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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流年(二)

    唐州是中州,下辖十二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

    由于现在是冬rì,不用急着开垦荒田,抢播chūn种,接手唐州后李括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整训军队。事实上,经历过与叛军一战后,这支主体由江淮军构成的军队心气儿和斗志都提升了好几个坎儿。

    现在,江淮军唯一欠缺的便是实战经验,不过相信通过一场场与叛军的争斗,这点会很快弥补。只要新兵见过血,就变成了老兵,有些东西不是言语能够传递的,只有靠自己去慢慢摸索体会。

    这些时rì来,最重要的消息莫过于安禄山称帝了。攻下东都洛阳后,安禄山这厮以为可以与大唐分庭抗礼,甚至已经占据了较大的优势,再也不耐作为一区区郡王,终于私下了虚伪的面具,立国称帝,取国号大燕,定都洛阳。

    由于安贼长子安庆宗在安禄山起兵谋反后即被大唐皇帝陛下下令斩首处决,安禄山不得不册立并不喜欢的次子安庆绪为太子,备位东宫少阳。另外安禄山还拜军师谋士严庄为相国,大将史思明为范阳节度使并命其略定河北。

    一时叛军竟形成与大唐分庭抗礼的局面。

    与此同时,安禄山对部将崔乾佑下了死令,命其务必尽快攻破潼关,并向同罗借兵,请共击唐室。至于回鹘人那边,据说本已动了心思,最后因为和唐室达成了秘密协议,这才保持袖手旁观,至于协议内容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张延基到了安西后也拖人捎带回了封信,千难万难最终辗转到了李括手中,无非是说些身安体笃,勿要担心之类的话,想想都是矫情。

    今rì,李括又去往东城,监督城墙加固的进展情况。由于打算以唐州为根基,以作为抵在安禄山背后的一把尖刀,李括从进驻唐州的第一刻起便与一干心腹一齐商议起了计划。

    部将李晟认为,唐州地处豫州平原,四面无险可守,若强行以唐州为根基,则需要在城防上多加整修。李括也认为他说的有理,一面征集工匠、民夫加固州治以及附属县城的城防,一面与邻近州县的刺史联络,希望可以达成相互拱卫的协议。

    值此敏感时刻,不少州县的长官都在观望,准备视局势而下注,故而没有很多的州县响应。一轮游说下来,只有豫州和西平这两州的刺史表示愿意与李括结盟。

    这两州的刺史皆是出身官宦世家,生的忠君爱国的思想。由于他们距离洛阳较近,不时受到小股的叛军袭扰。虽然两州刺史分别组织征集了乡勇,但毕竟没有正规军队来的有底气。与李括结盟后,二州遇袭后李括便会驰军相援,于他们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这类的结盟组织若放在了太平年景肯定是视为谋逆的大罪,可此时却偏偏是战乱之时。事实上,大唐朝廷对这一区域的控制以及丧失,这三洲完全是凭借主官的个人实力支撑,故而结盟非但不会被朝廷猜忌,反而会被视为忠勇以嘉奖。

    事急从权,说的似乎便是这个理儿。

    “吴工头,正月之前,东城的加固工作能完成吗?”李括望着不住往城头搬运泥砖的民夫,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月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如今崔乾佑已经驻军围了潼关,相信不rì便会发起总攻。相信以潼关之险和高、封二将至才,潼关不会轻易失守。安禄山不是执拗之辈,届时一定会调转思路准备向南侵袭。而唐州位于山南东道和都畿道的交界,是为咽喉之地,安禄山必yù除之而后快。当然安禄山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唐州投入过多的兵力,但李括要保证这座城池能够承受一定程度打击。

    眼下遍观四城,只有东城的城防最弱,与城北的交界处甚至还有一段城墙因为年久失修,被一场大雪压得坍圮。李括当然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故而他才找到这一代最熟稔建造的吴工头,由他牵头来加固东城的城防。

    “哎,李将军啊,这可是难说哩。不过啊,我老吴头儿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唐州人啊,最看不得的就是背井离乡,逃难的事哩。若是安禄山叛军打过来,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所以您就放心吧,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一定会尽快的加固好东城的。您看,中不中?”

    李括点了点头笑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叛军势头刚猛,说不准哪天便挥师杀了过了,我虽不惧他却也不想做无必要的厮杀,何况就像你说的若是留着个有缝的卤蛋,安禄山那厮还不整rì眼睁睁的瞅着犯馋。城墙早加固一rì,城中的百姓早一分安心,安禄山那厮也早一分死心。”

    他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吴工头听后连连点头:“哎,哎,你说的在理,只要泥沙材料您给我供齐,我老吴便豁出去这个名头跟您做个保,一定在一月前加固好东城城防!”

    “我要的便是你这句话!”李括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忙!”

    “哎,哎,您慢走啊!”吴工头恭敬的把李括送走,眼眶竟然一热湿润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平易近人,待人和善的将军,李将军来了这里,这真是唐州百姓的福气啊。大唐有如此将军在,何愁叛乱不平易,何愁失地不复收?

    从东城回来,李括便在众心腹的簇拥下回到了刺史府。

    为了东城城防加固的事情忙了许久,他已是jīng疲力尽。正当李括想好好歇上一会时,周无罪却突然兴冲冲的冲进了卧房。

    “七郎,你猜谁来了!”

    李括大惑道:“看你这个兴奋劲,难道是延基?”

    周无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竟会说那没谱没边儿的。延基如今隔着万里在安西防着大食人,怎么会到唐州来。是南大哥,是南大哥啊!”

    “南大哥,哪个南大哥?”李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追问道。

    “哎,还能是哪个南大哥,南霁云,魏州南八南霁云啊!”

    周无罪撇了撇嘴道:“你不会把南大哥都忘了吧,他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什么,你说是南大哥?”李括这才反应过来,抓紧了周无罪的双肩追问道。

    “是,是,是!就是那个跟着小张探花做事的南霁云,他现在就在花厅中等候,这下你信了吧!”周无罪被他摇的没法,只得将自己知道的悉数说出。

    “那还等什么,快随我去见他啊!”李括压抑住心中狂喜,迈开方步便出了卧房。当是时,李括半月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南霁云正端着一杯花茶微微品着,不时抬首朝花厅正门望上一眼。

    “南大哥,南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不需多问南霁云就能猜到来者是谁。微笑着起身相迎,还没走出几步南霁云便看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身影。

    “七郎,许久不见了!”南霁云上前便拍了拍李括的肩膀赞叹道:“嗯,不错,这才几年没见就出落成个汉子了,这副筋骨真是不错,不枉我当年那么看好你!”

    “南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异乡处遇故人,还是在兵荒马乱之时,李括如何能不喜?

    “嘿,你小子,油嘴滑舌仍是没改!”南霁云径直给了李括一个搂脖:“你南大哥难道整体没有正事做就在四处瞎晃荡?我这不是一直跟着小张探花抵御安贼不得空吗,这次正好顺道经过来看看你。”

    “南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唐州?”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李括又是变成了那个孩子,和南霁云有说有笑,毫无顾忌。

    “嗯,这样算是凑了巧。我途经唐州,听百姓说这唐州如今主事的是个从江淮道来的将军,待百姓甚为和善。我就在想你小子前些时rì不是刚被皇帝老儿封了江淮道团练使吗,如今的这将军一个比一个贪婪残暴,能让百姓道一句和善的也就是你小子了。这便进城来看看,没想到真让我给猜中了!”

    ps:嗯,南八的出现,恩恩大家猜猜是为啥,哈哈,卖个关子。

第三十六章 流年(三)

    “嘿嘿,那都是百姓们夸耀的紧,我哪里有那般好。”李括却颇是谦逊的摊了摊手,在南霁云面前他始终可以做那个长大不的孩子,这种感觉,真好!

    稍顿了顿,李括接道:“对了,南大哥,你不是和张大哥在谯郡任职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唐州了?”

    “唉,这事说来话长。”南霁云神sè显然有些疲惫,撩起长袍坐定后端过李括递来的清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我和小张探花一直在谯郡任职。前些时rì叛军部将张通晤攻陷了宋、曹等州,威势极盛。太守杨万石慑于叛军威势,担心叛军攻破城池后会屠城,竟然yù举郡迎降!最可气的是,他逼迫我家大人为其长史,并让他迎接叛军。我家大人深受皇恩,怎么能做这等谋逆之事?他接到杨万石那厮的委任后却率部属哭祭了陛下的祖祠,誓师讨伐叛军!”(注1)

    南霁云说完狠狠的将茶杯顿放到了案几上,攥紧了拳头。

    “小张探花真豪士也!”李括听来直觉的热血澎湃,想不到小张探花一文弱书生面临国难大乱竟然由如斯的豪气,不惜毁家纾难,替国尽忠。

    “然后呢,然后怎样了?”李括虽知道南霁云如今安然立于此,张巡必无大碍还是不禁急迫问道。

    “我家大人领了一千余名乡勇民军跟小股叛军干了一架,虽没占到什么便宜,却也不落了下风。我觉得谯郡地处平原四面无险可守便向大人谏言向雍丘而去。”(注2)

    南霁云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道:“古人说的好,乱世见真情啊!单父县尉贾歕不忍百姓遭受叛军劫掠,也是毅然起兵拒叛,众志成城下竟是击败了张通晤部,进兵雍丘,与我家大人会合。”

    李括叹了声道:“如今叛军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就是因为缺少像张大哥、南大哥这样的豪杰义士。想安贼起兵以来,已是过去了三四个月,朝廷竟然不能收复一城一州,确是可悲。”

    南霁云道:“嘿嘿,有时好靠别人倒不如靠自己实在,自救者天救之嘛。我就爱大人与那贾歕汇合后也是有了两千的兵力,便想着以雍丘为据点,向北推进以和叛贼抗衡。可谁知此时那雍丘县令令狐cháo竟然想投敌献城。他趁着将士们歇息时,把弟兄们捆在了庭院中准备杀死。若不是他因故出城,士卒们趁机解开了绳索杀死了看守,说不准真要让他的jiān计得逞。”

    一旁的周无罪听到此亦是恨得牙痒痒:“这些狗官,平rì里搜刮民脂民膏比谁都带劲,一到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变节变的比谁都快!这样的人,就当千刀万剐,枭首示众!”

    南霁云点了点头道:“周小哥说的不错,只是这世上却是这些左右逢源的小人吃的开啊。我家将军不忍见雍丘陷于叛军之手遂和贾歕一道入城,与雍丘将士一道死守抗敌!”

    “那些王爷呢?他们替天子牧守一方,难道就不出些力尽些责吗?”李括微微蹙眉,不愉问道。

    “那些个王爷?安禄山的叛军一路碾压而来,他们早收拾了金银细软渡过淮河去南面避难了,哪里有这份闲情逸致和叛军对抗?”南霁云连嗤了几声,随即道:“不过也有例外,吴王正任着灵昌太守,他奉领了皇命统率河南道抗叛军队,得知我家大人和贾歕进驻雍丘后,当即加封贾歕为监察御史,我家大人为长史,以示勉励。(注4)

    周无罪闻言冷冷一笑道:“这顶个屁用,他不派一兵一卒,一粟一米,就满嘴跑风,这样的空口诺言倒是给的紧。”

    李括夹了周无罪一眼道:“不得无礼,老王爷也算是尽心了。”

    “哼!”周无罪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南大哥,你继续说!”

    南霁云轻叹一声道:“这令狐cháo脑后生了反骨,投靠了张通晤后便被委任要职,摩拳擦掌准备围攻雍丘。雍丘县城补给城防本就不及州城,经过叛军连番猛攻,也是摇摇yù破,好在上下军民一心,总算撑了下来。不过,这些叛军整rì在城头肆意骂阵,言语极其污秽,贾大人一时忍将不住,率将士们出城迎敌,却是力有不逮战死殉国。”

    “贾大人也算是为国尽忠了!”李括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我家大人继续率领雍丘军民英勇杀敌,被老王爷委任为雍丘最高统帅,一时士气大振,连连将叛军的攻势压了下去。只是令狐cháo并不甘心如此,又引了叛将李廷望率四万军围城,情况极其危急!我家大人一面继续率众抗敌,一面命我出城前往山南东道求援。我一路上去往数城却都被县令拒在门外,正当心灰意冷准备会雍丘时,却无意间在唐州碰到了七郎你!”

    说到这,南霁云显然很兴奋,眼神中透露出不小的希冀。

    虽然对南霁云非常信任,稍稍思量后李括还是下意识的jǐng惕了起来。如今兵荒马乱,叛军横行,相较于河南道、都畿道的北侧,靠向南侧的谯郡、雍丘显然更为安全。小张探花一个文官不待在那里整备粮草,督训新兵,却想着北上抗敌,怎么想都有些越俎代庖的感觉。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明说,只冲南霁云拱了拱手道:“南大哥,此番来唐州可是想叫我出兵去往雍丘解围?”

