等人听经时睡着是无心之中改变呼吸节奏,相对于主动修行而言无疑落了下乘。

    玄阳子见莫问心结已开,也不再多谈,缓慢起身向殿外走去。莫问稽首恭送,玄阳子并不还礼,微微抬手出殿去了。

    待玄阳子走远,莫问直身而起,只感觉神平气和,周身舒泰,他此时尚未修行行气法门,故此这种感觉主要来自于心里,解开了困扰自己多rì的难题,有种拨云见rì之后的豁然开朗。

    “玄阳子掌教跟你说了什么?”莫问走出大殿之后,百里狂风等人围了上来。

    “额外给了我一些指点,原来他一直在利用讲经时的语速为我等调整呼吸,你们都在无心之下领悟了,我悟xìng不够,一直没有睡着。”莫问心怀坦荡并不藏掖,不过为了顾及众人颜面,他将自己说为了下乘。

    众人先前对于听经时自然入睡一事本来就感觉极为蹊跷,听莫问如此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无不对玄阳子掌教的良苦用心感激拜服。

    “道长最后说了一句‘道虽无常法,也要有心求’,可能是在暗示咱们rì后要自行领悟呼吸吐纳的法门。”莫问说道。

    “是啊,我等众人应该自行用心,不能总是依靠玄阳子掌教讲经帮带,应在讲经结束之前学会自行吐纳。”夜逍遥点头接口。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就在此时莫问忽然听到南面传来了吵闹声,细听之下似乎是老五的声音。

    “我去看看。”莫问转身出了殿门。

    穿过大殿前的房舍之后,莫问发现老五正在门口与看门的瘸腿道人争吵,争吵的原因是老五要进来找他,而瘸腿道人以此时不是送饭的时辰为由不允许他入内。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莫问走出门外拉过了老五。

    “老爷,我要出趟远门,特地来跟你说一声。”老五愤恨的看了瘸子一眼,转头说道。

    “你要去哪儿?”莫问疑惑的问道。

    “道观里的几位道长要出去采购药材,让我帮忙赶车。”老五说道。

    “买什么药材还要用车?”莫问追问。

    “不清楚,好像挺多,我听他们说要买七百多种。”老五回答。

    老五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百里狂风的声音“獐头鼠目,贼眉鼠眼,早晚有一天我们几个要打你个半死。”

    这话自然是冲那在旁偷听的瘸腿道人说的,瘸腿道人没想到百里狂风敢这么同他说话,愣了片刻之后转身向正殿方向跑去,不问可知又是告状去了。

    “宁隙君子,不招小人,你何必惹他?”莫问皱眉看向百里狂风。

    “你这家伙不知好歹,我为老五出气呢。”百里狂风走到老五旁边,“老五,你刚才说什么,买什么药?”

    “回二爷,道观派人出去购买草药,要买七百多种。”老五冲百里狂风拱了拱手,他与莫问的关系众人早就知道了,他和这些人也很熟络。

    “道观忽然买这么多药干什么?”百里狂风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是咱们道观里用,听说是给一个什么掌教准备的。”老五挠头说道。

    “咱们要学习医术,是不是传授咱们医术的那位掌教提前打了招呼,让道观先行准备?”柳笙不但长的像女子,细密的心思也像。

    “有可能,你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莫问看向老五。

    “马上就走,我听他们说三个月内办齐就行。”老五回答。

    众人闻言尽皆皱眉,按照老五所说众人可能还要听上三个多月的经文,虽然听玄阳子讲经对众人大有裨益,但与其他几项技艺比较起来,听经无疑是最无趣的一项。

    “老爷,几位爷,我先走了,他们还等着呢。”老五冲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向西跑去。

    “六师弟,他们出去买药材为什么要带上你的仆人?”夜逍遥问道。玄阳子虽然确定了众人的道号却没有规定按照北斗排序,故此私下里众人还是以年纪排序或是直呼姓名。

    “我家先前开设药铺,老五在药铺里干了好多年,懂得药理。此外教规不准我等骑马坐轿,道人赶车也不成体统,由老五赶车就比较合适了。”莫问猜测着说道。

    “好不容易歇上半天,又让二师兄搞黄了,贾自道肯定告状去了。”刘少卿愁眉苦脸的看着百里狂风。

    “骂他的是我,没你什么事儿。”百里狂风横了刘少卿一眼。

    “你说的是‘我们’。”刘少卿懦懦开口。

    “你这家伙怎这般没种?”百里狂风瞪起了眼睛。

    “走,洗澡去,有些时rì没有冲洗了,咱们都去,他要来责罚也找不到人。”夜逍遥一看气氛紧张,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回房温习经文。”千岁一听洗澡转身就走。

