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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州流云     赤唐txt下载     赤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鼓刀(六)

    凶恶残暴,嗜杀yín邪是他们的本xìng,怯懦自私,刻薄寡恩同样是他们的xìng情。马贼永远是马贼,即便他们穿上官衣甲胄,扛上大唐军旗他们也是马贼,你不可能期望他们能够为了家园而战。

    李括冷笑了一声,望着慌乱中相互推搡的马贼只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忧伤。这种感觉很古怪,按理来说,马贼慌乱将对自己大大有利,江淮军的弟兄可以更轻易的击溃这些抢掠民脂民膏的强盗。但他却生出一种愤慨,一种担忧,若是大唐的百姓最终都被朝廷和安贼逼上了这条道路,会不会最终大唐人引以为傲的铮铮铁骨便会逐渐腐化,最终幻变为一摊脓血?

    毕竟从宁陵一路而来,他看到朝廷强行征收壮丁的情况不胜枚举。这些所谓的壮丁并不全是正值壮年的汉子,更有十四五岁的娃娃和发须斑白的老者。虽然国难之时需要每一个大唐子民站出来共同抵御外敌,但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或多或少有些残忍,毕竟,毕竟朝廷的最终目的还是夺回失地还大唐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若最终为了这个目的付出了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代价,是不是有些太过沉重?

    “都督,小心!”李括正自冥想,被窦青一喝忙回到现实中。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壮实手持长砍刀的马贼一连砍翻了数名弟兄,正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杀来。

    李括心下大怒,从腰间刀鞘中抽出那柄黑刀,照面迎了上去。

    清风似乎感受到了李括的愤怒,不住的嘶鸣着。它迅疾的在乱军窄巷中奔驰着,不多时的工夫已经距离齐老三只有十步之遥。

    踢蹬,起身,划圆,鼓刀,劈!

    黑刀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径直向齐老三砍去。

    李括抢先出手!

    战场不同于寻常比武,先出手的往往占有先机。李括这一刀虽不及那些江湖游侠儿的刀法花哨,却胜在刀势沉重蕴力,一招下去便能叫敌将毙命。

    当然,齐老三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见李括这刀挟裹着万钧之势不敢硬接,打了个呼哨,侧身向一旁倒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齐老三竟是钻入到马腹之下,将将让李括的致命一击劈了空。

    这等非凡的技巧便是草原上最出sè的的骑手都不一定做得出,而齐老三竟然处变不惊的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让李括十分惊讶。

    齐老三躲过一击后从另一侧的马身钻出,兜头就向李括劈了一刀。

    李括忙将黑刀互在胸前,但听锵的一声脆响,两柄利刃相撞,碰出一抹火花。

    好大的气力!

    李括心中暗惊,虽然和齐老三只交过这一次手,他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气力非同常人。自己已经可以拉满五石的硬弓,而这齐老三的气力明显盖过自己几分。

    跟这样的马贼不能硬撼,只能智取!李括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拨转马头,围着齐老三的马身跑绕了起来。

    那齐老三一击得手更是兴奋,紧紧夹了下马腹,便向李括追来。

    他早就看出李括是这支官军的统帅,只要杀死他官军的军心就会大乱,弟兄们也就有机会逃命。这些官军的数量多于自己,现在气势又盛,若是任由这厮指挥调度,弟兄们绝没有一丝胜算。

    自古官贼势不两立,他们是官,自己是贼,若是落到了他们手中,肯定没有活路。

    如今只有放手一搏!

    胯下坐骑似乎感受到齐老三的意图,打着响鼻紧追清风的脚步。

    只是无论它如何努力,始终被清风甩出两个马身,这个距离朴刀根本无法砍到。

    齐老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时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单手控紧马缰,死死咬住李括。

    李括见目的已经达到,心中稍定。

    这齐老三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一心只想着击败自己,他便好好陪他玩上一玩!

    “驾!”

    不知是二人的马速太过迅疾,还是兵卒都在忙于应付身边的敌人,根本没有人上前阻拦二人,二人就这么咋军中疾驰,如入无人之境

    追逐了将近一刻的时间,齐老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个官军将领一直不肯和自己正面迎战,该不是有什么花招吧?

    望着尚在唐军人海中苦苦支撑的弟兄们,齐老三猛然的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难怪这个官军将领一直是跟自己兜圈子,自己弟兄的个人战斗力不及官军,数量上又落于下风,他是想靠这样拖下去慢慢吃掉自己的弟兄。

    嘿!好狠的心啊。

    虽然齐老三已经对李括恨得牙痒痒,但无奈清风速度太快,他完全近不了李括的身,继续追下去只会中了李括的意。

    “嘶骝!”想通此道,齐老三再不犹豫猛然拨转马头,朝反方向驰去。

    “风紧扯呼。弟兄们,撤!”齐老三高举着朴刀,一连劈死了几名上前阻拦的官军骑手,大声咆哮着示意让在缠斗的弟兄放弃杀敌,赶紧撤退。

    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马贼此时才如梦方醒,咬了咬牙拍马追随三当家而去。

    行近到黑面阎君的身侧,齐老三高呼道:“二哥,快走吧,再不走弟兄们都得折在这儿啊。”

    黑面阎君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道:“出了城不要直接往北走,先往东行进数十里,等甩掉这伙儿煞星再复折向北面。”

    齐老三听后微愣:“向东,那不是叛军的地盘吗?我们”他还没说完突然明白了黑面阎君的意思拍着胸脯道:“好,二哥我听你的。”

    官军虽然甲胄jīng良,军械锐利却只能捏捏他们这样的软柿子,真要碰到了实力更强大的叛军,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自己率众向东折去,那官军将领畏于安禄山的威势肯定不敢继续追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劫掠县城时挂上叛军的旗帜。马贼怕官军,官军怕叛军,这已经成了连小孩子都清晓的事情了!

    “你带弟兄们先走,我和老八带人殿后。二虎山后的黑龙潭碰头,快走!”

    黑面阎君夹了齐老三一眼,高声吩咐道。

    “二哥,你唉!”齐老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保重!”

    “风紧扯呼,弟兄们撤!”

    乱军丛中,一匹枣红sè的骏马疾驰而过,之后紧跟着无数落荒而逃的马贼散骑

    火红sè的晚霞铺洒在天边的流云上,染出一幅苍凉悲壮的山河图景。

    望着眼前那一个个手臂反绑的马贼,李括蹙紧了眉头。

    “你为什么要回来?”

    齐老三冷哼一声,默不作声。

    “他娘的这欠揍的杂种,都督问你话呢!”王小chūn狠狠朝齐老三的肚子踹了一脚,痛的齐老三背身佝偻,全身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哈哈,哈哈哈”齐老三却是丝毫不理会王小chūn的威逼,张开大嘴讥弄的笑着。

    “你,还敢笑,叫你笑!”王小chūn在乱战中被齐老三砍伤了胳膊心中有气,借机狠狠踹出一脚以作发泄。

    “小chūn,别再踢了!”李括厉声制止了王小chūn公报私仇的行径沉叹了一声道:“你是担心我杀光你的弟兄?”

    本来大笑不止的齐老三突然止声,良久冷笑道:“难道不是吗?在官军眼中,我们这些马贼草寇的xìng命怕是连草芥都不如吧?更何况如今正是乱时,你到时把爷们的脑袋割下来冒充斩杀的叛军呈报上去怕是可以换得不浅的功名吧?”

    “你为何会这么想?”李括蹙了蹙眉道:“我之所以会来阻截你,是因为恰巧路过此地,听了冯主簿的进言这才决定替本地百姓除掉一害。你说的不错,若是你不回来我很可能会下令斩杀俘虏的马贼,但我不会把这些人头充作军功。”

    “所以你卑鄙!爷们不像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官军丢下弟兄们就会跑路,爷们要挺起脊梁做人!来吧,给爷们一个痛快!”

    齐老三咒骂完李括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自打落草为寇的那rì起他就想过会有今天。哈哈,他齐老三这辈子也杀过了不少贪官污吏,也算是值了。

    不就是死吗?他齐老三不怕,真的不怕

    ps:真心喜欢老三啊。

第十七章 鼓刀(七)

    过了良久,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齐老三只觉得李括要侮辱折磨于他,愤恨的睁开眼睛瞪着李括道:“你也算是个大老爷们,怎么做事折磨婆婆妈妈的。赶紧给老子一个痛苦,往这脖颈子来上一刀咱们俩就两清了。你放心,我齐老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就算是到了yīn间也不会变成厉鬼缠着你。我齐老三这辈子从没有求过人,这次变算是求你了成不?”

    李括听他这般一心求死,竟哑然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杀你?”

    这次轮到齐老三发愣了:“你,你不杀我?你不是官军将领吗?”

    在齐老三看来官军自古便和他们这样的土匪马贼势不两立,官军杀马贼充军功。马贼杀官军泄私愤。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矩,怎么到了李括这里规矩就变了呢?