    南霁云见他将话挑了明,也不再遮掩,挥了挥手豪气道:“不错,七郎你如今手中握有万余甲士,若是前往雍丘与我家大人前后夹击定能大破敌军。不知七郎意下如何?”

    南霁云根本没有想过李括会拒绝,从在长安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时,自己便知道他定是个胸中有沟壑报复的赤子

    注1:谯郡:在今安徽毫州。注2:雍丘:在今河南杞县。注3:单父:在今山东单县。注4:灵昌:在今河南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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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流年(四)

    南霁云丝毫不担心。

    这样的赤子怎么可能拒绝他,小张探花和自己予他可还有着救命之恩啊。

    李括一时陷入了沉默,如今河南道的战局扑朔迷离,叛军和唐军你来我往,似乎谁也不能把对方一拳打倒。这个时候,自己率一万生力军驰雍丘定然可收到奇效,可是自己不能这么做啊!

    若是为了一己私情弃朝廷皇命于不顾,自己又与莽夫痴汉有什么区别。如今潼关势危,随时都有被攻克的危险,唐州毕竟距离关中近些,若是情况有变还能有个照应,若真是去往雍丘解围,无疑便是彻底放弃了关中。

    他现在已不是为了自己一人而活,有些事情实是难于抉择。

    “怎么,七郎不愿?”见李括默然不语,南霁云微微愠怒,挑了挑眉追问道。

    “非是不肯,而是不能。”李括摇了摇头,苦苦笑道。

    “为何不能!”南霁云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怒目圆睁道:“难道就待在唐州城内整rì盯着西边的潼关啜泣流泪?”

    “南大哥,有些事情你不懂。”虽然心中极为苦痛,李括还是尽力让自己表现的轻松坦然一些,迎接南霁云狂风暴雨般的质问。

    “是,是,我不懂,就你懂!我只知道如今你手中握有足足万余兵卒,我只知道在这方圆五百里的地界儿只有你有实力解雍丘之围。而你竟然说不能,是不是看到叛军连夺数城,怕了?”

    南霁云连珠炮似的发问,直是吐沫四溅。

    “南大哥,你怎么这般想我?我的为人你难道不知吗?若不是”

    “够了,以前的你我当然知道,但现在的你我可不敢作保!或许这些年你看的清了,学的乖了,胆子也被磨没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去也不去。”

    “我我不能去!”李括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牙道。

    是啊,自己选择这么做有愧于小张探花,有愧于南大哥,有愧于太多的人。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潼关,为了长安啊!

    他不明白,他不会明白的。

    “既是如此,便当我南某认错了人,进错了门!告辞!”说完南霁云竟是一把抓起案几上的佩刀,拂衣而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李括摇了摇叹道,这一军统帅,又何尝是好当的?

    潼关城,肃杀沉郁,仿若死域。

    高仙芝端坐在城头的门楼里,蹙眉凝神,轻叩着额头。

    他太累了,自从正月领皇命与封老二一齐屯兵潼关以来,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rìrì夜夜复rìrì,潼关城外的马蹄、号角声从来没有停歇过。叛军将领崔乾佑不过领了两万骑兵便锁死了通往潼关的要道,使得各路勤王援军只能遥首空望。

    没有了援军协助,所以的压力都得潼关守军自己来抗。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他高仙芝虽然没有大才,据险守关的本事却还是有了。

    可偏偏,可偏偏唉!

    一想到监军边令城那yīn阳怪气的语气,高仙芝便觉一阵头痛。这阉人明明对行军用兵一窍不通,却喜欢在一旁指手画脚,一次次的催促自己出城和叛军决战。

    倘若现在能够出城,自己会拖到现在吗?这阉人也不看看自己手中的兵卒都是些什么人?市井无赖,地痞流氓,流徙囚徒

    由这些人仓促组成的军队,你指望他能够有多强的战斗力?

    如果说凭借着潼关天险,自己还可以借力守住城池的话,若是出城野战哪怕人数是叛军的一倍,也必定会被打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偏偏这厮心中只有陛下的圣命。

    只许胜,不许败!只许主动出击,不许消极怠战。

    呵呵,他懂个屁!

    前些时rì,封老二就为了这事和边令城那厮吵了一架,气的那厮浑身发抖,当即扬言要回京将情况奏报予圣上。狐假虎威,他也就这点本事!

    自己好言好语没能拦住他,怕这厮如今已经到了长安吧?

    也罢,也罢,这种五体不全的人心智难免畸形,自己只需抵御住叛军的攻城即可,管这么多旁事作甚。

    “报,报!报大帅,叛军又来叫阵了!”

    木门突然被推开,亲兵跌跌撞撞的冲入屋内,跪倒在地奏报道。

    “这是第几rì了?”高仙芝微微抬起头来,沉声问道。

    “第,第七rì了。叛军已经连着叫骂了七人。他们越骂越狠,越骂越毒”

    亲兵低垂着头,扭扭妮妮的不敢言会所。

    “他们骂什么?”高仙芝微微不愉,追问道。

    “他们骂,他们骂当今圣上是扒灰吃嫩草的老sè鬼,他们还骂贵妃娘娘是不知廉耻的荡妇娼jì”

    亲兵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微若蚊吟。

    “该死!”高仙芝重重的击了一记案几,咒骂道:“这帮叛军真是无耻!”虽然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实情,但高仙芝仍是暴怒不已。妄自议论君上,这放到哪儿都不是臣子所为啊。

    还好边令诚那厮如今不在潼关,这些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还不闹翻了天?

    “大帅,大帅,恕末将直言,若是免战牌再这么挂下去,恐怕士气会一落千丈啊!”

    亲兵鼓起勇气,重重向高仙芝叩首。身为一名安西老兵,他当然不会怀疑自家大帅的决定,但是如今的形式是叛军指着自家陛下的鼻子满嘴喷粪,这若是再不出城一战,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士气恐怕顷刻间就要散光了啊。

    “你懂什么!若是能战,本帅难道愿意当这缩头乌龟!”

    高仙芝狠狠的剜了这不知趣的亲兵一眼,叹道:“也罢,你下去吧,传我将令不论敌军如何叫阵谩骂,不得开城迎敌!”

    “得令!”那亲兵见奉劝不过摇了摇头,兀自领命退下了。

    抬首望了望城外那yīn沉的天空,高仙芝怅惘的摇了摇头自嘲道:“莫非,天要亡我大唐?”

    “让开,让开,都给杂家让开!”边令诚在一队刀斧手的簇拥下,倨傲的昂着头迈着方步入了潼关城。

    “封常青那厮呢,赶紧叫他出来,杂家这里有陛下的圣旨,叫他快滚出来接旨!”边令城一边走着一边推开试图上前阻挡的高仙芝的亲兵,高声咒骂道。

    “边公公,您不能过去啊。封将军如今正在城头御敌,城头上甚为危险,若是一不留神让流矢伤到了您,可就不好了。”

    高仙芝的亲兵陪着笑向边令诚分析道:“不如您先去城中留守府歇息片刻,等封帅击溃了这波叛军再去叫他见您?”

    对于这个五体不全的阉人,他可全然不敢得罪。这厮是连高、封两位大帅都不放在眼里的主,自己上去硬抗不是找死吗?

    边令诚却是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道:“不必了,杂家是领了陛下的圣旨来了。你以为这是城头买韭菜吗,还能要价还价?速度叫封瘸子给我滚下来,杂家就在城头这儿等着,什么时候他封瘸子下来了,杂家再开口!”

    “这,这”亲兵一时为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不快去,难不成让杂家请你!”边令诚双手插腰,yīn阳怪气道。

    “哎,哎!”亲兵受不住这阉人的气势,忙转身朝马道疾奔而去。

    “哼,跟杂家斗,叫你不得好死!”边令城望着城头燃起的黑烟,眼神猛地变得yīn鸷无比。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封常青在两名亲兵的护卫下奔下了马道,朝城头的边令诚走来。

    “边公公!”封常青从边令诚一抱拳,点了点头。

    “哼,败将封常青接旨!“边令诚却是不想和封常青闲扯,一把从身侧小黄门手中抓过圣旨,yīn阳怪气道。

    封常青虽然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却不得不一撩裙甲,单膝跪地道:“臣封常青接旨!”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rì以作示众!钦此!”

    ps:哎,悲催的封二。长叹一声!

第三十八章 流年(五)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rì以作示众!钦此!”

    边令诚的话音才落,封常青的身子便下意识的颤了颤。

    封常青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连忙道:“冤枉,冤枉啊。封某之所以从不与叛军交战实是因为叛军势如破竹,而我军皆是老弱,陕郡又是无险可守,不如退回潼关,以图再战!”

    边令诚却是冷哼了声道:“封大将军,你这番话跟杂家说有什么用,要斩你的是陛下,难不成你想抗旨不尊?”说完也不给封常青辩驳的机会,向左右道:“来人啊,把败将边令诚斩首示众!”

    立时便有禁军上前要捆绑封常青,封常青却是不甘于束手就擒,一边挣扎一边疾呼道:“汝二人快去报之于高帅,再晚,吾命休矣!”

    “封老二你莫要着急,陛下圣旨里说的明白,高仙芝那厮也逃不了,你先上路,他待会就会来陪你。”

    不屑的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封常青,边令诚冷冷一摆手道:“还不行刑!”

    “冤枉,封某冤枉啊。封某一心为国,无半点反心啊。冤枉,冤枉啊!”封常青虽是神力但如何能敌过数名禁军,不多时的工夫已经被捆成了肉粽,压倒了城墙跟上。

    “斩!”

    一**刀挥下,在黑灰sè的城墙上洒下琳琳血画

    高仙芝望着暴尸芦苇的封常青,满面茫然。

    “边公公,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啊!”

    边令诚得意的笑了笑道:“高帅不必着急,您亦有恩命不是?”说完边令诚抽出那张黄绢写成的谕旨朗声道:“高仙芝接旨!”

    高仙芝虽然心中惆怅,亦是平复了心情下跪道:“臣高仙芝接旨!”

    边令诚见他如此驯顺,心中自傲不已,遂将对封常青念过的谕旨复对高仙芝念了一遍。

    高仙芝听后愤怒道:“我退,实乃罪也,然罪不至死!至于以我减截兵粮及赐物论我有谋反之心实是诬陷!”

    边令诚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道:“这可是陛下下的谕旨。上有天,下有地,难道高帅你就全然不知道私自分发兵粮赐物是死罪吗!”

    高仙芝却是全然不惧道:“高某在京中召集儿郎,虽得了少许财务军械装备兵卒尚不能足,又何谈私藏?军士们用命御敌,我取之赏予诸兵卒以励其奋力抗敌有何不可?至于高某弃守陕郡,引军至此也是为了固守潼关啊。高某绝无半句虚言,高某若是冤枉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话音刚落,临近的士卒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情道:“高帅一心为国绝无二心,还请中使监军网开一面。他实在是冤枉的啊!”

    一时声音震天。

    边令诚却是冷冷一笑道:“这是陛下下的命令,边某人不过是传个话罢了,高帅倒是真看得起我。陛下是天,说下的话就是圣旨,岂有改口的道理?高帅若真是忠贞不二,何不以死证身呢?”

    高仙芝见他这副嘴脸知道他今rì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摇了摇头望着暴死的封常青叹道:“罢了,罢了,封老二啊,从你入行伍至今,我们弟兄俩走过了不少年头。从判官到副节度使,又至代我为节度使,这份情谊高某一直记在心间。今rì能与你同死在此,高某无憾矣!”

    说完,高仙芝转过身冲边令诚道:“边公公可否替高某向陛下进一言?”

    边令诚有些不耐的摆了摆道:“快些说,说完也好上路。”

    高仙芝擦去眼角的泪水道:“臣所将之兵,皆是乌合之众,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尤杀敌塞路,血流满野今陛下要斩臣,臣死不足惜,但臣有三请。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晓之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死以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仰天饮鸩,向rì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哎呦呦,哎呦呦,这说的情真意切啊,连带着杂家都被高帅感动了呢。早知现在,有何必当初呢?你放心,你第一个愿望,杂家便能答应你。至于这其他的话嘛,杂家会向你带到陛下那的。高帅啊,你便放心的上路吧。”

    边令诚挑出一个兰花指作捧心状摆了摆,面sè一寒道:“行刑!”

    “臣仰天饮鸩,向rì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臣非惜死之徒,臣非惜死之徒”

    高仙芝披头散发的被刀斧手拖到城角,兀自大笑着喊道。

    想不到他高仙芝戎马一生,为唐室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换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哈哈,罢了,罢了。封老二我这便来陪你,省的你又嘲我不够义气。

    封老二,我来了,哈哈!

    鬼头大刀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高仙芝登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见高、封二人已经伏法,边令诚捏着鼻子向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卒点道:“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这咋的杀个人,留了这么多的血,真是晦气死了。你,你,还有你快点把尸首用草席子裹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哦对了,别忘了把二位将军的首级吊绑在城头上,这可是你们高将军的遗命啊,应了这个请求,杂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嗯,杂家有些乏力,先去歇歇!”

