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紫阳TXT下载紫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紫阳全文阅读

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三章 转赠羽衣

    夜逍遥走后,老五跑了上来,“老爷,他俩找你干啥?”

    莫问知道老五是担心二人对他不利,故此才没有离去,便出言冲老五解释,“刘少卿前来与我索要金符克制柳笙,夜逍遥要我寄书周贵人和王将军,促成晋国出兵北伐。”

    “喊他们帮忙不见人影,求你帮忙倒能找着门儿。”老五撇嘴说道,当年他在建康遇难,莫问被围,请众人帮忙,刘夜二人都没有出手,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你没走正好,咱们即刻上路。”莫问直身站起收拾行装。

    老五探手入怀,掏出随身银两,金子都用掉了,只剩下几分碎银和几个大钱,“老爷,钱不够付账的,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好吧,早去早回。”莫问点了点头,老五回去拿钱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用意,那就是二人先前在海外岛屿上摘了很多不知名的果子,老五留下一些想给慕青和女儿尝鲜。

    老五答应一声转身跑走,莫问收拾好行装,盘膝念经操行晚课。

    二更时分,北方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听其声响当是大量骑兵由此过境。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马蹄声似乎冲着他所在的客栈而来,果不其然,片刻过后门外传来了勒马之声和战靴落地的声音,随即就是一声,“公主,就是这间客栈。”

    “门外候着。”女声。

    莫问闻声陡然皱眉,那是石真的声音。他先前之所以急着离开就是担心在此处滞留时间太长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莫问有心闪避,但皱眉过后盘坐未动,该来的总是要来,石真来的正好,他正好有话问她。

    客栈店主这几日受尽了惊吓,客栈里死了人受到了惊吓,报官之后受了衙役的殴打再次受到了惊吓,持续三天的水陆道场令他夜晚入厕都提着灯笼,而今朝廷公主又来了,惊恐之下仆倒在地,不敢抬头,亦不敢大口喘气。

    “他住在哪里?”石真驻足发问。

    “上,上,上房西二。”店主回答。

    随后就是上楼的声音,莫问自房中听得真切,却并未起身,先前水陆道场规模浩大,此处距离邺城不过数百里,夜逍遥和刘少卿能够找来,石真自然也能闻讯而至,他此时想的不是石真为什么能找到这里,而是石真来到这里的动机是什么。

    脚步声停于门外,良久,门外一直没有动静,约莫百滴工夫,门外方才响起了敲门声。

    莫问知道石真在敲门之前犹豫了很久,由此可见石真内心是忐忑的,一个曾经试图害死对方的女人遇见对方也应该忐忑。

    “进来吧。”莫问出言说道。

    得到了莫问的许可,石真推门而入,环视房间找到了坐在南侧床榻的莫问,关门闭户深揖于地,“我今天是负荆请罪来的。”

    “你何罪之有?”莫问并未下床。

    “大战前夕,我自你的黑盒上动了手脚。”石真语带颤音。

    “都过去了。”莫问说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石真当日想要害死他确实不假,但石真在他东征的三年里对他的关心和倾心亦不能抹杀,两相冲抵,不亏不欠。

    “我没想到会这样。”石真关门时注意到了门口那一大一小两只骨灰坛,被莫问打残等死的胡人将军官居二品,太尉府当晚就得到了消息,她要查出来龙去脉并不困难。

    “当日约定减赋五年,还望赵国能够善始善终。”莫问不想与石真谈论林若尘。正是因为要对石真说这句话,所以他才没有在石真上楼之前抽身离开。

    “到得秋收,哪怕拼上性命,我也会让父皇维持先前田赋。”石真正色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点头过后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无异于端茶送客,但石真并没有离去。莫问不愿再与她说话,任凭沉默凝聚成尴尬。

    “当日我收到你斥责我的书信,误以为之前高估了你,苦思之下方才明白我不但没有高估你,反而低估了你的品行和宽厚,你遣士兵寄书骂我,实则是为了减轻我心中的愧疚,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上天给了我再见你的机会,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明白了你的苦心,我错了。”石真咬牙坚持,令自己不至落泪。

    莫问闻言暗自皱眉,他当日让林亭尉转信石真,确实是想减轻石真心中的愧疚,未曾想石真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看透了他的用意,心中愧疚不但没有减少反而由此暴增。有时候伤人最痛的不是辱骂也不是殴打,而是以德报怨的大度和宽容。

    “田赋之事真能善始善终?”莫问出言问道,赵国正在打仗,若是维持之前的赋税,会导致赵军粮草吃紧。石真先前说的郑重,哪怕拼上性命也会维持之前的赋税,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极有可能因此受罚“能!”石真重重点头。

    莫问睁开眼睛抓过身旁包袱,取出了那件黑色羽衣,以灵气托递石真,“这是我为故人准备的救命事物,穿在身上可变身为鸟,褪之则重复为人,故人已逝,留之无用,我将它转赠于你,望你力谏赵国朝廷,兑现先前对贫道的承诺。”

    石真双手捧托着那件黑色羽衣,浑身发抖,几欲泪下。除了感动和愧疚,她还由莫问的举动看出了赵国国运不久,若非如此,莫问不会送她保命之物。

    “此物为怨气凝聚,为阴物,阳人只能使用数次,不得永久穿戴。”莫问说完再度闭上了眼睛。

    石真站立原地,心中百感交集,片刻过后转身离去,出得房门立刻泪如雨下,掩面下楼夺门而出。

    街道上的马蹄声逐渐远去,莫问闭目静思,他将羽衣转赠石真并非迂腐多情,而是对石真决心令赵国今年继续减赋的回报,石真的情况与林若尘有几分相似,但她比林若尘要幸运的多,最不幸的还是林若尘,此时只剩下了一坛骨灰。

    五更时分,老五回返,二人离开落脚的客栈,升空南下。

    回到西阳县是下午未时,莫问寻到了林氏祖坟,将林若尘的骨灰安葬,那女童的尸骨埋葬在林氏祖坟外围,不起坟头。

    这一次莫问没有回故宅,祭奠过先人便与老五继续南下,没有了亲人的故乡并不能给他任何慰藉,反而令他感觉更加悲伤。人活在世上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父母,妻儿,亲人,朋友而活,倘若没有了亲人和朋友,人会失去活着的动力和希望。

    “老五。”莫问喊了一句。

    “老爷,啥事儿?”老五问道。

    莫问没有答话,他喊老五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想向自己证明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还有老五,还有阿九。

    “老爷,晋国要是也出兵,胡人肯定得吃败仗,这么好的立功机会白白浪费了有点儿可惜呀。”老五俯视着南岸的大片兵营。

    “赵国拥兵百万,就算晋国和凉国联手出兵,想要灭掉赵国也不是朝夕之功。”莫问摇头说道。

    “老爷,你感觉这场仗得打几年?”老五问道。

    “若是刘少卿和夜逍遥齐心合力,五年之内可尽全功。”莫问推断。

    “刘少卿干别的不行,抢功在行,凡事儿都想吃独食,夜逍遥跟他联手算是瞎了眼了。”老五对刘少卿亦有了解。

    莫问没有接话,他是希望战事能够尽快结束的,战事持续的时间越长,百姓就越遭殃。但目前来看这场战事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束。

    二人提前一天寻到了南海泉州,这里是晋国南端的州郡,毗邻南海,祈雨台建造在海边一处南凸的悬崖上方,占地十余亩,呈方形,四周有石砌围栏,台上有神殿一座,为官府召请道士带领百姓祭海求雨的所在。

    这处神殿有十间房屋大小,其中没有庙祝值守,殿内供奉着南海龙王和海神若干,南海龙王名为敖明,为南海主宰,法像人身龙首,身穿朱红龙袍,头戴明珠金冠,手撑分海火焰刀,傲居宝座,气势威武。

    “老爷,龙王就长这样儿?”老五学着莫问的样子向神像做了个揖,实则他的这种礼数是不对的,道人可以稽首,俗人必须跪拜。

    莫问点了点头,龙王虽然是凡间神灵,修为与散仙相仿,却拥有散仙并不具备的仙法神通,可以托梦世人,这尊神像想必是受梦之人按照梦境所见请工塑造。

    “老爷,下雨到底是天庭管还是龙王管?”老五问道,他先前曾经见过莫问求雨,那时降雨的是天庭雨部,故此他一直不明白龙王和雨部的关系。

    “天庭主管,龙王协辅,既定雨数由天庭雨部降下,龙族可以权衡增添。”莫问说道。四海龙族掌管四海享有很大的自主权,它们并不是天庭雨部的仆役,龙王私自降雨受罚被斩之事乃误人谣传,道教从无此类记载,只要不是故意降水作恶,降雨之龙就不会受到惩罚,退一步讲,就算要罚也是四海龙族自行处置,天庭不会越级插手。

    “老爷,它手里拿的是啥?”老五又问。

    “四海龙王皆为水族,但各有所属,南海龙王为火属赤龙,执分海火焰刀。”莫问转身向外走去。

    老五转身跟上,陪莫问于殿外席地等候。

    等了一日并不见敖烵到来,莫问并未焦急,因为二人早到了一日。

    次日晚间,二人再等,一直到三更时分仍然不见敖烵来到,莫问坐不住了,起身往复踱步。

    等到四更天,敖烵还是没有出现,莫问额头开始见汗,敖烵不会失约,此时未到想必是遇到了阻碍或者是自身出现了变故。

    五更天,夜色开始褪去,就在莫问万分焦急之时,忽然察觉到远处出现了一道异类气息,这道气息并不属于敖烵,根据气息来看,来者当是一只年老成精的巨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意为何

    起初,巨蚌的气息很是微弱,没过多久气息逐渐变的明显,根据其气息的强弱和移动轨迹可以看出这只巨蚌是冲着祈雨台来的。

    “老爷,来了吗?”老五走到莫问旁边。

    “有道异类气息正在靠近,不是敖烵。”莫问摇头说道,虽然不是敖烵,但通过巨蚌出现的时间和移动的路线可以看出此物很可能是受敖烵差遣前来与二人相见的。

    那只巨蚌移动的速度并不快,数十里的距离移动了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巨蚌上浮,露出了巨大的白色蚌壳,此物体形巨大,靠岸之后彷如一座白石圆屋。

    靠岸之后,巨蚌化为一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离开蚌壳凌空跃上悬崖上方的祈雨台,移步走至二人身前,“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天枢子,为何不见贵族公主前来?”莫问说话之时看的是女子手中提着的木盒,此物形状与食盒相仿,却比食盒要小上不少。

    “长公主有要事在身,不得亲至,特命奴婢前来送灵种与真人。”那白衣女子将手中木盒双手递向莫问。

    “多谢。”莫问接过木盒出言道谢,由于对方并非人类,故此难以使用称呼。

    那白衣女子长相平常,肌肤却白,听得莫问言语摆手说道,“此乃奴婢份内之事,灵种共有五行二十一种,有十种取自南海仙山,余下十一种乃龙宫自有,共计一百三十八颗,请真人查收。”

    “无需验查,请代贫道向贵族长公主道谢。”莫问说道,他原本以为只有五颗种子,未曾想敖烵会送他这么多,一百多颗灵种可自禁锢之内营造一处仙草遍地灵树葱郁的世外桃源。

    “如此奴婢先行告退,真人安好。”白衣女子冲莫问弯身辞行。虽是奴婢却出身大家,行止有度,进退有礼。

    “福生无量天尊,好走。”莫问稽首送别。

    那白衣女子福了一福,飘然下台,到得海边还身巨蚌,缓慢入海。

    “老爷,这个公主真大方啊。”老五欢喜的抱过了莫问手中的木盒。

    “确有大家风范。”莫问点了点头。

    “打开看看吧。”老五好奇盒内事物。

    莫问点了点头。

    得莫问许可,老五尝试拧旋扣掀,最终掀开了盖子,木盖一去,眼前五彩流光,木盒内竖立放置着二十一个大小不一的圆筒,这些圆筒颜色各异,上面写有人间文字,分呈白青黑红黄五色,其中存放的当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灵种。

    “算了,我还是不看了。”老五见灵种封存严密,打消了一看究竟的念头,将木盒盖好,还与莫问。

    “走吧,将我送至凉国西北边界。”莫问接过木盒出言说道。

    “老爷,先回家一趟吧,我上次回去让慕青给你赶制绵衣了。”老五出言商议。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去无有归期,当回道观一趟。

    老五见莫问同意,抬手扯下长袍,变身巨蝠,载莫问北上。

    老五有心载莫问回道观进食午饭,一路上飞行迅速,赶在午时之前回到了道观,道观众人见二人回返很是欢喜,采买菜蔬,整治酒食与二人接风。

    吃罢午饭,莫问准备启程,临走之前将五行灵种各自留下一粒,共计五粒,交予慕青。

    慕青趁这几天为莫问赶制了一件绵衣,一件大氅,莫问带了盛有衣物的包袱,与老五动身上路。

    傍晚时分,二人到得凉国边境,老五执意要再送一程,莫问严辞不许。

    “老爷……”老五拉着莫问的衣摆眼圈泛红,他明白今日一别,再见遥遥无期。

    “不要做那妇人之举,善待妻女下人,莫要多生是非。”莫问出言叮嘱。

    “老爷,要不我们搬到山下陪你吧。”老五说道。

    “就是山下呼吸亦不顺畅,你的心意我明白,早些回去,你我兄弟终有再见之日。”莫问摆了摆手。

    老五无言点头,松开了手。

    莫问拍了拍老五的肩膀,转身提气,凌空北去。

    “老爷,别忘了我们。”老五在后面哭喊。

    莫问闻声回头,冲老五抬了抬手,转而连夜北上。

    二更时分,莫问到得羌人居住的区域,驻足沉吟了片刻,转而继续前往西北,那条蛇医此时不能动,要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再设法捉拿。

    赶赴木里雪山的途中,莫问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先前能够如此幸运,偶然之下救了南海龙女,然后就得到了大量灵物种子作为报答,自己的运气怎会忽然之间变的这么好?

    俗人嘴里的运气和道人所说的气数是同一种飘渺的事物,运气好也就是气数高,气数并不是个人所能掌控的,而是由天意决定,在寻找灵物种子的时候运气好,说明是上天让他得到灵物种子。

    上天为什么让他轻易得到灵物种子?细想之下当有保护他的因素,换言之,上天不希望他继续在东海偷摸抢夺以身涉险。除了这个原因,得到灵物种子还导致了两个间接的后果,一是阿九可以长期在禁锢内存活下去,二是他可以尽快回到木里雪山。

    推想至此,真相逐渐露出端倪,自古至今,所有与人类交合的异类女道都被困至死,唯独阿九保全了性命,而且上天仿佛唯恐阿九会饿死,故意令他轻松的拿到了大量灵物种子。

    阿九不会死,却不能离开雪山,他轻易得到灵物种子,能够尽快回返雪山陪伴阿九,诸多线索串联贯通,莫问瞬时明白上天是利用阿九将他拖在雪山上。

    此念一起,莫问马上想到了玉清掌教赤龙子率众离开之前说的那句‘似你这般良才定可将上清宗发扬光大,为何道君祖师要将你拖在这极寒的雪山上?’赤龙子当日只是有感而发,并无所指,但赤龙子的这句话与他的推断不谋而合,阿九被囚却没有丧命,彩衣道人拒绝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幸运的得到大量灵物种子,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将他留在雪山上。

    想通了这些,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还不明了,那就是上天让他留在雪山上的动机是什么。

    人贵自知,蠢人可能会认为自己很聪明,但聪明人绝不会认为自己很蠢,莫问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和资质在七位上清准徒之中居首位,上天于冥冥之中将一个天赋最好的上清准徒引到远离尘世的雪山,定然是希望他做一件比统兵作战更加重要的大事,也就是说刘少卿等人带兵攻胡只是次要职责,重担其实还是落在他的肩上。

    重担是什么?上天想让他在雪山上干什么?