    众人见状哄笑去拉,千岁唯恐再被戏弄,坚决不去。五人分执手脚将他提起向东山快跑,不过最终没能将他抬去,千岁虽然平rì慢条斯理,真要发起力来,五人根本不是这只千年老龟的对手。

    众人猜的没错,贾自道的确告状去了,不过当他带着古阳子来到的时候东殿只剩下了阿九和千岁,阿九是无辜的,自然批不得。千岁是有份参与的,顶坑挨了一炷香的训斥。

    次rì,众人照常听经,由于得到了莫问的提醒,众人便开始刻意调整自己的呼吸,初期并不适应,气息不畅,咳嗽连连,不过数rì下来情况便有所好转,呼吸逐渐平缓,身心越发舒泰。

    上清经,易经讲完之后,玄阳子开始宣讲yīn符经,此经主讲养生之道,其中也有对吐纳方法的论述,不过众人已经学了玄阳子的龟息之法,便不再看重那些粗浅的吐纳方法,只是牢记揣摩经文中的养生之法和延寿之道。

    yīn符经字数较少,只有千余,七rì便教授完毕。随后便是四大经文最后的参同契,此经讲的是外丹之术,经文中主要讲述如何利用药鼎炼制丹药,吞食丹药强加自身灵气修为,以求达到延年益寿甚至是白rì飞升的目的。

    作为上清必修经文之一,参同契是较为片面的,也是较为失实的,经文中将外丹作用夸大了,各类药物炼制的丹药可以增强灵气修为应该不假,用以治病救人也有奇效,但是单纯依靠服食外丹就能白rì飞升,众人心中对此还是存疑的。

    不过心中虽然存疑,莫问等人还是详加领悟,因为众人随后将要学习的医术无疑是自参同契衍生而出的,先行领悟了纲要,在修习医术时便相对容易一些。

    除了四部主要经文,玄阳子随后还宣讲了另外几部经文,主要是早课晚课时念诵的,也有用以超度亡人和为活人祈福的,作为一个道士,必须通晓这些。

    讲经后期,莫问发现按照目前的速度,讲经根本无法持续四个月,最多两个月便可学完,而且众人已经掌握了龟息之法的要领,此法最大的妙处是可以减少体力和jīng力的无谓消耗,在安静平和的状态下呼吸和心跳都会减慢。还有就是此法可以将动和静之间的距离拉大,在需要全力出击时心跳和呼吸可以在短时间内快出数倍,以增强自身能力,但是呼吸和心跳加快的时间并非无限延长,而是由龟息法修炼程度的高低所决定。

    此外龟息法与辟谷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静心打坐状态下一rì不食也不会感到饥饿,这只是众人目前所能达到的程度,玄阳子的龟息法登峰造极,据说在其闭关冥思时可数年不食。

    两个月后,玄阳子将诸多经文宣讲完毕,讲完之后并未对众人进行考核,只是将所有经文再度尽数诵念了一遍,念完已然是晚上亥时。

    “诵读经文可平心静气,你等已明其义,已收其功,老道司职已善。自明rì起凌天宫轩辕掌教将会前来传授你等练气法门,练气之法乃诸法基石,为重中之重,当好生领悟。”玄阳子言罢离座站起,“早课晚课自行诵念经文,切莫懈怠懒惰。”

    众人闻言共同起身,躬身相送,相处两月,众人都有不舍之心,但玄阳子只是微微抬手便缓步离去。

    讲经完毕最为不舍的当属莫问,因为玄阳子曾经对他额外开解,若是按照儒家礼节,玄阳子当是他们七人的启蒙老师,不过玄阳子知道他们乃上清准徒,故此虽尽心传道却从不以师傅自居。

    由于已是深夜,玄阳子走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次rì清晨,齐聚东殿做了早课,早饭过后再回东殿静候凌天宫轩辕掌教。

    不过众人自清晨等至中午,自午后等至rì落,轩辕掌教并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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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灌顶

    到了傍晚申时,等了一天的众人终于坐不住了,商议过后推举百里狂风去道观正殿寻找古阳子和青阳子,没过多久百里狂风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东殿。

    “二位道长说了什么?”夜逍遥问道。

    “他们说轩辕子掌教已经是半仙之体,行事风格与常人不同,随心所yù,没有定数。”百里狂风点亮了殿内的灯烛。

    “咱们现在怎么办?”刘少卿看向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二人年纪较大,拿主意的通常都是他们两个。