    说完,边令诚便在数百名甲士的簇拥下向城中官署而去

    ps:哎,对高、封二人虽谈不上喜欢但也不恼。这二人白白替李唐愚忠成这样,可叹,可悲,但不可怜。

第三十九章 流年(六)

    正月二十七,长安城落了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

    大雪似鹅毛,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距离安禄山起兵已经将近三个月,叛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城,直逼京师长安。

    一面幽州胡骑如入无人之境的在中原腹地厮杀劫掠,一面朝廷军队驻扎囤积在潼关之中畏怯防守,这着实有些让长安城的百姓寒心。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刚刚斩杀了高仙芝、封常青两位大将,于王师的士气是很大的打击。既没有铁骑jīng锐,又少了名帅良将,大唐朝廷怎么看都占不到一丝优势,作为身处长安城中的百姓,无不似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rì。

    世人皆知安禄山那厮生xìng残暴,最喜欢挖人心肝做下酒菜。从河北道到河南道,从范阳到东都叛军一路打过来,但凡守城反抗的,城破后皆会被叛军屠城,当是鸡犬不留血流成河。在这种时景,若是有不听话的孩子吵嚷着哭闹着要上街去玩耍,一定会被阿爷娘亲厉声喝止,若是孩子还是顽皮执拗,那家中长辈一定会丢出安禄山的恶名,威胁称再不听话就把他送给安大魔头做点心。此话一出,再顽皮的孩子也不会胡闹了。

    止孩提夜哭者,说的似乎就是安禄山。

    大军压城给长安城百姓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yīn影,便是再乐观的人也不免凭栏叹上两声或者去慈恩寺求上一签以度将来的打算。心理承受力差的百姓或许便开始收拾细软放到床头,一旦有叛军攻破潼关的消息传来就准备毫不犹豫的逃出长安,另谋出路。

    就是在这种氛围中,长安百姓们度过了一个不平凡的新年。

    大难将至,平头百姓是如此,富贵王公同样逃不离。一些沉不住气的豪门望族已经将族人向西蜀乔迁,以至于像崔家、韦家、裴家、郑家这样的豪门大族,除了仍在朝中为官的金字招牌,其余族人已经尽数逃离了这个繁华无比的都城。

    家族的延续不论在哪朝哪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些世家的眼中,传承远远比所谓的忠诚重要的多。

    毕竟,这繁华无比的黄金之城,就要迎来一场遮天蔽rì的暴风雨了。

    胡骑一踏三千里,关陇不靖长安乱!

    “我要换那套襦裙,鹅黄sè带绛紫边儿的,千万别起了褶。哦,对了,勤政务本楼里光线太明,这次要不太亮的发簪,发乌一点最好。”

    虢国夫人杨花花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不时提点着贴身小婢女取来自己喜欢的衣物配饰。今晚,皇帝陛下要在勤政务本楼设一私宴,她可不能被人看了轻。

    “夫人,今儿个怎么这般好心情,莫不是又看重了哪家的小郎君,要替本家小姐们说项?”贴身小婢将一整套衣物放到了杨花花近前的靠床上,柔声问道。

    与自家小姐一起过活了这好些年,对她的脾xìng小婢女自是十分了解。往rì皆是素面朝天的她,今儿个怎么突然打扮起了自己了?

    “去,去!尽会在一旁瞎忖度。我不替人家拉线做媒就不能捣鼓捣鼓自己了,恁的我杨花花就是公婆脸寡妇命这般不讨人喜?”

    杨花花没好气的从额间抠下簪花,与小婢女打起了趣。

    “使得,使得当然使得!嗯,让我猜猜,是不是李家小将军来了消息,说要回长安了?”小婢女半允着手指头歪着脑袋坏笑了起来。

    “作死!”杨花花没好气的夹了小婢女,脸上登时染了两片红霞。纵使她刻意的将头埋了下去,仍不可避免的被小婢女看了透。

    “如今的我跟他是天各一方,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况且,况且”

    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了!杨花花的眼角一湿,一行清泪顺着面颊便滑落了下来。

    “哎,夫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小婢女连忙闪身上前拿起浸润了水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帮杨花花把泪水拭去。

    “得,这刚打的粉底全泡成了浆糊,又得重新上!”

    “你要是恼了到旁的玩去,我自己来!”杨花花从小婢女手中抢过眉笔粉扑,便要上脸上招呼。

    “夫人!”小婢女扭了扭腰咬牙道:“您又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既然李将军不适合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呢。”

    自家夫人自从恋上了那个李将军,就一发不可收拾。明面上虽然碍着面子不能说出来,可这在不见人的时候,那份望眼yù穿的劲头看起都叫人心痛。

    “你不懂!”杨花花将身子别过去叹了口气:“等你到了这个时候,就明白了。”

    小婢女却是耸了耸肩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夫人待我这般好,我要伺候夫人一辈子。”

    说到这里,小婢女却是浑然不让,决不肯后退一步。

    “傻丫头!”杨花花剜了小婢女一眼,眼神中满是说不出来的落寞:“女人,终归还是要依靠男人的。要不,到头来像我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却成了旁人眼中的笑柄。”

    小婢女道:“那些人是没眼光!像夫人这般一个人多好,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用看那些臭男人的脸sè。”

    “倘真如此?”杨花花嗤嗤笑了笑:“不用看臭男人的脸sè,哈哈,不用看臭男人的脸sè。”

    “夫人,夫人,是我说错话了,你不要这个样子啊!”小婢女这才晓得自己犯了大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

    “罢了,罢了,替我上妆吧。人这一辈子,戏里戏外哪儿能是如意的事,便是过的再懊丧不还得打底上妆继续演下去嘛。”

    杨花花缓缓闭上了双目,任由泪水从眼眶中夺堤溢出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时隔数年再次坐到勤政务本楼中,哥舒翰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和活力正无情的从他身上流逝。自从患了风疾来,他的行动能力便大大降低,虽然不发病时仍能控缰纵骑,但速度和耐xìng上终归差了许多。

    不论自己承认与否,他确实老了。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哥舒翰无可奈何的话,怕便是年华流逝了吧。

    英雄迟暮,咳咳,英雄迟暮

    “爱卿,来,饮了这杯酒!”哥舒翰抬头朝上首的御座望去,见李隆基正端着玉杯笑眯眯的看着他。哥舒翰连忙双手平端盛满琼浆的玉杯深深一礼:“臣敬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细细打量起来,哥舒翰发现这个统治了大唐江山四十余年的帝王已经斑白了发丝,就连双目上依然英飒的剑眉都沾染上了岁月的斑霜。他正竭力的挺直那佝下的腰杆,手中的玉杯却在随着手掌不自觉的颤抖

    威加海内的天可汗,不知何时已经苍老如斯。

    是啊,他们都老了,都老了。

    “不知爱卿此次来长安带了多少兵马?”李隆基顿放下玉杯,提起筷箸将一片炙鹿肉送入口中。

    “回禀陛下,臣这次来到长安乃是星夜兼程,未带一兵一卒,仅臣一人耳。”哥舒翰微微颌首,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啪!

    象牙筷箸猛然砸落,李隆基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瞬。

    “一人,你一人?”李隆基难以置信的盯着哥舒翰,良久才复问道。

    “是,仅臣一人。”哥舒翰的回答干脆果断,也彻底摧毁了李隆基的妄想。

    “也罢,有爱卿一人,能订千军万马!”李隆基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以爱卿当年勇取石堡城的魄力击败区区两万叛军绝对是手到擒来的,到时爱卿凯旋之时朕一定亲自出城相迎。”

    “臣谢陛下隆恩!”哥舒翰连忙出席,向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下跪叩首。

    “快快请起!”李隆基又恢复到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状态,似笑非笑。

    “元一,取朕的那份挂袄来!”

    李隆基朝近旁的高力士挥了挥手,点头示意。高力士立刻心领神会的冲台下的小宦官递了个眼sè,后者立刻把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棉衣捧了上来。

    李隆基从高力士的手中接过了棉衣,起身向哥舒翰走去。

    “正月天气寒,潼关那边不比长安,湿气重!爱卿身上有风疾,不要总想着战事而忘了照顾自己的身子啊!”

    李隆基亲自将那件绣有团龙祥云的明黄sè织锦缎面儿棉衣披在了哥舒翰的身上,沉沉的在这名老将身上拍了拍

    ps:杨家三姐儿我真是喜欢,不过,恩恩。

第四十章 流年(七)

    “陛下,陛下!折煞臣了,折煞臣了啊!”哥舒翰猛地跪倒在地,环抱着大唐皇帝李隆基的粗腿痛哭流涕道:“陛下对臣有如此恩典,臣不知该如何为报!臣有愧于陛下啊!”

    李隆基轻在哥舒翰肩头拍了拍道:“爱卿是朕的股肱栋梁,是朕的大柱国,有爱卿在我大唐将国祚绵延,朕也将安枕无忧。难道这还不算对朕的报答吗?”

    “臣,臣”

    “快起来,堂堂陇右节度使,我大唐的郡王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李隆基虚扶起哥舒翰,冲杨国忠点了点道:“在内朝有国忠辅国安民,在外廷有爱卿统兵御敌,这安贼叛乱何愁不平?朕等着你的好消息,爱卿平叛安贼之时,便是朕加封你为亲王之rì。王爵世袭罔替,永不衰降!”

    李隆基敛了敛龙袍的下摆笑道:“国忠前些时rì还与朕打赌,说由爱卿出手,多长时间能击溃叛军,夺回东都。国忠说不过一年,朕说半年足矣!”

    哥舒翰听后神sè微沉,笑道:“潼关囤积之兵近二十万矣,而围攻潼关的叛军主力崔乾佑部不过两万,加上其他协助的杂牌军不会超过五万,如此巨大的优势,臣只需出城一战就能击溃叛军!”

    “好!”这些时rì来接连传来叛军攻克某州某县的消息,李隆基整rìyīn郁着脸,没有一天的好心情。如今哥舒翰这般表态,虽然仗还没打,到底增加了他不少的信心。

    “哥舒将军是咱大唐边军之中的翘楚,区区一个安贼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可要小心有心之人啊!”杨国忠轻捋了捋胡须道:“毕竟这安贼即便再凶恶也行在明面上,总比暗地里使绊子的人容易防备。”

    他不时朝上首的太子李亨瞅去,引得太子殿下险些一口呛道。

    “相爷无须担心,哥舒虽不才,但哪家是忠哪家是jiān还是辨别的清的。”稍顿了顿,哥舒翰道:“只是不知相爷喜欢几分熟的烤猪肉,这样哥舒到时抓到安贼,涂脂火烤时也好有个标准。”

    “哈哈,哈哈,将军真秒人,真秒人啊!”杨国忠听得捧腹大笑,直是压弯了腰:“无需多,七分熟,七分熟即可,哈哈,哈哈。”

    “为了大唐,干了此杯!”李隆基一时志得意满,仿佛眼前发生的安禄山叛乱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小闹剧,大唐终归还是那个大唐,江山终归还是他李隆基的江山。

    这大唐天下,终归还姓李!

    私宴一结束,太子李亨便在贴身内侍的陪伴下出了勤政务本楼,沿着靠着宫墙的小道一路朝东宫疾驰而去。

    今夜他喝的酒太多了,竟有些头晕眼花。

    嗯,这是几时了?

    呵呵,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不论是几时不还是浑浑噩噩的混过去?以前有李林甫现在有杨国忠,自己永远不能有随心所yù,舒畅快活的rì子!

    到头来他才明白,不论是杨国忠还是李林甫都是父皇扶持以打压他的替代品,只要父皇不驾崩,他的愁苦rì子就不会有尽头。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他倒是想过父慈子孝的rì子,可是大唐皇帝陛下给自己这个机会吗?给吗!

    “呃!呃!”走到一处拐角时李亨终于忍将不住,抚着宫墙呕了起来,一连整rì的酸水都被连带着吐了出来。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孙太医专门叮嘱过您,不能饮酒过多,这下怎么办,这下”小宦官一时落了慌,一边拍打着李亨的脊背一边四下张望,在犹豫要不要叫人来搀扶太子殿下。

    李亨自是了解他的想法只摆了摆手道:“不要找人了,孤这身子孤自己清楚,不碍事!”他现在如今能拿的出的手便是年龄了,若是让父皇知道自己是个身子羸弱的病痨鬼,怕在他老人家心中真是一无是处了吧?