    李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原本我是想杀你的,但不曾想你却是一个这般重情重义的人。我李括这辈子最敬佩的便是你这样的汉子。”

    这番话从一个大唐官军将领口中说出来,着实让齐老三吃惊。

    还没待他开口说些什么,李括便接道:“但你为什么要误入歧途,落草为寇呢?”

    在李括看来,凭借齐老三的这一身武艺即便考不上武举人,也可以投入各地边军觅取功名。边军不像京畿长安,出身所起到的影响并不是绝对的。安禄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从一个杂胡守捉将坐到了三镇节度使,到现在起兵反唐,完全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只是,这个例子现在想来实在太过辛酸无奈。

    “为什么落草为寇?呵呵”听到这里,齐老三竟是大笑了起来:“你道我为什么落草为寇,那爷们告诉你,因为我cāo这个世道!”

    稍顿了顿齐老三道:“官军嫉恨草寇,百姓嫉恨草寇,似乎这世上所有的善人都嫉恨草寇。但草寇就是从石头缝儿中蹦出来的吗?爷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啊!若是还有一条活路,谁愿意去做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李括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成长的过程虽然艰辛,但毕竟是书香世家,完全没有经历过那些苦哈哈的生活,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他们的一些选择。在李括看来,虽然他家境破败了,但祖上确是显赫不已,便是饿死也不能为贼的。

    “就说那个光头儿的,他是我大哥,叫江槌儿。你知道他是怎么落草为寇的吗?他原本是村中的一个屠夫,靠屠猪卖肉攒下了一些银钱,后来在媒人的说项下迎娶了一房媳妇过rì子。他媳妇虽然算不上貌美但胜在贤惠,还生了个大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主。两小口一起过着rì子,虽然清苦但也有个奔头。谁知道一rì邻村的恶霸来他们家中收取‘月钱’,江槌儿大哥恰巧出门卖肉,他媳妇一时拿不出银钱便叫那恶霸改rì再来。谁知道那恶霸见江大哥的媳妇貌美如花一时起了歹念,竟然用强玷污了她。俏媳妇忍耐不住侮辱,后来悬梁自尽了,江大哥回到家中看到这等景象嚎啕大哭了一rì。”

    咽了口吐沫,齐老三接道:“后来他从村中人的风言风语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便去找县令老爷诉冤,谁知道县令得了那恶霸的好处竟是不由分说的判定江大哥诬告,打了他四十大板。江大哥诉冤无门,一怒之下便落草为寇,做起了无本买卖。”

    李括听来不免一阵唏嘘慨叹,往rì他只道流寇马贼可恶,却不曾想这些马贼的身世背景竟然如此凄惨。

    “而且爷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寻常百姓家的清苦,所以我们劫的多是些贪官污吏,巨贾豪商。像今rì皆城的举措,也是万般无奈,断了米粮才做的选择。”

    齐老三摇了摇头道:“爷们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是告诉你,爷们这辈子无愧于苍天。”

    沉叹了一口气,李括接道:“但你们也不应该强抢女人啊。那些女子可是得罪了你们,她们又有什么错?”

    听到此处,齐老三神sè一黯,不再言语。

    是啊,纵使再有道义的劫匪也是劫匪,他们做的终归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要想活下去,要想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就得变得更凶残yīn冷。

    “抢女人这事儿我也跟大哥说过,但大哥却是执意如此,毕竟弟兄们上山为寇已经是不肖,若再不能留下一脉香火,那可真的是对不起祖宗了。”

    说道此处,齐老三闭上了双目,任由李括处置。

    “放开他们!”李括摆了摆手吩咐道。

    “都督,你这是何意啊?”窦青大惊,慌乱中忙向李括问道。

    “我说放开他们!”李括厉声呵斥了一声,惊的窦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是!”窦青摇了摇牙冲身旁士卒摆了摆手:“放了他们!”

    虽然江淮军的士卒们皆是对马贼草寇心有不屑,但这是都督的命令,他们只能服从。

    待身上的绳索被人解了开,齐老三揉了揉被勒的退了皮的手腕,挑了挑眉问道:“你为什么放了我,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李括却是不以为意的起身踱了几步道:“首先你不会这么做,其次仅仅以你之力也杀不了我。所以,我根本不需要担心。”

    齐老三听得一愣,心道这人还真是自负。

    “你就这么肯定?”

    “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李括摊了摊手道:“你的这些‘弟兄’若是有想回去黑云寨的我不做阻拦,但是仅此一次,若是下次再让我碰到,我可是定杀不赦的。”

    李括斟酌了许久,冲齐老三微微一笑坦言相告。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答应放我的弟兄们回黑云寨?”齐老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李括。

    “不错,当然,如果你们中有人想从军或者回乡种田,我也会全力支持。若有人想回乡,我可以帮助你们在唐州一带入籍。若是有人想从军,只要你们的实力达到了我李某人的标准,我一样愿意和你们成为袍泽。”

    ps:这个情节想了好久啊,嗯,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十八章 鼓刀(八)

    贼何以为贼?

    这是一个一直都让李括困惑不已的问题,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清晓。

    天下本没有贼,是人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去落草做了贼。

    而做贼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贫苦百姓出身,有着极为相似的悲苦经历。不论是江槌儿、刀疤脸、黑面阎君还是齐老三,都是这样一种人。

    贼,都是被逼出来的。

    假如天下皆是河清海晏,夜不闭户,又怎么会有人去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吃这口饭?但凡这rì子还有一个盼头,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们也不会去做这个营生!

    问题归根结底处在朝廷自己的身上!

    其实自从武后朝以来,这个问题便初露端倪,这便是土地矛盾。

    昔rì国朝定鼎之时,从前隋继承了大部分的无主荒地,而初唐时的人口只有隋朝盛时的十分之一。所以高祖颁布的均田制可以很好的施行,得以家家有田分,家家有地种。

    及到百年之后,历经盛世后大唐的人口剧增,田亩渐渐不够分了。若只是这般百姓们倒也好应付,毕竟大伙儿即便田亩分的少些,倒也是公平的。

    要怪只能怪人心的贪念。

    历经百年,豪门大族、国公王卿自然不再满足于数目可怜的田产,这便趋使他们从百姓手中大量购置田亩。长此以往,寻常百姓自己手中的田亩越来越少,而公卿世家手中的田产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会达到失衡的地步。当百姓无地可种时靠什么过活?怕只有落草为寇了吧?

    而在平时这种危害还不明显,毕竟大唐还在盛世,草寇马贼不可能名目张胆的行盗窃劫掠之事。但若到了乱时呢?

    安禄山的起兵造反,叛军的挥师南下造成的影响绝不仅仅在它本身。无数的的流寇马贼会觉得时机已到,会在此时纷纷占山为王。他们会像黑云寨的诸贼一般打着叛军的名号劫掠粮草,急速的扩充自己的势力。

    人的**都是无止无尽的,或许这些贼人落草之时只想过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rì子,但若是他们的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怕就有一些别的想法了吧?

    称王称霸,这或许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只是迫于形势人们习惯的将它隐藏压抑了。只是隐藏压抑并不代表不存在,它就像火折子中那忽明忽暗的火种,随时可能复燃。

    而它一旦复燃,便是燃原野火,祸害无穷。

    退一步讲,便是那些草寇没有称王称霸的念头,能保证大当家、二当家甚至三当家没有吗?

    只要有一个头目心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些草寇便会趋之若鹜的跟着那些头目打江山。

    这或许便是隋末时剿匪越剿越多的深层原因吧。

    如今的大唐有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可能,但好在还没有到隋末时那种失控的地步。李括需要及时的掐住这个苗头,不让其复燃!

    “此言当真?”齐老三直勾勾的盯着李括,仿佛他稍一移神对方就会反悔一般。

    “当真!”李括微微一笑,灿然如同明媚的rì光。

    “想回黑云寨的弟兄我绝不会阻拦,想重新种田为生的弟兄我会在唐州给你们分配二十亩的上田。至于从军的弟兄们,只要你们能够通过我的选拔,绝对和普通士卒一个待遇。”

    李括的回答掷地有声,丝毫不容质疑。

    齐老三呆呆的望着李括,良久他咬了口指头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被李括俘虏后,他曾想过千百种结果唯独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就连一众铜武营心腹,都对李括的做法不能理解。自家都督的xìng子仁厚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但他老人家可从来没有对叛贼仁厚过啊,依是这般,可着实让人心惊。

    李括微笑着望着众马贼,等待着他们做出选择。

    没有人生下来就想为贼,有些马贼的心灵甚至比一些两家子弟更为纯洁。

    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未必黑,这是李括一直的看法,只要坚持自己的本心,就有涅槃重生的那一天。

    “我,我想留下来”刀疤脸忸怩着向外迈了一步,冲李括抱了抱拳道:“将军,我想到军中谋个差事,不知道”

    李括点了点头道:“想留下来的去鲜于校尉那里报名,只要通过了本将军的考校,便可以加入江淮军。”

    “哎,哎!谢谢您,谢谢您。”刀疤脸生就一身的蛮力丝毫不担心会落选,见李括点头同意自是心中大喜。待他转头看见齐老三那呆呆的面容时心中咯噔一响,拽了拽三当家的衣袖劝道:“齐三哥,您也留下来吧,弟兄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齐老三显然非常犹豫,思忖了良久仍是拿不定主意。

    “将军,我想种田”

    “将军,我也要种地”

    “”

    一旦有人走出了那最艰难的第一步,后来者都要轻松许多。越来越多的马贼选择从良,或是打算入伍,或是归农籍种地。

    及至最后,只有三成不到的马贼选择重回黑云寨,而这其中便有黑面阎君。

    李括遵照约定送给了这些马贼相应的马匹,并目送着他们远遁于晚霞赤sè之中

    “将军,你怎么知道我会留下来?”