    想到此处,莫问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赶路,而是自一处避风处静坐了下来,没有什么事情比参透天机更重要,只要想通了上天让他做什么,就可以立刻着手去做,大功告成之日就是阿九离开禁锢之时。

    若是寻常的任务,可以假金仙之口传达,彩衣道人是金仙修为,连她和天门道人都不明天机,可见这件事情极为重要,重要到连金仙都无权知道内情。

    有些事情看似茫无头绪,实则有迹可循,那就是此事必须在雪山上进行,雪山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雪山寒冷,木里雪山是华夏最冷的地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元神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释放。

    当日天官降临,赏他元神不伤,随后他和阿九向老五粗浅的说过元神,要想强大元神,必须自特殊的环境下进行修行,而雪山就是最适合修行元神的环境。

    强大元神还不是最终天意,因为此事并不重要,但强大元神是这件重要事情的前提,如果没有强大的元神,就做不了这件事情。

    人力有穷时,心智亦然,苦思良久,莫问始终想不出这个重要的任务是什么,越是苦思越是不得,半个时辰之后憋闷起身,起脚踢飞了身旁的一块青石,携带包袱木盒,顶着一头雾水连夜赶路。

    到得木里雪山山脚,莫问并未急于上山,而是前往北侧和南侧的次峰进行查看,若想分流主峰的疾风,必须将这两座次峰之中的一座移动位置,莫问斟酌良久,最终决定移动北侧山峰,这座山峰若是向西南移动一段距离可将凛冽西风阻挡大半,剩下的分流至主峰后山。

    确定了所要移动的山峰,莫问大致丈量了需要移动的距离,丈量结果令他眉头大皱,若想达到阻挡分流的目的,必须将北侧次峰向西南方向移动二十里。

    将一座高达千丈的山峰整体移动二十里,这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动作,山峰太大,寻常天庭力士根本无法移动,只有召请六甲神灵一同出手或许还有移动的可能。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探手取出了符盒,自下方取出金符一张,画写六甲灵符,此事早晚要做,赶早不赶晚。

    金符画毕,凌空祭出,“符至真武帝君,借请六甲阳神,甲子王文卿,甲寅明文章,甲辰孟非卿,甲午书玉卿,甲申扈文长,甲戌展子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凌空悬停的金符化作一道金光往北闪逝,六位金甲神将随即现身,“真武六甲,前来听令。”

    “有请六位阳神将此峰往西南搬移二十里。”莫问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山峰冲六人说道。

    “啊?!”六位神将闻言瞠目结舌,寻常下界道人召请通常是降妖除魔,莫问召请竟然是搬移山峰。

    “有劳诸位。”莫问见六人站立不动,正色催促。

    “禀真人知道,山川坐落,江河流经皆有定数,牵一发则动全身,搬山动岳绝非儿戏,若是妄动会招致重罚,真人还请三思。”为首的神将抱拳开口。

    “贫道思量过了,有劳诸位。”莫问看了一眼那为首的神将。

    莫问说完,六人面面相觑,不敢应承。

    “道士替天行道,所书符咒等同天庭号令,若有过错贫道一力承担,”莫问说完抬手指着旁侧山峰,“搬!”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破而不立

    六位金甲神将见莫问心意已决,左右对视了片刻,拱手应命,“遵法旨。”

    答应过后,六甲神将消失了踪影,片刻过后旁边雪峰出现了剧烈的震动,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山顶大片积雪轰隆而下,莫问提气后移,到得十里外躲避山顶滚落的大量积雪。

    回身北望,只见北侧雪峰已经整体离地,地面与山体之间的缝隙达到半尺,但山峰离地的高度并未进一步增加,到得半尺之后轰然落地。

    雪峰落地之后再度离地,这一次高度达到了两尺,可见六位神将躬身于雪峰之下,但六位神将只背负雪峰移动了数丈便因山峰过于沉重而再次放弃。

    随后又是一番尝试,仍然无法移动山峰。

    “禀真人,吾等小神道行粗浅,法力有限,实在移不动这千钧雪峰。”六甲之首王文卿出现于莫问对面。

    “贫道为尔等再召帮手。”莫问自怀中掏出符盒,拿出备用的那张金符,提笔画写六丁法咒,一张符咒有符头,符胆,符脚三部分,符头三勾代表三清宗属。符胆为符咒内容,决定符咒起何种作用,这张符咒写有六丁名讳,召请的是六丁阴神,画罢符胆就只剩下了符脚,这张六丁符咒的符脚与普通符脚不同,为六点组成。

    画写六点符脚之时,变故出现,莫问手中天狼毫竟然无法碰触符纸。

    这种情况莫问还是头一次遇到,沉吟过后很快明白了其中原因,符咒与画符者灵气相通,先前的那张金符已然令他体内灵气浮动,倘若再画金符必然伤及自身,不得画写符脚乃天狼毫的护主之举。

    阳神王文卿见莫问画符不成,疑惑的看向莫问。

    莫问深深吸气,UU小说用力,强行自符纸上点了一点。

    一点,两点,三点,画到三点时莫问已然感觉天狼毫几欲脱手,需要强行捏拿才能将其捏在手中,到得四点时天狼毫距离符纸半尺就开始出现反撑之力,几乎无法落笔。

    到得此时,莫问已经骑虎难下,只能以灵气束缚天狼毫强行添笔,此时反撑之力已经极为强烈,需要灌注大量灵气才能捏住天狼毫,由于用力沉重,第五笔点上的瞬间,天狼毫陡然开裂。

    莫问见状心中大骇,急忙提笔查看,只见天狼毫整体裂为两半,笔毛亦被震碎,已然无法使用。

    “真人,请三思而行。”王文卿看的真切,急忙善意提醒。

    莫问闻言自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抬手咬破中指以鲜血再添一笔,完成了六丁金符,转而甩手祭出,“符至真武帝君,借请六丁阴神,丁丑赵子任,丁卯司马卿,丁巳崔石卿,丁未石叔通,丁酉臧文公,丁亥张文通,六丁神将现身,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咒电闪北去,六丁阴神随即现身眼前。

    “六丁神将前来听候差遣。”六位银甲神将一齐躬身。

    “有劳诸位与六甲协作,将那雪峰往西南方向移出二十里。”莫问抬手指着北侧的那座山峰。

    六位银甲阴神闻言亦是大惊,纷纷看向旁侧的阳神王文卿,“王兄?”

    王文卿无奈摇头,留下一句“移吧”消失而去。

    “遵法旨。”六丁阴神冲莫问拱手,转而消失无踪。

    六丁六甲十二位神将一同用力,北侧次峰瞬时被撑顶而起,向着西南方向快速移动。

    自六丁负重的瞬间,莫问就感觉到灵气在快速流逝,六丁符咒是他以自身鲜血增补而成,六丁气息与之紧密相连。

    莫问体内灵气流逝极快,片刻过后便消耗殆尽,莫问有感,心中大惊,按照这样的速度,在六丁六甲将雪山移到目的地之前他就会因真元耗尽而亡毙。

    但这一情况并未出现,体内灵气耗尽之后,六丁阴神负重之下并未抽取他的元气,莫问很是不解,但转瞬过后就明白了其中原因,他曾蒙受天庭赏赐元神不伤,元气乃元神根本,哪怕体内灵气耗尽,体内真元亦不会受损。

    也正因天庭当日的厚赐,他今日才保全了性命,莫问后怕之下出了一身冷汗,先前只想到此事必须为之,却忽视了过度施法对自身的伤害。

    莫问任凭冷汗附额,抬手细看一直捏在手中的天狼毫,这只天狼毫承自赵真人,多年叱咤风云全靠这支画符神器,未曾想会在今日折损,此物聚天地灵气,混元一体,分之则阴阳分离,哪怕捆绑修复也失去了先前的神异。

    失去了天狼毫,莫问痛心不已,他痛的不是失去了画符神器,而是为失去了一个相伴七年朝夕相处的“朋友”而惋惜。伤心之下莫问将那裂开的天狼毫放归符盒,放入怀中闭目长叹。

    半盏茶的工夫,北侧次峰移动就位,六丁六甲十二位阴阳神将前来复命,“已经遵照真人法旨,将那雪峰移动二十里,请真人观阅。”

    “有劳诸位,多谢,好走。”莫问稽首说道。

    众神客套一句,先后消失离去,王文卿留到了最后,“小神多嘴,敢问真人移动这山岳所为何事?”

    “不瞒神将,贫道贱内被困主峰,移动此峰只为分流主峰上的疾风。”莫问出言回答。

    “真人若有事需小神代劳,当尽心为之。”王文卿上下打量着莫问。

    莫问摇头苦笑,王文卿之所以有此一说是以为他逆天施法会受到天庭责罚而命不久矣,但王文卿不知道的是他有天庭赏赐的元神不伤护身,哪怕受罚亦不会伤及性命。

    “多谢神将,一路走好。”莫问抬手说道。

    后者面露疑惑,带着疑惑消失离去。

    众神走后,莫问席地而坐,等待天庭责罚,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元神不伤会如此玄妙,这元神不伤如同高祖所创的丹书铁劵,不管所犯何罪都可保命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移动山岳罪过甚大,势必惊动天庭。

    等了片刻,东方放亮,再等一个时辰,始终不见天庭降罪,莫问灵气恢复了少许,直身站起,带着满心的疑惑开始登山。

    到得此时天庭仍然不遣天官临凡降罪,那就是没有追责的意思了,连移山动岳这样的大罪都不追究,天庭隆恩何其厚重。

    凡事皆有缘由,莫问此时想的是天庭为什么不追究他的罪责,天庭不同于朝廷,天庭的天规是不可随意更改的,犯错而不降罪,缘由何在?

    要想彻底猜透天机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猜出大致的天机并不困难,天庭不降罪是因为他肩负着很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舍他不足以完成,为了让他完成这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天庭不惜为他破例,由此可见那未知的任务很是重要。

    这个任务是什么,这是莫问登山之时一直苦思的事情,当年天门道人传授众人法术的时候只说过两个任务,一个是平天灾,另一个是止**,天门道人曾言之‘**若是不止,世人受难百年。天灾若是不平,百年之后世上无人。止**者得天地同寿,平天灾者得万仙拜朝’。

    七位上清准徒当年一致认为**指的是霸占北方的凶霪胡人,天灾指的是外邦宗教的东侵,驱走胡人可得天地同寿,天地同寿指的是天仙位次。外邦教派的东侵会造成‘百年之后世上无人’,故此处理这件事情功劳甚大,可得万仙拜朝。万仙拜朝不是金仙能够享有的,至少也是大罗金仙的待遇,由此可见对待外邦教派的东侵是道教首当其冲的大事。

    莫问此时想的是天门道长所说的这个任务是否跟天意在冥冥中驱使他做的任务是同一件事情,这种可能很大,如果这种推测正确,那这个神秘的任务就是处理外邦教派,撕去柔和的面纱,说的露骨一些就是对付佛教。

    思考某一件事情,尤其是一件并不明朗的事情,在思考的过程中会出现很多冲突之处,道家崇尚的是大道自然,并不会去刻意的去攻击谁,故此要说对付佛教也不贴切,而且天门道人也曾经强调是平天灾,一个“平”字暗合道家神髓,要平静柔和的处理此事,而不是杀尽天下光头。

    “将我逼到这雪山上,我如何去处置外来教派?”莫问自言自语。

    一语终了,心中灵光忽然闪现,凡人若是遇到对手,会竭力消灭或削弱对方。而道门中人不是如此,道士若是遇到对手,不会去打击对方,而是努力提升自身,这是道家的教义使然。

    想及此处,莫问隐约看到了真相,天庭冥冥之中将他引至雪山,为的是让他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这个任务虽然是他独自完成,日后却能影响所有的道人,或者说天下所有道人都会因此受益。

    如此一来答案就更加接近了,这件任务很可能关系到道人灵气的修行。

    目前道人修行法门有什么不足?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走外丹路数,借助外力提升修为。

    心念至此,莫问终于恍然大悟,上天将他引至此处是想让他于这华夏最冷的木里雪山解放元神,静心参悟内丹修行法门。

    虽然心中有了答案,莫问却并未急于肯定,而是将以往发生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丹鼎被玉清派追回,黑刀断裂,天狼毫破碎,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实则都是上天有意将他的外部助力去除,以便于他能够安心守一,静心致远。

    验证了自己的推断,莫问心中喜忧参半,忧的是内丹之术之前从未有人涉猎过,没有丝毫借鉴,无中生有难度极高,耗时定然十分长久。

    喜的是人生在世,谁也无法逃脱冥冥之中的天意左右,每当想起此事他就郁闷非常,彷如身不由己的傀儡木偶。若是能够创出内丹修行法术并遍授三清道人,就有望晋升大罗金仙。

    到得大罗金仙就可以彻底摆脱天意控制了,因为大罗金仙自身就是天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安身

    修行得道,白日飞升是每一个修行中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大罗金仙是凡人修行所能达到的最高神位,是仅次于三清祖师的至高存在,可左右日月,指点乾坤。

    参透了天际,莫问并未太过欢喜,因为要创出内丹修行法术势必耗时长久,与阿九重逢遥遥无期。

    临近午时,莫问回到了禁锢之外,阿九此时仍在敲击石壁,敲击之时不时转头看向西侧地面。

    莫问见状立刻明白阿九也感受到了山岳移动所产生的剧烈震动以及山顶风势的减缓,以阿九的心智,势必猜出他移动了山岳,此时转头看向西侧地面是在等他的地乳传言。

    莫问将包袱和手中木盒放于稳固之处,自石壁豁口中拿出了地乳和砚板,快速刻出了四个字浇灌成形送入阵法,“我回来了。”

    阿九一直在打量西侧地面,见到莫问传言,立刻跑至西侧石壁下拾起了字迹,转而刻画回复,“是否安好?”

    “大功告成,我亦安好。”莫问倒模传言。

    阿九闻言长出了一口粗气,抬手将额头垂发绺于耳边,转而刻画道,“所遇何事?”

    “寻得大量灵根灵种,你且小心收着。”莫问传言入阵,转而将先前所得灵种一一送入禁锢,阿九修为未失,可以自行辨别灵种的五行所属。

    之前寻到的何首乌,无根藤,七星天冬等物皆可送入阵内,但敖烵所赠之物有几种不够神异,无法送入阵内,好在送入禁锢内的灵种占了多数。

    阿九将那些灵物种子一一收起,以自身衣物扯布包好,放于石壁的凹陷处,此时石壁上的凹陷已经深入石壁五尺,下方放满了大小不一的布包,这些布包里放置的当是敲击石壁产生的石屑。

    “将地乳与我。”莫问传言。

    阿九闻言立刻将之前那些由地乳凝聚而成的字迹送出禁锢,莫问承接融化。

    待得修整完砚板,阿九已经在地上刻出了一行字,“山风为何减弱?”

    “做法将北侧山峰西移二十里,幸元神不伤,未遭责罚。”莫问传言。

    阿九闻言抬手拍胸,转而刻画道,“万勿以身涉险。”

    “如汝所言。”莫问传言,转而再度传言,“此去东海,得一灵物,与你御寒。”

    传言入阵,莫问将那狻猊内丹小心的送入了禁锢。

    狻猊内丹送入阵内,阿九急忙侧身躲避高温,待得适应了内丹发出的光亮和高温,与莫问说话,“此物为何?”

    “狻猊内丹。”莫问传言回复。

    “与你留用。”阿九抬手将狻猊内丹移了出来。

    “此物有二,你我各一。”莫问再度将狻猊内丹送了进去。

    “苦了你了。”阿九刻画,她虽然不知道莫问是如何得到狻猊内丹的,却知道此物得来的定然极为不易。

    “偶然所得,并不辛苦,我已经窥破天机,想到了救你脱困之法。”莫问传言。

    阿九见字面露喜色,将那内丹移至石壁凹陷处卡住,转而刻画道,“如何为之。”

    “我当自此处研创内丹修行法门,此法若成,功劳大焉,若尽全功,或可得大罗仙位,届时当救你脱困。”莫问传言。

    阿九见字眉头微皱,转而舒展开来,刻画道,“静心为之,不可求急。”

    “然,落地之雪不得进入禁锢,灵物发芽还需降水,东方不远处有蛇医一头,当可降雨,我需辟出石洞,将其擒来。”莫问传言说道。

    “小心行事。”阿九将字迹划平,重新刻画。

    “然,我先安排落脚之处。”莫问传言入阵。

    “无需久居,可常来探望。”阿九刻画道。

    莫问见字微微一笑,阿九分明知道他不会离开此处,这句话纯属多余。微笑过后莫问没有再继续倒模传言,先前的一番交谈用去了半天时间,此时已经是初更时分。

    狻猊内丹虽然可以发热,受禁锢阻隔,温度却不得外延,故此阵外仍然极为寒冷,入夜之后气温更低,即便有灵气护体莫问亦感觉寒冷难耐,必须设法藏身避寒。

    先前被天雷击出的豁口有三步宽窄,可以蜷缩住人,只是上部没有遮挡,寒气仍然急灌而入。虽然移至西侧的山峰挡住和分流了大部分的疾风,但是寒风一旦刮起,此处仍然会有不少寒风吹至,好在寒风并不至于吹走禁锢内掉落的石屑,阿九敲下的石屑无需再度包裹存放。

    豁口处遗留有莫问之前为阿九带来的两床绵被,此物无法送入阵中,便留以自用。铺盖各一床,勉强能够睡着。

    只睡了半个时辰,莫问就被冻醒,冻醒之后发现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此时虽然已经是春夏时节,但木里雪山没有四季,只有冬天,不时会刮风下雪。

    醒来之后莫问探头东望,只见阿九仍然未眠,坐在西侧角落检视着他带回的灵物种子,阵内有了狻猊内丹温暖如春,阿九面色红润,眉发不再挂霜。

    莫问之前一直提心吊胆,到得此时方才真正放心,压力去除,他感觉分外疲惫,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就告一段落,外面的事情与他无关,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虽然不可触及,却也令他很是心安。

    雪山之上很是寒冷,莫问一夜睡着三次,三次被冻醒,一旦睡着灵气运行就会变的很缓慢,灵气运行缓慢就无法抵御刺骨的寒冷。

    次日清晨,莫问自藏身之处出来,活动着麻木的手脚,阿九已经侧身睡着,石壁下方的石屑又厚了少许,不问可知在他睡着之时阿九再度开始敲击石壁,只是有禁锢阻隔,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见阿九已经睡着,莫问便没有打扰她,提气掠下雪山,这里太冷了,要想在此处久居,必须将藏身之处给予简单修葺和整理,此外干粮食水也需要准备。

    下山之后,莫问一路向南,回到凉国边境,取出银两购买干粮,老五先前自道观带出了大量的盘缠一直没有使用,分别之时老五将盘缠尽数留了他。

    虽然东方战事造成了粮食谷米价格暴涨,但莫问并不疼钱,很快便自镇上带走了百十斤的干粮,雪山上很是寒冷,食物不虞腐坏,不管携带多少,都可以长期存放。

    除了干粮,莫问还带了少许酒水和一棵破开的圆木,虽然已经逐渐适应了高山反应,负重太沉还是令他中途放弃,先将干粮背上山,再回头将圆木带至山顶。

    以圆木覆盖了豁口上方,以碎石压住,晚上下起了大雪,大雪覆盖住了屋顶也彻底阻挡了寒风,这一晚莫问没有被冻醒。

    知道莫问就在禁锢外,阿九心安许多,开凿石壁速度大大加快,她的灵气未失,半月过后山体便凹入七尺,有了山洞雏形,随后便开始拓宽,洞口的方向正对着二人交谈的位置。

    在阿九开凿山洞之时,莫问也在开凿山洞,他开凿的位置是在禁锢下方,他的灵气修为要高于阿九,加上上次出山带回了斧凿之物,开凿速度较阿九要快的多,他开凿的山洞成之字形,这种形状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寒风吹入,由于深入岩体,山洞开出之后洞内很是温暖。

    这处温暖的山洞并不是莫问自己居住的,而是为了给那条蛇医栖身,凡事有利有弊,山势的改变虽然令禁锢内风势减弱,与此同时也令得飘入禁锢的雪花大为减少,那些许雪花受热之后融化的雪水根本不足以润生灵物,必须将那条湖中的蛇医抓来。

    开出山洞之后莫问将自己所住的窝棚进行了简单的扩建,由于阿九所在的禁锢占据了山腰大部分区域,剩下的区域不足以重新开凿山洞,只能将靠近禁锢的那片区域凿开,可以清楚的看到阿九山洞内的情形。

    这段时间莫问并未与阿九进行过多的交谈,因为二人交谈太过困难,寥寥数语就要用上一天时间,仙人泪只能撑上一年,必须尽快让阿九所在禁锢有灵物生长。

    山中岁月过的很快,转瞬之间就是一个月,莫问估算外面已经入夏,便收拾妥当,准备下山擒拿那条蛇医。

    “我离开数日,前去捉拿蛇医。”莫问传言进阵。

    “多加小心。石龙子若是断尾便无法降雨,当不能用强。”阿九刻画道。

    莫问见字缓缓点头,阿九所说的这些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异类身上总有一处灵气最重的地方,大部分异类都是内丹灵气最重,这石龙子较为特殊,灵气聚集于尾部,若是断尾,就算拿住了它的本体也没有用处。