    他要熬下去,他要熬下去。

    “哎,哎!”小宦官一边摸着泪水一百年搀扶着李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晚风嗖嗖的划过面颊,利如刀割。

    夜深了,这兴庆宫的月sè,直让人又爱又恨

    翌rì清晨,大唐皇帝陛下亲自在明德门外为大将哥舒翰送行。

    接连斩杀了高仙芝、封常青二人,这是帝国如今唯一能拿的出手与安禄山一战的将帅了。

    不论旖旎夜sè中如何安慰自己,当酒醉人醒之后,李隆基清楚的知道哥舒翰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自古取关中者取天下,便是高祖当年从太原起家后在刘文静的倡议下也是毫不犹豫的向关中进军。天下没有永远的正统皇帝,所谓的受天之命都是当权者鼓弄出来迷惑民众的。这些,李隆基当然都知道,所以他才会如此看重这一仗,不惜把河西、陇右的半数兵力都调了来,任由哥舒翰排兵布阵以迎击叛军。

    这一战,已是背水一战,他真的输不起了!

    “爱卿,战场扑朔,卿应当机立断,不着犹豫。安贼虽兵锋锐利,但却是逆天而行不得民心。今贼围攻潼关已有月余,却是久攻不下已是强弩之末。爱卿若是用兵得当,善握战机定能一举克敌!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朕等着爱卿不rì得胜归来!”

    李隆基在群臣的簇拥下走到哥舒翰的近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了一番令人慷慨激昂的话。

    哥舒翰立刻跪倒在地道:“臣定不负皇帝陛下的天恩,三月内取安贼首级献予陛下!”

    “好,好。出征,出征!”李隆基只觉热血沸腾,拔出那柄久未出鞘的佩剑,铿然高举。

    “天佑大唐!”

    “天佑大唐!”

    三军齐喊,万兵用命,这声音直干云霄传的很远,很远

    ps:大战在即,安史之乱也到了关键时刻!加油!

第四十一章 长啸(一)

    在军民一心的奋力赶工下,唐州东城的城防改造工作终于完成。

    李括终于稍稍放下了心,得以将更多的jīng力放到军队训练和哨骑侦察上。

    南霁云的愤然离去对李括的打击不小,虽然知道自己这么选择是对的,但被南大哥这般误解,他还是心中隐隐作痛。

    被好友弟兄误解这来的往往比辱骂更为让人痛心,因为这份痛苦只能由自己来默默承担,无人可以诉说。

    事实上,李括之所以不出兵雍丘一来是潼关方面的考虑,二来他认为此时安禄山叛军不会花费太多的jīng力在扩占地盘上。毕竟像雍丘这样无关痛痒的州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如今安禄山已经称帝立国与大唐分庭抗礼,最希望的肯定是一鼓作气攻入关中拿下长那,彻底的击溃唐朝君臣的信心。从这个层面上看来,小张探花和南大哥那里暂时是安全的。

    眼下,大唐兵锋紧张,自己必须把有限的士兵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若是南大哥怨他,也只能由他怨了

    “七郎,七郎!”周无罪纵骑从不远处驰来,临到军营前一个纵跃翻下了马背。

    “怎么了,看你急成这个样子!”李括替周无罪擦去额角的汗水,微微笑道。

    “你快来看看这个!”周无罪显然有些焦急,慌忙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括。

    李括接过纸条微微展开,只看了半晌便蹙起了眉:“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周无罪摊了摊手道:“还用刻意去看?如今满大街传的都是这种纸条,总角娃娃都清晓高帅和封瘸子被那昏君给斩了!”

    李括一把攒起了纸团道:“怎么会这样,前些时刻陛下不还对二帅信任有加吗,怎么突然之间就会阵前斩杀大将?”

    周无罪轻嗤一声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帝王之心不可测,若是身旁还有jiān人挑唆,难保你那位圣明天子不会犯了糊涂,犯下大错。据说,他老人家给出的理由是高、封二人不战而退丧师辱国。呵呵,若这都算丧师辱国,那些主动将城池献予安贼的又该怎么算?”

    “比说这些没用的了?你确定此事为真,什么时候发生的?”李括摇了摇头追问道。

    “那还能有假,若是你不信,可以带几人单骑去往潼关看上一看。我保证二帅的人头就悬挂在城头示众!”周无罪极度愤怒,不断的空挥着拳头。他对高仙芝、封常青二人虽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毕竟一起在安西军**事多年,毕竟产生了感情。如今他们二人奋力抵御安禄山的叛军,却被皇帝陛下以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能不寒这些安西将士的心?

    “那便是真的了!”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陛下糊涂。

    且不说高、封二人有没有错,便是真的有错,也不应该于两军阵前斩杀大将,如此之举实在有伤士气,叛将崔乾佑怕此时已是开怀畅饮了吧?

    少了高、封二人坐镇仅凭从长安等地募集到的五万名新兵就想抵御安禄山的大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听说,皇帝老儿从河西急调回了哥舒翰那条老狐狸,并由他领河西、陇右主力并潼关守军与叛将决战!”周无罪越说越气,说着说着竟然迁出了李括死对头的消息。

    哥舒翰这厮生xìng狡诈,曾经为了取得新贵杨国忠的信任,不惜杀李括灭口,对这样的人李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听闻他将领潼关大军,李括不由的蹙起了眉。

    “若是如此,倒是难办了。哥舒翰名利心太重,凡事只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至于士卒的xìng命则全然不顾。若是让他将兵恐怕会中了安禄山的jiān计啊。”

    李括倒是分析的很客观,全面的剖析出可能发生的情况。

    周无罪点了点头道:“那厮倒也算是个人物,怕就怕他功名心太重影响了正常的排兵布阵。若是安胖子卖他一个破绽,没准这厮还真的跟着追上去啃!”

    “斥候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李括轻扣着额头,沉声道。

    “还能怎么样,如今安禄山的重兵都堆到了潼关,再就是拱卫洛阳的两万嫡系军队。河南道中部倒真是一马平川,活脱脱个样子货,就是不知道你李大将军还有没有当年的血xìng,敢不敢虎口拔牙!”

    周无罪嘿嘿一笑,露出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遭我便陪他玩玩!”

    李括攥紧了拳头,声音里满是毅然

    周无罪口中的河南道中部,指的便是位于登封东北、荥阳西南的夹带区域。

    这方圆三百里上下的平原虽没有重镇,却有一座闻名天下的重仓——洛口仓(注1)

    前隋大业二年,隋炀帝杨广在巩县东南兴建了洛口仓,把江南经大运河运来的粮食尽数囤积于此。这座方圆二十里的大仓有三千窖,每窖存粮八千担,设官兵千人防守。

    后来隋末天下大乱,中原板荡群雄四起。翟让听从李密的建议攻占洛口仓,作为了瓦岗寨的跟基地。这也让本来并不为人看好的瓦岗寨在隋末占据了一席之地。

    据说国朝定鼎后,经由瓦岗寨消耗多年的洛口仓仍不见底,前隋的粮草足足还被唐人吃到了贞观朝,足以见其仓廪丰食。

    当然,至高宗朝复又重新启用洛口仓,与含嘉仓一道成为了供应关中中原的重要储备粮仓。

    时至今rì,亦是如此。

    安禄山夺得了洛阳后,自然也顺带攻下了两百里外的洛口仓,若是放在平rì洛口仓附近一定会有叛军重兵把守。以区区一万军力李括是万万不会去以卵击石的。

    可是斥候刚刚回报,安禄山决心围攻长安,多数兵力皆是交给了崔乾佑,洛阳身为大燕国都,自然也少不了拱卫。如此算来,洛口仓附近的防备定然不会太充实。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洛口仓建于黄河和洛河的交汇之处,眦临洛阳,位于黑石关要地,建于北邙要地,不可谓不关键,都谓得洛口仓得天下。起初我还不信,今rì亲眼见之,才知古人诚不欺我!”

    周无罪远望着数十里外模糊朦胧的城墙,幽幽一叹。

    “想不到你竟然对这般事情也有研究,那你且说说为何李密雄踞洛口仓,招募九州英豪却没有夺得天下?”

    李括的心情显然不错,单手挽着缰绳沉沉问道。

    周无罪耸了耸肩道:“这个嘛,一半在命,一半在实力!”

    见李括半惑不解,周无罪解释道:“这洛口仓是隋朝最大的粮仓不假但你也得看落到谁的手里,李密虽然野心勃勃,但却是个志大才疏之辈。他虽然能怂恿翟让瓦岗攻取洛口仓却不能阻止那些地痞混混无休止的劫掠。一只没有纪律的军队就是把天下粮仓摆在它的面前,它也拿不下江山。不能约束部众,这便是他李密实力不济。这第二点当然是运气不好了,不要忘了这洛阳可是天下汇中之地,如果你是杨广面对遍及全国的匪患你是先剿谁?”

    “当然是李密!”

    李括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不便得了。”周无罪摊了摊道:“所以这里绝不是个适合建立根基的地方,我们此行也别想长久占据,最多带回些粮食,剩下的大不了一把火烧掉!”

    “什么!”李括大惊,忙道:“这洛口仓的粮食可是从高宗朝一直存将下来的,该是凝聚了多少庄户人的汗水,我们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周无罪没好气的白了李括一眼:“难不成你有办法用五千匹马匹把一个洛口仓的粮食都运走?叛军现在手中只有河北道、河南道两道,河北道土地又是出了名的荒芜,不产什么粮食。叛军若想长久跟大唐消耗,这洛口仓是至关重要。而我大唐有江淮之地作为粮仓,烧掉区区一个洛口仓根本没有什么影响。但这粮仓若是落到了叛军手中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假使我们一时妇人之仁,不烧这粮仓,毁掉的怕就不知是一座两座粮仓了!”

    周无罪单手挽着缰绳,一字一顿道

    注1:洛口仓:即兴洛仓,隋时瓦岗寨的发家之地,隋末第一粮仓。

    ps:小周说的很对,有时要以大局为重!

第四十二章 长啸(二)

    距离天下第一雄仓洛口仓十里处有一县城名密县,是为洛口仓的门户与屏障。

    黄昏时分,李括一行人行到了密县县城外。

    由于要留兵驻守唐州,李括此行只带了两千五百名兵卒和五千骑。虽然携带的兵卒数量并不算多,但一人两骑却是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军队的机动xìng。

    他们此行不是攻城拔寨,而是来烧毁洛口仓,故而不需要死拼到底。

    “七郎,你看!这密县的城门竟然大开!”周无罪挥着马鞭指着密县的北城门,满脸的大惑不解。作为洛口仓的门户屏障,这密县虽不说要配备jīng兵,但也不能这般消极防御吧?

    难道是安禄山那厮料定唐军不会有人突袭自己的背面,这才有恃无恐的尽遣主力去攻取潼关?

    该死!

    “此城景状如此诡异,定然有诈。都督不如先让斥候进城一探情状吧!”李晟见到如此诡异的景状,一时蹙起了眉。

    “嘿,这能有什么诈,要俺老濮说一定是那帮胡狗认为我们不会打来这才掉以了轻心。我们这就杀进去,教训教训他们。驾,驾!”

    说完濮大锤也不征求李括的意见,率先打马扬鞭入城而去。

    “大锤!”李括一时阻拦不住,只苦笑着摇了摇头:“进城!”

    密县城内的氛围如同城内一般诡谲冷清。

    三千骑行在狭窄的街道上被迫放慢了速度,但也因此可以细细打量这座县城。

    这座县城并不算大,估摸着顶天也就是个中县的大小,街道交错纵横,却也是规规整整。但李括却总觉得这座县城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没有生气!

    这座县城完全没有生气!街道上见不到兜售商品、食物的商贩,也看不到行sè匆匆的脚夫力棒,甚至连面街而开的商铺都锁了门闩,拒不迎客

    “七郎,这城池怎么看起来yīn森森的,不会是鬼城吧”周无罪越想越怕,只后悔脑子一热隔着李括入了城。现在便是后悔也没有用了。

    “别瞎想了,这世上跟本没有鬼!”李括蹙紧了眉头打断了好友的胡思乱想道:“我们去前面看看!”

    这座县城被横三竖三九条街分为十六个区块,李括便将两千五百人为为十六份,分区块查看。

    他们这一区块,分来的便是两百人。

    前侧的小巷愈发狭窄,仅仅能容纳两人同时通行,李括挥手示意众人集中jīng神,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

    “救命啊!救命!”正当众人神经紧绷冷汗直冒时,在那弄巷深处突然传出一阵尖利的惨呼!

    “去看看!”李括立刻催马扬鞭,向前赶去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弄巷死角内,倚靠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约莫只有十七八岁,此刻胸前仅仅剩一条钶子遮羞,下体也仅仅套着一条中裤,正瑟缩着盯着眼前的胡人。

    她手中拿着一柄菜刀,若是那些胡狗再敢靠近一步,自己便要自尽以保贞洁。

    “别激动,别激动嘛,小姑娘,这位可是田承嗣将军麾下的千牛将军,这位是猛虎将军,这位是锐豹将军,呵呵,你要是从了他们,保准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说话的是一名唐人,他叫贺胆,本是密县的一名衙役,因为早年间去范阳贩过皮货,会说几句突厥话,故而在密县城破后被田承嗣留在了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呸!”那小娘却甚是刚烈,狠狠的啐出一口浓痰喷到了贺胆的脸上:“狗贼,我便是死也不会从了这帮禽兽。你以为大唐人都像你这般贪生怕死,图慕富贵,但是你错了!”