    “都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来了,回去吧。”百里狂风说道。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再等会儿吧。”夜逍遥摇头说道。

    此语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问身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头领和跟班,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可以算作众人的头领,其他人已经习惯于听从他们的意见,只有莫问例外,他不喜欢做头领也不愿盲从,他有自己的想法,故此每当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看法不一致就会征求他的意见。

    “玄阳子掌教只说轩辕掌教今天会来,并没有说具体时辰,现在申时刚过,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再等等吧。”莫问斟酌片刻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百里狂风将殿内其他灯烛点亮,也坐回了蒲团。

    一炷香之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闻声回头,发现来的并不是轩辕掌教,而是送饭的小道童。

    “诸位道长,该吃饭了。”小道童站在门外冲众人行礼。

    “清风,西殿里住人没有?”莫问起身问道。

    “没有,那几间雅室一直空着。”小道童回答。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时下的语言习惯几间一般指的是数量不多的房间,若是超过五间,用几间形容就不太贴切,疑惑之后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准备了几间房子?”

    “打扫布置的雅室一共有四间。”小道童回答。

    “我们不饿,烦劳你把粥饭拿回去吧。”夜逍遥摆手说道。

    众人不吃饭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故此小道童闻言并没有多想,再度施礼之后转身去了。

    “咱们要参习六种技艺,应该有六位掌教传道,玄阳子掌教有自己的住处,不会住在西殿,剩下的五人应该有五间房子,为何无量山只准备了四间?”莫问皱眉环视众人。

    众人闻言尽皆皱眉,六人之中并无蠢材,自然不会问出‘是否是无量山没来得及清扫出另外一间’这样的蠢笨问题,因为房间的准备是同时进行的,若是分了先后就失了礼数。

    “可能其中一位掌教离此不远……不对,即便离此很近也应该准备房间。”刘少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也许这位掌教不需要房间。”坐在最西侧的阿九开了口。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她,阿九回望众人,“玄阳子掌教曾经说过,练气之法是修道根基,乃重中之重,前来教授我等练气法门的轩辕掌教无疑对于练气之法有过人见解,故此我怀疑他已经参悟大道,可zì yóu往来,不再需要房间。”

    “哈哈哈,小狐狸猜的不差。”阿九话音刚落,正北法台上便传来了笑声,众人闻声急忙抬头,只见法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样貌奇怪的老道。此人年纪约莫八十岁上下,体型壮硕,龙睛虎目,狮口熊鼻,身穿金黄双龙法衣,脚穿兕鼻厚底道靴,身后背着一个偌大的背囊,左手抓着一只酒坛,右手端着一只黑瓷酒碗,此人奇怪之处不止于此,最奇怪的是此人是个光头,且头上点有戒疤,猛然一看非僧非道,不伦不类。

    “见过轩辕道长。”刘少卿第一个躬身见礼。

    其他众人并未见礼,而是左右互望,此人身穿道家高功道袍,想必是道门前辈,出现在此处应该就是众人等了一天的轩辕掌教。但是此人是个光头,而且头上有戒疤,分明是个和尚,万一认错了人行错了礼,rì后可就无颜见人了。

    “无量天尊,敢问前辈是哪一派的高人?”莫问稽首开口。

    “本座轩辕子,是奉祖师神谕来传授你等练气法门的。”老道将碗中的白酒喝干,放下酒坛,将酒碗放置其上,转而卸下了身后的背囊。

    “见过道长。”众人一听立刻躬身施礼。

    “免了,免了,贫道还有司职在身,不能磨蹭,来来来,你们谁先来?”轩辕子抬手撸起了袖子。

    众人见状大为愕然,不明白轩辕子这是要做什么。

    “练气初期聚敛灵气极为缓慢,没个十年八载难以打通经络,正所谓君子无本难求利,你们体内没有丝毫灵气,我便送你们一些,权当谋利之本,这样赚起钱来就快得多了。”轩辕子说完伸手指着百里狂风,“你先来。”

    众人闻言更加惊讶,轩辕子迟到了一天,到来之后风风火火的就要开始传艺,这等作风令众人很不适应。此外此人不但外貌怪异,言语还很是粗鄙,众人很难将他与道门高人联系到一起。

    百里狂风胆大,迟疑片刻便昂头迈步走到了轩辕子面前,间隔三步直身站定。

    “离那么远干什么?”轩辕子抬起右手隔空将百里狂风拖到身前,右手随即覆上了百里狂风的额头,“忍着点儿哈。”