    经过了一场激战,江淮军复向唐州城驰去,齐老三单手挽着缰绳,沉声发问道。

    远处的城垣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李括微微一笑:“人,终归是要向前看的。”

    马贼们融入江淮军的过程并不轻松,一来是由于他们常年靠打劫为生散漫惯了,一下子受到各种约束有些适应不了。

    二来,这些马贼毕竟前一刻还是江淮军将士的敌人,甚至他们的身上甚至还沾染有昔rì袍泽的鲜血。尽管李括有令,命麾下将士不得对这些一千余人的新弟兄存有偏见,但江淮军的士卒们难免会对马贼们产生排斥心理。

    这是人之常情,倒是不难理解。

    李括曾在河口一代收拢过王小chūn等一干将士,对他们心中的想法十分清楚。

    对这些马贼来说,最难的便是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只有他们把自己看做是江淮军的一部分,才会真正融入到其中。随后他们要做的便是用军功证明自己的实力,赢得袍泽的信任,这一点只有靠他们自己,谁也帮不了他们

    宿营地扎在一处背风的山坡,洋洋洒洒近千顶帐篷支了起来连成一片倒也是蔚为壮观。

    夜风、星空、月光,美酒,该有的都有了,缺的唯有心情。

    李括没有心情的时候就会习惯独自一人喝酒发呆,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七郎,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做?”周无罪寻到了李括,在他身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拔出一只草杆编起了蚂蚱。

    “还没有。”李括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自从延基走了之后,他的生活以下便变得沉寂了起来。沉寂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则不然。

    过度的沉寂会让人的情绪变得yīn郁,这时显然需要一个知己来聊聊。

    只是,李括没想到主动开口的会是周无罪。

    “或许,已经没有选择了吧。”李括怅然叹了一声,望着漫天繁星,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无奈。

    “从我拒绝带军队奔赴灵武的时候或许便没有了退路。只是现在正是乱时,他不好拿我怎么样吧。若是战乱得到了平叛,那时”

    李括突然止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真到了河清海晏之时怕就是秋后算账之时了吧。如今的大唐皇帝可一点没有天子的气度和胸襟,便依着自己的抗旨行为,怕就能被治一个欺君之罪了。

    “你明知道最后会是这种结果,还要往死胡同里钻,你这点倒和张延基很像,足足的一个凡人。”

    周无罪此时已经将草蚂蚱编好,随手递给了李括:“或许,你还有别的选择。”

    “别的选择?”李括一时失神,哑然道:“什么选择?”

    周无罪揉-搓着手掌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一字一顿道:“拥兵自立!”

    ps:七郎似乎已经没有了选择,再跟着李亨混,恐怕没有好下场啊。看来只能这样了。

第十九章 卧冰(一)

    时机已到,拥兵自立!

    这是周无罪昨夜给李括的忠告。

    虽然李括先前或多或少也想过这样的想法,但真真切切思考这样做的可能xìng,这倒算是头一遭。

    现在正是乱世,当是拥兵自立的最好时机。眼下朝廷和叛军打的不可开交,不会有多余的jīng力去顾忌自己这条小鱼小虾。但若是等到叛乱平定,朝廷元气恢复,自己再想自立便是飞蛾扑火,绝无一丝一毫的胜算。

    乱臣贼子!

    李括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这样的词语如此接近。纵使自己有千般无奈,只要举起了那杆反旗怕也会被在史书上写成十恶不赦的国贼吧。

    自己先前总道安禄山不念皇恩拥兵自立,如今看来,怕也是有无奈之举吧。

    毕竟,造反之事,古有之今有之,纵观历史,造反的所谓乱臣贼子却是十有**被逼反的。

    自己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纵然只是自保,这样的选择也似乎有些悖离李括的本心。

    只是,若他不自立,麾下的弟兄们又该何去何从?当今皇帝陛下可不是个有肚量的人,若是自己事后真的被追究,这些追随自己一路而来的弟兄难免会被朝廷嫉恨。

    自己若不自立,可对的起他们?

    这是一个十分难于面对的问题,也是一个十分难于解答的问题。

    李括不是不能面对,而是不敢面对。

    往往坐到越高位置的人,作出选择时越为谨慎。因为他拥有的东西太多,承担的东西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连带着伤害一队的追随者。

    李括现在还不急于作出选择,至少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等着他去做

    孙孝哲调兵三万围攻唐州城已有半月,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这倒也难怪,毕竟唐州城的城防经过李括的修筑,已经远远胜于早先。莫说是三万人,就是五万人,十万人在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前提下想要攻破唐州城都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李括留在唐州一带的守军就有一万余人,加上城中的五千青壮,抵御孙孝哲的三万骑兵自是绰绰有余。

    兵法有云,兵力十倍于之方始围城。

    孙孝哲现在的兵力最多也就是唐州的三倍,攻克不下唐州倒也算情有可原。

    “或者说,孙孝哲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攻克唐州!”一回到唐州,李括便召集了众守城将领,在了解到孙孝哲这几rì来的作为后,李括得出了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孙孝哲也算是位名将不会不知道攻城要具备压倒xìng的兵力优势,他手中的部队乃是西京长安的驻军之一,虽然不凡但也绝算不上jīng锐,以这样一支并算不得jīng锐的军队,是绝对攻克不下一座粮草充沛,城防坚固的城池的。

    “都督,那这孙孝哲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窦青大惑不解,沉声发问道。若这孙孝哲不想攻克唐州城,奈何要把三万骑兵从潼关拉出来溜达?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自己一行人从宁陵赶回来后,见到了在唐州城外的孙孝哲部叛军。这厮连一箭都没敢放便向西遁去十里,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或许,他们只是为了牵制我们的兵力。”李括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安庆绪是下了决心,要在今岁攻破睢阳了!”

    李括走到挂图侧,用炭笔在睢阳城的位置划了一个圈道:“尹子琦、杨朝宗等部将近十万人驻扎在睢阳城外围,几乎锁死了所有援军能够到来的道路,如今睢阳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安庆绪花了这么大的气力,自然不希望出现任何差池,所以他们要将我们这支军队驱赶出宁陵一线。”

    李晟叹道:“都督说的不错,如今就连驻防在荥阳的田承嗣都将军队压到了宁陵以北,看来叛军是执意打开江淮门户,截留米粮了。”

    “所以,所以他们佯攻唐州,把我们骗回来?”窦青听到此处已经大致明白了叛军的歹毒居心,一时愤慨不已。

    “多半是这样,不过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倒真不敢冒险,毕竟多数老兵都被我带了出去,守城的多是些江淮军中的新兵。孙孝哲手中的兵马虽然不多,却都是经过大战的。万一弟兄们被叛军的势头镇住犯了错误,说不准还真有可能发生意外。”

    李括将炭笔移到唐州城下两百余里点了点:“唐州后便是平原一片,只要翻越了桐柏山,他们同样可以进入江淮,便是麻烦了一些。”

    李晟点了点头道:“所以叛军做的是两手准备,一面他们将主力调往睢阳,寄希望于一举攻克这一重镇。一面他们派孙孝哲去往唐州城外。若是我们回防,他们便全力攻取睢阳。若是我们驰援睢阳,他们就会同时对唐州发起攻击。到时不管是哪处城破,江淮道都会是叛军的囊中之物。”

    “若是如此这般,我们回来后小张探花不就危险了?”窦青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巡的安危。小张探花在长安城中时就曾与自家将军交好,此次宁陵之围,更是将军冒死相援,才救了小张探花一命。无奈后来小张探花执意去往睢阳,将军担心他的安危一直在宁陵驻扎,直到唐州被围的消息传来这才匆匆的赶了回来。

    “张大哥那边,情况确实不太妙。”李括皱了皱眉道:“不过眼下睢阳渠堵塞,叛军的粮草还无法及时运抵,对张大哥倒是个利好的消息。不过,眼见着就到了五月。到了那时,若叛军抢收睢阳城外的麦子,怕就有些难办了。”

    ps:居然是佯攻,七郎被骗了啊。

    这里需要说一下,历史上睢阳被围时,大唐朝廷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火速驰援,而是趁机夺取长安。如果当时朝廷能分出一半兵力驰援睢阳,相信睢阳也不会被攻破。但历史没有如果