    那贺胆被小娘如此辱骂却是丝毫不恼,轻轻擦去面颊上的浓痰笑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啊,如今唐室式微,安禄山大帅顺应天命继位称帝,洛阳已破,长安也危在旦夕。安大帅统一天下是迟早的事,你又何苦这般呢?”

    “呸,不知廉耻的东西,你禽兽不如!”

    小娘狠狠的剜了贺胆一眼,厉声道。

    “她说什么?”一个梳着分辫的契丹士兵见两人之间来来往往说了半天,遂用突厥语向贺但问道。

    贺胆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如实相告。

    “混蛋!”那契丹士兵听后大怒,便将满腹之气撒在了贺胆身上,一个轮拳直接将他砸趴在了地上。

    “给我按住她,看这个臭婊子还守不守什么节!”

    说完,四五名jīng赤着上身的胡族士兵便搓着手坏笑的朝墙角的小娘奔去,眼里满是贪婪的目光。

    “别过来,别过来!”小娘见胡狗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再也不堪压力,将手中菜刀狠狠的朝脖颈砍了下去。

    “叮!”

    一声清脆的铁器撞击响声后,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噗噗!”

    “噗噗!”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利刃如肉的钝响,就好似菜刀砍向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过了良久,小娘才敢再次睁开眼睛。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一群烧杀yín掠无恶不做的胡狗而是一列衣冠整齐的大唐军士。

    “军爷,军爷救命啊!”小娘立时跪倒在地,不住的叩首。

    李括冲小娘微微颌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把他们的尸体搬到巷角!”李括朝那几具胡兵死尸点了点低声吩咐道。

    说完,他又复望向那个被手下五花大绑的衙役。

    “饶命啊,好汉饶命,军爷饶命,我都是被他们逼得啊,您也看到了,我的心一直是向着这个小娘子的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贺胆亲眼见到数名胡兵在自己眼前暴毙,一时吓得尿了裤子,连连叩首求饶。

    他这一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欺凌妇孺的人,一种便是卖国的人。两者占其一,在他眼中便该杀,这人竟然两者兼而有之,岂能活命?

    “砍了!”

    李括不屑的扫了贺胆一眼,冷冷道

    ps:这也是我的原则,这两种罪决不能轻饶!

第四十三章 长啸(三)

    杀人不过头点地,转瞬之间,为虎作伥的贺胆便身首异处。

    李括缓步朝那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娘走去,尽量让自己的神sè显得温和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桂桂chūn。”小娘瑟瑟的向后挪了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你是密县人,怎么被他们这般”李括轻咳了几声,点到为止。

    “他们是禽兽,是恶魔!”桂chūn听到此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将胸前遮羞的破布紧了紧咬牙切齿道:“这帮匪兵自从攻入了县城便沿前城大街烧杀抢掠不止,各家各户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只是他们手中有刀剑,街坊们皆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锁紧了自家院门,企盼叛军不要寻到这里来。”

    桂chūn抽泣了几声道:“兴许前些时rì这些叛军刚刚破城,新鲜劲还没过只寻着前城的酒肆、茶铺糟蹋一番。从昨夜起他们玩的腻了便到了后城挨家挨户的叫门搜人这帮禽兽要求每户交出一女子,若是交不出就要被全家穿了琵琶骨,在大街上凌辱致死。”

    桂chūn此刻仿佛想到一些凄惨的画面,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隐隐抽泣。

    “这帮天杀的杂碎!”濮大锤空抡起铁锤,咒骂了一句。“只会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汉子,有本事冲老子来啊!他娘的,别让老子捉到他们!”

    桂chūn停滞了片刻,复又接道:“我家宅子在后城中段,一时半会叛军还搜查不到,却也是战战兢兢不能入眠。我打小爷娘死得早,全是靠大兄一手拉扯大的,跟他感情甚笃。大兄不忍见我被人凌辱遂决定和我一起趁夜sè逃出宅子。计划商定,我们便等着天sè黑下来,好不容易挨到了午夜时分,我和大兄翻过院墙出了宅子,一路沿着巷子疾奔而去,就在即将拐过巷角时,大兄却不慎被石块绊倒,痛呼出了声。我怕引来叛军忙捂着他的嘴,待他稍稍平静,我才去看的伤口。谁知,谁知他的腿竟然摔折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出了一大截。”

    桂chūn连连抽泣道:“如此一来,定是不可能连夜出城了。我便背起大兄去临街孙郎中的铺子求诊,叩响了铺门孙郎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我们迎了进去。孙郎中拿着油灯只看了眼大兄的伤腿便直摇头,我央求他一定要治好大兄,他只说尽力而为。”

    稍顿了顿,桂chūn接道:“他安顿我俩暂且住了下来,我寻思着如今只能如此,便也没多想,只盼着大兄的伤势早些好起来,我们也好早一rì逃离这个鬼城!”

    “哼,你这个大兄也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跑路都能把自己的腿给摔折了。要俺老濮说啊你就该自己跑,甭管他了!”濮大锤耸了耸肩嗤笑道:“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跟在身边也是拖后腿。”

    “大锤!”李括瞪了濮大锤一眼,示意他勿要胡言乱语。

    “桂chūn姑娘,你且继续说。”

    “我本想着孙郎中是行医之人,悬壶济世乃有着一颗菩萨之心,可谁知,谁知我在起夜时偷听到他和他婆娘在前厅商量,商量要将我们私逃出城的事情奏报给叛军以换取奖赏!”

    桂chūn咬了咬牙含恨道。

    “他nǎinǎi的,这个孙郎中恁的这般无耻,作出这等事他还算是个爷们吗?”濮大锤听到这里再也忍将不住一时爆起了粗口。

    “我将此事说予了大兄,要背着他一同逃离,大兄长叹了一声只叫我自己去逃,莫要管他。我当然不允,快到了天明才被大兄呵斥着推出了屋子。”

    桂chūn隐隐啜泣道:“我只想着一定要活着逃出城,有朝一rì找那黑心肝的孙郎中寻仇,但此时天sè已明路上有不少行人,我只能走走停停。挨到了中午,我也不敢去摊子吃,只小心翼翼的向城头走去。可谁知,可谁知我在城头发现了大兄的人头!”

    桂chūn再也说不下去,径直将头埋入臂弯,隐隐啜泣。

    “天杀的胡狗!”鲜于瑜成忍将不住,大声斥骂道:“安禄山那厮起兵的名头是诛jiān佞,清君侧,到头来做的却尽是这些祸害百姓的勾当。”

    “我就说进城时感觉怪怪的,这么大的个县城死气沉沉的,原来街坊们都躲到了家中不敢出来!”李晟苦笑着摇了摇头,一阵唏嘘慨叹。

    “城头有好多胡兵,还设了卡,我不敢露头,只得等天黑,却不甚遇到了闲逛的胡兵。后来,后来”

    桂chūn越说越委屈,及至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作孽啊!”李括攥紧拳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还请将军收留我!我会烧饭,我会浆衣,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怕吃苦,还请将军收留下我!”

    桂chūn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跪倒在地紧紧环住李括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这好吧,我答应你,你先把衣裳穿戴好!”李括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她。如此一个弱女子,在乱世中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自保能力,若是自己把她丢在了这里,难免还会发生今天的悲剧。自己可以救她一次,难道能救她次次?

    “多谢将军,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桂chūn得了李括允准心中大喜连连叩首。

    “快起来吧!”

    如今之世,他究竟能救几人?从安禄山起兵至今,李括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助。

    “嘿,都督要我说这密县中的胡兵应该不会很多,我们倒不如顺带着把这群杂碎收拾了,替父老乡亲们出口恶气!”

    濮大锤牙齿咬的生响,打人不打脸,叛军这般行为实在是叫人忍无可忍。

    区区胡虏蛮夷,还真欺我大唐无人了?

    李括缓缓睁开了双目,冷冷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欺我大唐妇孺老幼,我便以血洗耻!众将听令,城中胡兵,一个不留!”

    ps:期待开战吧,加油!自助者天助!

第四十四章 长啸(四)

    密县县衙大堂上,阿史那拔邪正有滋有味的嚼着一盆肉干。

    这肉干肉质鲜嫩,滑-顺无比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味。自从率军攻入密县县城,阿史那拔邪每rì便要食用整整一盆的肉干以作滋补。

    若问这肉干与寻常之物相比有何差异,为何如此得阿史那拔邪的赞赏,原因恐怕只有一个——这肉干是人肉做的!

    阿史那拔邪喜食人肉,这在曳落河军中,已经是一条公开的秘密。每每率领麾下骁骑攻下一城,这位前突厥王侄便会下令搜绑城中十六以上二十五以下的妙龄男女,用铁刷子刷下他们的肉片,再将人肉晒成干供他食用。

    据说这个年龄的男女皮肉最为紧俏,入口筋而不老,既是美味。阿史那拔邪通过常年的积累摸索,最终定下了这一规矩。

    不过让他懊恼的是,河南道北部的城池虽然多,但城中百姓多是一贫如洗,黑肤黝面,瘦的皮包骨头,整个剥了皮也没有几斤两的干肉。

    这两脚羊吃的不好,生出的肉也不紧嫩,吃起来没什么嚼头!

    不过自从攻破了东都后情况大有改观。阿史那拔邪奉命荡平洛阳周边的县城,一个个扫了下来,阿史那拔邪发现这些东都周遭的县城,肉牲的皮质要比河南道北部好上许多,这让他心中大喜。

    曳落河本就有以人肉充作军粮的传统,只是因为刚刚攻下了洛口仓,仓中米粮充足解了燃眉之急,这才暂缓了搜捕唐民的进程。但在阿史那拔邪看来,米粮只是主食,人肉却是小菜两者并重,皆是不可或缺。

    “啊,啊!”一声惨叫传来,阿史那拔邪放下的手中肉干饶有兴致的向堂下瞅去。

    只见一个赤身**的少年男子被绑在木架上,正被两名胡兵端起一盆盆烧的滚沸的热水泼着。

    “啊!啊!”

    **男子身上迅速起泡溃烂,紧接着一股浓烈腥臊的气味传来,他竟然失禁了!

    “真晦气!”阿史那拔邪蹙了蹙眉挥手道:“拖下去埋了!”

    经过了浊气侵染,这只肉畜便是不能吃了。难不成让他堂堂的曳落河猛虎部特勤吃染了秽-物的肉干?反正这城中的两脚羊多的是,再换一只来刷便是。

    立刻有亲兵上前把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男子卸下抬走,不多时的工夫又有一个绑敷成粽子的男子被驾了上来。

    “泼!”

    阿史那拔邪随手捏起一条肉干丢入口中,微笑着下令。

    “啊!啊!”

    又是一声嘶力竭的声音,这是多么美妙啊!

    阿史那点了点头,冲亲兵吩咐道:“刷掉外皮,我可不要吃熟的。”

    那亲兵自是心领神会的上前用一柄烧红的铁刷子朝那男子身上刷去。

    “啊,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一声比一声撕裂的惨叫传来,可那亲兵却似被激起了兽yù,越来越起劲。不过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那汉人男子身上就已经能看见森森白骨了。

    “报,报,将军,阿史那拔邪将军!报!”

    正当阿史那拔邪欣赏着这一美妙时刻时,一名哨骑突然冲入了县衙跪倒在地禀报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阿史那拔邪微微不愉道:“难不成你和汉家小娘皮欢好时折了银枪,来向本将军诉苦?”

    对自家将军的脾xìng早有了解,那哨骑也不恼只道:“是唐寇,城中发现大量唐寇啊,将军!”

    阿史那拔邪听后竟是哈哈大笑道:“唐寇?哈哈,唐寇?”他捂着肚皮拼命忍着笑意可还是连连笑出了声。“唐寇,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将军,城中真的有很多唐寇,人数,大概有两千多!”那亲兵却是不肯就此放弃,又一遍的强调道。

    阿史那拔邪听到这觉得这哨骑不似说假,蹙眉道:“你在哪里发现的,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哨骑摇了摇头:“全城皆是唐骑,人数太多了,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许是,许是唐人开始反攻了?

    “放屁!如今唐寇被陛下的大军压在关中不敢露头,怎么可能反攻。估计便是哪个不要命的县尉领了一群扛着锄头的乡勇民夫。随我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活腻歪了,主动来找死!”

    暮sè十分的北风很冷。

    望着巷口不远处那千余胡骑,李括冷冷道:“听闻安禄山当年苦心训练这八千曳落河,竟不惜亲自下场演示。如今安贼反叛,八千曳落河作为一柄利刃无往不利,近乎是安贼的杀敌法宝。不过这八千人总共就这么点,是死一个少一个。不知道今夜后安贼知道我灭了他逾千名曳落河,会不会气的昏死过去。”

    周无罪单手挽着马缰,用火把朝前侧点了点笑道:“这可是他的老本,估计安贼看的比自家小子都重。七郎,今夜之后你怕成了安禄山那厮的头号宿敌了。”

    “反正想杀我的人已经这许多,多他一个不多。既如此,我们便杀个痛快!”李括摊了摊手自嘲道。

    “不自量力的胡狗,濮爷爷今天便让尝尝苦头!”濮大锤抡起一对铁锤道:“都督,便让我打头阵会一会这群胡狗!”