    “当小心图之。”莫问传言入阵。

    阿九也不黏人,刻画道“去吧。”

    莫问连夜下山,东行数百里,试图寻找先前那对羌人夫妇,但此时草原上已经绿草如茵,放牧的夫妇早已经驱赶着牲畜前往别处,此处只剩下了已经生出野草的灶坑和一些残缺木栏。

    那处湖泊位于此处东北五百里外,莫问沉吟片刻往东北方向掠去,到得三百里外,发现了一群牛羊,一骑马的羌人正在放牧。

    此时是清晨寅时,莫问见到羌人停了下来,徒步前行。

    当日他并未询问那对羌人夫妇那条蛇医都做过什么恶事,必须寻人打听明白,只有确定那条蛇医做过什么恶事,才能推断出它的性情和癖好,根据它的性情和癖好斟酌如何设计抓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石龙子

    那羌人见莫问步行而来,调转马头策马而至,到得近前翻身下马,“骨康桑。”

    莫问虽然听不懂羌语,却根据对方单手抚胸的姿势猜到这个羌人在向他问好,便稽首回礼,“福生无量天尊。”

    “你好,汉人。”那羌人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身穿花色长袍,可以说汉语,却远不如先前那羌人的婆娘说的流利。

    莫问笑而点头,这些羌人民风淳朴,对待他人很是和善。

    那羌人用鞭子指着自己的羊群,“这个,十两金子。”,指完羊群又指牛群,“这个二两金子。”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对方无疑是向他货卖自己的牛羊,但价格却开的不伦不类。

    那羌人见莫问面露疑惑,咧嘴笑了笑,转而跑到羊群边缘,甩手抽响了马鞭,鞭声响起,有十几头白羊受惊离开了羊群。羌人笑着回头,举着手中的鞭子,“一下十两。金子。”

    莫问见状恍然大悟,原来羌人买卖牛羊并不是论只折价,而是带有很大的赌性,一鞭能惊出多少牛羊就得多少牛羊。

    既然要打听消息,莫问就抹不开颜面不与对方好处,斟酌过后自包袱中取出黄金一块举在手里,那羌人见到黄金转身跑来接过莫问手里的黄金略作掂量,随即指了指羊群,将马鞭递给莫问,与此同时左手竖起了两根手指。

    莫问摆手没接对方手中的鞭子,出言说道,“送与你,我只想问路。”

    那羌人闻言面露惊诧,看了看手中的黄金,将黄金递还给他,“问路,不用金子。”

    莫问犹豫片刻没接那块黄金,而是接过了鞭子随手抽响,这些羌人心思单纯,心性淳朴,不会无缘无故受人钱财。

    虽然莫问只是随手一甩,手中的马鞭却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羊群受惊,大部分跑向了西侧,只剩下几只老弱因为行动不便没有跟去。

    那羌人见状瞠目结舌,莫问笑着将马鞭扔给了他,冲其摆了摆手,“我不要,我要问路。”

    羌人抬手接过马鞭,面露无奈神情,自怀中取出黄金,抽出腰刀就要分割,莫问见状知道对方要退还一半的黄金并留下羊群与他,急忙走到羌人面前摆手说道,“送给你。”

    那羌人也不答话,用腰刀磨锯黄金,莫问对这执拗的羌人很是无奈,便拿过那块黄金掐为两段,留下一段,将另一段送给了羌人。

    “巴乌。”那羌人见莫问徒手掐断了黄金,对其佩服的竖起了拇指。

    莫问无心与他浪费口舌,出言涉及正题,“塔吉克湖里有妖怪,你知不知道?”

    羌人闻言点了点头,转而惊慌摆手,“不要去。”

    “你可知道湖里是什么妖怪?”莫问席地而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

    羌人见状坐到了莫问旁边,取出随身酒囊递了过去,“不知道。”

    莫问摆手未接,听这羌人言语,他虽然知道湖里有怪物,却不知道湖里的怪物是蛇医石龙子。既然他不明其详,也就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那羌人见莫问面上并没有恐惧,急切说话试图阻止莫问前往那处湖泊,奈何他汉语很是不好,情急之下说的又快,听了半天莫问也只是听懂个大概,这里的羌人都知道塔吉克湖里有怪物,但他们并没有见过怪物的样子,只是因为之前曾经去那里放牧,牲畜在湖边饮水时被水中怪物拖入湖中溺毙吞食,类似的情况发生的多了,羌人也就不再敢涉及那片区域。

    自这羌人嘴里莫问并没有得到有用的线索,便起身向他告辞。

    羌人起身跑进羊群,自羊群中拉出了几只老羊和羊羔,将皮鞭递给莫问,示意他将剩下的羊赶走。

    莫问是出来降服石龙子的,自然不会弄一群羊赶着,便冲其摆了摆手,转身欲行。

    那羌人面色涨得通红,拉住莫问,再递马鞭。

    莫问无奈之下只好闪身避开,凌空掠走。

    距离湖泊百里之处,莫问隐藏了自身气息,悄然前往那位湖泊,根据气息来看,那条石龙子还蛰伏在湖泊之中,并没有离去。

    他上次来到此处是寒冬时节,湖边的牧草都已经枯萎,此时湖边长出了很高的杂草,有一人多高,自外部根本看不到湖中的情形。

    草原上没有很陡峭的地势变化,临近湖边,莫问弯身前行,自湖水西侧一处土丘后趴伏了下来,草原上牧民分散,打探情况很是困难,只能自己等待观察,见机行事。

    这处湖泊并不大,呈圆形,方圆只有数十丈,那条石龙子的气息位于南侧边缘,可能在等待猎物,也可能是出水晒太阳。

    寻常的石龙子不过半尺长短,根据气息来看,这只石龙子的体形应该过丈,算不得很大,但对于石龙子这一种属而言却能算是庞然大物了。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此乃兵法谋略,亦是道家动静阴阳之说的具体体现,观察敌情时要有足够的耐心,攻击对手时应该迅疾快速。此时是观察时期,故此莫问一动不动的于土丘下方等待观察。

    中午时分,气温回升,石龙子彻底出水,自南侧草丛爬走,由于湖边杂草很高,故此自远处只能看到杂草的晃动而看不到石龙子的具体样貌。

    石龙子自湖边巡视一番,再度回到南侧水边静止了下来,石龙子先前巡视时最远离水有四五丈,这样的距离莫问有信心赶在它蹿入水中之前将其拦下,但他不敢妄动,倘若石龙子受惊,极有可能舍弃尾巴,届时就算抓它回去也无甚用处。

    下午并无动静,石龙子没有等到猎物,入夜之后潜入水潭,根据石龙子气息所在的位置可以判断出这处湖水并不很深。

    一夜无话,次日辰时,石龙子再度出现在了湖水南侧,到得正午时分照例离开水面四处巡视,这一次它离开了湖边的深草区域,莫问得以看清它的样子,这条石龙子比他感知的要小上几分,体长只在丈许左右,蛇头矮身,头大尾长,体下生有四肢,身上鳞甲五色斑斓,五彩斑斓表明此物为雄性,若是雌性,身上就不会有五种颜色。

    这条石龙子移动很是缓慢,但莫问并不敢出手捉拿,因为他无法确定此物在受惊之后能跑多快,也没有想出如何制止它在受惊之下断去尾巴。

    最近的一次石龙子距离莫问藏身之处不足三丈,莫问强行克制,始终没有出手。世上最难的事情不是下定决心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做自己想做的那件事情。

    在等待之时莫问一直自心中斟酌如何才能拿住此物,此物道行低微,要强行捉拿并不困难,但怕的是它断尾。以符咒封住地气也不成,石龙子在惊慌恐惧之下还会断掉尾巴,此物灵智不高,举动多发自本能。

    思前想后,可行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其捕猎的时候突然出手,那时它的注意力全在猎物身上,可以趁机发难,将其震晕。

    打定主意,莫问又等了两日,这处草原上大型动物很少,野兔等小动物此时可以依赖绿草获得水分,也无需饮水,故此石龙子接连数日都未曾等到猎物。

    而那石龙子也并未因此而焦急,它与毒蛇是近亲,生性相仿,一次进食多日不饿。

    苦等数日而不得,莫问悄然退去,既然等不到机会就只能设法创造机会。

    南行百里之后莫问拔高环视草原,草原上少有遮挡,拔高之后可以看出很远,在这片区域有五户放牧的羌人,莫问选择西行,因为那里除了羊群还有很大的牛群和马群,草原上的羌人养羊的多,放牛放马的少。

    果不其然,莫问掠近之后发现放牧的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羌人,那羌人见莫问回来,又要给予羊群,莫问拒受羊群,与羌人说了自己的要求,羌人点头答应,给了莫问两袋由元麦酿造的白酒和一头发春害群的公马。

    之所以要马是因为牛在道教中地位很高,道门弟子通常不会伤害它,此外牛行的也太慢了,走到湖边怕是要用上数日工夫。

    公马发春之时根本就不听驱使,哪里有母马它们往哪里去,莫问好生费事方才将它拉了出来,带至水潭附近,随后放开了它,先行回到湖边等候。

    刚刚藏下不久,那公马就循着水气尾随而至,湖中的石龙子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靠近,匆忙下水,藏于水下悄然等待。

    那匹公马正值发春,神智大减,本能变的很是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到水下的危险,到得水边立刻低头饮水。

    见那公马危矣,莫问自心中暗道一声无量天尊,与此同时悄然向前靠近。

    一声无量天尊未曾诵完,石龙子已经自水下跃出,咬住了那公马的脖颈,与此同时以尖锐的尾部钩刺马腹。

    那公马突遇危急,既惊又怕,陡然之中生出一股力道,尥蹶跳起,将那石龙子生生带离了湖面。

    苦候数日,莫问终于等到了机会,一跃而起,急冲上前,到得近前掌凝灵气拍向那石龙子的头部,这一掌的力道他曾在心中进行了多次推敲,若是力道太轻,石龙子就不会晕死,届时就有可能断去尾巴。若是力道太重,就有可能将石龙子给拍死。

    这一掌的力道恰到好处,右掌拍到,石龙子瞬时昏厥,那公马趁机挣脱,带血逃走。

    石龙子被震晕之后肚皮朝上,其腹部的瘆白鳞甲与毒蛇很是相似,莫问恐其苏醒,取出自羌人处索来的酒水灌入其口,这袋白酒不但能够灌醉石龙子,还可以起到温血的作用,若无酒水暖身,石龙子到得山腰就会被冻死。

    擒得石龙子,莫问顾不得腥气,立刻将石龙子扛于肩头提气回返……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雪山之上

    石龙子虽然长达九尺,却不很沉重,莫问先前曾经携带上百斤的食物扛负着圆木回山,石龙子的重量并不超过它们,故此莫问扛负的并不吃力,令其皱眉的是此物扛在肩头冰冷滑腻,而且有着很重的腥气。

    两个起落之后,异象出现,上空开始降雨。莫问有感,抬头上望,只见头顶数丈处出现了一朵不大的乌云,小雨正是自头顶的乌云中落下。

    只是愣了一愣莫问便明白了其中缘由,石龙子自身的气息可以影响并令周围的水属气息聚集,起落颠簸令得它的气息产生震动,由此导致了降雨。

    扛负数百斤的石龙子很难在起落之间保持平稳,故此途中放牧的羌人看到了一副诡异的情景,一位年轻道人扛着一只偌大的四脚蛇狂掠向西,一团降雨乌云自上空罩顶随行。

    西行两百里,莫问自草原上发现了一处羌人放牧的营地,略作沉吟,改道前往。

    时值中午,男子驱赶牲畜外出放牧,帐篷内外只有老弱妇孺,帐篷外玩耍的孩童见莫问扛着个怪物疾掠而至,无不大惊失色,尖叫着躲入帐篷。

    莫问到得近前,一妇人自帐篷里撩帘而出,见此情形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待得看清莫问模样方才放心少许,“你扛的什么东西?”

    此人正是莫问曾经遇见过两次的妇人,眼见遇到了熟人莫问心中亦是一轻,放下石龙子冲妇人说道,“这就是塔吉克的怪物,我降住了它,借些被褥与我。”

    妇人的目光集中在四脚朝上的石龙子身上,听得莫问言语急忙收回视线转身跑进了营帐。

    那石龙子经过几番颠簸已经有了苏醒的征兆,右侧后爪微微抽搐,莫问见状拿出酒囊掰开其獠牙大嘴将白酒灌入,灌醉是最为稳妥的处置方法,震晕不是良策,有可能将其打傻。

    片刻过后那妇人抱出了被褥,这里备用的被褥只有一床,包不住石龙子,那妇人又找来几张牛皮,总算将石龙子包裹了个严实。

    “你们以后可以去塔吉克放牧了。”莫问自牛皮上留下孔洞,供石龙子呼吸。

    “这个怪物能不能留给我们?”妇人环揽着自己那几个既害怕又好奇的孩子。

    “你要它做什么?”莫问疑惑的问道。

    “一翻它,天上就能下雨。”妇人抬手指着被包成茧状的石龙子,莫问包裹石龙子的时候她细心的发现只要翻动石龙子上空就会下雨。

    “此物凶煞,若是苏醒,你们降它不住,我要带走。”莫问扛起石龙子冲那妇人告辞。

    “路上小心些。”妇人并没有因为莫问拒绝了她的请求而生气,摆手送别。

    西行之时莫问一直不曾停歇,木里雪山白天和晚上的温度差距很大,需要尽量赶在白天登山。

    到得山脚下,莫问取出最后一个酒囊喝了几口,休息片刻扛着石龙子开始登山,由于担心石龙子会被冻死,中途便片刻不停,赶在入更之前赶到了山顶禁锢,将石龙子送进了事先挖好的曲折山洞。

    打开包裹发现石龙子已然冻僵,莫问见状急忙延出灵气探其心腹,发现其仍有心跳才放下心来,于洞内留下两道定气符咒,随后自洞口处布置了灵气屏障困住石龙子,这才回到了简陋的藏身之处。

    先前一路狂奔令莫问筋疲力尽,一个劳累的男人内心深处都希望回到家中时妻子能够开门迎接,但阿九此时正在扩宽山洞,丝毫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这一情形令他心中大悲,他悲的不是阿九没有迎接他,而是二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虽相隔咫尺却远如天涯。

    悲哀一闪而过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他想起了不知道阿九身在何处是生是死的那三个月,此时的情况比那时要好太多了。此外阿九承受的压力比他要大的多,他能看到阿九,阿九却看不到他。阿九活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中,与世隔绝,一无所知。

    “我回来了。”莫问刻模倒字传入禁锢,二人所在的山洞毗邻,自洞内就可以交谈。

    阿九发现莫问传字,快跑几步蹲身捡起,看罢之后将地乳冰字推出,此时禁锢内很是温暖,冰字若不送出很快就会融化掉。

    送出地乳,阿九自地上刻画道,“为何去了这么久?”

    莫问见字微微皱眉,一个女子在男人归来后不是关心对方遇到了什么困难,而是责问对方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甚为不妥。

    但转念过后莫问心中的不悦便一扫而空,阿九的这句话是对他的关心和依赖,并没有责问的意味。通过这句话可以看出阿九内心的紧张和脆弱,禁锢内封闭的环境令她时刻处于不安之中,不知道自己的男人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也无法关心抚慰,这对阿九来说亦是一种煎熬。

    “为求稳妥,多待了几日,而今已将蛇医带回,待其复苏便可降雨。”莫问传言。

    “可曾受伤?”阿九焦急的刻画。

    “不曾,只是沾染了一身的腥气。”莫问传言。

    阿九见字眯眼一笑,转而继续刻画,“待得脱困,我与你浆洗。”

    莫问见字亦是一笑,但他的笑是苦笑,因为他能看出阿九是在故意宽他的心,阿九自己也很清楚短时间内无法脱困。苦笑过后传言,“浆洗衣物只在其次,若得脱困,当先为莫家留后。”

    阿九见字神情瞬时黯淡,手握石块,默然低头。

    莫问先前所说言语只是想与阿九说笑,减她心中压力,没想到阿九会因此惭愧,急忙传言进去,“当儿女双全,多多益善。”

    阿九见字瞬时恢复了精神,刻画道,“只怕那时我已经年老色衰,不得生养。”

    “老蚌生珠亦是佳话。”莫问心中悲苦,还要强行忍耐出言说笑。

    “没羞。”阿九羞涩刻画。

    “蛇医已然苏醒,且看我做法降雨。”莫问传言,二人先前的短暂交谈用了一整夜的时间,他能感受到此时石龙子已经复苏并在碰触灵气屏障。

    阿九见字面露好奇喜悦,冲禁锢外连连点头。

    莫问很是劳累,加之一夜未眠,此时更感疲惫,直身站起,到得下方山洞曲折进入,只见那条石龙子已经苏醒,此时正在山洞内四处抓挠,观察周围的情况。

    天狼毫已然损毁,莫问此时画符只能使用寻常符笔,他先前已经自洞内留下了两道定气符咒,此时再补一道,山洞内的气息瞬时与外部地气隔绝,异类对于地气最为敏感,气息隔绝令石龙子无比惊恐,惊恐之下气息剧烈波动。

    莫问快步走出山洞,只见山顶上空已经凝云降雨。

    阿九站在雨中以双手承接雨水,手捧雨水热泪滂沱。

    到得此时莫问方才彻底放心,万事齐备,该有的都有了,用不了多久禁锢内就会仙草遍地,灵果挂枝。

    雨水虽是石龙子降下,却是天地水气化生,清澈干净,阿九喝过几口,随后借雨水洗脸,莫问待其梳洗完毕回到山洞取下了那道定气符咒,焦虑的石龙子马上安静了下来。

    石龙子降雨的范围包括了禁锢外围,莫问此时衣物已经被雨水打湿并结冰,禁锢内有狻猊内丹温暖如春,但禁锢外却冰天雪地,极度寒冷。

    回到简陋的山洞,莫问传言进去,“我歇息片刻。”

    阿九见字连连点头,画写道,“好,我平土播种。”

    莫问没有再传言进阵,取出酒囊喝了几口带有冰碴的酒水,啃过两个冻硬的面饼躺卧休息。

    白天有太阳,寒冷还可耐受,莫问疲惫交加,加之心头重石落地,这一觉睡的很沉。

    到得入夜,再度降雪,虽然风势减缓,气温仍然极低,莫问再度被冻醒,睡眠时有很多意外苏醒,冻醒是对身体伤害最大的一种,每次被冻醒莫问的感觉就像是大病了一场,遍体生寒,周身酸痛,需练气良久才能驱逐自睡眠时趁虚入体的大量寒气。