第二十章 卧冰(二)

    第二十章 卧冰(二)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777

    李括所料的不错,孙孝哲确实没打算强攻唐州城。

    相较于长安、洛阳、太原、范阳这样的重镇,唐州这样的小城实在是不值一提。即便攻克唐州后可以翻越桐柏山进入江淮,但毕竟山地不能大面积行军,行军速度也受到很大的制约。

    孙孝哲从安庆绪口中得到的命令便是尽量拖住唐州一代的守军,从而为睢阳一代的军队赢得足够大的优势。这个任务怎么看来都不算太光彩,但是孙孝哲却并不在乎。

    从安禄山从范阳起兵的那刻起,他便抱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攻打洛阳时是这样,攻取陕郡的时是这样,攻取潼关的时候同样还是这样。

    就当率军攻入长安城这样的事情,孙孝哲都让给了跃跃yù试的崔乾佑,甘愿替他作辅。

    这样的做法看似有些忍让,实则是暗藏玄机,妙不可言。安禄山生『xìng』多疑,便是对麾下第一得力干将结拜弟兄史思明都时而怀疑,更不用说自己这样无关大局的统军将领了。若是事情办得好了倒罢了,但若是办得稍有些差池跑不了要被安禄山痛骂一顿,甚至有被免官的风险。

    孙孝哲一步步的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实属不易,他可不想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所以他永远不会去做那个领头人,不会去做那个最出彩的人。

    这样即使出现了问题,出来顶缸的也会是崔乾佑那样的‘良将’。

    及至安庆绪登基即位,孙孝哲更加笃定了自己的这种做法。坊间多有传闻,说新任大燕皇帝的帝位来位不正,有弑君杀父的嫌隙。虽然朝廷多次出面澄清,但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如果他安庆绪真的没有做过愧对良心的事情,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传闻?

    面对这样一个不惜弑君杀父夺取权位的狠辣角『sè』,孙孝哲更是觉得应该避其锋芒。

    史思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老人家可是大燕帝国呼风唤雨的人物啊,新帝登基后立刻被遣派回了范阳,虽然为了安抚其心,安庆绪封了史思明亲王,但人人都知安庆绪对史思明深怀猜忌之心。

    至于田承嗣等将领或多或少受到了安庆绪的猜忌,兵权也被剥夺了一部分。

    如今的大燕朝廷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凶险不已。

    而这一切,都是由军师严庄一手造成的。

    孙孝哲曾与这名布衣宰相有过一面之缘,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城府极深,面上几乎不会表『露』一丝一毫的情感。

    有这么一个军师在身侧参谋,安庆绪便可以牢牢的控制各军将。若是有谁生出了二心,难免不会被那眼光毒辣的严庄向安庆绪进言迫害。

    与其成为那只出头鸟担惊受怕的过rì子,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快活自在。

    “方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孙孝哲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轻声问道。

    台下立着一个青眉俊目一身绛紫『sè』长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冲孙孝哲微微颌首,施施然道:“回禀将军,一切尽在不才的掌握之中。”

    “哦?方先生不愧是本将的张子房啊!”孙孝哲听后心中大喜道:“若是如此,这唐州城指rì可破矣,届时你便是立了大功一件。”

    那方先生却是不悲不喜道:“方某不敢居功,能为将军分忧,方某便十分欣喜了。”

    孙孝哲轻捋了捋下颌短髯道:“都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依本将看,应该改改,嗯,就叫千儒易得,一才难求。”

    方先生从袖口掏出一份文书恭敬的呈递给孙孝哲道:“这便是不才写给唐帝的文书,据说唐帝看后十分震怒,一时将李括列为『乱』臣贼子。”

    孙孝哲粗略的扫了那文书一眼皱了皱眉苦笑道:“方先生这份文书写的真是十分狠辣,若某是唐帝看了以后怕也得暴跳如雷。”

    孙孝哲缓缓将奏报放下道:“不过,这人不是受了李括的大恩惠,怎么会答应先生你的要求,写了这份文书呢?”

    方先生淡淡笑了笑道:“您方才也说了,这人是受了李括的大恩惠,所以他一直对李括感恩戴德。”稍顿了顿,方先生接道:“对这样的人只要你给予他更大的恩惠,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投到你的怀抱,还不忘把前主狠狠咬上一口,以向你表忠心。”

    孙孝哲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人放到哪里怕都是个祸害,留不得。”

    方先生滞了一滞:“这点请将军放心,便是那李括有心留此人,我也不会留的。”

    孙孝哲长舒了一口气道:“只是,你确定李括会和唐帝反目?据说他家可是世代公卿,虽然到了他这代破落了些,但他一直自命清高,恐怕不易投到我们阵中啊。”

    方先生嘴角微咧道:“光是那封信自然不能让李括和唐帝反目,毕竟这火才刚刚引燃还不够旺。但若是再在明火上浇上一盆桐油呢?”

    孙孝哲大奇道:“原来方先生早有谋划,只是不知道这盆桐油究竟是何?”

    方先生微微一笑,摇头晃脑的轻诉了起来:“这桐油嘛自然要来的浓烈,纯毒,只有这样才能『逼』得人引火烧身,先是大汗淋漓,直冒浓烟,直到烧的体无完肤。孙将军可知,那李括的心腹发小张延基已经被唐帝从安西以述职为名召回了?”

    孙孝哲听到此处如梦方醒,拍着脑袋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盆桐油方先生加的妙,加的极妙啊。如今唐帝正在气头上,经由方先生点这一把火,添这一盆油想不做出傻事怕都是不可能了。如此,以这李括的『xìng』子肯定不会引颈就戮,很可能和唐帝势不两立。只要他不为唐帝卖命,哪怕谋求自立,这对我们,对大燕来说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啊。”

    上谋者上行为之,中谋者中行为之,下谋者下行为之。

    对于方解这样身份的人而言,最需要做的便是一展奇谋,替主家孙孝哲铲除李括这个最大的wēixié。

    他本列出了上、中、下三策献给了孙孝哲,上策是在李括归途中配合马贼将其斩杀,中策是趁李括未归来时强行攻击唐州城,力图夺取李括的三块根据地,彻底将李括在唐州南阳一代的势力连根拔除。下策则是离间唐帝和李括之间的关系,借刀杀人。

    孙孝哲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下下之策,实在让人失望。借刀杀人固然是妙计,但也要视情况而定,虽然这般做他们不用出面即可坐山观虎斗,却很可能把李括『逼』到大燕国完全的对立面上去,使其自立。

    一个甘愿为唐室做刀的李括可怕还是一个拥兵自立的李括可怕?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孙孝哲只顾得保存自己本部的实力,却不晓得这么做对大燕国与大唐的争霸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是任由这支虎雏羽翼丰满,他带来的wēixié未必比如今风头正劲的郭子仪、李光弼二人差!

    孙孝哲实在是太自私了!

    方解长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叠湖州生宣开始研磨。有时人生就像一张白纸,你永远不知道其上会写有什么。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清即白的,若硬要分个明镜出来倒真显得有些矫情了。

    矫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矫情了还不自知,那样的人迟早会成为死人。

    方解是个矫情的人,但却贵在自知。

    有自知之明的人便总能化险为夷,在『乱』世中活下去。

    再好的生宣纸染了墨汁也有了瑕疵,无法再如当初那般蕴美。经过自己这么一番运作,李括必定无法再与唐帝共融,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此事之后,受损最多的还是孙孝哲啊。

    自己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经过一番思忖,方解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沉叹了声,轻捏起狼毫笔蘸了蘸墨汁,施施然挥毫,一时笔走龙蛇,川行华章,不多时的工夫便一挥而就。

    方解仔细的审阅了一遍书稿,确认无误后微微点头将其折好收拢到一份信封中,烤了火漆封了口。

    “山人方解敬上,但请武卫将军亲启!”(注1)

    提笔悬立,将将点上几个墨字,方解释然一笑

    注1:武卫将军是安禄山起兵反唐后给麾下大将田承嗣的封号。

    ps:大家猜猜哪个告密诬陷的人是谁啊,我也好看看我写的如何,嘿嘿,下面绝对有料啊。

第二十一章 卧冰(三)

    第二十一章 卧冰(三)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045

    自打回到唐州城后,李括便一直坐立不安。

    叛军首领孙孝哲的将兵策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先是退军十里,翌rì再退十里,及至第三rì,竟退到了唐州城三十里开外。

    用兵讲究的是兵贵神速,即要以最迅疾的速度给予敌人打击,从而使得敌军将令不通。而孙孝哲却反其道而行之,对自己退避三舍,悬而不战。这样三rì下来,自己已经将唐州城的防务整饬了一番,他孙孝哲还有什么机会攻城?