    李括点了点头冷冷道:“记住,一个不留。”

    “驾!驾!”濮大锤狠狠的抽了一记马鞭,朝百步外的敌阵疾驰而去,在他身后跟着数百名铜武营的老兵。这条巷道太窄,不能容纳大军同时通过,他便主动请了先锋,搓搓胡兵的锐气。

    “弟兄们,杀了他们替惨死的父老乡亲报仇!”

    濮大锤单臂举起铁锤,铿然吼道。

    “报仇!报仇!”

    “杀光胡狗,杀光胡狗!”

    “还我山河,血债血偿!还我山河!”

    一时群情激昂,铜武jīng骑一边疾驰一边振臂高呼,如同一只豹子片刻后就要将眼前的敌军撕成碎片!

    “为了大唐!”

    马蹄踏在青石板道上发出声声脆响,一条锐如利矢的火龙迅如霹雳的插入了曳落河阵中。

    砰!

    两支骑兵相撞发出一声巨响,这是最直接的碰撞,这是最铁血的碰撞。

    两支军队,两个民族,两种文明。

    没有人在乎你是谁,这是两支都想获得胜利都想活下去的军队。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濮大锤杀入阵中便暴吼了一声,抡起铁锤朝一名近前的奚族武士砸去。那胡兵不曾见过这对铁锤的厉害竟然不去躲闪挥刀劈了过来,濮大锤轻巧一拨便挑飞了弯刀,顺势一抡径直砸向了奚族武士的胸口。

    “咔!”

    “噗!”

    肋骨断裂的声音和鲜血喷涌的声音相继传来,那强壮无比的奚族武士经此一击眼前立时漆黑一片身子一软便跌下了马背。

    濮大锤却是并无停歇,左抡右砸,片刻的工夫就撂下了五六名曳落河,他杀的兴起,一副铁锤舞的虎虎生威一时竟然无人可挡!

    “来啊,哪个杂种还想跟爷爷我练练,来啊!”濮大锤放肆的大笑着,收起铁锤拔出一柄断柄重刀朝前驰去。

    “倏!”

    “倏!”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赶上前来伸出木盾护在了濮大锤腰间,随后两支箭矢沉沉的砸在了上面。

    “他nǎinǎi的!竟然敢暗算老子!”曳落河的这一做法彻底激怒了濮大锤,从邻近亲兵手中夺过巨弓,濮大锤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巨弓拉了个满圆。

    “倏!”

    银灰sè的箭矢猛然shè了出去,穿过重重人头,直取阿史那拔邪!

    阿史那拔邪大骇,连忙扔掉手中弓弩一个侧身藏到了马腹下,便是这般他的小臂还是被箭矢擦伤,痛的他呻吟不止。

    “该死,给老子杀了他,杀了他!”阿史那拔邪大怒,在亲兵的搀扶下重新翻上马背,这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对濮大锤下了死令。

    此令一出曳落河将不惜一切代价向濮大锤发起围攻,直到取下他的首级或者自己全部阵亡。

    “嘿,直到你濮爷爷的厉害了吧!”濮大锤冷冷一笑便要追身上前与众曳落河缠斗。

    “濮将军,都督只是让您挫伤曳落河的锐气,没让您孤军深入啊!”一名亲兵见濮大锤竟想血-拼到底连忙冲了出来,劝阻道。

    “那帮胡兵就是一群软蛋,也不知道河东道的那帮饭桶怎么把他们吹得神乎其神,狗屁的曳落河,老子眼里就是一群废物。这样的人根本不必都督出手,俺老濮一对铁锤就足以把他们砸的满地找牙。”

    “冲过去,杀光他们!

    濮大锤一马当先的向前驰去,带起两侧飒飒寒风

    ps:疲惫不堪啊,码字真是体力活,稍微歇一歇。

第四十五章 长啸(五)

    在濮大锤身边鞍前马后这好些年,铜武老兵对自家将军的xìng格比谁都了解,他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两百余骑铜武老兵如霹雳般杀向阵型凌乱的曳落河,好似一把绝世好刀插入了孤巷的纵深。如果说其余江淮团练营的弟兄们因为实战缺乏的因素要落于这些胡兵的下风,自己这些铜武营的老兵则完全不惧怕这所谓的叛军jīng锐。

    长城堡、伏俟城、九曲城、疏勒、碎叶、俱兰城

    一场硬仗打下来,他们早已蜕变为大唐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当初从长安拔营出发奔赴陇右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活下的人都拥有极强的求胜**,他们是不屈的斗士,会战斗到生命的到最后一秒!

    他们用了近十年的时间炼出了深厚真挚的友谊,在战场上他们将无比相信自己的弟兄,矢志不渝!

    兄弟如刀!

    若是开了刃,宝刀的锋芒将四溢而出,有时甚至可能误伤自己的袍泽。但只要刀刃还没有磨出豁口,它便不会停止劈砍,只为替弟兄赢得一口喘息的时间。

    “郑大宝、屠长风、雷一刀,来,今儿个你大锤哥带你们杀个痛快!”濮大锤复将一名契丹骑手砸落了马背,回首大笑着。

    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啊!若不是安禄山那厮举起反旗,自己这对铁锤说不定就要锈迹斑斑,一辈子见不着血了。从安西回来,自家都督的地位便被皇帝老儿有意的淡化。狗屁的江淮团练使,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招明升暗降的狠招。离开了疏勒,离开了那支无坚不摧的疏勒军,都督还有什么能倚靠的?

    还有他们,哈哈,还有他们!

    都督身边还有他们这些自始至终不曾离弃的弟兄,哈哈,他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

    哈哈,狗屁的朝廷规矩,狗屁的高低尊卑。皇帝老儿不就是怕都督拥兵自重夺了他的江山吗?哈哈,他当都督是什么人,都督看得上那狗屁皇位呢?都督之所以这般委曲求全,守护的乃是家园!是每一名唐人的家园!

    “噗!”濮大锤左手狠狠朝后一抡,直接将一名企图偷袭他的奚人砸碎了脑袋。那名不自量力的胡兵脑浆顺着崩裂的缺口流了出来,洒满一地。不少身旁的胡兵都跟来着呕了出来,下意识的蹙起了眉。

    “狗屁的勇士,狗屁的曳落河,就这点能耐?”濮大锤无比兴奋的挥动着铁锤,每出一锤必能击杀一名胡兵。这些安禄山苦心调教训练的jīng兵在濮大锤面前似乎都变成了驯顺的绵羊,毫无还手之力。

    嘿嘿,若不是像都督这样的忠义之士仍自在苦力在战场上拼杀,皇帝老儿的龙椅如何还能做的稳?可他却猜忌猜忌,没玩没了的猜忌!该提防的人不去提防,却对忠诚义士苦心算计,想想都是寒心!

    他要是都督,怕早就他娘的反了!

    朝廷?

    朝廷这两个字值个屁!

    若没有这好些汉家儿郎用命,可还有这个朝廷?

    安禄山反叛的好,哈哈,至少可以让皇帝老儿看清谁才是忠臣良将,谁才是乱臣贼子。

    “砰!”

    “咔哧!”

    不时有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濮大锤却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不停的挥舞着钢锤收割着生命。

    皇帝老儿不是神,他当然不是神,大唐之所以为大唐,不是因为一家一姓,而是因为千百万勇士的奋斗、团结、坚韧、不弃。

    这便是大唐,你可以击败我的**,却永远无法击败我的灵魂!

    因为我们是唐人,是世上最高贵的唐人!

    “杀,杀光他们!”

    濮大锤纵情的享受着这一刻,抡锤、起势、纵力!干净利落,一如长城堡那般。

    他们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唐!

    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唐!

    “大锤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李括见濮大锤的先锋军渐渐消失在夜sè中,不由的暴喝了一句。巷口狭窄不可能同时通过太多的军队,这样一来,自己人数的优势便被曳落河们化解,若是大锤进的太急反倒有可能被以多打少硬吃掉!

    “下令全军突击,无论如何要咬上去,决不能让他们甩开!”李括狠狠挥了一记马鞭,加速向前驰去。自从大锤追击阿史那拔邪而去,曳落河便一路溃散向北而去。虽然大锤所领是己军中最jīng锐的铜武营,但也绝没有一战将曳落河击溃的道理。此战实在太过诡异,由不得李括不疑。

    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大锤身陷险地!

    无关旁的,这只是一个兄弟的诺言

    二十步、三十步。

    二十步、三十步!

    嘿!

    每每当濮大锤提速,将和前方曳落河的距离缩小到二十步内时,对方都会突然一个加速将他拜托开来。减速、变向、加速、减速、变向

    近一个时辰内,曳落河们一直在用这个伎俩挑逗着自己,挑逗着这半支铜武jīng锐。胡狗们不停的在城中穿梭,jīng然完全不知疲倦。自己可以感受到是跟着他们在城中往复兜圈,可也无可奈何。他们的战马明显比自己的快,完全有实力作出这些动作。

    “濮将军,要不歇上一歇吧!”雷一刀回首望了望后道寂静的长街,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他们冲的太快啦,已经完全与李都督断了联系。如今自己全然是被曳落河们牵着鼻子走,这样一条道走到黑恐怕生出问题啊。

    “停个屁,你没看到我们就要追上他们了吗?那面青面狼骑就在二十步外,待我上前一锤将那面破旗砸了个稀巴烂,再去陪那个阿史那拔邪玩玩。听说他还是什么突厥王侄?哈哈笑死俺了,自己都俺大唐灭了族,还好意思拿自己的身份出来招摇,莫非这小子还想借着安禄山的势头复国?”

    濮大锤却是杀的兴起,再也听不进去亲兵的奉劝,再度狠抽马鞭。

    “唉!”雷一刀沉叹一声,摇了摇头复又跟上

    “人呢,我问你人呢!”李括近乎发狂的冲一名斥候咆哮着,面颊上的青筋尽数爆了出来,面sè青紫甚为可怖。

    那斥候被吓得不浅,嗫嚅道:“我,我跟丢了”

    “跟丢了?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跟丢了,跟丢了”李括揪起那斥候的衣领,连连质问道。

    “都督,我没用,我没用”斥候耷拉下脑袋,隐隐抽泣。

    “没用的东西!”李括一把松开他,紧紧闭上了双目。

    他从未向今天这般向弟兄们爆过粗口,可今天他实在是撑不住了。起先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曳落河们是惧于自己的人数优势,自行溃散。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似是计划好的,对方就是要通过长时间的疾驰耗散自己的jīng力,再利用他们对城中的地形了解将自己这条尾巴甩掉,好硬吃掉大锤!

    可大锤竟然浑然不知!

    “该死!”李括狠狠的空挥了一记马鞭,咒骂道。

    “七郎,依我所见,敌军主将最终估计是想到城外野战。”周无罪纵骑赶上悉心分析了起来。

    “他们带着我们在城中巷口里转了足足一个时辰,便是想让我们产生误区,以为他们还在城中。”周无罪顿了顿道:“依我之见,曳落河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冲击力,而这一点在城中几乎发挥不出来。他们若真像与我们一战,也只会选择在城外。”

    窦青却是皱了皱眉道:“可是我们的人数几乎两倍于他们,若是真的野战他们可曾有机会?”

    周无罪摊了摊手道:“你错了!骑兵作战数量虽然重要,但质量同样举足轻重。细细分析两军构成不难发现,我们人数虽然多,但除去七郎的嫡系铜武营,剩余的骑兵根本不是曳落河的对手。他们想必也看出了这点决定先消耗这支jīng锐铜武营。”

    稍顿了顿,周无罪接道:“而如今有近半数的铜武骑兵是掌握在大锤手中,若是先行溃败将大锤诱骗至一地硬吃掉这支铜武骑兵再掉转头来对付我们,便是以少打多,怕曳落河们也有十足的信心。”

    咚!

    李括心中最后的圣塔轰然倒塌,他只觉脑袋一晕,竟是跌下了马背

    ps:大家猜猜我想咋写,猜对给龙套。

第四十六章 长啸(六)

    夜真的深了。

    密县县城外的旷野,荒蛮无声。

    渐渐的,一阵响亮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遥遥从远方传来。干涸的土地上忽的闪过一只骑兵队伍,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约莫是千把人上下。他们手中皆持着一把弯刀一面皮盾,目不斜视的催鞭向前。

    这便是安禄山麾下最jīng锐的骑兵——曳落河。

    “跟上,跟上!”

    阿史那拔邪厉喝了一声,回首朝身后望去。只见无边的黑暗中隐隐跃动着一抹光亮,就好似飞蛾一般朝自己扑来。

    哼!