    冻醒之后,莫问转头看向禁锢,发现禁锢内此时已经起了几垄由石屑堆积而成的薄田,阿九正坐在洞外看着那些土垄发愣。

    山中岁月过的很快,转瞬之间就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莫问只作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下山为石龙子带来了食物,石龙子虽然此时并不饥饿,但困于山洞中令它很是焦躁,必须让它知道以后会有人给它喂食才能让它停止冲撞和抓挠。

    剩下的时间大多用来与阿九交谈,在禁锢内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的东西,阿九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需要时刻承受极度安静和幽闭所带来的巨大压力,由此令得她异常敏感,言行举止逐渐出现失常的征兆。安静可以令人平和,但极度的安静会导致暴躁不安,阿九在敲击石壁积攒泥土时多次伤及双手,这看似意外的情况实则并不是意外,而是阿九心中压抑,无处宣泄又不想让他担心的一种举动。

    交谈可以缓解阿九心中的压力,这段时间莫问将外界所见所闻说与阿九,必须让阿九知道外面的事情,不然她会抑郁成狂。

    即便莫问一直努力,阿九的情况却越来越坏,夜间开始暗中抓抠石壁,虽然她做的很是隐秘,莫问仍然看在了眼里,在他找来之前,阿九心中一直希望他能找来,这就是她的希望,而今他找来了,并且为其日后的生活做了细心的安排,阿九也是修行中人,知道研创内丹修行法门极为困难,哪怕穷其一生也不得成就,故此她看不到希望,开始灰心了。

    虽然阿九出现了异常,莫问却并未怪她,换成他人处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恐怕早已经自杀解脱了,阿九是为了他才一直在努力坚持的。

    一个月后,山洞外长出了几株植物幼苗,阿九见之极为欢喜,每日都会盯着那几株幼苗看上几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会在山洞里发呆,发呆之时总是以眼角偷瞄二人交谈的那片石台。

    莫问看在眼里分外焦急,阿九的这种举动表明她很想与他交谈,却又知道不能分他的神。阿九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的了,倘若继续压抑,早晚会造成严重的恶果。

    他相信阿九不会自杀,因为他知道阿九会为了他而坚持下去。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阿九会承受不住漫长巨大的无形压力而疯掉……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苦思

    莫问欲宽阿九之心,便苦思良策,良久过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阿九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才忧虑焦躁的,要想加以缓解只能给阿九一个日期,让她有个盼头。

    斟酌良久,莫问定下了一个日期,两纪,二十四年。

    “自今日起我要推研内丹修行法门,若是两纪之后仍不得成功,则破开禁锢与你相见。”莫问传言。

    阿九见字重重点头,这些时日她也知道不应该拖莫问说话,但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二人交谈的角落,而每一次看向西侧角落,莫问随后就会传言进来,每次说话过后她都会因为耽搁了莫问的修行时间而懊恼。

    “推研内丹修行法门需你相助。”莫问传言。

    阿九见字眼神一亮,急忙伏地写道,“如何为之?”

    莫问见到阿九的这幅神情瞬时明白了根源的所在,阿九受困禁锢固然令她难以忍受,但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自己成了他的负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累赘。只要能让阿九感受到自己还有用处,她心中的压力和自责就会减轻很多。

    “内丹之法始于异类,你当细想体内内丹当初如何凝成。”莫问传言说道,现在道人的修行法门皆是自气海之中聚集阴阳灵气,灵气为气态。而异类都有自体内结丹的习惯,只要活的时间够长,内丹就会自动凝结,内丹一成,则为固态,固态灵气较之气态灵气更耐消耗,且不会因为气海盈满而造成无法继续吸纳天地灵气的情况,要想推研内丹修行法门,或许可以借鉴异类的凝丹方法。

    “内丹成则灵窍开,成丹在前,开窍在后,故此记不得内丹如何形成。”阿九想了想刻画道。

    莫问见到阿九所刻字迹微微皱眉,异类的神智原本是混沌的,只有先天的一些本能,随着存活时间的增长,其体内自动生成了内丹,内丹一成,异类方才开始变的聪明。至于内丹是如何形成的,异类根本就记不住,异类生成内丹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如同世人夜寝饥食一样的顺理成章。

    要想借鉴异类的内丹生成,就必须找出异类与人类的不同之处,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异类七窍不全,神识混沌,它们凝成内丹与其说是一种本能,不如说是上天对它们的一种补偿,因为它们在没有内丹之前很蠢笨,无法主动修行,于是上天便给予了它们无意之中凝聚内丹的能力。对于心智健全的人类,上天反而取消了这种自然成就的优待,要想凝结内丹,必须自己寻找修行法门。

    兽类的内丹属于无心得,人类的内丹属于有心求,有心求比无心得要困难的多。

    暂时无有头绪,莫问便没有继续思考,传言道,“你所在的禁锢有百步见方,在禁锢西侧有丈许区域,我就在此处借天雷击出的豁口栖身,豁口上方覆有木板,不曾说话之时,我就于山洞中盘膝冥思,若是下山背负干粮,会事先说与你知道。”

    莫问说这些是为了让阿九能够自脑海中想象到他平时都在干什么,阿九知道的越详细,心中就越安定。

    阿九见字刻画道,“知道。自今日起我亦帮你参悟,若有心得,会告知于你。”

    二人有了约定,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刻模刻画,各自静心凝神参悟。

    莫问静下心来,再度将思绪转移到人与异类的不同上,就算异类的内丹是天意促成,也必须它们自身的一些举动予以配合才能生成内丹,要想参透它们的内丹是如何形成的,还要自异类和人类的不同上着手。

    异类包含了鸟兽虫鱼各类,它们都能够自动凝成内丹,故此异类和人类的不同就不能局限于狭隘的不同,而是要自本质上推敲,这些凝成了内丹的异类与人类有什么不同,两者的不同有很多,但本质的不同是异类浑噩,人类清醒。

    人类聪明的神智使人成为了万物灵长,但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了天生的本能,人类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用心想上一想,这种看似稳妥的举动实则导致了心神的分散和飘忽,相较之下异类就没有这么多的杂念,杂念少则气息稳,气息稳则元神现。

    杂念越多,元神被压抑的越严重,异类杂念少,故此元神容易出现,它们体内的内丹与其说是自然天成,不如说是元神成就。

    异类的元神较人类的要弱,异类元神能够令它们凝结内丹,人类元神也应该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当务之急不是苦思如何凝丹,而是尽量排除杂念,解放元神,只有先天元神摆脱了后天神智的压抑和束缚,才有可能出现超乎寻常的灵感。

    要排除杂念,只有盘膝打坐一途,三清各宗打坐要义各不相同,太清守心,打坐之时双眼微睁,眼观鼻,鼻观心。玉清守空,打坐时力求放松,无心无我,冥冥空博。上清宗打坐法门最为特殊,走随心所欲一途,打坐时不禁杂念,可以天马行空肆意狂想,当神识劳累之时自然进入平静状态。

    莫问已然渡过天劫,对于打坐要旨自然了如指掌,盘坐之后很快去除杂念,进入平和安静的状态。

    打坐的时间长短不一,长则数十年,短则一两个时辰,以解脱元神为准,静坐一个对时之后,莫问进入空灵状态,率先想到的是异类内丹法门很难借鉴,因为异类凝结内丹往往需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人类受寿数所限,不可能存活那么久,故此即便达到了异类心无杂念的状态也无法照猫画虎的照搬。

    进入平静的状态之后,人的后天神识作用开始减弱,元神隐约出现,没有了后天元神的约束,此时脑海里出现的事物并无章法,有些感悟并非打坐的目的,而是意外所得,莫问此时的意外所得就是想通了为什么上天要让他来参悟内丹修行法门,因为他是上清准徒,上清有异类弟子,故此上清的修行法门更有包容性,上清弟子参悟内丹修行法门会相对容易一些。

    如果站在修行法门的角度考虑,内丹修行法门就可以参照异类的凝丹过程,但是异类本来就低于人类,人类修行者参照异类的修行法门,究竟是返璞归真还是自废后退,这一点莫问不能确定,也想不出答案,心中出现了疑惑,后天神识立刻占据了上风,以多年养成的习惯方法去思考答案,但是这个问题是后天神识无法解答的,故此很快莫问就感觉到了焦躁和憋闷,内心的平和深远立刻不翼而飞。

    莫问睁眼之后发现阿九正在禁锢内的地面上刻字,刻的是龟息法和练气经络,阿九心中亦无明确想法,所写字迹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参考,莫问见到那些练气经络和穴道之后摇了摇头,阿九选择的方法仍然没有跳出传统的练气法门的圈子,内丹修行法门与寻常的练气法门完全不同,前者是凝虚化实,阴阳交融,灵气自气海中聚为有形金丹。后者是凝虚积实,阴阳双分,灵气自气海内泾渭分明并无实体。

    虽然发现阿九思路不对,莫问亦未加以纠正,只要阿九有事可做就可缓解幽闭的压抑。

    苦思无果,莫问并没有强行努力,参悟不同于劳作,劳作可以勉力为之,参悟可不能,参悟之时必须周身舒泰,越是勉强,心神越不灵光。

    此时洞外是二更时分,万里无云,明月高挂,仰望明月,莫问无奈可笑,月为太阴,与太阳分掌昼夜,所谓内丹修行法门如同让太阳和太阴同时出现并融为一体,其难度可想而知。

    此时的修行法门是将灵气吸纳入体,藏于气海,阳性灵气居左,阴性灵气居右,若有需要,自气海导出,自督脉融合并发出。但内丹修行法门是将阴阳两种完全冲突的灵气自体内调和并凝为金丹,但阴阳两种灵气若是相遇会互相抵消,到最后什么也剩不下,要想让冰与火,阴与阳合而为一,不但需要小心拿捏二者的多寡强弱,还需要将二者自身的属性稍加改变,令二者不至于见面就杀,互相冲抵。

    道经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说,此时道人的修行法门是阴阳二气,由二生三,再生万物。而内丹修行法门则是合二为一,追本溯源,悟道超脱。要想创出内丹修行法门,必须彻底明悟阴阳才行。

    悟道不能急于求成,莫问走出山洞缓慢踱步,禁锢内温度较高,有几种灵物已经发芽,由于敖烵赠送的灵种很是驳杂,故此发芽生根的时间也有长有短。

    想起敖烵,莫问不由自主的开始猜测东海龙族为何要困住敖烵,猜测良久始终想不出所以然。随后又想到刘少卿和夜逍遥,他们二人此时应该正在攻伐胡人,亦不知道战况如何。虽然只在山中待了两个月,莫问已然感觉自己与世隔绝了。

    阿九有了事情可做,心情逐渐好转,但她走的路子是错的,推研之时总是跳不出“挤压”的传统路数,推研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又过了一个月,再度到了月圆之夜,莫问闭目打坐之时听到了起落踏地的脚步声,声音自山下传来,当是有人来了。

    莫问有感,侧耳细听,发现此人的脚步声很是陌生,想必不是熟人……

    .中秋,日夜相等,否极泰来,三清护佑,诸君增寿。

第三百四十章 北斗与南斗

    木里雪山高耸入云,乃华夏至阴至寒之处,寻常人等万难攀爬,来人起落自如,换气从容,绝非等闲之辈。

    心中存疑,莫问睁眼站起,走出了的低矮山洞,站立洞口俯身下望,只见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下方百丈处。

    来者是个年轻的道人,年纪与他相仿,中等身材,面容俊朗,目露星芒,身穿青布道袍,前绣八卦,不问可知阴阳在后,这是玉清宗的道袍特点。

    此人虽是道士,却并未携带拂尘,拂尘通常是中老年道人出门时携带的,年轻道人游历时大多佩剑,这名青衣道士身后就背有一柄长剑,剑柄高出肩头,可见剑柄的样式很是古拙,当是一柄上古宝剑。

    见到来者是玉清道人,莫问立刻想到是失主找上门来了,但云霞山的道人他大多见过,没见过这样一个年轻道人。

    莫问见到了来者,来者也看到了他,见到他的瞬间,那年轻道人的眼神之中就出现了浓重的敌意,与此同时右肘微微后撤,左手微微上抬,虽然动作幅度很小,却表明此人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江湖有句俗话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实则真正的行家和高手无需出手,只需根据其气势和一些细微的动作就能看出其脾性特点和修为深浅,此人能在发现对手的瞬间做好动手的准备,可见其应变之迅速。

    身背古剑,应对迅速,来到雪山之巅气息不乱,此人定是劲敌。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可是天枢真人莫问?”莫问皱眉之际,下方的青衣道人稽首行礼。

    “福生无量天尊,回真人问,贫道正是天枢子,不知真人如何称呼?”莫问稽首还礼。

    那青衣道人垂下双手缓步走近,“贫道玉清宗南天宮天府子,俗名司马牧羊,此次前来乃是受玉清前辈指派,破例出山前来与真人切磋符法秘术。”

    莫问这才明白来者不是云霞山前来追讨失物的,而是中土玉清宗派来比试符咒的,当日他只与赤龙子带领的玉清门人比试了两场,还有一场符咒法术没有比试,赤龙子离开之时曾言之日后派人前来。

    得知司马牧羊的来意,莫问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天府为南斗第一星,此人以天府为道号说明此人的身份与他类似,都是三清祖师的弟子,不同于上清宗的准徒,玉清宗没有准徒一说,玉清弟子一旦通过玉清祖师的考验和筛选,立刻正式拜入门下,成为玉清祖师亲传弟子,学习玉清诸多妙法。

    玉清祖师招收的这些关门弟子平日里并不行走江湖,只在山中修行,待得参悟了天机便白日飞升,位列仙班受天差用,上清准徒用的是北斗天号,每一百二十年就有七位。而玉清亲传弟子用的是南斗天号,每轮双甲就有六位。玉清宗破例将玉清亲授的南斗首星派来战他,无疑是抱了雪耻之心,今日若是动手,势必是一场恶战。

    “莫真人前些时日去过东海?”司马牧羊移步走近。

    “去过。”莫问点了点头,玉清宗内部是互通消息的,他自东海的所作所为瞒不住中土的玉清众人。

    “不知莫真人可曾去过云霞山?”司马牧羊行走之时双肩不动。

    “贫道自云霞山抢走了两件灵物。”莫问开始提气戒备,对方一步步的发问并非单纯的试探询问,而是存心羞辱,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和盘托出。”

    “敢作敢当,真丈夫。”司马牧羊说话之时看向东侧禁锢,“原来万寿山的狻猊内丹也在此处。”

    “事出从权,贱内需要这些事物,待得贱内脱困,贫道会将诸多事物原璧归赵并负荆请罪。”莫问侧目说道,通过寥寥数语可以看出司马牧羊言语犀利,此人若是做法,势必也会是这种风格。

    “那倒不必,今日便由贫道做主将这些粗鄙之物送与真人,不必还了。”司马牧羊收回视线,看向禁锢下方的山洞。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司马真人。”莫问立刻将话坐实。通过司马牧羊的这句话可以看出此人自视甚高,随随便便就替玉清宗其他教派做了主,这是一种狂妄和自负,同时也是一种大家风范。

    “令正被禁足,贫道亦有耳闻,贵派教务贫道不便多言,不知莫真人是否已经将令正日后的生计安排妥当?”司马牧羊探手抚上了山洞旁侧的石壁。

    山洞的拐角处被莫问设置了紫气屏障,为的是困住那条蛇医,此时莫问察觉到有一息灵气碰触到了他所布下的紫气屏障。此举无疑是司马牧羊所为,为的是探查山洞里藏有何物。

    司马牧羊未曾想到洞内有莫问布下的灵气屏障,故此试探之举变成了二人的间接比试,莫问通过司马牧羊的那息灵气估算出了对方的大致修为,此人修为不低于他。

    司马牧羊碰触到灵气屏障之后并没有继续强攻,而是一触即收,莫问有感,再度暗自皱眉,此人行事沉稳,并不急躁。

    “回司马真人问,先前贫道得高人赠送灵种百余,此时阵内已经生出草木,贱内果腹有物。”莫问微笑开口,虽然对方问的和气,其动机却并非善意,而是充满了杀机,如同刀斧手行刑之前问犯人后事是否安排妥当。

    司马牧羊回以微笑,迈步而上,到得莫问三步外停了下来,“贫道虽然远道而来却并不疲惫,请莫真人赐教。”

    “贫道认输。”莫问正色说道。他并无争强好胜之心,既然已经胜了两场,第三场没必要再打。

    司马牧羊闻言并未惊诧,似乎早已料到莫问会弃战,“莫真人避世躲闲,心平和气,贫道甚是钦佩,然贫道千里而来,回山总要向前辈和同门有个交代,若是空手而回怕是他们会说我趁机游山玩水,未曾忠事。”

    “贫道可写下文书,坦言不敌司马真人。”莫问说道。

    司马牧羊闻言笑而摆手,“若是莫真人真心避世,不愿与人动手,可将画符之物交予贫道带回复职。”

    “此话当真?”莫问笑问。天狼毫是天下道人趋之若鹜的宝物,无人能逃脱其越级画符的巨大诱惑。

    司马牧羊听得莫问言语并未立刻接话,而是微微侧目,面露沉吟。

    “若是贫道将天狼毫交予你,还望司马真人不要反悔,即刻下山,再不复来。”莫问出言说道。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司马牧羊似乎并不为天狼毫而来,听得他的言语并没有立刻答应,沉吟片刻出言说道,“天狼毫为你所有乃天下皆知之事,贫道无心据为己有,先前所言只是想请真人出手与贫道比试。”

    莫问见司马牧羊临时变卦,很感意外,于心中快速斟酌是否告知此人天狼毫已经损毁,此人来到此处礼数还算周全,但此人礼数周全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对他的天狼毫有所顾忌,他不敢肯定,万一对方的礼数只是出于对天狼毫的顾忌,在得知天狼毫已经损毁之后,势必翻脸动手,失去了天狼毫之后使用普通画符事物能否战胜此人他心中并无把握。

    “既然司马真人决心与贫道切磋符咒法术,贫道只能应命,但使用天狼毫与司马真人切磋有失公平,故此贫道以寻常符笔画符应对,请司马真人定规立则。”莫问想过之后出言说道。

    “不。”司马牧羊抬手反对,“天狼毫乃大禹画写九州社稷图之神物,贫道今日亦随身带有一件神物,乃人皇伏羲画写先天八卦所用白龙尾,此物亦可越级画符,请莫真人尽出所能,若是贫道落败,绝无怨言。”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贵派祖师对真人着实看重,竟然将仙家所用之物赠以真人。”

    “莫真人所用之物原本亦不属于凡间。”司马牧羊抬手南指山下,“此处不是切磋良处,请真人下山赐教!”