    就算他像自己预测的那般只为了将自己的这支军队牵制在唐州附近,与自己长期僵持,也应该在唐州城外五里处扎营,这样可以锁死唐州城与北原的联系,在麦收之时还可以将麦子抢收完毕,在侧面打压城中守军。

    但若像孙孝哲这般退到了唐州城三十里开外的位置,可就是真的对一切无能为力了。

    即便是如此,有这么一支三万余人的虎狼之师驻扎在自己家门口,还真是有些让人坐立不安!

    李括摇了摇头,将手中奏报放到案几上,用墨玉镇纸压住一方角,施施然起身背负着双手走到了窗棂边,向西侧望去。

    如此大好的河山却要遭受异族铁蹄的践踏,实是他们这些大唐男儿的耻辱。

    不知为何,李括有些想念好友张延基,与延基在一起的rì子虽然时常会拌嘴,但却有滋有味。现在二人天各一方,倒是落了清静,却未免太过寂寞。

    人生还真是一场不能兼得的棋局!

    “都督,都督,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窦青跌跌撞撞的冲入了李括的书房,急声喘道:“都督,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见一向沉稳的窦青也这般慌张,李括不由的蹙紧眉头,朝矮几旁点了点道:“窦大哥,你先别着急,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窦青点了点头来到矮几旁坐了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仰脖灌了下去这才道:“如今灵武那边传出了邸报,将您列为了叛逆,并号召临近州郡的长官对您进行讨伐。”

    李括苦笑一声:“若是如此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我拒绝领旨入朔方肯定得罪到了他。若是依着老礼法,我倒也算的个叛逆。”

    窦青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如今除了剑南道和江淮道,大唐各地的州郡尤其是河南道附近都是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闲工夫来讨伐您?”

    稍顿了顿,窦青接道:“只是这邸报一旦传达至各地州府,您可就成了在朝廷挂名的叛贼,您的家眷那边”

    李括闻言大惊。

    他怎么没有想到此点!

    当初他领命入关中勤王只想着叛贼势大,不宜拖家带口沿途奔波。不料半途蜀中突变,皇位易主,太子李亨顺利即位。自己本就和他关系不睦,之后又拒绝了他的诏令,难免和他结下了梁子,若是李亨秋后算账拿自己的家人做要挟,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江淮之地如今不是在永王的手中吗?他的态度必定与朝廷相左”李括的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永王可以不从新皇的诏令。

    “都督,难道您没看朝廷最新的邸报?永王奉领了太上皇之命东巡,却在途中与江南东路采访使李希言产生了矛盾。李希言上奏了当今陛下,陛下命永王速回江陵城,可永王却拒绝领旨。陛下遂命裴茂等人率军阻截,大庾岭一战,永王身中流矢被江西采访使皇甫铣捉拿,于二月二十rì被处决!”

    窦青不疾不徐的将朝廷邸报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临了不忘了加上一句:“如今永王的妻儿皆被送忘了蜀中,而且,而且永王的私聘幕僚李白先生也被流放夜郎了啊!况且即便永王起事成功,他也不会放过您的亲眷啊。毕竟,毕竟您在江淮盐运的案子上跟他结下了梁子!”

    轰!

    李括脑子嗡的一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己的妻儿如今都在扬州城中,值此多事之秋,李亨只需下达一道诏令,就可以命人把他们抓起来挟制自己。

    该死!

    “不行,我现在便要去扬州城把他们接回来!”

    李括狠狠的捶打了一记案几,便yù奔赴扬州。

    “都督,您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啊!您现在去往扬州城不是正中了某人的下怀吗。”窦青见李括一时冲动竟要作出傻事忙一把拉住他道:“如今江淮之地的官员全换成了新皇的人,您现在要真去,怕是连扬州城都进不了就得被抓起来。”

    李括冷笑道:“我看哪个敢抓,我带着近万弟兄渡过淮河便向扬州城而去,沿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窦青苦笑道:“都督,您又说气话了不是。您若是把弟兄们都带去扬州了,这唐州城谁来守?那孙孝哲可是个十足的老狐狸,送到嘴边的肉他可能不要?”

    李括一时气短只道:“合着如今情势危急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可知她们对于我有何意义?若是失去了她们,我便是称王称霸又有何意义?”

    娘亲、阿甜、丽娘这些都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而现在她们的生命都握在李亨的手里,如何叫自己安的下心来?

    “都督,您要以大局为重啊,这唐州、南阳可不能失守啊。南阳城一破,襄阳岌岌可危,叛军只需要翻越桐柏山就可以进军江淮道。您务必三思啊!”

    窦青虽然心中极为不忍,还是向李括说明了厉害关系。

    “那你要我怎么做,抛弃我的娘亲妻子?”

    李括一时暴怒,竟然拎起窦青,高声质问。

    “若是都督这样心中能好受一些,尽管如此,窦某无所谓!”窦青挺了挺胸道:“只是希望都督莫要一时激动做下错事。”

    李括深吸了一口气将窦青放了下,懊恼的捂着额头:“对不起,窦大哥,我失态了。”

    窦青摇了摇头道:“都督,其实情形也没像您想的那样糟糕,如今高大人不是做了淮南节度使吗?他老人家的治处可就在江都城。有他在扬州坐镇,您的家眷应该不会受了委屈。”

    李括蹙了蹙眉道:“你说的是高适高伯父?”

    窦青点了点头道:“正是高适高大人,如今他被陛下委以重任,应该能够控制住局面。”

    听得窦青说到此,李括心下稍定:“只是若他真的下令,高伯父哪里怕也是难做啊。”

    窦青叹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少有高大人坐镇江淮,不会委屈了老夫人一行啊。”

    ps:卑鄙无耻说的便是李亨这种人吧,不想多黑,事实如此。

第二十二章 卧冰(四)

    当一个人被逼到死角别无选择的时候,虽是无奈却也幸福。

    至少此时你不用再为了选择而发愁,沿着一条路走下去,哪怕是死路也不会后悔。

    李括以晚辈世侄的身份写就了一份家信,派心腹加急给远在扬州任职的江淮节度使高适高伯父送去,希望他能够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代为照看家母和妻妾。

    唐州距离江都并不算远,半月之后李括收到了高适的回信。信中高适先对李括英勇抗敌的事迹大加赞扬,之后表示老夫人等人一切安好切勿担心芸芸。至于朝廷发布的邸报,高适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收到,所以并不知道李亨下令围剿自己的事情。

    这让李括稍稍安了心,只要高适还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一切就还有转机。

    李括有心彻底解亲人于水火,遂又向高适写了一封书信,表达了自己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并且谨慎的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在可以的情况下能够由高适出面把他的亲人送到唐州城来。

    半月之后李括同样收到了回信。出乎李括的意料,高适爽快的答应了。但他同时称,现今正值合力抗敌之时,江淮等地正在全力支持前线,人手不足,希望能过些时rì再送李括的家人入唐州。

    受到此封回信后李括心下大喜,回信向高适表达感谢后,终于从此事的yīn影中走了出来。起先他以为是叛军攻陷多地导致朝廷政令不通这才使高适没有受到邸报。但细细想来,这种可能xìng极小。毕竟如今江淮实际掌握在大唐朝廷手中,若是河南道的一些州郡收不到邸报还情有可原,江淮扬州怎么可能没有收到邸报。

    所以事情只有一种解释,高适收到了邸报但却装作了没收到!

    这样,他便可以将自己的亲人送到唐州来。若是事后朝廷追究了起来,他自可以将此事的责任推衍到没有收到邸报上。如此一举两得之举,怕也只有高适这样的奇才可以想的出了!

    李括心下安定之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唐州一带的安危上。虽然孙孝哲一直和唐州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李括实在觉得看的他心烦,遂领了一万骑兵出城主动与孙孝哲野战了一次。

    虽然叛军人多势众,但却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孙孝哲显然没有想到李括会率众主动出击,一时慌乱不已,被李括杀的溃不成军。

    在李括的率领下,窦青、鲜于瑜成、王小chūn、周无罪等将领作战勇猛,将士上下一心力克强敌斩首三千余人,俘虏五千余人。

    一时洛阳震动,安庆绪大为愤怒,责令其速领溃军回洛阳述职。

    不管安庆绪如何愤怒,李括的这一战却无可避免的激起了大唐百姓的斗志,本已沦陷的河南道各州府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声讨叛贼

    时近五月,正是麦熟时节。

    睢阳城外,金灿灿的麦田连绵不绝。清风一过,拂起麦浪滚滚,看来甚是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如今睢阳城中的守军却没有半分闲情逸致欣赏如斯美景。

    自打十万叛军围困睢阳城,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虽然大伙儿仍自坚持着守城,但许久没有朝廷的军队驰援,每每入夜又会突然被叛军攻城的号角声惊醒,便是铁打的人儿也禁不住这般折磨。

    不少士卒生出了畏怯的心理,甚至有人趁着夜sè隐蔽逃出了城。张巡知道了此事后,命心腹雷万chūn、南霁云等人各领五十勇士等到入夜后隐藏在城墙后,准备捉拿潜逃的士卒。

    果不其然,南霁云、雷万chūn等人于当夜捉住了十几名准备趁夜逃出城的士卒。张巡经过一轮审问认定他们为jiān细,命刀斧手将这十余人统统枭首示众,首级悬挂在睢阳城城头,以儆效尤。

    张巡更是在城头声泪俱下的哭诉了一番,表示愿意与睢阳城同存同亡。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趁夜潜逃,大伙儿虽然知道坚持下去希望渺茫,但都站在了张巡的一边,发誓愿与张大人共进退。

    尹子琦几次的连夜攻城都被张巡率将士英勇的击退,叛军空有十余万兵卒却是对睢阳城丝毫奈何不得。

    “张大人,如今叛军正在城外收割麦子以充作军粮,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放肆啊!”许远冲张巡拱了拱手谏言道:“如今叛军粮草供应紧张,必定全心收麦。如若我们此时出击,叛军没有准备惊乱之下必定落荒而逃!”