    阿史那拔邪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中隐隐嗤笑。他还道这领兵之将是个大唐朝廷鲜有的良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莽夫。

    既如此,今rì便把你仍置黑暗中,卸掉你浑身的气力,看着你一点一点的被恐惧吞噬。

    哈哈,哈哈!这感觉真他娘的爽!

    “跟上,跟上!”

    阿史那拔邪仿佛已想象出濮大锤又恨又怒的神sè,嘴角微微一扯,迫不及待的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濮将军,我们出城之前一直紧紧咬着叛军,可以出城却不见了他们的踪影,恐怕有蹊跷啊。”

    雷一刀望着眼前黑黝黝光秃秃的麦田,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以叛军出城后战马所展现出的爆发力他们完全可以在城内就将自己甩开,又何须等到现在?除非,除非他们另有所图,要将自己引出县城。

    濮大锤耸了耸肩道:“哪儿有那么多的蹊跷,他们是眼看着被我们追上了卖了命这才暂且将我们甩了开。你们不需担心,只要紧紧跟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定能追上他们。”

    濮大锤显然信心十足,大笑着作保道。

    “可是濮将军”雷一刀还觉得哪里不对,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濮大锤大手一挥制止了。

    “咱们是军人,爷们一点,再这么婆婆妈妈的别说你是俺老濮带出来的兵!”濮大锤狠狠的剜了雷一刀一眼,抽了记马鞭提速向前追去。

    “哎!”雷一刀长叹一声,无奈的跟了上去

    月寒星明,将银光泻满大地。

    顺着敌军的马蹄印一路疾奔,濮大锤终于在转过一出土围子后发现了十数名落单的胡骑。

    “他nǎinǎi的,跑啊,老子就不信追不上你!”

    濮大锤嘿嘿一笑,将挂在腰间的一对铁锤抽了出来。狠狠的抽了一记马鞭,催马追去。

    “军功不是凭空想出来的,是一刀一刀拼出来的!”

    他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城军营中搬蒲包堆“堡塞”,那年夏天rì头毒,都督便差人送出两口灌满清水的大缸,其中洒了青盐给大伙儿解渴。

    他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功名但在马上取,自己做到了,他濮大锤这辈子对的起自己!

    “这世界上从不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若想得到一个东西便要尽自己的全力去争取。底层人家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便要付出比世家公子多出百倍的努力。他们只需伸伸手便有人争抢着送到手边的东西,穷苦人家的孩子要想得到便要用血汗去换取。只是若你连争取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十足的脓包软蛋,注定一辈子没有出息。对待那些世家公子,千万不要因为他们的看法而自卑退缩。也不要刻意区分你们之间的界限,如若连你都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天下没有任何人会怜悯你!”

    都督在长安军营中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此时又出现在了自己脑中,是啊,身世没有人家好就要付出比膏粱子弟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

    若仅仅因为出身自怨自艾不敢争取,那才是十足的脓包软蛋,将会一辈子被别人踩在脚下!

    他濮大锤靠着自己的双手坐到了如今的军职,对的起自己!

    “驾!驾!”

    雷一刀见濮大锤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连忙催马赶上前。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

    一直明晰可见的马蹄印迹到了前方拐角竟然突然消失了!

    不,不,不会的!

    “濮将军,快停下!”

    可惜他说的太晚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战马的悲鸣从前方传来,紧急着距离自己三十步外的那人那骑生生陷落倒地!

    “不,是流沙,是流沙!”

    雷一刀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着,跳下了马背朝前侧奔去,待他赶到距濮大锤十步的地方,下意识的收住了脚。

    果然是流沙,果然是流沙,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想到的!

    “绳子,给我绳子!”雷一刀奋力的嘶吼着,却发现身旁根本寻不到任何绳状的物体。

    濮大锤正缓缓的被流沙吞噬,一点点,一点点。

    他奋力的挣扎着,可越是挣扎他陷落的越快。战马如今只剩下一个马头,正发出一声声瘆人的悲鸣,那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是直入骨髓的恐惧!

    “嘶骝!”

    马头最终陷入了流沙中,沙土补上了因它挣扎而溢出的空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濮大锤额头上冒出了一抹清汗水,正尝试一切办法从这个鬼地方逃脱出来。如今流沙已经浸到了他的腰窝,若不想办法迟早也会像战马一样被吞噬。

    “不,不!”雷一刀疯狂的抓挠着脑袋,突然脱下了皮甲,将衣服脱了下来撕成长条紧紧系在了一起。

    “濮将军,接着!”自己怎么早就没想到,自己真蠢,真蠢!”

    濮大锤听到雷一刀的声音,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当他看到月光下那个坦胸露腹向他递来‘绳子’的弟兄时流下了一行浊泪。

    “好兄弟!”

    “濮将军,你快抓住绳子,我这便拉你上来!”

    “唉!”濮大锤挤了挤眼,奋力将手臂朝几尺外的绳子探去。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绝不能放弃!

    ps:不抛弃,不放弃!呀,我这么喜欢大锤啊,真是好犹豫啊。

第四十七章 长啸(七)

    “啊!”

    濮大锤又一次奋力的朝绳子抓去,可却依然扑了个空。如今,这近在咫尺的绳子却似遥隔天涯,让人触将不得。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身子复向下陷了不少,流沙已经没过了他的肩头。

    “啊!起来,起来!”

    濮大锤咬着牙将重心前倾,奋力抻着手臂向那碎布条做成的绳子探去。

    他不能放弃,他不能放弃!

    他刚刚觅取到功名,还没有封妻荫子,他不能这么早的死!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他靠着自己的双手才刚刚觅取到功名啊,贼老天,贼老天!

    濮大锤一遍遍的咒骂着,身子却越陷越深,雷一刀见到如此情状急的满头大汗:“濮将军,你加把劲啊,要不,要不”

    雷一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奋力一拽把布条绑作的绳索抽了回来,在脚下寻到了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用那布条绑了上,奋力向濮大锤的方向掷去。

    嘿!这小子还真有一套!濮大锤心中大喜,深吸了一口气奋力一跃终于抓上了那条绳子。

    “有了,有了!”雷一刀兴奋的跳了起来,忙招呼了起来:“快来人,来人啊,把濮将军拉上来!”这时郑大宝、屠长风等人也已赶到,见到此景象纷纷跑过来拽住了绳子。

    “一,二!”雷一刀试了试绳子的硬度见并无大碍遂奋力拉了起来。

    “一,二三!”

    濮大锤在三人奋力的拉扯下正缓慢的向沙河河岸靠近。

    虽然如此,他的身子仍自向沙河中陷去,需要不住挪动身子才能避免流沙漫过他的脖颈。

    “啊!”濮大锤一声声的怒吼着来让自己保持着**,生存下去的**!

    “坚持住,濮将军,我们再来一轮!”雷一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复又发力。

    “啊!”

    这流沙河还真是奇怪,雷一刀他们用的气力越大,濮大锤身子向下陷得速度也越快。由于濮大锤身穿明光铠甲的缘故,这种效果愈发的明显。

    “近了,近了!”虽是如此,毕竟已经将濮大锤向沙河河岸拉的近了不少,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大。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秫秫的羽箭破空声,紧接着数百支羽箭一齐shè向了沙河,shè向了濮大锤!

    轰!

    雷一刀脑子猛地一炸,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自己太傻了,叛军既然有心把濮将军引入流沙河就一定留有后手,现在看来,他们是要自己亲眼看到濮将军被乱箭shè死!

    “呃!”濮大锤只觉数支利矢shè到了他的身上,由于身着明光铠的缘故,大部分的羽箭并没有shè穿甲衣,但却有一些沿着拼甲的缝隙咬入了皮肉。

    “嘶!”初经历的疼痛迅速扩散到了全身,濮大锤感受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痛苦。这是一种犹如蛇蝎咬入躯体的灼热痛感,一旬一旬的推入全身的脉络!

    “将军,你坚持住,坚持住!我再想办法!”

    雷一刀急的满地打转,身中数箭,此时的濮大锤绝对没有气力抓紧绳子,况且,即便即便把他拉上来

    雷一刀已经不敢去想,眼眶中溢满的泪水一时决堤倾斜而出。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濮将军如此英勇的一个将领,竟然栽在这样一个yīn沟里,为什么老天这般的不公?

    “别想了,放弃吧!”濮大锤此时倒反而有些释然,摇了摇头苦笑道。“咳咳,你回去跟,跟都督说,就说大锤不能再给他擎旗了,不能不能再给他奉刀挡箭了。这都是我自找的,哈哈,自找的”

    流沙已经漫过了濮大锤的下颌,他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陷去。

    “将军,将军不要放弃啊!”

    “没用的,这都是我的命,哈哈。我濮大锤是个不信命的人,跟老天爷斗了一辈子,哈哈,却发现人就是逃不过命啊!人的命,天注定”濮大锤的气息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感受到死亡的临近。

    原来,原来人临死前就是这个样子啊,哈哈,想不到他濮大锤没有战死在沙场上竟然会这么窝囊的死去。

    不,不!

    濮大锤猛然的从肩头拔出一支破甲箭,冲数步之外的雷一刀吼道:“告诉都督,我大锤别的牵挂没有,就是放不下屋里的老婆孩子,求他看在我替他鞍前马后多年的份上,帮我好好照顾他们。如此,如此,大锤别无牵挂,别无牵挂!哈哈,哈哈!”

    “噗!”濮大锤猛然将破甲箭向自己的脖颈刺去,羽箭入肉的那一刻他身子猛地一挺挺直了呼吸。

    他濮大锤是昂着头战死的,哈哈,他濮大锤是昂着头战死的。

    “将军!”

    “将军!”

    “啊!啊!”

    雷一刀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却是丝毫的无济于事,大锤将军死了,大锤将军竟然死了!

    不,不!贼老天,你为什么这般的不开眼,啊,啊!

    “濮将军,你不能死,你不是说平定了叛乱就带我们回长安的吗?你不能死啊,啊,啊,贼老天啊!”

    一袭寒风拂过,将流沙河中的所有痕迹抹平。除了那一支箭和那一滩血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发生过

    晨光不再熹微时,李括默默的站在流沙河畔,默默的望着河面。

    流沙河面是那么直,那么平,素灰的沙面圆润光滑,不落一丝尘垢。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真的没发生过吗?

    距离自己十数步外的那一滩鲜红sè的流沙便是明证!

    他的身后是一干铜武营的老兵,这些和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弟兄和大锤都是过命的交情,该让他们来送大锤一程。

    “大锤,我对不住你”窦青跪倒在地,望着茫茫沙面痛哭道:“我以前总拿你打趣,在军中也常给你抬杠,弄得你下不来台。我,我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濮大哥,你怎么,怎么”鲜于瑜成哽咽着望着那无垠的沙面,摇头道:“你放心,弟兄们把话给你撂在这,我们一定会替你报仇,那帮天杀的胡狗,我一定会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你!”

    “大锤兄弟,我跟你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看的出来你是个为人低调憨厚的弟兄,你放心,以后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只要有我李晟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到他们!”

    李晟怅然长叹了声,兀自低语道。

    李括从腰间解下酒囊,沿着河岸倒了下去。

    “大锤,你都听到了吗?弟兄们都来看你了,你在那边好好的不要瞎担心,这边有我和其他弟兄们,一定不会让嫂子和侄儿吃亏!”

    李括紧紧攥起了拳头道:“你放心,这份仇我李括记下了,咱铜武营的弟兄记下了。别管他阿史那拔邪躲到天涯还是地角,我都会把他的狗头剁下来给你作祭!”

    说完,李括奋力一挥将手中的酒囊向流沙河正中掷了出去。

    酒囊打了几个旋飞转而出,恰恰落在一摊血晕的沙峰处,不多时的工夫便深陷不见。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

    隔着茫茫沙河,一众铜武将士唱起了那首已不知道唱过多少遍的大唐军歌,歌声慷慨悲泣,穿过了yīn阳,飘至那遥远的异域。

    “嘿嘿,都督,俺大锤一杯酒一个兄弟!”

    濮大锤那憨厚的笑容仿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李括眼眶一湿,喃喃道:“大锤,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好吗?”

    ps:早就设计了这样的情节,不过真到写的时候还是各种不舍啊。别pia我,我不是后妈也不是干爹

第四十八章 长啸(八)

    密县县衙内,直是死一般的静默。

    李括木然的望着远方,神情满是落寞萧索。大锤的死便像是一块巨石沉沉的压在他的心间,堵的他抑郁难耐。环遭仿佛突然升出了四面青灰sè的接天高墙,紧紧的把他包裹其中,让他喘息不得。

    身旁的气氛是那么逼仄,深深的愧疚感萦绕在李括心间,使他久久不能释怀。

    大锤的身影总会不时的跳出来,在他最愧疚的时候跳出来李括每每看到大锤那憨厚的笑容时,心中便会随之一阵抽搐。是自己害死了他,若自己不派遣他为先锋,他许就不会身中阿史那拔邪的jiān计,陷入流沙河中被乱箭shè死。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为什么他要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弃我而去!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砰!