    “天狼毫已经损毁,贫道自忖不敌,只能认输。”莫问探手入怀,取出符盒挑指开启,取出了碎为两半的天狼毫示于司马牧羊。

    司马牧羊见状陡然皱眉,惊诧过后抬手接过了天狼毫,仔细看过,确定天狼毫真的已经损毁。

    “贫道原以为莫真人居于此处真的是为了避世悟道。”司马牧羊将破碎的天狼毫递还莫问。

    莫问接过天狼毫放归符盒,没有答话,司马牧羊的言下之意是他之所以躲在此处不是为了悟道,而是因为失去了天狼毫,没有了倚仗只能在这里躲避。对此他并不想多做解释。

    “贫道既然来到了此处,便不能不战而回,总要与莫真人切磋一番回山之后才能有所交代。”司马牧羊的声音有着些许鄙夷。

    “贫道认输。”莫问摇头说道,果不其然,司马牧羊先前表现出的有礼只是因为对他的天狼毫有所忌惮,在得知他的天狼毫已经损毁之后态度立刻有了改变。不过司马牧羊还算好的,换做他人可能会直接变脸。

    “上清准徒名满天下,上得朝堂,带得兵将,起得内讧,下得辣手,莫真人不战自败,非上清行事之风。”司马牧羊言语之中夹枪带棒。

    莫问闻言再度苦笑,三清道人虽然同气连枝,但彼此各有宗属,上清宗近些年名声大噪,玉清和上清前辈或许不以为意,其门下后辈却难免因妒生恨。

    “若是司马真人执意要战,贫道只能奉陪,只是不知道司马真人是要见生死还是要分胜负,是要用神器白龙尾还是用寻常符笔?”莫问出言问道。

    “贫道无意取你性命,但胜负总要分出,既有神器焉有不用之理?”司马牧羊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司马牧羊并不公平斗法,算不得好人。但司马牧羊只想羞辱他而不想取他性命,故此司马牧羊也算不得坏人。

    莫问点头过后抬手请招,“无需下山,就在此处见胜负,请!”

    司马牧羊也不迟疑,探手入怀取出一青色方盒,此物与存放天狼毫的黑盒大小相仿,只是其样式更加古老。

    “敢问司马真人可认得司马风愂?”莫问问道。

    “司马为晋国国姓,国人姓司马者甚众,贫道并不识得此人,莫真人为何有此一问?”司马牧羊问道。

    “司马风愂与真人皆姓司马,此外司马风愂乃贫道授艺尊长之一,曾传授贫道擒风鬼手和追风鬼步。”话到此处,莫问陡然出手,一旋而回,司马牧羊手中的方盒已然易主。

    “你怎么不守规矩?快把白龙尾还我……”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离不弃

    司马牧羊高喊的同时急冲上前,试图抢回符盒。

    莫问拿着符盒的右手高抬过肩,司马牧羊见状急忙止步后退,“别扔,别扔。”

    山顶虽然极为寒冷,司马牧羊的额头上却挂满了豆粒大的汗珠,这白龙尾乃师门重宝,而今被莫问抢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莫问本就无心染指白龙尾,见到司马牧羊的这副神情便抬手将符盒扔给了他,“我自忖不敌,甘愿认输,司马真人请下山去吧。”

    司马牧羊没想到莫问会如此轻易的将白龙尾还给他,接过符盒愣在了原地,良久过后方才反应过来,抬臂擦去了额头的冷汗,皱眉思量该如何了结此事。

    “天狼毫乃贫道强书金符移动那处山峰方才崩裂损坏,贫道滞留于此乃是为了陪伴贱内,并非躲灾避祸。”莫问抬手指着西侧的那座山峰冲司马牧羊说道。

    司马牧羊闻言皱眉不语,莫问使用突袭手段抢了他的白龙尾,随后又大度的将白龙尾还给了他,此时他不知是该怨恨莫问的偷袭,还是该感激莫问的大度。就此下山有些憋气,若是再战又有失风度。

    “贫道技不如人,未比先输,已经无颜再战,但沽名钓誉,欺瞒师长之事贫道亦做不得,只好回山向师长如实告之,是就此作罢还是再来比试,由敝派尊长决断。”司马牧羊犹豫良久做出了决定,言罢冲莫问稽首,“莫真人多加珍重,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司马真人走好。”莫问稽首还礼。

    司马牧羊恨恨的叹了口气,转身向下走去,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冒昧相问,那送与真人百余灵种之人可是出自南海龙族?”

    “司马真人为何有此一问?”莫问反问。

    “若是贫道未曾看错,那紫叶根苗当是南海仙草紫灯天珠。”司马牧羊抬手指着禁锢里一棵最大的幼苗。

    “司马真人慧眼。”莫问间接承认。

    司马牧羊闻言点了点头,转身想走,但想了想又回身开口,“无龙脉不成国运,无国运不得立国,当今华夏赵,晋,凉,燕,四国龙脉分入东南西北四海,莫真人先前出手相助南海龙族,可是受道君祖师冥授指使要帮助晋国问鼎中原?”

    “此事乃贫道无意为之,与上清祖师无关。”莫问摇头说道。

    司马牧羊闻言微微歪头,转而抬手冲莫问稽了稽首,道声告辞,转身下山。

    “司马真人请留步。”莫问想起一事,出言相留。

    “莫真人有何见教?”司马牧羊回身问道。

    “司马真人乃玉清翘楚,心窍玲珑,天纵之资,不知真人如何看待内丹之道?我道门中人可否行之?”莫问出言问道。

    司马牧羊听得莫问前半句,以为莫问在讥讽他,故此面色有些难看,在听得莫问后半句之后方才知道莫问是真的向他请教。

    司马牧羊沉思良久,最终摇头说道,“内丹乃禽兽之道,人乃万物灵长,岂能舍上之高洁而求下之低贱乎?”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冲司马牧羊抬手道谢,司马牧羊摇了摇头,沮丧的去了。

    司马牧羊走后,莫问回归简陋的住所盘膝而坐,司马牧羊乃玉清宗南斗首徒,说他悟性高绝并不是恭维,此人对于内丹之术的看法应该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能对他的话一味盲从,因为玉清宗的高傲是由来已久的,他们看不起异类,所有跟异类有关的东西都被他们看做是低贱的,包括异类自腹中凝结内丹一事。

    上清宗虽然对异类较为宽仁,骨子里却也低看它们一眼,阿九和黑三当年跪入山门就是佐证,但是如果不参照异类凝结内丹的方法,就失去了唯一的借鉴,没有了借鉴,要创出适合人类修行的内丹法门,就只能独辟蹊径。

    至于司马牧羊所说的四海龙族之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在此之前他只知道龙脉决定国运,并不知道龙脉延入海域的龙族气数会反过来影响陆上各国的气数。不过司马牧羊所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三清各宗各有所长,上清宗不知道的事情,玉清宗不一定不知道。看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乱的不仅是陆地,连海中都会发生战事,当真是要天下大乱了。

    随后一段时间莫问没有再度练气,眼下所用的练气法门是建立在外丹术的基础上的,越练越偏,也不能说偏,总之是流于平庸,没有很高的造化。

    阿九心性坚韧,一直在苦苦思索凝丹之道,但最终陷入了死结,那就是异类的内丹是在漫长岁月里自然凝成的,有些类似于玉清宗的守空,这种凝丹方法需要以时间为基础,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远远超出了人类阳寿上限。

    进入死结之后,阿九情绪再度开始低落,好在禁锢内的灵物发芽的越来越多,看着灵物的逐渐生长,阿九开始用心照顾,其中几株紫灯天珠长的最快,三月之后便挂上了灯笼一般的紫色花朵,谢花之后长出了一片绿豆大小的果实。禁锢内有了生机,阿九的苦闷逐渐缓解,每日培土照料,很是细心周到。

    这段时间里莫问一直在犹豫,其气海之中存在阴阳两种灵气,但是阴阳二气是完全分离的,他有心将阴阳二气进行接触却心有顾虑,这是现行的练气法门视为禁忌的事情,倘若让阴阳二气接触,就会出现水火相交,轻则体内阴阳出现偏差导致走火入魔,重则阴阳俱灭造成生机断绝。

    哪怕有元神不伤的前提,莫问亦不敢随意尝试,万一走火入魔失去了灵气修为,就无法在这极寒之地生存。破而后立一说确实有之,但破了之后没立的情况更多,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冒险,但总不能盲目的冒险,那是愚蠢的行为。

    到得后来莫问甚至开始怀疑上天将他引至此处到底是不是为了研创内丹修行法门,若是出发的方向是错的,那越努力越坚持就错的越严重,坚持是成事前提,但前提的前提是此事值得坚持。

    斟酌许久,莫问感觉自己没有猜错,外丹术的基础是炼丹,炼丹就免不得采集灵物,道家有万物有灵之说,草木生于世间,经风霜饮雨露,多年生长方才成材,仅仅因为道人有需就采摘取用,此举看似天经地义,实则如同强盗,流于倚强凌弱的末流,真正的大道不能是这种损人利己的路数,应该自天地间直接获取天地灵气,哪能去抢夺霸占别人的东西。

    蕴含灵气的灵物经过炉火熔炼之后可以变成补气丹药,为道人快速补充灵气,这些灵气是阴阳交融的灵气,可以被直接使用,随后一段时间莫问将思考的方向自异类转移到了草木上,推敲草木是如何将天地间的阴阳二气吸于自身的。

    夏天,秋天,冬天,这半年多的时间莫问没有下山,他先前曾经带回了百十斤的干粮,此时每天只进食少许,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冥想,虽然木里雪山常年都在下雪,但夏季的温度还是比冬天高上不少,到得冬天,寒风刺骨,莫问自山顶无法栖身,只能躲到石龙子所在的山洞过夜,但白日里还是会回到山顶的狭窄山洞,他可以闭眼,但睁眼之后必须立刻看到阿九,这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阿九所在的禁锢有狻猊内丹,不受酷寒影响,紫灯天珠的果实由绿豆大小长为枣子大小,最终发紫成熟,果实成熟之后阿九兴奋的摘下一捧,蹲身禁锢西侧,将果实推向阵外。

    但阿九的笑容很快凝固了,紫灯天珠的果实被无形屏障反推了回来,未曾送出禁锢。

    莫问于阵外亦感惊讶,斟酌过后很快明白过来,灵物原本生活在灵地,离开了生活的环境虽然可以生长,其灵性却有所减弱,如同龙生九子,虽有龙气,实力却弱于真龙。

    阿九愣神过后瘫坐在地,眼圈泛红,无声哽咽,等待灵物成熟并送给莫问是她半年来一直想做并努力在做的事情,未曾想到得最后莫问竟然拿不到。

    “我要研创内丹法门,灵物与我无甚用处。”莫问急忙传言安慰。

    “紫灯天珠乃火属灵物,可以温中驱寒。”阿九说道,半年时间,莫问已经可以根据阿九的口型看出她在说什么,而阿九亦知道莫问能读懂她的唇语。

    “狻猊内丹有二……”

    莫问话未传完,阿九已经手捏冰字大哭开口,“你还要骗我?若是真有两枚狻猊内丹,阵外岂能滴水成冰?”

    “我已然渡过天劫,不惧寒冷。”莫问急忙刻字传言。

    阿九见字并不回话,只是哭,她被困之时也已经渡过了天劫,却仍然被山上的低温冻伤了手脚,这山顶的低温远不是紫气道人所能耐受的。

    想到莫问自阵外挨冻,阿九心中越发难受,撑地起身,走向嵌有狻猊内丹的石壁。

    莫问见状立刻猜到阿九要将狻猊内丹送出,狻猊内丹若是送出,阵内的所有灵物都会被瞬间冻死,情急之下急忙磕出模中冰字,灌注灵气击向阿九,阿九通过冰字的来势和力道感受到了莫问心中的焦急,恐莫问生气焦急,急忙转身而回,捡起一颗紫灯天珠塞进了嘴里。

    莫问见状长出了一口粗气,传言入阵,“补气之效如何?”

    阿九看罢冰字抬手推出,“此物很是神异,远超世俗药物。”

    莫问读过阿九言语,忽然福至心灵,“那百种灵物都有补气效果,你不要参悟内丹法术,仍取先前练气法门,得大量灵物补益,无需两纪便有望白日飞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生祠

    阿九看罢莫问传进的冰字恍然大悟,莫问带回的灵物种子有一百多种,种类繁多,五行齐全,随意一种都是难得一见的天灵地宝,待得灵物长成,服之练气,当可排除体内俗世浊气,俗气一除,便可从容走出禁锢。

    “我无意飞升天庭,但求脱离禁锢,伴你左右。”阿九欢喜点头。

    “尽快凿石为土,将余下灵种尽数播种。”莫问再度传言。

    阿九见字连连点头,转而出言说道,“此处寒冷,你当离山避寒,无需为我担心,可每年上山探访。”

    “我不能走。”莫问传言道。

    “我知你心意,但你于禁锢外受冻,我心难安。”阿九说道。

    “我若离去,谁人为你下雨?”莫问刻模传言。

    阿九见字情绪瞬时低落,禁锢内的所有灵物都需要雨水滋润,倘若莫问离去,便无人促使石龙子降雨。

    “灵物生长快慢不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脱困相见。”阿九低声喃喃。

    “来日方长,想那永世难得聚首,你我这般已经很是幸运了。”莫问安慰道。

    阿九见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夜晚到来,莫问回到了石龙子所在的山洞,山洞分为内外两层,石龙子位于拐角内侧,很是温暖,莫问宿于外部,山风吹来,还是很冷。

    莫问静坐一宿,想了一宿,次日清晨离开了雪山,东行数百里,自羌人活动区域西部的一处路口,以周围青石垒砌了一处低矮的神祠,内竖石碑一座,上刻“阿九显灵”。再取一青石削平掏空,留口于上,刻曰,“投书相求,神明佑之。”

    做完这些,莫问回到了山顶,先前建立生祠乃是为了让阿九承受人间香火,人间香火不但可以为阿九赎罪,还可以为其积德。之所以如此为之乃是为了让阿九尽快脱困,亦是为了对上天有个交代,毕竟阿九犯了错误,即便脱去俗气,亦不能免去罪责,能否白日飞升倒在其次,他担心是有朝一日阿九脱困,会被彩衣道姑又给抓回去。

    处理完琐事,莫问再度开始研创内丹法门,排除了异类的凝丹之法,他将心神转移到了外丹法门上,试图借鉴外丹法门,外丹术的本质是熔炼五行,五行出自阴阳,内丹术吸纳的是阴阳之气而不是五行之气,比外丹术要更加接近本源,由于两者熔炼的对象不同,便无法借鉴其灵气的来源,唯一可以借鉴的就是“火。”

    要想成就外丹,必须用火熔炼,外丹术可以使用真正的火,但内丹术不成,人乃血肉之躯,耐受不住真火,但内丹法门必须用火来熔炼阴阳二气,火为何?火从何来?

    世间能够藏于体内的火只有一种,那就是南海龙族所用的二味真火,但二味真火藏于南海龙族血脉之中,寻常道人无有龙族血脉,根本不可能自腹内藏火。

    至此,参悟进入死结。

    雪山清净,无人打扰,可宁静致远,数日之后莫问再度有所开悟,五脏之中心为火,火可为心意,心就是火,意就是火,当以心火熔炼外界吸纳而来的阴属灵气。

    参照此法行气数日,莫问感觉体燥气浮,此乃阴衰阳盛的征兆,这表示体内阴阳已经失衡,阳气过盛。

    至此,参悟又一次遇到阻碍。内丹术比外丹术更加复杂,外丹术只需要火,但内丹术还需要“水”来平和外界吸纳而来的阳性灵气。何为水,水从何来?