    张巡略微思忖了片刻道:“许兄所说不错,不过此时出击效果未达最佳。不如这样”

    张巡走到许远耳侧低语了阵什么,待得许远听完不禁拊掌大赞道:“张大人真妙计矣,此计一处定能重创叛军士气!”

    睢阳城外十里,叛军统帅尹子琦一脸愁容的负手踱步。

    他领奉大燕皇帝陛下之命,统率十万jīng锐围攻睢阳城已有三月,却连瓮城都没拿下来。若是不能在入秋前攻下睢阳城,势必会影响到他老人家的整体战局部署,皇帝陛下必定会大为震怒,到时自己难免会吃了挂落。(注1)

    最糟糕的是,大军的粮草补给出现了问题。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李括那厮。若不是因为他一把火烧了洛口仓的存粮,现今大军的粮草供应怎么会这么紧张!

    该死,想他堂堂一军统帅,竟然被逼的要做这监督收割麦草的活计,简直是掉价!

    尹子琦从袖口掏出一张白sè的绢布,擦了擦鬓角渗出的汗珠,遥遥朝不远处的睢阳城头望去。

    哼,张巡那小子不过是依着地利死守罢了,如何敢出城?自己这般紧张确实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传我将令,命大伙儿加紧收割!”尹子琦扫了一眼在麦地中劳作抢割的众士卒,冷眼吩咐道。

    “得令!”亲兵冲尹子琦抱了抱拳,欣然领命而去。

    尹子琦见一切安排妥当,心下稍稍坦然。此时他只觉的正午的阳光甚为耀眼,一股困意不由的袭来。

    尹子琦抖了抖袍袖,打了个哈欠便起身朝不远的树荫处走去小憩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阵阵锐利低沉的号角声幽然入梦,直把尹子琦惊起。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尹子琦下意识的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睢阳城的方向望去。

    “禀报大帅,唐军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在城头吹角擂鼓!”

    一名亲兵见尹子琦高声呼喝,小跑着来到他近前高声禀报。

    “他们在搞什么鬼!有本事出城一战啊,整rì在城中高挂免战牌做缩头乌龟,现在却来跟本帅玩这一套!”

    尹子琦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无需在意,传我将领,命将士们继续收麦!”

    此令一出,叛军军卒纷纷对唐人这等自愚的做法捧腹大笑。

    不多时的工夫,他们便选择xìng的忽略了城头的号角声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过了不久,号角声渐渐停歇,睢阳城头却是又传来了阵阵金鼓声。

    尹子琦冷哼了一声道:“怎么,吹完号角又开始擂鼓了?能不能换些新花招?命大伙儿埋锅造饭,勿要理会唐人的挑弄!”

    尹子琦鄙夷了瞥了一眼城头,沉声吩咐道

    注1:瓮城:瓮城是为了加强城堡或关隘的防守,而在城门外(亦有在城门内侧的特例)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属于中国古代城市城墙的一部分。瓮城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建立,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瓮城城门通常与所保护的城门不在同一直线上,以防攻城槌等武器的进攻。

    ps:大伙儿觉得张小探花是不是足智多谋的典范?猜猜下面会发生什么!

第二十三章 卧冰(五)

    第二十三章 卧冰(五)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4303

    这些唐人,只会耍些疑兵之计!

    尹子琦不屑的撇了撇嘴,复又走到树荫下合眼休憩了起来。

    疑兵之计你做一次是出奇,做两次就是矫情了!张巡就是个矫情的人!尹子琦在心中对张巡下了定义。

    “呜呜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复又响起,尹子琦置之不理 ”“小说章节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嗡郁的金鼓声复又响起,尹子琦还是不理。

    任你千军万马,我仍岿然不动,这便是此时尹子琦的写照。

    叛军主帅都做事如是观,他麾下的士卒自然méiyou理由担忧了。即便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他们担忧个shime劲?所以,该煮饭的煮饭,该调侃的调侃,叛军将刚刚收拢来的麦子堆成一堆扎成捆,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尹子琦微微睁开眼睛向城头望去,只是他想象之中唐军在城头自吹自擂的情况并méiyou出现,这一次唐军真的出城作战!

    南霁云领了一千骑率军出城!

    一千骑兵以迅疾的速度和万钧的气势直捣尹子琦的大营!

    叛军此时刚刚盘腿坐下,正准备生火做饭如何料得唐人真敢冲出来?被南霁云这么一冲,叛军兵卒皆是大骇,慌忙之中有不少人踢翻了锅灶,烫的ziji连声痛呼。

    南霁云却是méiyou半分怜悯,他抓住如此良机,狠抽了一记马鞭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在他身后,是一千余名心怀死志的大唐勇士。

    从他们跟随南霁云出城的那一刻,他们就抱定了身死殉国的想法。但身死又如何呢?若是ziji的死nénggou换得睢阳城的安全,则九死而犹未悔!

    三闾大夫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到!

    这支骑兵队伍此时yijing不仅仅是靠手中的刀剑而战斗,他们靠的是意志,钢铁一般不屈的意志!

    “弟兄们跟我来,好好教训一番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贼!”

    南霁云心中憋闷已久,此次好不rongyi得了机会出城一战怎能不好好把握?只见他手持一柄长柄横刀暴喝着冲入敌营之中,挥刀便砍不多时的工夫yijing杀死数名叛军。

    一千余唐骑皆是张巡jīng心挑选出的jīng锐,便是比之叛军中的jīng锐曳落河也不予多让。此刻他们紧随南霁云的马身,挥刀便砍,片刻的工夫就在敌营中划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口,并沿着这个血口不断的将伤口拉大。

    他们十分qingchuziji出城的任务,敌军凡总各部加在一起足足有十余万人,ziji只有一千余骑根本不kěnéng与敌军硬撼,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随着南将军的脚步斩将夺旗,击溃叛军的信心!

    “弟兄们,不要恋战,冲进去跟着南将军夺旗!”南霁云身侧的亲兵周虎深知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住的呼喝着使袍泽们凝神。

    “冲过去,跟着南将军冲过去夺旗!”

    “为了大唐,弟兄们为了大唐!”

    虽然他们人数只有一千,虽然敌军数量是他们的百倍,但这又如何?只要还有一线机会,他们也要做出ziji的选择。

    马踏麦田,一行唐军飞骑如同霹雳般迅疾的『插』入叛军的营盘中,瞬时在敌阵中开出一朵血『sè』牡丹。

    血『sè』牡丹,国『sè』天香。

    一队长矛手匆匆忙忙的冲了过来企图阻止ziji的脚步,南霁云嘴角微微一勾,从身侧亲兵手中接过长槊横挥了一记顺着敌军的方向拖扫了过去,片刻的工夫便放倒了数名叛军。

    惨呼声接连传来,南霁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此次出城,目的只有一个。

    斩将夺旗!除此之外,他南霁云别无选择,除此之外,睢阳别无选择!他们这一千骑,承载了睢阳城中近十万百姓的殷殷期盼!

    他们méiyou选择!

    “去死!”南霁云微收槊锋,蓄力刺出,将一名叛将生生挑了起来。

    “去死!”南霁云狠狠的一挥便将兀自挣扎的叛将甩了出去。

    但听‘砰’的一声闷响,叛将沉沉的摔在麦地中,扬起一抹浮尘。

    “杀,杀,杀!”

    唐骑见南霁云斩杀一名叛军大将一时士气大振,纷纷呼喝着给自家将军打起。

    他们méiyou人数的优势,他们méiyou甲胄军械的优势,他们méiyou粮草的优势,但他们有一口气!

    气在人在,气亡人亡!

    尹子琦心中大骇,忙在捭将的搀扶下来到阵中向麾下将领吩咐起来。

    “崔伯远,你速速领五百刀斧手上前堵住缺口,绝对不能让唐人冲过来!”