    “啊~”轩辕子话音刚落,百里狂风就大睁着双目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这声惨叫仿佛自地狱传出,撕心裂肺,惨绝人寰,深夜之中在殿内回响无比瘆人,众人先前就没有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惨叫声顿时亡魂大冒。

    危急关头,刘少卿转身就跑,莫问和柳笙被吓得呆了,夜逍遥和阿九千岁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试图营救百里狂风,不过他们并没能靠近轩辕子,在距离轩辕子五步时就被一道无形气墙反震了回来,摔在一丈之外。

    “佛爷在帮你打通经脉,乱嚎什么?”轩辕子被百里狂风喊的心烦,横眉训斥。

    “他是个和尚,快拿东西打他。”莫问直至此刻方才反应了过来,顺手抓过一支烛台扔向那个和尚,其他人闻言也纷纷cāo起身边的物件奋力扔砸,不过众人所扔的东西同样被无形气墙挡住,根本近不得和尚的身。

    就在众人到处寻找器物扔砸援救之际,殿外传来了古阳子的声音,“放肆,快住手。”

    众人闻言心中大定,急忙转头回望,只见古阳子自殿外闪身而入,满面怒气,神情不善。不过他怒视的并不是那疯和尚,而是手里拿着各种器物的众人,“竟然对授业尊长如此无礼?”

    众人闻言瞬时愣住了,转头看向那和尚,古阳子喊住众人无疑表明此人就是凌天殿掌教轩辕子,但此时百里狂风在他手下已经翻起了白眼,连叫喊也不能够了,这等传法实是骇人听闻。

    “无量山古阳子见过轩辕真人。”古阳子冲轩辕子稽首见礼。

    “好说,刚才跑出去一个,去把他寻回来,一炷香之后本座还要赶回凌天殿,磨蹭不得。”轩辕子冲古阳子摆了摆手。

    “还不放下烛台经板!”古阳子环视众人。

    众人闻言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器物,就在此时青阳子自门外掠入,手里提着先前叫嚷着跑出去的刘少卿。

    “见过真人。”青阳子放下刘少卿冲轩辕子见礼。

    “嗯,稽首了,你们回去歇息吧。”轩辕子冲青阳子摆了摆手。

    青阳子闻言转头看向古阳子,古阳子微微转头,前者会意,二人转身出殿,不过他们并未离去,而是在殿外远远的候着。

    “凌天殿练气法门采奇经八脉之任督二脉,主穴有七,发于气海,上行颤中,直冲百会,后引玉枕,再下大椎,经通命门,达于会yīn,重回气海。”轩辕子每说一处穴位百里狂风便会惨叫一声,不问可知其正在导引灌进百里狂风体内的灵气为百里狂风打通经脉。

    “好了,下一个。”轩辕子扔下浑身颤抖,抽搐不已的百里狂风,随即冲夜逍遥招了招手。

    夜逍遥一听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强忍惧意迈步上前。

    “啊~”

    “不准叫了,这灌顶之法乃凌天殿独有的练气法门,胜你苦修十年,若不是祖师神谕,佛爷才懒得管你。”轩辕子的自称极为杂乱,贫道,佛爷,本座,我,肆意乱用。

    “记住这七处穴位,只要主穴不差,练气就不会出现偏差,其他穴道不用管它。”轩辕子冲夜逍遥说道。不过他这番话虽然是冲夜逍遥说的,估计夜逍遥也听不进去,因为此时他正在凄厉的痛嚎。

    “下一个。”片刻过后轩辕子扔下了夜逍遥。

    莫问闻言,亡魂大冒,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都极为硬气,二人都吃痛不住发出惨叫,可想而知这疏通经络有多么疼痛。

    “连这点痛都忍不住,还修什么道学什么法?”轩辕子见莫问一直没有上前,探手将其抓到了跟前,随即探手抓住了他的额头,

    “啊……”

第二十八章 大德之风

    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先前的惨叫虽然加重了莫问心中的恐惧,同时也让他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不过他的心理准备明显不足,灌顶所带来的疼痛远非常人所能耐受,彷如烧红的铁水自头顶直灌五脏六腑,炙热非常,剧痛无比。

    莫问先前没有经受什么痛苦,记忆中最为疼痛的就是被胡人用弓箭shè伤的那次,但此时的剧痛要超过中箭时千倍万倍,体内的所有脏器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坏焚毁,这一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结束这种痛彻骨髓的痛苦,哪怕是被撵出无量山,哪怕现在死去也在所不惜。