    以往修行法门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路子,男子精气被炼化为了元气,以增强元神。莫问得赏元神不伤,炼精化气法门对他无甚用处,苦思数日,终于再度开悟,他始终没有推翻固有的练气法门,实则现行的练气法门是与外丹术匹配的,内丹法术与现行的练气法门毫无关联,要彻底推翻,重新堆砌,绝不能自原有的基础上“改建”或“扩建”。

    五脏之中肾属水,肾水当可用来缓冲平和自外界吸收而来的阳属气息。

    参照此法再行数日,体内阴阳归于平和,莫问暗道“得法”,开始以心火和肾水熔炼体内阴阳之气,一月之后体内阴阳之气开始交融,并未冲突抵消。

    莫问有感,暗喜不已。

    临近年关,莫问下山了一趟,先行来到先前堆砌的神祠,搬开数百斤的上盖,发现石箱里竟然有一张粗纸。

    见到有人真的到此许愿,莫问欢喜非常,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人许愿并如愿,消息就会传开,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羌人前来上香。

    莫问原以为粗纸上会是羌语,没想到竟然是粗拙的汉语,想过之后方才释然,他刻的是汉语,不通汉语的羌人也看不懂。

    看罢那两行由木炭写就的字迹,莫问忍不住苦笑,这是一个名叫何虎萨的羌人请求神明赐他很多的钱和很漂亮的夫人。这种无状的请求,哪个神明会让他如愿。

    苦笑过后,莫问决定让他如愿,根据其所说的区域寻到了这个羌人,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懒人,到得冬季连牧草都不曾为家中的羊群备足,数十只瘦羊困在羊圈饿的哀叫不已。

    先前老五自道观带出的盘缠都给了他,莫问暗中留下黄金十两,以布包裹,上书阿九名讳。

    莫问此次下山是为了补充干粮和购买祭奠用物,到得边陲小镇,只见小镇一片萧瑟,原本还有百十户人家,此时只剩下半数,很多房舍人去楼空,只剩下了破败的院墙和空荡荡的破屋。

    唯一的酒肆也没有食客,店主还记得莫问这个出手阔绰的道人,见莫问进来欢喜的迎了上来,莫问说明所需,问了棺材铺所在的位置,转身出门。

    待得买回祭奠事物,店内有了食客,食客是两个前来收租要税的差人,莫问于靠窗之处坐下,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酌的同时听那两个差人说话。

    这两个差人似乎没有完成职事,一直在谩骂此间民众刁蛮,骂完民众开始骂乡约敷衍,骂完乡约开始骂官府派了个苦差事,骂完官府之后终于开始碎嘴东方战事,听了半个时辰,莫问对战事的发展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一次的战争规模比当年的东北三郡还要惨烈,动辄就是死伤万人,乱世之中妖物四起,阴物横行,毒物现世,妖龙肆虐。

    刘少卿好大喜功固然不假,但他带兵作战一直将帅营安在阵前,临阵对敌也冲锋在前,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威望,所率军队已经攻到了闵州西南,也就是无量山所在区域的西方,那里距离邺城已经不远了。

    夜逍遥在晋国可能未能调动军队,晋国之前一直没有出兵,在黄河结冰之后方才踏冰北上,收复了西阳县和清平城,随后再度按兵不动。

    燕国趁机侵占了东北几处州府,但他们运气不好,军中闹起了瘟疫,到得后来军中出现兵变,两万骑兵自相残杀,最后只撤回了数百骑。

    说的糊涂,听的却不糊涂,莫问根据差人所说的情形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柳笙当日接替他接掌东征赵军的时候带去了不少僵尸,所谓瘟疫和兵变极有可能是柳笙放出了僵尸,他的那些僵尸都是带有尸毒的,被其咬伤就会成为行尸,好在行尸无法传播尸毒,不然很可能会造成局面的失控。

    自差人嘴里莫问没有听到柳笙的名号,他们所说的赵国领兵人物是一个貌美如花的王妃,此人想必就是柳笙,但外人不知道。

    除此之外,上清和玉清的道人也大量入世,他们并不登堂入殿,也不受官家差遣,只是行走江湖,救苦救难,尽道人本分。

    混战之下,最苦的还是百姓,但百姓苦惯了也就麻木了,人肉相食不再稀奇,卖儿卖女司空见惯,一个女童换不得两石谷粟,肉铺里公然出售“香肉”,所谓香肉便是人肉,猪肉要十钱一刀,香肉不过三钱。

    有时候麻木的不仅仅是百姓,莫问也有些麻木了,这种麻木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无可奈何,他的天职是研创内丹法门,外界的事情有别的道人司职。

    待得店主做好干粮,莫问付了钱出门离开,入夜之后寻了高处,焚烧祭品,唱诵经文,遥祭故去的家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祭祖,今年祭奠除了故去的家人,还有可怜的林若尘。

    回山之后,莫问将所见所闻说与阿九知道,虽是长话短说仍然用去了三日工夫,此时禁锢内已然生出了大量灵物,由于时日较短只有为数不多的的灵物长成,结果的寥寥无几。

    平静的山中岁月,莫问每日做着同样的事情,能够陪在阿九身边,他感觉内心很是安定,转眼又是半年,又一个夏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莫问发现自己的内丹修行法门一直没有进展,止步于灵气交融,大量的灵气聚集于气海却不得凝结成丹。

    气海之中的灵气呈气态,这种灵气是不耐消耗的,只有将灵气凝结成固态金丹,才能积攒灵气,在关键时刻大肆使用而不虞枯竭。

    苦思良久,莫问隐约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人活于世全赖精,气,神。内丹法门不能仅仅局限于灵气的修行,内丹也并非单纯由灵气凝结,当有精,神在其中,精气神犹如三驾拉辕,若要前行,不能一驾前冲,两驾不前,要前当三者皆前。

    若是内丹之中混以精神,那内丹成就之后就会带有修行者的元神灵识,彷如元神所衍婴孩,内丹之道亦是元婴之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初窥大道

    元婴为元神衍生,受本体元神指使却不受本体束缚,可离体出窍神游天外,亦可脱离本体永远存在,神仙与凡人的区别在于神仙拥有强大元神,可以利用元神使用仙法,而凡人在飞升之前哪怕修为再精深,元神亦无法脱离本体独立存在,更无法利用元神施展霸道仙法。

    元神无法脱离本体便会受到本体的限制,通过熔炼内丹,可以强大元神,通过不能脱离本体的元神衍生出可以脱离本体的元婴,元婴若成,即便不飞升仙界,亦可使用仙法。

    参悟是将已有的事情想清楚,研创则是开出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路,在此之前并无元婴修行法门,天庭对于飞升道人会给予元神强大可以施展仙法作为赏赐,这也是滞留凡间的散仙实力较弱的原因,若是飞升天庭,便要受天庭约束,由此得赏元神强大。若是滞留凡间,便不能受赏,不受约束便施不得仙法。

    若是元婴之道能够走通,练就内丹的同时就会拥有强大的元神,内丹修为越高元神越强大,到得巅峰之时元神便会衍生元婴,一旦拥有元婴,即便滞留凡间亦可施展各种仙法,若是元婴足够强大,便可永生不死平视天庭,若是元神继续强大,不但可以超脱生死,甚至可以超脱三界,成为前所未有的新生永恒。

    心念至此,莫问收回思绪没有再想,他虽然饱经坎坷,却从未生出不臣之心,也从未想过背离三清独自尊大,这源于他平和的心性和中正的虑事,他看到了自己的失去和承受的不幸,也看到了自己的得到和拥有的幸运。

    前途无限光明,道路艰辛漫长,于雪山之巅的日子并不好过,寒冷自不必说,最大的煎熬是孤独,虽然可以与阿九进行交流,但时日一久,与阿九的交流成了一种如梦似幻的幻觉,由于不可碰触,禁锢内的一切都令他感觉不真实,包括禁锢内的阿九。

    修道中人与寻常凡人的最大区别是修行中人好静而普通人好动,但道人的好静也并不是喜欢完全的安静,只是喜欢安静更多一些,但雪山之上是彻底的安静,这种安静不是没有声音的安静,而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若是换做别人,感觉到孤独可以寻人交谈,通过交谈宽心平性,但莫问寻不到这种可以宽心的人,唯一能够宽心的人就是关在禁锢里的阿九,但阿九被关在禁锢里,没有任何感情的口型起不到抚慰的作用,莫问想听到阿九的声音,想碰触和拥抱阿九。

    心中的平和一旦失衡,立刻就会有怨气滋生,怨气不得消解会越发严重,但莫问一直将怨气压在心底,并未表现出来,更没有对阿九生出半点怨恨。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承受的,当日心安理得的享有了温香暖玉,今日就必须心安理得的承受寒冷和孤独。

    雪山与寻常的山峰最大的不同是雪山的景物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很大变化,起初莫问还能大致计算时日,到得后来已经记不住日子了,只能根据气温的大致变化来判断时节,除了气温,还有一样东西能帮助他大致判断时间,那就是关在山洞里的石龙子,石龙子半年需要进食一次,到了半年它就会冲撞紫气屏障讨要食物。

    在感受到石龙子冲撞紫气屏障之后,莫问自冥思之中回神,带了银钱下山。照例,离开之时他都会跟阿九说一声,告知因何事离去,何事才能回返。

    下山之后莫问先行查看了生祠,发现生祠的石盒里共有五份求愿,其中两份求的是大风雪能够减弱,眼下已经超过了所求时限。还有一件求的是一生平安,亦可忽略,只有两件近期相求的事情可以为之,一是请求神仙根治狼患,二是请求仙人保佑一个病重的妇人能够早日治好痼疾。

    看罢所求,莫问离开生祠先行前往边陲小镇,傍晚时分到得小镇,却发现小镇已经荒废,居民已经不知所踪。

    自城中寻罢一番,莫问并非发现这里有战争的痕迹,但民居中的生活器皿有很多都留在了原地,这表明这里的居民当日走的很是匆忙,根据食物的腐坏程度来看这里的人离开的时间并不很长,还有就是这里很多房屋都有着火的痕迹。

    沉吟片刻,莫问并未继续向南,而是调头返回了草原,他对外面的事情并不关心,来此只是为了补充干粮,而牧民的家中也有可以制作面饼的元麦。

    此时是秋末冬初时节,草原上并不见散居的牧民,寻到次日中午时分方才自一处山坳里看到了大量的帐篷,粗略计数当有百十顶,山坳里堆积了大量的牧草,山坳的南北出口竖立着很高的栅栏。

    见此情形,莫问很是疑惑,草原的羌人很少成群居住,不知为何今年竟然会聚集在一起过冬。略一转念便释去了疑惑,羌人聚集一处可能是为了防止狼群袭击。

    莫问自南侧步行靠近了那处山坳,距离山坳两里之时有羌人发现了他,这里很少有外人到来,莫问的出现引起了寨子里羌人的围观,莫问举目远眺,试图寻找那个熟识的妇人,未曾想寻到的却是那个当年卖羊给他的那个老者,老者还认得他,自栅栏里走出来,冲他高声打招呼。

    莫问稽首还礼,与老者走进了羌人的聚集地。

    “小兄弟,你又不要牛羊,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老者操着生硬的汉语。

    “木里雪山东面不远有一座神庙,贫道受神明差遣,前来为诸位根治狼患。”莫问提气说道,庙是华夏自古有之的,为供奉神明的所在,寺才是僧人住的地方。

    莫问此语一出,少量羌人发出欢呼,随着懂得汉语的羌人将莫问的话转为羌语告知他人,欢呼声越来越高,这里虽然只有一百多顶帐篷,但帐篷很大,人数当有千余,千余人齐声欢呼,声音响彻山谷。

    欢呼过后,羌人逐渐归于平静,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和对他的指指点点,不问可知是怀疑他能否克制狼群。

    就在此时,一个羌人冲众人高声说话,他说的是羌语,莫问听不懂,但他看得懂那羌人的比划,羌人比划的是他扛着东西上下起伏,不问可知看到的是他当日扛着石龙子凌空西去的情形,如此一来羌人无不对他刮目相看,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个消瘦的道人。

    莫问见状趁热打铁,“神明言之,曾有人向其许愿,要神明保佑其妻子能够康复,先前是何人自那庙中许愿的?”

    此语一出,羌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自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瓮声说道“是我,要是阿九女神能够治好我家格姆的病,我愿意将我所有的牛羊都献给她。”

    此人走出人群之后,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很是尊敬,想必他是羌族比较有威望的人。

    “贫道受到神谕,奉命而来,一定会治好格姆的病。”莫问正色说道,为了让羌人供奉阿九,他只能事出从权,借神之名行事。

    莫问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在窃笑,莫问不明所以,以为众人看他不起,便冲那壮汉抬了抬手,“请带贫道去见格姆。”

    “格姆是我老婆。”壮汉瞪眼说道。

    莫问见状很是不解,不知壮汉为何是这般神情,那老者在旁看的真切,上前耳语道,“格姆不是人名,是老婆。”

    听罢解释,轮到莫问开始尴尬,那壮汉见莫问神情,知道是自己先前说了羌语引起了误会,咧嘴一笑,走过来拍了拍莫问肩膀,又环臂将他抱了一抱,这才指着不远处的一顶帐篷,“走。”

    莫问虽然喜欢羌人的淳朴,却不喜欢羌人身上的气味,他们多食肉奶,体息很重。但他并未表现出来,笑了笑,跟在那壮汉之后走向帐篷。

    其他羌人并没有散开,而是跟随在后前去观看。

    进得帐篷,莫问立刻闻到了一股腐臭,环视帐篷,发现臭气来自帐篷西北的一处地铺,被褥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上盖着很厚的皮毛毯子,自帐门口见不到那女人的样子,只能根据其头上的长发看出躺着的是个女人。

    莫问并没有在帐篷里多待,驻足片刻便转身而出。那壮汉尾随而出,面有忧色,紧张的盯着莫问。

    莫问没有急于说话,而是皱眉思考,这股腐臭气味他很熟悉,这是行尸尸毒引起的皮肉腐烂。被僵尸咬过会成为行尸,皮肉不会腐烂。只有被行尸咬过的人皮肉才会逐渐腐坏,此症若是放在中土算不得什么病症,但凡懂得医理的人都知道只要以糯米就可拔毒。

    “她被什么东西咬过?”莫问问道。

    此语一出,但凡懂得汉语的人都发出惊呼,莫问一语中的。

    “一个月前我和央金去汉人的镇子送羊,她在那里被一个醉汉咬伤了手臂。”壮汉指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指点位置。

    莫问闻言默然点头,世间能够操控僵尸的道人很多,但是能够同时操控大量僵尸的恐怕只有柳笙了,那处边陲小镇地势非常偏远,他先前曾经多次去过,那里的地势不可能滋生僵尸,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咬伤的人跑到了那里,这样一处边陲小镇都出现了被僵尸咬伤的行尸,表明柳笙已经开始操控僵尸在凉国境内为害,且不管此举是柳笙在战事吃紧之下采用的釜底抽薪,还是凉国已经大肆溃败被赵军攻占,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外面已经彻底乱套了。

    “卓不,我女人的病能治吗?”壮汉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问被打断沉思,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那老者上前说道,“卓不就是朋友,扎西,说汉人的话。”

    “能,我受神明差遣,自然能够治愈她。”莫问点头过后回到了帐篷,到得那妇人身旁抓起了她垂在床铺外面的左手。

    那妇人自昏睡中惊醒,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什么,那名为扎西的羌人急忙上前解释。

    确诊了此人确实中的是尸毒,莫问命人打来了清水,将其腐烂见骨的右臂浸入清水,若是换做其他病症,如此施为会让病人感到剧烈的疼痛,但这妇人中的是尸毒,肢体已经麻木,故此并不感觉痛楚。

    由于身边没有带有药草,莫问只能使用灵气逼毒,这是最省事的方法也是最耗灵气的方法,需要以灵气护住神识,再分一缕灵气逼毒,逼毒之时灵气要进入肺腑,逐一拔取。

    此人中毒时日较长,逼毒很费工夫,半个时辰之内倾倒了三盆被尸毒染黑的清水,那名为央金的妇人方才开始求水求食。

    “朋友,你以仙法医好了我的女人,我说话算数,我有四百多只羊,还有六头牛和十几匹马,全部送给你。”扎西拍着胸脯正色说道。

    “我不要你们的牲畜,若是你们感谢神明,可以将庙宇扩建,时常烧香拜祭便可。”莫问摆手说道。

    “庙要建,牲畜也得给,我们羌人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扎西瞪眼说道。

    那老者见状凑上前来,以汉语冲扎西说道,“他是高人,高人是不会要你的牛羊的,去年他甩了一鞭就把我的羊全给惊走了,他最后一只也没要。”

    不管是传教还是布道,都必须身拥异能才能让世人信服,莫问举手投足之间治愈了那妇人的怪病,羌人对其彻底拜服,纷纷拉扯莫问进自己的营帐做客,狼多肉少,莫问无法自主去处,羌人虽然淳朴却很是好斗,言语不合就想撸袖子跟族人动手。

    就在莫问被人簇拥拉扯之际,南侧传来了高喊,众人闻声南望,只见远处跑来了十几匹健马,马上是那与他熟识妇人一家,在其身后是几匹战马,再远处是一群数以千计的巨大狼群,战马与狼群距离只有十几丈,那几匹战马个个嘴角带有白沫,不问可知经过了长途奔袭。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马上的几名骑士穿的竟然是晋**甲,那些骑兵此时身上沾满了鲜血,箭囊已经射空,只能使用卷刃的长剑阻拦不时扑上的恶狼。

    晋国的士兵怎么会到凉国来?情势危急莫问顾不得多想,立刻凌空冲出前往援救,前冲之后方才发现其中一名浴血骑兵用的是一杆丈八长矛,身后背负着四把长刀。

    张洞之怎么来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妖物肆虐

    “张兄,你如何到得这里?”莫问起落之间到得张洞之近前。

    张洞之虽然浑身浴血却不掉精神,反矛挑飞一头袭向马腿的恶狼,大笑道,“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还以为要爬那万丈雪山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看来这见义勇为的事情还是做得的。”

    “先行料理了这群为害的畜生,再与张兄说话。”莫问笑道,张洞之的言下之意是自晋国前来寻他的,路上遇到了受狼群袭击的羌人并出手救下。

    莫问说话之间双臂平伸,左右各自延出五丈灵气,将那急冲而至的恶狼拦下一片,狼群前冲之势难止,前者受阻,后者随即撞上,砰然作响,瞬时成堆。

    莫问存了为民除害之心,拦下狼群之后凌空拔高,取出符盒,拿出那根寻常伏笔,画写土属定气符咒四道,前堵后挡左拦右封,将那千多余恶狼尽数困于阵内。

    此时张洞之及其剩下的几名部下已经调转马头跑了回来,几名晋国士兵见到莫问,单膝见礼,“参见东海西席莫真人。”

    “福生无量天尊,诸位起身。”莫问冲众人抬了抬手,转而将视线移到了快步上前的张洞之,张洞之到得近前将长矛下贯于地,空手上前拍向莫问双肩,“兄弟,好久不见哪。”

    张洞之是莫问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见到故人,莫问亦十分欢喜,拱手笑道,“张兄为何来得此处?”