    “邢万年,你速速调集一千弓弩手,锁死唐骑的路线,一旦他们强行冲阵,便给我狠狠的『shè』,本将就不信,他们的身子是铁打铜铸,刀枪不入!”

    一连布置了几分,尹子琦心中稍定。

    ziji为何要担心?唐人不过一千骑,方才是占了士卒们轻敌的便宜。一旦将士们静下心来列阵迎敌,那些唐骑就会变的一文不值。

    尹子琦冷冷一笑,从亲兵手中接过一只鼓槌,走到阵中击鼓替士卒们打气

    只是情况却méiyou向尹子琦设想的方向发展。

    崔伯远所率领的刀斧手根本无法阻截雷鸣电掣般迅疾的唐骑,这些唐骑根本不理会这些阻截的士卒,遇到他们只劈头盖脸的一刀砍下去作出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些刀斧手却如何想与这些唐人疯子以命换命?面对唐骑如此的搏命做法,他们只得收刀退步,给唐人让开道路。

    这世上之人,一旦看淡生死,将再méiyou何物能阻拦它!

    这是一群死士,这是一群壮士!

    “随我拔旗!”南霁云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横刀一挥拨开了『shè』向ziji的最后一支羽箭,暴喝道。

    “夺旗,夺取!”

    “杀,杀,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西望秦川,眼里不只有辛酸泪

    身为男儿,若不能守家卫国,护妻御敌,何能立于世也?

    这是属于一个大唐男人的责任,这是一个大唐将领的责任。

    南霁云直恨不得用手中三尺青锋斩尽世间所有罪恶。

    举臂、划圆、挥刀!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南霁云轻笑一声,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

    近了,近了!他距离尹子琦是nàme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慌『乱』和惊恐。

    哈哈,谁道大唐无人矣,谁道睢阳无人矣!

    “狗贼,拿命来!”

    南霁云暴喝一声,夹紧马腹,朝尹子琦疾驰而去

    黄昏,睢阳城。

    张巡带着城中一干守将,亲自为南霁云等兵卒庆功。

    虽然这庆功的酒席只有一盆稀粥,数杯浊酒,但在这非常时期已是十分可贵。

    “南八啊,你此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张巡拍了拍南霁云的臂膀,脸上写满了笑意。纵然他之前yijing屡次吹角击鼓麻痹了敌军,但以一千骑孤军深入叛军阵营中,所向披靡直拔敌旗,仍然可以算得上一场奇迹。

    而这场奇迹,便是南霁云带着一干军卒做到的。

    “张大人,你莫要这么说,我只恨不能斩杀叛将!”南霁云却是摆了摆手道:“想那尹子琦也算是一军统帅,到了关键shihou竟然做了缩头乌龟躲到了大军后面,真是可笑。”

    张巡轻捋了捋胡须道:“叛将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或许这便是为shime他们人数虽数倍于我军却久久不能破城的原因吧。”

    一旁的许远也是微微颌首道:“张大人说的不错,叛将虽然人数众多,甲胄jīng良但他们多是受雇于人,méiyou必胜的决心。反观我军却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如此一比较,倒是我们占些优势。”

    张巡怅然一叹道:“此站过后,叛将士气必定大落。若是朝廷能再拨付吾一万军卒,则睢阳之围可解矣。”

    此话一出,厅堂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睢阳是江淮的门户,其战略重要『xìng』不言而喻。

    自从十万叛将围城已近三月,但不知是shime原因,朝廷迟迟méiyou向睢阳城增援。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啊!“许远拍了拍张巡的臂膀无奈的摇了摇头。

    长安是龙脉所在,洛阳是伪朝盘踞之地。相较于这两地,睢阳自然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早就听闻皇帝陛下派遣郭子仪、李光弼等将围攻长安城的消息,看来,皇帝陛下要放弃睢阳这座坚城了?

    ps:这场仗是史书所载,我看到也很震惊,这才是大唐男儿啊。

第二十四章 卧冰(六)

    第二十四章 卧冰(六)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2900

    不管朝廷怎么做,他张巡都不会放弃!

    “许大人,此次我们虽然重溃敌军,但毕竟与他们实力差距明显,我怕那尹子琦恼羞成怒之下急于找回面子,会连夜率军攻城啊。”

    张巡攥紧了拳头,向在成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许远却是摆了摆手道:“张大人无需多虑,自从二月底尹子琦围城之rì算起,叛军攻城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叛军攻城的气势一次比一次浩大,可我们不也是一次次的击退了他们吗?”

    许远说的不错,张巡凭借城中五千不到的军卒和一干民壮竟是将睢阳城守得固若金汤,连瓮城都没有丢。即便现在尹子琦连夜率军攻城,也是气急败坏之举,心态已经失衡又怎么可能占到丝毫便宜?

    相反,只要自己做好准备,趁夜守城反倒对他们有利。睢阳中防具充足,光是滚木礌石就够叛军吃上一壶。还有那挠钩、钉拍等利器,若是叛军真的敢攻城,可有他们好受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叛军绝对不曾拥有的一份东西——对家园的眷恋。

    这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必须用手中的刀剑守护它。

    “报,报”

    正值此时,忽然一名军卒冲入了厅堂,跪倒在地道:“张大人,张大人,叛军攻城了!”

    张巡轻捋了捋胡须道:“果然不出吾所料,看来这尹子琦真是等不及了。”

    “众将听令,速随我上城头督战!”

    张巡断喝一声,毅然满面

    睢阳城头,yīn风呼啸。

    张巡微蹙着眉头望着城下那黑簇簇的敌军。

    般若繁星的火把将苍穹映照的通透,约莫有三万余名敌军向睢阳城围了过来。

    云梯、沙袋、冲车,这些先前攻城不曾用过的器具都被叛军鼓捣了出来,看来此役,尹子琦是下了狠心了。

    “南八,如今情况如何了?”张巡转身朝城头门房走去,边走便向南霁云询问着战况。

    “回禀张大人,这尹子琦兵分四路,打算从四面同时攻城。”

    南霁云冲张巡抱了抱拳,恭敬答道。

    “哦?”张巡挑了挑眉:“此言当真?”

    若真是这般,那确是对自己极为有利。要知道,用兵最忌讳分散实力,像尹子琦这般做看似面面俱到,实则哪一面都打不开。

    南霁云点了点头:“不错,从现在的情况看,各个城门集结的叛军数量都差不多。”

    张巡拊掌大笑道:“好!南八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南霁云心领神会的走近张巡近前,附耳听言

    月明星朗。睢阳北城城外,叛将崔伯远率领三千余骑正在劝降。

    “张大人,我家大帅念您是当世豪杰,怜惜您的才华,不忍您被昏君利用,丧身殒命,还希望您能审时度势,归附于我大燕朝廷啊。”

    崔伯远单手挽着马缰,不住的向张巡劝降。

    其实,张巡能不能真的归降并不要紧,这不过是尹子琦尹将军出的一计奇谋罢了。

    在他看来,张巡便是这座城池的jīng神支柱,只要让张巡『乱』了方寸,自己便有机会趁虚而入攻下睢阳城。只要他们不停的在城头规劝,张巡势必心中起了计较,即便张巡对大唐朝廷的忠诚坚若磐石也不打紧。自己这么一规劝,城中守军难免有意志不坚的会起了小心思。

    只要从守军内部分化他们,攻破睢阳便指rì可待。

    “崔将军,人各有志,张某是大唐的官员自要替大唐尽忠守节,崔将军无需再多费口舌了。”张巡立于城头,沉声回复着崔伯远。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不论崔伯远以什么样的利益引诱他,张巡的的回复只有一个。

    崔伯远咽了口吐沫,灿灿的笑了笑:“张大人这又是何苦呢?您也知道如今睢阳城被我大燕国十万铁骑围城,莫说是援军了,便是只飞鸟恐怕都飞不进去。这样的孤城您即便守又能守上多久?等到我大燕军队攻破了城池,肯定会屠城泄愤,到了那时城中的百姓都得丧命,您难道忍心看到他们因为您的固执身死?”

    崔伯远并不放弃,又开始与张巡打起了攻心战。这些『sāo』客腐儒,心中最念的便是道义,那自己便用道义去堵他的嘴,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张巡摆了摆手道:“这睢阳城中的子民也都是我大唐的子民,他们是吃着大唐的粮食喝着大唐的井水长大的,他们的心中只有大唐,却不知大燕为何物。即便他们知道城破之后的下场,他们也会坚定的与本官站在一起,战斗最后一刻!崔将军莫要多说了,你的好意张某心领了,但请恕张某难于从命!”

    张巡冲崔伯远抱了抱拳,毅然答道。

    “战,战,战!”

    “杀,杀,杀!”