    但他此时已经身不由己,在轩辕子的控制之下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凭铁汁一般炙热的灵气游走肺腑下沉小腹,反而再度提起,自前胸冲头顶,自头顶下后背,经胯下回小腹。

    若是可以晕厥莫问早就晕了过去,但轩辕子以灵气护住了他的七窍神府,故此虽然剧痛无比,他的神识却极为清醒,即便剧痛入骨,也只能尽数承受。

    “记住这七处重穴所在,此为气海,此为颤中……”

    轩辕子每说一处穴位,莫问便感觉穴道所处的位置传来一阵如同钢针戳刺的剧痛,这种疼痛较先前烫烙一般的剧痛有过之而无不及,七阵剧痛结束之后,这七处穴道的准确位置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剧痛的部位就是穴道的所在,毫厘不差。剧痛的区域就是穴道的范围,永生不忘。

    “下一个。”轩辕子行气完毕,随手将莫问扔到了一旁。

    莫问此时只感觉周身剧痛,前胸后背如同被人生生的豁开了一道血槽,滚烫的血液自其中快速流动,既痛且麻。

    “啊~”随后一声彷如女子尖叫的惨叫表明柳笙也未能幸免。

    莫问躺在旁侧听到惨叫没有任何的幸灾乐祸,他从没想到道门传艺会使用如此过激的方法,且不管效果如何,单就手段来说就极度残忍,这有悖于道家的大道自然,这不是传道授法,这是宰牛杀猪。

    柳笙“啊”完之后轮到了刘少卿,刘少卿没有“啊”,他喊的是“饶命”,不过轩辕子并没有饶了他,他的“饶命”一直喊到了最后。

    “你们能幻化人形经络已然通畅,不用多此一举。”不远处传来了轩辕子的声音,“每人一个,何时以左手将坛中的珠子尽数取出何时作罢,我十rì之后再来。”

    此语过后,殿内便没了声响,片刻过后莫问感到有人在搀扶自己,勉力睁眼,发现搀扶自己的是阿九。

    “别碰我,先别碰我。”莫问此时浑身疼痛,一经移动冷汗直冒。

    “哎呀,饶命啊。”与此同时左侧传来了刘少卿的呼喊,不问可知千岁正在搀扶他。

    阿九和千岁闻言急忙放下二人,转身迎向了正进入大殿的古阳子和青阳子,“二位道长,这可如何是好?”

    莫问此时无力抬头,故此看不到二人的表情,不过古阳子和青阳子并没有开口接话,这表明他们之前也没有想到轩辕子会采用这种传艺方式。

    “不要急于搬动他们,待他们体内灵气平稳之后再扶他们回房。”沉默过后古阳子开了口。

    众人在东殿足足躺了一个时辰才能缓慢移动,随后才在他人的帮助下龇牙咧嘴的挪回了各自的卧房。

    “莫问,你可想喝水?”阿九关切的冲躺在床上的莫问问道。

    “多谢你了,我不渴,你早些休息吧。”莫问低声说道,先前五人躺在东殿,阿九第一个上来搀扶他,无目之人也能看出阿九对他有意。

    阿九闻言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床边帮他拉开了被子。

    “不劳九姑娘,我很是难受,不要碰我。”阿九的举动令莫问很是尴尬。

    “轩辕子修为jīng深,一朝举手省却了你们十年苦修,受些痛楚倒也值得。”阿九出言安慰。

    莫问闻言干笑两声没有接话,阿九没有经受过那种痛苦,没有切肤之痛自然说的轻松。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阿九见莫问笑中带有不忿,再度宽慰。

    “若是良药苦到令人寻死,喝它作甚。若是忠言辱及他人先祖,不听也罢。”莫问皱眉开口,他非常清楚轩辕子是在为众人传功授艺,但是先前那种疼痛是真正的痛不yù生,远不是存于人间的痛苦,直至此刻他都在庆幸没有在剧痛之下尿湿裤子,不然rì后将无颜做人。

    阿九闻言还想开口,莫问抬手打断了她,阿九识趣,转身出屋。

    此时身上的疼痛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剧烈,但莫问心中的怒意却越来越盛,古语有云,己所不yù勿施于人,轩辕子先前并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也没有获得他的同意,鲁莽行事将其折腾的生不如死。虽然此举是为了帮助众人打通经络,但这些不足以成为他鲁莽行事的理由,与人为善不能超出他人的承受限度,轩辕子过分了,先前的焚骨剧痛将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暗自恼火之际,莫问忽然发现屋中并没有燃点灯烛,但自己隐约可以看到室内的景物,且听力也变的较平rì敏锐,遥隔五间房舍都能隐约听到夜逍遥正在谩骂轩辕子。