    “你这几年越发消瘦了,看来雪山上的日子不甚好过呀。”张洞之并没有接莫问的话茬。

    见张洞之不接话茬,莫问心中就明白了几分,张洞之此来极有可能是求他出山的,此时不说是怕他立刻拒绝,随后不好游说回环。

    寨子里的羌人此时已经骑马带刀跑了过来,到得近前看着那群被困在百丈见方拥挤嗷嚎的狼群,无不瞠目愕然,勒缰在旁,茫然无措。

    莫问见状,再画一道符咒,自北侧开出一道缺口,缺口一开,恶狼拥挤而出,羌人策马而上,守着缺口轻松砍杀。

    “我听夜真人说你于木里雪山的主峰避世隐居,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张洞之与莫问并行走向羌人的营寨,几名部下牵马拿枪跟随在后。

    “夜逍遥所言不虚,我平日里是在那雪峰之上的,昨日出山想要采买一些口粮,你为晋国将帅,前来凉国为何身披甲胄?”莫问问道。

    “我与那凉国皇帝为同宗,此番前来是奉了朝廷之命押送回礼与他的,取的是西南道路。”张洞之抬手南指。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凉国皇帝亦是张姓,张洞之这次过来是充当使节的,言之回礼,表明是凉国上贡在前,晋国礼貌答谢,这一先后顺序符合两国各自的实力地位和当前的时局。

    此外在凉国和晋国之间原本有赵国的几座州郡,张洞之能够直接来到凉国,说明赵国西南方向的城池已经丢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赵国的根基没有被动摇,不然的话张洞之也没必要取道西南。

    “兄弟,令正可好?”张洞之问道。

    “性命无碍。”莫问点了点头,有些人的问候是出于礼数,但张洞之的这句问候是有真心在其中的。

    “为何不与凉国刘真人开口,由他征调民夫……”

    莫问摆手打断了张洞之的话,“你道听途说不明真相,亦未见过那木里雪山,休说区区凉国,就是晋国和赵国也无法将其挖平。此番是你我兄弟该当见面,故此能于此处相逢,实则那雪山主峰你根本无法攀爬。”

    “若无准备,我亦不会贸然前来,实话也不瞒你,我带有夜真人所书动地符咒,自山腰焚烧可令气息产生异动,你若有感,定会下山查看。另外,我此番过来带有故人手书,她从未忘怀于你。”张洞之自怀中取出一封三处蜡封的信件递给莫问。

    莫问看了张洞之一眼,没有出手承接。

    “那林举不是为官之才,几度提拔频频惹祸,动辄上书指点朝政,贵人无奈,只得将其调至礼部任了闲差,就是这般他也不闲着,将你与吴云的名头挂在嘴边,极尽借威假名之能事,好不令人省心。”张洞之将那封信塞到了莫问手里。

    张洞之所说的这个人莫问毫无印象,想过之后方才明白是慕青那个无能的姐夫,对于此人他一直很不喜欢。

    张洞之此时提起这个人有两个用意,一是向他诉苦,二是暗示周贵人一直对他很是重视,对他交代的事情也没有敷衍。

    “贵人可好?”莫问到得栅栏近前,里面的妇孺急忙拉开了栅栏,放众人进去。

    “老样子。”张洞之叹了口气。

    莫问再度点了点头,周贵人身为先帝嫔妃,带有两个王子,按照国家礼法是无法再嫁他人的,她的命运早已注定,富贵一生,孤苦一世。

    二人说话之间,莫问熟识的那个妇人带着孩子挤了上来,跪倒在地答谢张洞之救命之恩,张洞之扶起了那几个孩子,莫问拉起了那个妇人,趁机自怀中掏出一块黄金推进了她的衣袖,她家里的牛羊不问可知都已经丧于狼吻,需要金钱过活。

    那妇人感觉到了沉重,猜到莫问给了她什么,急忙想要掏拿交还,莫问眼观左右摇了摇头,那妇人会意,千恩万谢,带着孩子退下了。

    “你当年挂印离开赵国之后自不咸山滞留了一段时日,外界相传你挖取了一座王侯墓葬,看来传说属实啊。”莫问暗送黄金瞒得过别人,瞒不了张洞之。

    “你若有需,可与你一些。”莫问笑答。

    山坳中有很多帐篷,莫问随意走向其中一座,到得近前,立刻有主人欢喜的上前敬酒,将莫问和张洞之迎了进去,张洞之随行的部下分立帐篷左右,并未随同进帐。

    进了帐篷,主人就去杀羊待客,临走时将几个孩子一同带了出去。

    “几年不见,张兄已官至一品,可喜可贺呀。”莫问笑道,晋国将官服饰分为五色,张洞之卸下甲胄之后,里面穿的是黄服,而黄色为一品专用。

    “兄弟送我的龙蜕帮了我大忙,愚兄我坐拥救命宝贝四面逢源,不过那龙蜕所剩无几,何日你我再去抓上一条?”张洞之笑道。先前与莫问自尼姑庵擒拿妖物,偶然得了那蜈蚣精褪下的皮壳,可治愈恶瘤。

    莫问笑了笑,没接张洞之话头,而是重新起头,“家人可好?”

    “承兄弟惦记,家口齐全,去年又添了一对丁甲。”张洞之抬手捏着不长的胡须很是得意。

    莫问闻言点头微笑,古语身怀六甲指的是怀了男胎,是祝福对方的意思,一对丁甲就是一对龙凤胎,此时谁家生有龙凤胎可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

    “兄弟,你自这山中住了多久了?”张洞之见莫问一直对外界之事绝口不提,只说些朋友见面的家常,不由得有些焦急。

    “算头算尾也不过两年。”莫问随口说道。

    张洞之闻言暗自皱眉,都是聪明人,可以自对方的言语之外听出端倪,莫问若是说‘两年了’,那就是他感觉避世很久了,但莫问说的是‘不过两年’,言下之意是感觉时间并不长,换个直白的说法就是他在山里没呆够,莫问有了这种想法,请他出山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兄弟,你可知道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张洞之说道。

    “大事还是小事要看对谁而言,对我来说,没有了干粮就是大事,对你救下的那户羌人来说失去了牲畜就是大事。”莫问平静的说道。

    张洞之没等到莫问的‘什么大事?’感觉很是沮丧,只能主动说道,“赵国太子前些时日被他老子给杀了。”

    莫问闻言大吃一惊,“此事当真?”

    “当真,那老东西真是禽兽之心,不但杀了太子,连那几个不大的孙子也杀了个干净。”张洞之正色点头。

    “缘于何事?”莫问追问,赵国太子他曾经见过几面,虽然谈不上交情,却也不是十分厌恶此人,毕竟此人对他一直很是尊敬。

    “手足相残,兵变逼宫。”张洞之说道。

    “赵军领兵之人可有变更?”莫问又问。

    “有!先前的女帅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老僧,此人年逾百岁,修为精深。”张洞之说道。

    莫问闻言沉默未语,张洞之并不知道上清准徒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赵国领军将帅很可能是柳笙,如果真是柳笙领军,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让太子被杀。可是如果不是他领军,赵国为何要忽然之间变更主帅。

    “兄弟,你可知道我此番北上押解的回礼为何?”张洞之问道。

    莫问闻声转头,张洞之苦笑着伸出了右手食指,“粟米一万石。”

    “很多吗?”莫问笑道,按照此时的计量换算一万石不过二十万斤粮食,这些粮食对于一个城池的百姓而言确实不算少,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

    “晋国近两年连番遭受水灾,谷粟减产,国库仓空,此时大夫以下文武官员皆食半禄。我国大军之所以迟迟不动,亦是因为粮草不续。与晋国相比,凉国的情况更加糟糕,此时阵前粒米皆无,兵卒全是以人为食。”张洞之正色说道。

    莫问闻言眉头再皱,张洞之又道,“你于此处避世,不知外面战事之惨烈,时局之混乱,若不尽快平息战乱,百姓亡矣。”

    莫问知道张洞之说这些的用意是为了请他出山做铺垫,故此仍未接话,而是出言问道,“赵国粮草可还丰足?”

    “虽然吃紧,却未曾断粮。”张洞之面露疑惑,“不知为何,南方连年遭灾,北方却风调雨顺。”

    “晋国水灾发于何处?”莫问追问。

    “皆发自东海,沿海沪浙各州府乃晋国粮仓,这两年无不遭灾,所幸福州未曾遭灾,如若不然,晋国亦有断粮之虞。”张洞之一语三叹。

    莫问听罢张洞之所言,面色凝重,久久不语,玉清宗司马牧羊曾经说起过当今四国的龙脉归属,燕国属北海,凉国属西海,这两处海域距离中土较远,赵国的龙脉归东海,晋国归南海。晋国遭灾的区域位于东方,但距离南海较近的福州却未曾遭灾,由此可见龙族很可能暗中参战了。

    “夜逍遥在晋国作何?”莫问沉吟过后出言问道。

    “夜真人颇有救苦救难的慈悲心肠,奈何他威望不够,皇家和周,王,褚三大望族表面上对其很是礼遇,实则并不听其游说。加之前些时日朝中来了一位神秘僧人,此人颇有能耐,入朝不过数日便被封为护国法师,与夜真人并居高位。”夜逍遥答道。

    莫问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转而将水杯放下,一国之中同时拥有护国法师和护国真人的事情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张洞之挪了挪身子,靠近莫问低声耳语,“据夜真人所说,那僧人并非人类,而是妖物幻化。”

    莫问皱眉转头,张洞之郑重点头,示意夜逍遥的确这样说过。

    莫问没有再追问,有些事情可以推断出来,没必要多费口舌,夜逍遥知道对方是妖物而不降服必然是降服不了,时逢乱世,妖物入世并不稀奇,但妖物竟敢登堂入朝,此事只在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商朝出现过。

    “你此番前来是受谁授意?”莫问问道。

    张洞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就在此时帐帘被人挑开,几个年轻女子端着摆有羊肉和酒水的木盘鱼贯而入,放于二人面前,与此同时冲二人秋波暗送。

    二人此时正在谈论大事,对这些女子送来的眼神佯装无睹,年轻女子提壶为二人倒酒,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羌人一直是散居的,也没有首领,这些年轻女子不问可知就是众人推举过来侍奉二人的。

    “这是羌人的待客之道?”张洞之指着木盘里烤熟的羊屁股笑问,羊屁股上还带有一条尾巴,尾巴末端带有羊毛。

    “这是贵宾高客才有的待遇。”莫问笑答。

    “这规矩真够怪的。”张洞之笑着抓起了那块带骨羊肉,冲莫问放在桌上的那封信努了努嘴,“你先看信吧。”

    莫问抬手拿起那封信,掰碎蜡封,抽出了其中信笺,展开之后发现上面并无字迹。

    张洞之以眼角余光看到了信笺上是空的,但他并未赶到惊讶。莫问虽然意外,却也明白这封信的意思,有时候字是多余的,没有字的信比有字的信所包含的含义要多,要重。

    “你若肯回晋国,周王两家都会听你劝解立刻起兵,夜真人也有心请你回去。”张洞之待莫问将信笺放回信封之后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探手入怀取出符盒,拿出了裂为两半的天狼毫放到了张洞之面前,“我已经无力扭转时局,回去告知夜逍遥等人,让他们将我忘了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悟道

    “这不是你的天狼毫吗?”张洞之惊诧的看着桌上的残笔。

    莫问点了点头,“正是,我先前之所以能够纵横无忌,靠的全是此物,而今它已然损毁,我现今的法术并不高出夜逍遥。”

    “我们是来请你的,不是来请此物的。”张洞之将残破的天狼毫推到了莫问眼前。

    “我先前问你此番前来是受何人授意,你还未曾回答于我。”莫问将天狼毫收起,天狼毫跟了他八年,如同挚友,即便亡故,亦不撇弃。

    “贵人和夜真人。”张洞之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张洞之将周贵人排在前位,实则张洞之此番此来主要是受夜逍遥委派来请他出手对抗晋国那位神秘僧人,不然夜逍遥也不会在临行之时给他动地符咒。夜逍遥的本意应该只是索要金符,并不是真心请他出山,至于周贵人,则只是日久思念,私多公少。

    “三清座下能人辈出,不缺我一人。贱内受困雪山,贫道需照顾她的生计,我若离开,她生计会有问题。”莫问说道。

    张洞之听得莫问开始自称贫道,且说的是阿九少不了他,既然莫问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能再劝,不然就是不为莫问着想。

    “这羌人的酒水好生辣口,远不如江南陈酿绵长醇厚。”张洞之不再涉及公事,改为友人闲谈。

    “元麦酿酒就是这样,若不辣口,亦抵御不了这西北的寒冷。”莫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令正被禁足,可有释解时限?”张洞之摆手示意侍立左右的羌女退下,但此处不比晋国,这些羌女也不比他将军府的丫鬟,羌女只是笑,并不走。

    莫问摇了摇头,阿九何时能够脱困要看禁锢内的灵物效力如何,还要看她承受的人间香火多少。

    “兄弟,若是愚兄记得不错,你是癸未年生人,今年不过二十有八,你这大好年华难不成就要尽数虚度于茫茫雪山?”张洞之问道。

    莫问笑着看了张洞之一眼,张洞之先前曾经到赵国向他报信,出发之前可能看过他的户籍,知道他的年岁。

    “你别笑,问你话呢。”张洞之催促道,言罢再度冲几个羌女摆手,后者仍然不走,张洞之手指帐外的随从,那些侍女会意,放下酒壶向外走去。

    “烦劳诸位帮贫道烙些面饼,三更过后我要带走。”莫问冲那几个羌女说道。

    有懂汉语的羌女点头答应,四人告辞出帐,与门口的校尉亲近说话去了。

    “我早年熟读诸子百家。后胡人南下,亲人丧尽,家破人亡,只剩下了我与老五相依为命,无量山学道一年,南国苦修两年,东北拼杀三载,此时已经身心疲惫,虽是而立之年,却已参天知命,已无建功立业之热血,亦无扬名于世之雄心。”莫问平静的冲张洞之说道。

    “当年于建康之时你的心性是何等的霸气,志向是何等的高远,怎么今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张洞之长长叹气。

    莫问没有答话,尽饮杯中烈酒。张洞之陪饮,饮罢,莫问执盏各自斟满。

    “兄弟,你经历的事情愚兄虽不尽知,却也听说个大概,你不能就此沉寂,当抖擞精神,再干一番事业才是。”张洞之劝道。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莫问借用礼记所载语句回了一句。

    莫问的话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张洞之却听的明白,莫问的言下之意是先保亲人,只有亲人平安,才有干出一番事业的心境。如果无人分享,再大的成功也寡然无味。

    “兄弟,三十年前五族胡人入侵中土,江北汉人死伤七成,眼下时局较之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近年未曾前往中土,不知战况之惨烈,若是战事继续这般持续,不出五年便是千里无人之象。”张洞之说道。

    “妖物都已经进入了朝堂,可想而知中土是怎样一种情形,但我有要事在身,短时间内很难抽身出山,不如这般,你回城途中前去西阳县西北八百里的碧水潭寻一千年老龟,此人是我当年学道的同门,名为千岁,若是他肯出山相助,夜逍遥当可克制那妖物变化的僧人。”莫问沉吟过后出言说道。

    令莫问没想到的是张洞之闻言连连摆手摇头,“你有所不知,夜真人先前请来了传授你等歧黄之术的玉真人,连玉真人都奈何不得那神秘僧人,你所说的那位同门更是不成了。”

    莫问无言点头,张洞之所说的玉真人应该是玉玲珑,连玉玲珑都克制不住那妖物,他出山也很难降服,最主要的是那妖物变化的僧人已经蛊惑了朝廷,若是与之动手很难师出有名。

    点头过后,莫问叹了口气,说到这里更可以看出张洞之此次是来求金符的,但天狼毫已失,金符眼下是画不得了。

    二人各自饮了一坛白酒,张洞之不胜酒力,略有醉意,莫问起身告辞,“张兄,我需连夜赶回雪山,你我就此别过。”

    “兄弟,愚兄无能,帮不得你什么忙,你但有所需,尽管开口。”张洞之起身相送。

    “若是张兄方便,可自晋国人气兴旺之处建几处生祠,供奉贱内名号,贱内得享烟火,或可早日脱离苦海。”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

    “你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张洞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莫问点头道谢,出了帐篷,收起羌人所烘面饼,交代了起庙建祠之事,要了一头杀好的公羊,辞别众人,提气西去。

    回到山顶已然是次日清晨,将食物投给石龙子,莫问来到禁锢外见阿九,由于不到约定的时间,阿九并没有在禁锢内侧等候,而是自山洞外的土台上照顾长势葱郁的各种珍奇灵物,这些灵物有些长的很快,此时已经成树,有的长势迟缓,现在不过半寸长的幼苗。

    由于有了山洞避风,阿九身上的衣物并未损毁,被禁之初阿九穿的是冬天衣物,此时禁锢内很是温暖,阿九只穿了一件中衣,体形婀娜,曲线柔美。

    片刻过后,阿九离开那些草木,回到了山洞,眼观西侧边缘,等待他的传信。

    莫问传言入阵,阿九立刻回复,由于传言困难,莫问只是简略的向阿九说了建造生祠之事,其他的事情并未向她提及。

    阿九看罢莫问的传言大为感动,莫问为了她当真是竭尽心力,但凡能够想到的方法都想到了。

    张洞之来访一事并未令莫问的心境出现波动,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该做什么?该继续参悟研创内丹法门。

    苦思静坐是以月计的,一月之后莫问发现体内仍无凝结内丹的征兆,静思过后发现自己又走错了路。静坐参悟无异于佛门的致虚守寂,只修性而不修命。神为性,气为命,若想修身,当性命兼修。

    兼修性命并非易事,神好清而心扰之,心好静而欲牵之,要想性命兼修,必须解决各种欲念,佛家有四大皆空之说,将一切视为虚幻,以此摆脱欲念。但道家好生恶死,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既然是真实存在,就免不得受其影响,就好比这山巅的寒冷,它是真实存在的,不将其视为假,便无法否定寒冷的存在。

    如何在不自欺欺人的前提下,肯定外物的真实存在而不受其影响?