    李括愤恨的将案几上的密县县令官印掷了出去,青玉雕刻而成的官印登时便磕出了一口凹角。

    “呼!”李括紧紧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呵呵,这一切都是自己亏欠大锤的,都是自己的错。他会原谅自己吗?

    “七郎,你这又是何苦呢?大锤兄弟若是知道了,在那边也不会好过的。”周无罪拾起了碎角的官印沉沉走了过来,低声安慰着。时至如今,七郎正在气头上,也只有自己可以搭得上话了。

    李括猛然抬起头来见是周无罪竟是哑然失笑:“无罪,是你,无罪。呵呵,是我害死了大锤,是我害死了大锤!”

    他不住的摇着头,不少发丝从木簪里挣脱出来贴着满是汗渍的面颊,样子甚为倾颓。

    “七郎,你不要这个样子!大锤遇害是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他轻敌冒进,中了敌军埋伏,这账怎么算也不能算到你头上啊!”

    周无罪轻叹了一声,在李括肩背上拍了拍苦言相劝道。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李括,便是在他们被杨国忠竭力陷害,满朝文武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时,七郎都保持着一种高昂乐观的心态并以此感染到每一名铜武营、疏勒军的士卒。

    若不是有他的jīng神引领,大伙儿绝不可能从那个坑中爬出来,走到如今的地步。

    而如今呢?当初那个带领他们不屈不挠奋起反抗的斗士,竟然为了一件责任并不在他的事情自责内疚,萎靡不振。若他一直是这般模样大锤的仇该有谁去报?

    “他的xìng子我最了解,当初我便不应该答应让他去挡先锋。责任全在我。若是我执意不允,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李括却是执拗的摇了摇头,兀自坚持着。

    “狗屁的道理!”周无罪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提起李括的衣领道:“事情是他自己干的,腿在他身上,刀在他手上便是你执意不依,你以为他就会歇停了?曳落河是何等jīng锐的军队怎肯能一触即溃?他在铜武营这么些年大小战役加起来打了多少,这个理儿难道他不知道?如此的轻敌冒进若是责任都能归到你的身上,我是第一个不服!”

    “可我是主帅!我应该考虑到他的xìng子,都是我的不对,是我对不住他!”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李括苦苦摇头。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县衙大堂里听来甚是响亮,李括呆呆的望着眼前满面愠怒的周无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打了我?自己最好的朋友打了自己?

    李括下意识的将手掌朝面颊摸去,只觉两颊被灼烧的臊郁难耐,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懦夫!你就是个懦夫!”周无罪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大锤的死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他自己身上,便是硬要加这笔账也得算到阿史那拔邪那里,你没事瞎往自己身上揽是怎么个意思?是!你和大锤是兄弟,是袍泽,难道我他娘的就不是吗,难道数百成千的铜武营弟兄就不是吗?便是江淮团练营的弟兄们,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对大锤也生出不少好感了吧?难道他们就不恼,就不恨吗?可是恼有什么用,恨有什么用?难道我们恼了、恨了、苦了、怒了,大锤就能够活过来吗?不会,一切都不会,他死了,他死在自大手里,他死在曳落河的狡猾手里!”

    李括被周无罪揪着衣领摇晃了好几时,听到他说完才一把挣开。

    “你不懂!你不懂!我和大锤曾有过约定,要带着他觅取功名,封妻荫子。眼看着一切都要变为现实,他却,他却”

    李括沉沉向后退去,越说声音越绵弱,及至最后已经微弱蚊蝇。

    “是,我不懂,难道你就懂吗?咱们混行伍的,有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便是你李括李七郎,贵为一军主将难道就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吗?刀枪无眼,更何况大锤是死在人心之上啊!你这样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看似是仗义,实际上是对整只军队的不负责。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

    周无罪却是不肯就此放过李括,唾沫四溅的强调着。

    “不,我不是懦夫,我不是懦夫!”李括猛然摇着头朝后退去,碰到案几竟是倒了下去。“哈哈,我不是懦夫”

    “你说过要给大锤报仇,可如今呢,你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这里整rì的思前想后,追念往昔?这些有用吗?曳落河们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把脖子伸过来让你去砍?”

    周无罪追身上前道:“眼下弟兄们不敢打扰你,只得自己在私下商议着该如何给大锤报仇。可你呢,你这么折磨着自己,你对的起谁?”

    稍顿了顿,周无罪的语气趋于和缓。

    “报仇不是靠说的,是靠你手中的刀!阿史那拔邪为什么主动引敌出城?就是因为他对比了实力,知道肯定打不赢我们!所以他在诱骗大锤出城坑杀他后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密县转而退守洛口仓。审时度势,一切以大局出发,这才是一个大将应有的气度,别看他是叛军之将,但我就是佩服他!”

    周无罪狠狠啐出一口浓痰,盘腿坐了下来。

    “我不是恼你重情重义!你从安西退下来后弟兄们之所以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你,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你的重情重义吗?如今前途似锦的将领那么多,可有几人能够像你这般诚心的待麾下的弟兄的?弟兄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什么样的将领值得托付他们心里和明镜儿一般!”

    苦苦咽了一口吐沫,周无罪接道:“可这并不是你躲避的借口!重情义是一方面,顾大局却又是另一方面。两者若相遇,当以大局为重!你不要忘记我们这次前来的任务是什么,若不是为了攻取烧掉洛口仓减轻雍丘一代守军的压力,我们又何苦好好的唐州不待,疾驰几百里来找这个罪受?”

    周无罪一连说了这许多,只觉口干舌燥,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我不再说了。”

    说完他竟是起身兀自朝县衙外走去。

    “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

    ps:什么是兄弟?有些话不如不说,大家慢慢品味。

第四十九章 长啸(九)

    周无罪的一番话便如同酷暑中的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李括!

    是啊,自从大锤被阿史那拔邪使jiān计害死后,自己便一蹶不振。退守到密县后,他更是把自己锁到屋中,不许一人相探相见,这样下去,又如何能替大锤报仇,如何能替大唐报仇?

    胡乱中原,这已不仅仅是一家一姓之仇,而是痛入骨髓的国仇!

    “窦大哥,给我备马!”

    李括深吸了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铿然命令道。

    “哎,都督,您终于想通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县衙外守着的窦青听到召唤后立刻迎了进来,捧着一碗热汤面诚声劝道:“这碗面老窦我给您热了第三遍了,现下正热乎着呢,你赶紧趁热吃了吧。吃饱了才有气力替大锤兄弟报仇啊!”

    长安城朱雀大街,一队羽林军正飞驰而过,掀翻了临街设立的不少摊子。

    兜售水果蔬菜的小贩不住的戳着羽林军的脊梁骨叫骂,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怕这些羽林军已经死过十次八次了。这些个杀千刀的兵痞,平rì里正事不做几件,竟是倚仗身份飞扬跋扈,占尽了小便宜。

    可骂归骂,rì子不还得继续吗?就拿安禄山那胡儿在范阳起兵那事来说,消息刚传来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大为震惊,可随着时间的延续,不也渐渐淡下来了吗?

    河北、河东、洛阳、潼关,叛军一路势如破竹,而朝廷的官军就像是烂泥捏成了陶人一触即溃,还没跟叛军打上一针就连着丢了近半面江山。

    可这些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虽然不时有从陕郡、都畿道的难民带回叛军屠城的消息,但大伙儿多半是一笑置之罢了。

    屠城?开什么玩笑?难道安禄山那胡儿打算把全大唐的百姓屠杀干净自己去做空头皇帝?难道他大燕皇朝就不需要百姓从军拓土吗?难道他大燕皇朝就不需要稳定的赋税收入吗?

    到了哪朝哪代,世家贵族、皇亲国戚都得需要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养活不是吗?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照样的从军入伍,照样的缴纳赋税交皇粮,一年到头大伙儿饿不死也撑不着,谁当皇帝不是当?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小贩也就苦笑着摇了摇头拾起了被冲散的瓜果蔬菜,复又吆喝了起来。

    “卖蔬菜了,上好新鲜的蔬菜呐!卖瓜果哩,水灵透亮的瓜果呐!”

    “报!报!”一名羽林军飞奔到兴庆宫内的花萼争辉楼外,持着一封军书就要闯进楼内。

    “站住!”一名小宦官瞪了那不知分寸的羽林军一眼,嗤道:“你难道没长眼睛吗,这是花萼争辉楼,岂是你想进便能进的?”

    那羽林军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忙冲小宦官行了一礼道:“是某莽撞,还望这位公公带我向陛下通传一声,就说我有重大军情要向陛下禀报!”

    “呦呵,有重大军情啊,得是多大的军情?河南道又丢了几州几郡?还是河北道常山郡颜杲卿又收复了几个县城?屁大点事成天的报来报去陛下不烦我都烦了。”

    小宦官狞笑了声,竖起一只兰花指道:“杂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辈,只是如今陛下和贵妃娘娘正在楼内午睡,你这么跌跌撞撞的冲入楼内难道是不想要脑袋了?”

    那羽林军士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脖颈摸去,灿灿的笑了笑:“多谢公公提点,只是这事实在是紧急,还望公公代为通传一声。”

    “哎呦喂,我说你怎么是个死脑筋呢?杂家都跟你说了陛下和贵妃娘娘正在午休,扰了他老人家休憩,这份责任难道你担的起?”

    小宦官见这丘八如此不开窍,没好气的用手中浮尘砸了他脑袋一杖道:“不若这样吧,你且先把奏报交予杂家。等杂家伺候陛下起了身,再把它呈上去。”

    “这”那羽林军士虽不知道奏报中具体写了什么,但从沿途传递的紧张程度已经窥出此事定然不一般。若是交给了那小宦官,他再不上心耽搁了,恐怕自己便要成了罪人啊。

    “不成?不成便算了?杂家真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偏偏人家还不领情!”小宦官挥了挥浮尘白了那羽林军士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哎,哎您别走啊。这样吧,我便把这封奏报交给您,但您一定要在陛下起身后立刻给他老人家过目啊!”

    羽林军士挨将不过,只得服了软把手中奏报递给了小宦官。

    那小宦官嘴角一扯一把从羽林军士手中抢过奏报道:“早这样不就得了?行了,杂家还要上楼在一旁候着,你便回吧!”

    杨玉环紧了紧胸前的诃子,坐起身来朝纱帘外望去,只见一个小宦官一直犹犹豫豫的踱着步子,便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小宦官便是从羽林军将士手中领了紧急军情奏报的人了,他见贵妃娘娘冲自己招手连忙赶上前去。

    “有什么事吗?”

    杨玉环半是慵懒的斜靠着一只抱枕,缓声问道。

    “回禀贵妃娘娘,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个羽林军领了一只折子说要呈奏给陛下。您也知道,这些rì子来折子多,全是打着紧急军情的幌子的,保不准也没什么事。”

    小宦官低垂着头恭声回答道。

    “几时来的奏报?”杨玉环微微打了个哈欠,追问道。

    “午后便送来的折子,奴才怕打扰了陛下和您的休息,便压了下来。”

    小宦官欠了欠身子,诚声答道。

    “午后来的折子,这么说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杨玉环微微蹙起了眉道:“你把折子给我,退下吧。”

    “奴才遵命!”小宦官躬身上前将折子递给了杨玉环,倒退着出了寝宫。

    “陛下,陛下!”杨玉环轻拍了拍李隆基的身子,在他耳畔低语道。

    “嗯?玉环有何事啊?”李隆基缓缓睁开眼睛,见眼前是爱妃玉环,难得一见的露出的笑容。这些时rì来他为叛军攻陷东都气势飙升一事烦透了脑筋,从前线传回的奏报几乎讲的都是叛军兵锋如何锐利,请求朝廷增加援军。

    哼!若是他手中真的有足够的军队,又何苦为区区一个安禄山如此忧心?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是羽林军午后送来的折子,王福他怕扰了您午休便压了下来。”杨玉环将折子递到了李隆基手中低声解释着。

    “哦?有这等事?”李隆基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拆了信封,缓缓读了起来。

    开始时李隆基还神sè平和只是略带了一丝疲态,可读着读着他却蹙起了眉,及至最后更是将折子扔到了床头,大声咳嗽了起来。

    “气煞朕也,气煞朕也!”李隆基胸口急剧起伏着,面sè一时憋得通红。

    “陛下,为了何事如此置气?”杨玉环面容一僵,低声问道。

    “也罢,也罢!玉环你也来看看吧。”李隆基就似一只泄了气的羊皮筏子瘫软到御床上,连连摆手。

    杨玉环往rì并不喜看奏报,只偶尔依着李隆基的要求才会读上那么一两条,今下见李隆基如斯愤怒一时好奇便拾起了奏报,逐字逐句的读了起来

    ps:关于时间问题,尽量想写的全一些,估计会是两面视角来写,前面的话朝廷视角多一些,等到李隆基逃到了蜀中,估计李括的视角会多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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