    这一情形令莫问更感憋闷,耳目清明无疑获益于轩辕子先前之举,但这些还是无法消除他心中对于轩辕子的恨意,虽然铭记恩德乃为人本分,但先前的剧痛无疑是对众人的糟践。

    周身剧痛,心情烦闷,莫问久久难以入睡,辗转之际忽然听到百里狂风的吃痛声出现在了不远处,声音是往夜逍遥的房间去的,随后便是开门进屋的声音,由于二人交谈的声音很小,莫问听不到详实的内容,只能隐约听到“受不了,十天,走”等零散字眼。

    片刻过后再度传来了开门声,随即就是二人的脚步声,听其声音应该是冲此处来的。

    莫问不待二人敲门便强自起身拉开了房门,二人迈步而入,莫问关上房门点燃了桌上的灯烛。

    “我们想走,你走不走?”百里狂风开门见山。

    “走。”莫问正sè点头。

    莫问的回答明显出乎二人意料,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闻言反倒呆住了“你也走?”

    “轩辕子所行之事确实对我等有益,但我等不是那无知牲畜,任其揉捏摔打。也不是那路旁乞丐仰人鼻息,乞悯求怜。”莫问正sè点头,轩辕子为众人打通经络时极为粗鲁,之后随手将众人扔出,弃如敝屣,哪里还有半点道家之风。

    “莫问所言极是,那轩辕子非僧非道,疯癫无常,我等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十rì之后必定再遭大难,那剥皮剔骨的苦楚我可不想再受,还是尽早走了的好。”夜逍遥点头说道。

    “咱们已经拿了牒文法印,入了他们上清一门,若是道别恐被其所留,不如留下牒文法印,连夜去了。”百里狂风说道。

    莫问和夜逍遥闻言点头同意,三人并非朝三暮四之人,但轩辕子先前的所作所为令他们对上清一门产生了畏惧和怀疑,这等传道手法绝非正派所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青阳子的声音,“若是想走,交回牒文法印便可下山。”

    三人闻言陡然大惊,青阳子修为高深,悄然而至众人竟然毫无察觉。

    就在三人愕然发愣之际,青阳子推门而入,三人急忙离座转身,低头行礼。

    “此事不怪你们,先前连贫道也大为不解。”青阳子坐定之后抬手示意众人落座。

    三人闻言并没有落座,对视一眼之后躬身等待青阳子的下文。

    青阳子坐定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皱眉沉吟,良久过后方才缓缓开口,“你们看那轩辕掌教有多大岁数?”

    “当有八十上下。”夜逍遥接口回答。

    “不然,此人悟道时已经寿至双甲。”青阳子摇头说道。

    三人闻言点了点头,双甲就是一百二十岁,轩辕子寿数的确很长,但众人并不明白青阳子为何要说这些。

    “此人原本为前朝商贾,早年遭遇变故投了佛门,在佛门修行了数十年,后又拜入上清,修为猛进,德cāo不亏,奈何最终受寿数所限,聚气不足未能飞升。”青阳子说到此处环视三人,“三rì,他只差了三rì便可聚足灵气。”

    三人闻言尽皆皱眉,众人虽然学道却从未想过飞升之事,因为那极为遥远,没想到轩辕子半路改投上清,竟然有如此悟xìng和造化,只差分毫便可得道飞升。但坏也坏在这个分毫上,若是差上三年轩辕子或许还能接受,只差了三天与飞升擦肩而过,此人心中的遗憾可想而知。

    “我等受人恩惠,不思感激反而心生睚眦,实是不该。”莫问接口说道。此事换到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将人气疯,轩辕子受到此等打击,言行过激有情可原。

    “他如此对待你等,正是不希望你等感念他的恩情。”青阳子摇头说道。

    “为何?”三人异口同声。

    “你等身为上清准徒,rì后有人飞升凌霄也不可知,他若与你等亲近便是yù求施恩,他如此恶待你等正是施恩无求的大德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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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御千年,残袍,紫阳的所有读者新年快乐,增寿延年,福生无量天尊。

第二十九章 意

    “多谢道长解惑,我们差点儿辜负了轩辕掌教的一片苦心。”百里狂风恍然大悟,躬身冲青阳子道谢。

    “明白就好,上清准徒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等身在福中当自珍惜,rì后不能再胡言乱语,也不准再有离山的念头,时候不早了,回房歇息吧。”青阳子摆手说道。

    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闻言离座站起,施礼过后转身离去,青阳子也随之走到门口,但他并未立刻出门,而是背对莫问若有所思。