    莫问用时百日破此难题,参得修道精要: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

    化繁为简,意思就是在我需要外物是真实的时候它就是真实的,在我认为外物可以是虚幻的时候它就是虚幻的,世间万物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取决于我需要它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道家炼养法门极为深奥,故此才有师徒相传的固有延续模式,与佛门的传播教义不同,道门师徒之间是传法,法不传六耳原本指的就是道家传道,自学或许可以明白佛门教义,但若想得到道家真传,非师父亲传不可。

    由于道家修行法门的深奥,故此个人极难无师自通,参悟已然很难,研创则更加困难,如何摆脱欲念和片面的执念,莫问虽然明白了其中道理,却想不出如何修为,只要做到无心无形无物,就可以随心决定真实与虚幻,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等同拥有了仙法,但前提是要做到无心无形无物。

    苦思不得其法的同时,莫问还要兼顾练气法门,当年轩辕子只传授了众人任督行气的小周天,要是凝结内丹则不能局限于小周天,因为小周天行气不达四肢,彷如清扫宅院,只扫内室,不扫外院,如此行气不但聚敛灵气很慢,体内浊气亦不得彻底换排。

    百日之后,莫问再度下山,那处生祠此时已经被羌人扩建成了一处占地两亩的院落,由于不懂神庙的建筑风格,院落建造的不伦不类。

    院落的样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香火,莫问将石箱里的事情逐一料理,再度回返山顶,凝神苦思。

    再度耗时百日,莫问终于参悟出了通贯全身的练气法门,气海,此时已经可以称之为丹田,里的灵气开始压缩交融。

    莫问有感,半喜半忧,喜的是不足三年内丹术就有了雏形,忧的是内丹术如同开门之力,力有了,门还不知道在哪儿。

    虽是半喜半忧,莫问心中还是喜更多一些,哪怕暂时研创不出元婴之道,体内有了内丹凝结,就可以大量聚集灵气,外丹术如同水过浅池,水满自溢,只能留住池中之水。而内丹术则如同水入大海,吸纳熔炼的天地灵气可以尽数保留下来。

    若是有朝一日需要与人动手,可以连续做法而不虞灵气枯竭……

第三百四十六章 吐气

    万事开头难,研创内丹法门如同滚雪球,最难的是初期,很难凝聚一团积雪,但是雪团一旦凝聚就会越滚越快,三年之中莫问辛苦研创方才隐约的摸到了内丹术的脉络,在摸到脉络之后只用了月余就将内丹术彻底参悟透彻,内丹术是建立在大周天基础上的练气法门,与外丹法术的本质不同在于内丹术于丹田之内凝结固态丹丸,凝神内窥可见丹丸为金色,如同一轮日乌映照周身,可快速祛除体内俗浊之气。而外丹术在气海之中则只有一团气态灵气,蔓延不过任督二脉,四肢不得通达,浊气不得祛除。

    除了本质的不同,内丹术聚集灵气的速度较之外丹术要快上数倍,原因在于内丹术是自天地之间直接汲取阴阳二气,百会,涌泉,劳宫皆可吸纳天地灵气,弃五行而取阴阳,令灵气聚集更加快速直接。

    但是参透了内丹术的原理,不表示创立了内丹修行法门,莫问自身虽然可以自体内凝结内丹,但是他凝结内丹是建立在元神不伤的基础上的,换做他人,经受不住霸道的阴阳灵气直接进入体内,故此,内丹术虽然参悟通透,但内丹修行法门却仍然需要细化推敲,不然他人无法习练。

    由于内丹修行法门不得完善,故此莫问并未将体内凝结内丹之事说与阿九,整理不出适合他人修炼的内丹修行法门,阿九还是不得脱困。

    在斟酌如何缓冲和控制天地灵气入体的同时,莫问还在参悟元婴之道,内丹先行而炼神之法不得并驾,充其量只是一个强大的散仙,不得使用元婴便不得使用仙法,受本体所限,还是无法与仙人对抗。

    腊月二十五,中午,雪后,洞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莫问闻声睁眼,率先到的是一件五彩羽衣和一件灰白色的道袍,视线上移,发现来者竟然是彩衣道姑和天门道长。

    “福生无量天尊,小道长受苦了。”天门道长冲莫问稽首开口。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天门真人。”莫问缓慢起身冲天门道长稽首,未曾搭理那正在侧目观看禁锢的彩衣道姑。

    “此处如此寒冷,你一肉骨凡胎如何承受的住。”天门道长微微叹气。

    莫问闻言笑了笑,他此时心中很是紧张,根据彩衣道姑的神情来看,她来此之前似乎并不知道他对禁锢进行了如此巨大的改造,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在忐忑,不知二人临凡到此所为何事。

    “真人如何鹤驾来此?”莫问问道,对于天门道长他一直很是尊敬,甚至有几分感激,此人对他有授艺恩德,而且当年在彩衣道姑要带走阿九之时他曾经让阿九增添了一件御寒披风。

    “你可猜上一猜?”天门道长笑道。

    莫问闻言心中一喜,“可是要让贱内脱困?”

    “阿九能否脱困,还得看你如何为之。”天门道长摇头说道。

    莫问听得天门道长言语,眉头微皱,没有接话。

    就在此时,一直侧目看着禁锢的彩衣道姑转身看了莫问一眼,冷声说道,“你若能平息中土的这场战乱,本座会考虑放她出来。”

    莫问闻言抬头直视彩衣道姑,“元君此来可是代天行事?”

    彩衣道姑本就很是不悦,听得莫问言语陡然瞪眼,天门道人见状急忙出言说道,“阿九戴罪受罚,归彩衣元君管制,时逢乱世,你若能立下功劳,彩衣元君当法外施恩,还阿九自由之身。”

    “福生无量天尊,得真人和元君看重,贫道惶恐非常,然贫道天狼毫已经损毁,即便有心为天下人出力,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天门道长闻言眉头微皱,而彩衣道姑则勃然大怒,“无知小辈,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贫道确实有心无力。”莫问面无表情,当年他曾经哀求戴罪立功,被彩衣道姑严词拒绝,此事伤他太重,一直难以释怀。

    “你那些许修为逃不过本座的耳目,你内丹已有小成,何来有心无力?”彩衣道姑厉声责问。

    莫问不想激怒彩衣道姑,又不想与之对答,故此低头不语。

    “莫问哪,可不要使性闹气,彩衣元君让你戴罪立功已然是法外开恩了,按照上清戒律,阿九理应受罚,元君先前所为亦不过是秉公行事。”天门道长出言缓和。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天门道长说的有理,二人确实有罪在前,受罚也是理所应当,况且阿九受罚的时间并不长,三年还在他的承受限度之内,按理说应该应承下来,但此事明显是彩衣道姑自己的主张,其中可能有天门道长的意思,但此事不符合天意,按照真龙出世的时间来推算,此时出山不合时宜。不符合天意就会生出变故,就算出山也不可能平息战乱,不能平息战乱,阿九还是不能脱困,这是白忙一场。况且此时他正处于推研内丹修行法门以及元婴之道的紧要关头,若是出山,势必分心。

    彩衣道姑见莫问皱眉不语,以为他在装样造作,此人为南方灵禽得道,火属心性,顿时大怒,右手向东挥出一股灵气,凛冽的灵气径直穿过屏障,将禁锢内的灵物挥飞一片。

    “你意欲何为?”莫问大怒上前。

    “上清所有禁锢皆由本座掌管,你擅自改变禁锢,本座当恢复如初。”彩衣道姑厉声说道。

    阿九此时正在山洞内静坐,见到阵内草木被毁去一片,急忙出来查看,看罢阵内情形焦急的向西张望,可惜的是她见不到外面的景物,亦不知道禁锢外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并非因为记仇而不答应,只是此时出山不合时宜。”莫问无奈,只能后退让步。

    “元君如何与这小辈一般见识,且容他想上一想。”天门道长再当和事老。

    彩衣道姑面无表情,莫问急忙自心中揣度该如何解释才能善了此事,未曾想那彩衣道姑见莫问还在犹豫,再度甩手拂袖,一股灵气再度侵入禁锢将阵内草木又挥走一片,连带旁边的阿九亦被扫飞。

    莫问见状反而安静了下来,此时禁锢内的灵物只剩下了不足半数,倘若彩衣道姑再动手,阿九辛苦数年所培养出的灵物就会尽数毁坏。

    “你若再敢破坏禁锢内的草木,我会让清羽门鸡犬不留。”莫问冷视彩衣道姑。

    “你说什么?”彩衣道姑怒发冲冠。

    “我说,你若是再敢破坏禁锢内的一草一木,你飞升之前所在的清羽门会鸡犬不留。”莫问一字一句正色重复。

    “哈哈哈哈哈。”彩衣道姑气极而笑,天门道长见事不好,急忙高声呵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怎敢冲元君如此放肆。”

    虽然天门道长说话之时一直冲他使眼色,莫问只是当做没有见到,侧身冷视彩衣道姑,此人连番冲阿九动手,已然激起了他的倔强之心。

    彩衣道姑大笑过后忽然抬手发出一股无形灵气袭向莫问,天门道长看的真切,急忙发出灵气将彩衣道姑所发灵气撞偏,被撞偏的灵气落于西侧,所过之处石屑纷飞,径直将山体豁开一道缺口。

    “你这小畜生既然一心求死,本座就如你所愿。”彩衣道姑动了真怒,一击不成,再发一击。

    “天枢子,还不认错?!”天门道长再度拦下了彩衣道姑的灵气。

    “你如此暴虐狂傲,真不知当年是如何证得这金仙位次的,你今日若不杀我,待来日我寻到机会一定将你这扁毛畜生打回原形。”莫问怒吼。

    “别拦着我,让我杀了这个小畜生!”彩衣道姑气急败坏的急冲上前。

    “可恨的鸡婆,来给道爷一个痛快。”莫问还骂。

    天门道长见二人彻底闹僵,唯恐彩衣道姑一怒之下真的杀了莫问,急忙拉着彩衣道姑瞬移离开。

    彩衣道姑消失之后莫问转身走向禁锢,在见到禁锢内被毁坏了大半的草木之后再度火起,指天骂道,“老不死的鸡婆,可恶的扁毛贼……”

    莫问不比老五,混迹市井懂得骂人,翻来覆去只是这两句,在见到阿九焦急的在禁锢内等待,方才强压怒火,刻模传言,向其解释刚才发生之事。

    “此事你做的没有过错,那彩衣道姑颇为自大,巴不得你我感激流涕,你如此骂她,着实解气。”阿九笑道。

    “我知道你在怪我鲁莽冲动,只是不说罢了,我见了那鸟人就生气,她若真将阵内草木毁去,我势必去江南端了她的鸟窝。”莫问余怒不消。

    阿九在禁锢内发笑,笑过之后出言问道,“如此这般倒是解气了,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我乃上清准徒,北斗之首,她能奈我何?”莫问说道。先前他之所以冲彩衣道姑无礼是因为彩衣道姑毁坏了阿九辛苦培养的草木,加之此人两次伤及阿九,故此他才会暴怒。不过虽然暴怒,他却并未失去理智,他敢辱骂天庭金仙是因为内心深处有恃无恐,只是这些话除了妻子不能向外人说起罢了。

    “你当勤加努力,莫要被她看轻了。”阿九说道。一个聪明的妻子在丈夫暴怒的时候是不会埋怨丈夫的,哪怕丈夫的所作所为可能为日后埋下祸根。

    “我已参破金丹要义,至多五年必得大成,你无需为我担心,我会用心努力,你我团圆之日不会很远。”莫问传言。

    阿九闻言连连点头,反手指了指洞外,示意要出去收拾整理被毁坏的草木。

    莫问随着阿九所指,见到那些断根折茎的草木,心气又盛,再度破口,“可恶的扁毛贼……”

第三百四十七章 是福是祸

    莫问虽然痛骂了彩衣道姑却并未消解心中闷气,因为彩衣道姑的出手令他看到了双方之间的巨大差距,二人的实力如同战车与螳螂,巨树与蚍蜉,悬殊太大,先前若不是天门道长出手阻拦,彩衣道姑的第一次出手就能取他性命。

    彩衣道姑的出现将莫问自内丹初成的喜悦中拉回了现实,凝结内丹虽然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法术,却终究难脱**凡胎,与凡人争斗尚可,与仙人对阵则不堪一击。

    仙人享受天庭赏赐的仙法神通,要想与仙人一争长短,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将内丹术练臻化境,体内无有浊气,然后飞升天界,得天庭赏赐仙法神通。二是在修炼内丹术的同时创出元神修炼法门,生出元婴,只要生出元婴,即便不飞升亦可施展仙法,确切的说不应该称之为仙法,而是通过对阴阳大道的了解掌握了对事物进行改变的方法。

    莫问倾向于后者,原因很简单,他不希望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换取仙法,他虽然心性平和敬天法祖,心中却无有臣服奴性。

    阿九在禁锢中耐心的将那些被损坏的草木重新栽种,莫问将视线转移到了彩衣道姑所发灵气损毁的石壁,根据石壁的破损情况可以看出彩衣道姑先前是存心取他性命的。

    道家认为人分贵贱,此语虽然冷酷却是至理,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的确很大,这种差距并不体现在财富的多寡,而是就人的虑事深度而言的。见到破损严重的石壁,莫问很是气愤,但气愤过后对于彩衣道姑的厌恶却少了几分,原因很简单,彩衣道姑在暴怒之下连他这个上清准徒都敢杀,足见其心思简单,遇事冲动。一个很冲动的人固然不令人喜欢,但是与那些笑里藏刀的伪君子相比,此人还不算是最可恶的。

    凡事都有阴阳两面,正确的思考方法是将好的和坏的都公平客观的考虑清楚,考虑到彩衣道姑的的暴躁脾气源自心思简单是阳面,除了阳面,还有阴面,阴面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简单,行事冲动的人在气急败坏之下往往会做出很过激的事情。先前的那通辱骂,她一定会寻机报复。

    不,彩衣道姑这样一个遇事冲动的人不会有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出手报复,按照此人的性情,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报仇解恨。

    想及此处,莫问开始坐立不安,他想不出彩衣道姑会干出什么事情,此人虽然是禽兽得道,却是金仙修为,金仙在天庭的地位很高,倘若将天庭与下界朝廷类比,三清就是太上,人数不详的大罗金仙相当于当朝天子,玉帝就是大罗金仙修为。而金仙则相当于人间三品以上的重臣,彩衣道姑是金仙修为,权利很大。他此时担心的不是彩衣道姑会一气之下跑回来杀他,而是担心彩衣道姑会公报私仇,将阿九自此处禁锢转移到其他恶劣的地方。

    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这在彩衣道姑的权限之内,而且她要做这些事情根本无需向祖师请示。彩衣道姑在气头上想杀他,在天门道长的劝说之下总会多多少少的冷静下来,此人一旦冷静下来势必知道不能冲上清准徒动手。但她心中恶气不出又会如鲠在喉,故此她一定会设法折磨阿九,阿九此时已经不再是上清准徒,如何处置自己管制的囚犯,彩衣道姑有绝对的自主权。

    莫问越想越怕,他不怕自己受苦,就怕阿九遭难,实则彩衣道姑先前过来也是有几分好意的,只是此人一直受人尊崇,自视甚高,架子很大,行事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施舍嘴脸,若是他先前装出感恩戴德的神情,事情完全可以平和处理,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可惜的是他对彩衣道姑的这种鼻孔朝天的架子很是厌恶,加之一直对彩衣道姑先前伤及阿九而耿耿于怀,不曾冲其低头服软,故此导致了事情的恶化。

    阿九将禁锢内被破坏的草木归土种植,有些无法再种的就只能舍弃,栽种完毕,阿九看向禁锢外,莫问见状知道阿九想要做什么,未曾传言径直来到下方山洞,这处山洞呈之字形,莫问避寒只在外部,只有需要降雨才会进入内洞,三年之中石龙子已经摸透了他的行事习惯,见莫问走了进来气息立刻产生剧烈波动。这倒不是它懂得莫问所需,而是它知道莫问一进来又要布阵困它,故此才会吓的心惊胆颤。

    莫问并不知道石龙子已然摸透了他的习惯,来到山洞依旧布上了阵法,可怜的石龙子再次感受到了地气被隔绝的恐惧和死寂,吓的到处冲撞,禁锢上方再度开始降雨。

    下雨润湿了阵内重新栽种的草木,莫问撤掉了阵法,回到禁锢西侧的栖身之处忐忑等待。

    忐忑一夜,一夜忐忑,次日清晨,莫问听到了洞外的轻咳,轻咳发于五步之外,若是来的是寻常道人,他不会听不到声音,故此听到轻咳就知道是天门道长来了。

    睁眼之后果然发现洞外站着的是天门道长,急忙直身站起快步而出,躬身稽首,“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见过真人。”

    “免了吧,”天门道长皱眉摆手,“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就别拘这些礼数了。”

    莫问闻言心中一凛,急忙低头拱手,“贫道已经知错了,求真人慈悲回护,万不要伤及贱内。”

    “你若是冲彩衣元君这般说话,也不会有这些波折。”天门道长看了莫问一眼。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人生在世总是要低头的,也总会有求人的时候,但他只会冲原本就对自己有恩的长辈和亲友低头,绝不会冲那些趾高气扬的权贵献媚。

    “你那一番无礼之言令得彩衣元君暴跳如雷,我先前苦劝了半宿,她终究不肯罢休,刚刚一个不留神就瞬移离去,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恐她加害于你,急忙赶来查看。”天门道长面露无奈。

    “多谢真人关怀,我这居所很是鄙陋,真人若不嫌弃,请入内暂坐。”莫问侧身邀请。

    天门道长并不入内,但看莫问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慈爱,“彩衣元君掌管异类教众的戒律规矩,下界道人哪个敢冲她高声?你倒好,使得好性,放得狠话,大行嘲讽谩骂之能事,这下可好,彻底开罪了她,等着吧,此事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莫问受年岁所限,虽然心思缜密,性子却拗,听得天门道长言语,不由得对彩衣道姑生出了不忿,“随她去吧,我看她能怎地。”

    “当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啊。”天门道长哭笑不得。

    “真人,您于我有授艺恩德,贫道心中一直将您视为师长,有话亦不敢瞒您,贫道先前之所以破口,乃是因为彩衣元君两番伤及贱内,身为男子,岂能坐视?”莫问低声说道,他心中所有的符咒法术都得自眼前这位白发老道,此人与他虽然没有青阳子那般熟识,却也是他相信和敬佩的长者。

    “罢啦,事已至此,不说也罢,你内丹已有小成,先前为何拒不出山?你可知道此时天下已成鼎釜?百姓如陷滚汤?”天门道长和声问道。

    莫问闻言先行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神仙可以将经文和法术神授给凡人,却无法知道凡人心中在想什么。二是金仙也并不能彻底明察前后之事,至少不能窥察到祖师意图。

    “不瞒真人,贫道拒不出山原因有三,一是贫道虽然内丹修行略有小成,修炼元神之法却不得精要,需静思致远,若是下山,则势必无法静心。二是贫道当日曾经乞求戴罪立功,被彩衣元君严词拒绝,此番需要贫道又前来调配,贫道对前事怀恨在心,故此不愿听从她的安排。”

    “甚好,甚好。”天门道长颌首理须。

    莫问自然不会蠢到认为天门道长口中的甚好是对他拒绝彩衣道姑调配的表扬,天门道长所说的甚好应该是对其敢于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的一种赞赏。

    “三者,贫道先前曾经见过蛰伏金龙,根据那金龙气数来看,中原祸患短时间内不会停息。此时下山不合时宜。”莫问将自己拒绝下山的三点理由详细说完。

    天门道长缓缓点头。

    莫问根据天门道长的神情再度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金仙也不能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他们如同朝廷的高官重吏,大部分时间都在奉命行事。

    “敢请真人解惑指路。”莫问躬身行礼。

    “常人命数可预料推算,上清准徒的命数却非我等所能推度,不过,那外族教派……”天门道长话到此处忽然抬头上望,面上随即露出了疑惑神情。疑惑神情一现,身形随之消失。

    莫问不明所以,仰头上望,却一无所见。

    根据天门道长的神情和举动来看,想必是天上出现了变故,最大的可能是彩衣道姑要来报复,天门道长有感,匆忙离去前去阻止。

    就在莫问胡乱猜测之际,天门道人再度出现,“天璇子即刻就要飞升。”

    “飞升?”莫问愕然瞠目,天门道人亦不解释,身形一闪进入禁锢,将正在用雨水净面的阿九带了出来。

    二人忽然相见,无比惊喜,震惊非常。

    “你们长话短说,我去与天官说话,拖上片刻。”天门道人抬头上望。

    “敢问真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贱内是戴罪之身,如何能够飞升?”莫问左手与阿九相握,紧张的问道。

    “此事当是彩衣元君所为,天官稍后就到,届时便知其详……”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408/ 第一时间欣赏紫阳最新章节! 作者:风御九秋所写的《紫阳》为转载作品,紫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紫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紫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紫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
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