    莫问不明所以,不敢留也不敢送,只能站立在后安静等待。

    良久过后青阳子缓步出门,留下一句“无人能超脱喜怒,若无喜怒便无人xìng。”

    “恭送道长。”莫问不明其意,但礼不可废,急忙躬身送走了青阳子。

    青阳子走后莫问关上房门挪到桌前吹灭了灯烛,躺回床铺闭目细想,青阳子临走时的那句话绝非没有所指。

    此时身上的疼痛已经大为缓解,他得以专心思量,青阳子先前那句话没有说给百里狂风和夜逍遥听,只说给了他自己,而且青阳子并没有把话说透,经过斟酌也只是点到为止,这就表明这句话的深意是不能广为人知的。

    片刻过后莫问坦然的睡着了,他想明白了青阳子那句话的含义,轩辕子冲众人如此辣手,施恩不求回报只是其一,还有另外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他只差三天未能飞升,这种情况千年也遇不到一次,万人也碰不到一回,若是正统的上清道人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怪罪自己福缘不够,悟xìng不足。但轩辕子乃由佛入道,只差毫厘未能飞升,心中除了抱憾恐怕还有少许难以自制的猜测,认为天意弄人,不庇他这半路入道之人。何为天,祖师为天,七人为上清准徒,由他出手传道,他心中暗藏的怨气便会不可自制的撒在众人头上,故此他虽然尽心传道,却让众人吃尽了苦头,此为人xìng,无人能够超脱。

    心中疑惑尽去,莫问睡的极为舒泰,上清一派敢于直面人xìng之yīn,不藏掖,不自障,坦然相对,静心求和,此为光明,此为坦荡。

    一觉醒来,身上的疼痛大为消减,经络处只是有些麻木,莫问洗脸漱口之后盘坐念经自行早课。早课完毕之后方才推门出屋,此时已是卯时,rì出东方,天气晴朗,他本想去饭堂吃饭,还没迈步就听到东殿传来了众人的笑闹声。

    来到东殿门口,发现阿九正抱着一只小坛,以左手自坛中拿取什么,百里狂风等人在旁围观。

    “不成,抓不住。”片刻过后阿九摇头抽手。

    “莫问,你来试试。”夜逍遥见莫问入殿,拿过阿九手里的坛子递给了他。

    莫问抬手接过坛子上下打量,这只小坛高近一尺,口窄肚圆,应该是酒家盛酒的器物,不过此时坛子里盛的却不是酒,而是十几颗比鸽卵稍小的白sè圆球。

    “这是轩辕掌教留给咱们的,必须以左手将里面的珠子全拿出来。”阿九伸手指着北侧木台,那里还有六只一模一样的坛子。

    莫问闻言感觉有趣,便伸出左手探进坛子去抓握那些圆球,未曾想那些白sè圆球极为圆滑,若是抓的多了就会脱手滑走,一握之下至多只能抓起六七枚,但向上提的时候因为手里抓着东西,左手会卡在坛口,无法自坛中抽出。

    “不成。”莫问放下手里的珠子,将左手自坛中抽出。

    “根本没人能将坛子里的珠子抓上来。”夜逍遥说道。

    “轩辕掌教留下这些东西必定大有深意。”莫问将坛子递给了百里狂风。

    “什么深意?”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目前还不清楚。”莫问摇头说道。

    “又来了。”众人尽皆撇嘴

    “可能是为了练习我等左手五指的灵动。”阿九说道。

    “道家弟子通常以左手持握拂尘,右手持拿兵器,要练也是练习右手才对,为何练习左手?”刘少卿插话。

    “说的也是。”百里狂风点头说道。虽然刘少卿昨天大喊饶命很失颜面,众人却并没有看他不起,一来冲经通络的疼痛远非常人所能耐受,众人无一例外的发出了惨叫。二来众人早已经知道了刘少卿的为人,一个遇到事情首先想到跑的人,喊出饶命不足为奇。

    “这种方法也并非轩辕掌教首创,我先前曾经听人说起过。”一直没有开口的柳笙犹豫着开了口。

    众人闻言转头看他,柳笙却扭捏着没了下文。

    “说呀。”百里狂风不耐的催促道。

    “肯定不是那样。”柳笙连连摇头。

    “不是哪样儿啊?”夜逍遥见不得柳笙的扭捏,皱眉催促。

    “这个坛子的坛口很小,伸手进去无法抓握,只能五指捏夹,偷儿入行之后就要练习此法,练成之后可以捏人佩玉,夹取钱袋。”柳笙说道。

    柳笙此语一出,众人尽皆皱眉,轩辕掌教是道门中人,怎么可能将上清准徒教成小偷。

    “算了,算了,不想了,一人一个,抱着练吧。”百里狂风将手里的坛子塞给阿九,转身走到木台前将那些坛子分给了众人,七人每人抱着一只坛子离开了大殿。

    吃罢早饭,众人再次凑到一起琢磨如何将珠子自坛中一次取出,首先抓握被排除掉了,只能利用五指去夹捏,珠子一共十二枚,五指之中有四处间隙,即便尽数用上也夹不了那么多珠子,更何况珠子圆滑,手指也夹它不住。

    众人此时的任务就是修习练气法门,轩辕子不在,其他人也不来打扰,七人异常清闲,但众人谁也不敢懈怠,绞尽脑汁的想要将那十二枚珠子自坛中取出,没过多久众人便发现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五指的四处指隙二三三二夹住十枚,剩余两枚夹裹在掌心。

    纸上谈兵和具体进行是两回事,众人即便想到了办法也很难夹捏那些圆滑的珠子,往往是夹住这枚那枚掉,夹住那枚这枚滚,接连数rì,莫问不分昼夜的抱着那只坛子勤加练习,结果却并不令他满意,最多只能夹捏四枚,数量再多,五指就无法平衡力道。

    自轩辕子为众人打通经络之后,莫问便察觉到气海处有一团虚无缥缈的灵气,这股灵气每rì缓慢的自任督二脉自动运行,正转之后便会反转,一昼夜一循环,由于他并不懂得如何运转灵气,故此除了耳目清明之外尚未有其他益处。

    第十rì傍晚,众人聚集在东殿等待轩辕子,无一例外的抱着坛子,无一例外的皱着眉头,七人之中无人能将十二枚珠子自坛子里取出,轩辕子来了之后会不会发怒,倘若发怒又将如何对待众人,这些都不可预知,故此七人个个心怀忐忑,紧张的等待轩辕子到来。

    亥时不过,轩辕子再次现身。

    “拜见轩辕真人。”众人急忙站起见礼,道家对于彼此称谓有着明确的规定,通常称以道长或道友互相称呼,修道有成经受了天劫的那些人则被尊称为真人。

    “免了。”轩辕子上次离去的时候并未带走酒坛和酒碗,摆手过后倾坛倒酒,一饮而尽。

    轩辕子喝酒过后,落座开口“贫道先前留在你们体内的灵气彷如经商本钱,今rì贫道便教授你们谋利之法。”

    “你,上前。”轩辕子伸手指了指百里狂风。

    百里狂风闻言陡然一个激灵,轩辕子的手段他是尝过的,今天他又要打头阵,真不知道轩辕子又要拿他怎样。

    害怕也得上前,百里狂风最终硬着头皮走到了轩辕子的跟前。

    “后退三尺。”轩辕子冲走到自己面前的百里狂风摆了摆手。后者闻言如蒙大赦,急忙后退了一大步。

    “以意行气,引气出海,上环下绕,反复周天。”轩辕子说道。

    百里狂风闻言愣住了,茫然呆立,不明所以。轩辕子见状也不搭理他,倾坛倒酒,缓慢饮酌。

    “请真人明示。”百里狂风无奈之下出言求教。

    “心中所想便为意,以心念导引气海中的灵气上行,行走周天。”轩辕子随口解释。

    百里狂风闻言还是不懂,尴尬的回望众人,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自然无人能给予暗示。

    “晚辈蠢钝,不知如何以意行气。”片刻过后百里狂风再度低头。

    轩辕子闻言猛然瞪眼,放下酒碗起身拖拽着百里狂风向殿外走去,众人见状急忙离座跟随。

    轩辕子拖着百里狂风离开了东殿,径直南行,前方数丈之外有一排房舍,轩辕子视如无睹,拖着百里狂风直接撞了上去,二人碰壁而回。

    “贫道想让这拦路的房舍倒塌。”轩辕子话音刚落,前方那间房舍便轰然倾倒,尘土飞扬,木石四溅。

    众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见状无不瞠目张嘴,骇然大惊。

    “意乃心中所想,意可控灵气,气可控万物,只要敢想,无有不可,你可懂?”轩辕子抬手挥散了烟尘。

    百里狂风此时已经被吓傻了,闻言连连点头,点头过后又连连摇头。

    轩辕子见状陡然皱起了鼻翼,莫问见他动怒急忙上前开口,

    “晚辈懂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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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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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