    值此时城头复又响起震天的鼓角声,将士们纷纷用命嘶吼,气势甚为惊人。

    “呃”崔伯远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张大人可要想清楚,若您归顺了我大燕,尹大帅肯定会向皇帝陛下奏请,保举您一个正四品朝上的实官。”

    这个条件开的不可谓不丰厚,要知道张巡在大唐原本的官阶也就是个正七品的县令。虽然后来因为抗敌有功被朝廷加封了一些官职,但那些都不过是为了激励将士们用命的虚官罢了,诚当『乱』时连节度使都满天飞,张巡得的那些官职又如何做的了准?

    张巡听后竟然陷入了沉默。

    崔伯远见张巡动了心心中大喜。

    “张大人请放心,崔某说话向来算数。别的事情崔某不敢作保,但这件事却是绝对跑不离的。

    “你只要,只要献出睢阳城啊!”

    崔伯远唾沫横飞,正自高声规劝着,却觉肩头一痛,待他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竟是被生生『shè』了一箭。

    “贼子休得再胡言『乱』语,要战便战!”

    张巡拔出腰间佩刀高高举起屹立在睢阳城头,宛若一尊天神

    ps:大家猜猜小张探花用何计破敌?

第二十五章 斩蛟(一)

    崔伯远被张巡这般羞辱直是又气又恨,如何忍将的住?他一边咒骂问候着张巡的亲眷,一边厉声向左右吩咐:“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攻城!”

    想他也是尹子琦麾下的一员猛将,竟然被张巡迎面来了一箭,若是自己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今后还怎么在军中行走,还怎么号令士卒?

    “将军,这张巡分明是想激怒我们以趁乱牟利,您一定要三思啊!”一名副官怕崔伯远被张巡利用做出不利大军的事情,忙在一旁规劝道。唐人素来狡诈,张巡这么做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崔伯远瞪了那军将一眼道:“若他真的如是想,本将就依了他的意!本将之前不过是念他有几分才气,这才对他好言相劝。可谁知此子恩将仇报竟敢伤我!无需多言,给我狠狠的攻城,城破之后城中之人一个不留!”

    崔伯远yīn毒的盯着城头的张巡,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敢得罪他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快点,再快点,跟上都给我跟上!”南霁云紧蹙着眉头低声嘱咐着身边的士卒,神情颇为紧张。现在张大人正在城头拖将着叛军,自己必须尽可能快的吊坠出城,给予叛军打击。

    “好了,将军,绑缚好了!”一名士卒拽了拽竹篮上绑缚的麻绳,欣喜的向南霁云汇报道。

    “你小子小点声,难道你想让叛军听到吗!”南霁云没好气的夹了那士卒一眼,走到竹篮近前问道:“你确保这样没问题?”

    那士卒拍着胸脯作保道:“南将军您就放心吧,别的问题小的不敢保证,但这绳子绝对够结实。别说是一人呢,便是两人同时乘坐也不会有问题。”

    南霁云点了点头道:“待会你便这么把我们放下去,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发信号,你便将绳索斩断!”

    那士卒喃喃道:“可是,可是,您”

    南霁云狠狠的拍了他脑袋一掌道:“啰嗦什么,老子都说了现在叛军围了城,所有人都要以大局为重,牺牲几个人根本不打紧,若是让叛军攻入了城那才是真正的罪人。”

    见那士卒低垂下了头,南霁云沉叹了声道:“你也不要太过悲观,毕竟叛军现在疏于防范,未必受的住我这倾力一击。但如果我有了什么意外,你给老子记好了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给老子守着这睢阳城!”

    说完,南霁云也不待士卒多言,纵身一跃进了那齐人高的特制竹篮中。

    “放吧!”

    南霁云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在迷蒙夜sè中却是显得如斯灿烂

    睢阳城下是一段护城壕,但此时壕沟中却并没有蓄水。

    南霁云并两百甲士手持陌刀、挠钩、强弩从城头上乘竹篮降下,此时恰巧落入到护城壕沟中。

    “都小些声,跟我来!”南霁云将将翻上壕沟便抽出了横刀,压低了腰身朝前侧探去。

    借着叛军阵前明亮的火把,南霁云可以清晰的看清叛军的布局情况。

    如今尹子琦将三万名叛军将士分为四部各由一名大将攻取一面城门。

    而如今这东门的率军之将便是叛军阵中大名鼎鼎的杨朝宗。

    杨朝宗手下有五千军卒,在四城门攻城军队中人手是分配的最少的,可实际上这一部的军队才是真正攻城的主力,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有堆积如山的沙袋、蒲包。

    毫无疑问,杨朝宗打算填平壕沟,再搭云梯强行攻城。

    这个方法显然比搭建鱼梁道或者利用冲车攻城的想法实在的多。虽然这样做攻城的损失会相对大一些,但却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而眼下叛军最缺的便是时间。

    南霁云深吸了一口气,示意麾下士卒匍匐在地,莫要出声。

    杨朝宗似乎在和一名胡人将领争论着什么,一时并没有得出结果。良久杨朝宗竟然愤恨的挥臂转身离去,紧接着那些原地待命的士卒纷纷扛起了蒲包沙袋朝壕沟跑来。

    南霁云攥紧了拳头,静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渐渐的,叛军已经距离自己只有三十步了,这时候前排的士卒仿佛察觉到了什么,jǐng惕的停下了脚步。

    南霁云知道不能再等了,暴喝一声站立起身:“弟兄们,杀过去,跟他们拼了!”

    南霁云一声令下,原本匍匐在草地上的唐军士卒纷纷站立起身,持着陌刀、长枪朝几十步开外身负蒲包沙袋的叛军冲去。

    那些叛军身负重物根本没有一丝战力,此刻见到黑暗之中突然冲出数百名唐军,只觉得是见到了鬼,纷纷丢下手中蒲包沙袋掉头就跑。

    可南霁云所领的这些士卒皆为睢阳城中的jīng锐,如何能让这些叛军逃脱?他们只迈出几步便赶上了动作笨拙的叛军,兜头一刀砍了下去。

    长刀入肉,瞬间便在叛军的脊背上开出一道大口子。这时唐军不再与这些受了重伤的叛军士卒纠缠,继续去找下一个猎物。

    在战场之上造成士卒死亡最大的原因往往不是直接毙命,而是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而亡。

    他们都是极有经验的老将,完全不必在一群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人身上耗费气力。

    经过一轮砍杀,已经有二百余名叛军士卒死在了唐军jīng锐刀下,凄厉的喊杀声也吸引了杨朝宗的注意。东门统帅杨朝宗此时已经注意到了此处的变故。

    黑夜之中jīng锐突然杀出了几百名手持jīng良军械的唐兵!

    这绝对是杨朝宗始料未及的。起先他与尹子琦商议的时候,后者只告诉他无需担心唐人的反扑,只需做好登城准备,其余吸引防备的事情将由尹子琦自己完成。

    但这是什么情况?茫茫黑夜之中竟然杀出了数百唐兵,偏偏他们遇到的还是自己所领的这些一心只为填平壕沟,对被突袭无甚准备的军卒!

    唐军出现的太过突然,简直有如从天而降,完全让人招架不得。

    杨朝宗猛然剜了一眼近身的胡人将领咕噜泽,不屑的冷冷一笑旋即抽出佩刀高呼道:“莫要惊慌,抽刀迎敌!”

    唐人虽然甲胄军械jīng良,但毕竟人数只有几百人,自己手下的军卒即便再不济也有五千人,近乎十比之一的人数比,若是再赢不了,杨朝宗便只能刎颈自尽了。

    为了在最快的时间内控制住局势,杨朝宗率先冲了上去,他身先士卒的做法或多或少激励了军心,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原先慌乱逃窜的军卒便聚集在了杨朝宗的身侧,重新列阵集结。

    一名优秀的将领在战斗中能起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左右,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凝结军心。

    杨朝宗显然便是这么一个将领。

    “抽刀,迎敌!十个打一个,你们若再是打不过,还有脸说自己是男人?”

    杨朝宗没有多言,抡起朴刀便疾步上前。

    战场上说的再多评的再多都是徒然,最后拼的还是刀子。

    谁的刀子利,谁便是规矩;谁的刀子利,谁便是正义

    一场战斗后,睢阳城东城外的坪原上,洒满了数百具尸首。

    死去的兵卒有的是叛军,有的是唐人,此时此刻却无一例外的静静的躺在草地上,无一声一息。

    此刻的他们再也不是敌人,再也不用为了自己都不知道正确与否的所谓道义而战。

    此刻,他们的**虽然死亡,灵魂却获得了zì yóu

    睢阳城城楼上,张巡蹙紧了眉头望着身中数刀的南霁云,却是yù言又止。

    自己果然猜得没错,叛军在其余三侧的重点排兵布阵实际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他们实际的目的其实是攻取东城。好在南霁云率领两百余死士坠下城楼与叛军殊死搏斗,阻滞了叛军填埋壕沟的行动。

    虽然他们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了叛军的面前,刚开始占据了一定的优势,但毕竟叛军的人数占优绝对优势,等到叛军全部镇静下来,战斗进入到拉锯战后越来越多的将士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南霁云最后身重数刀,在亲兵拼死的相互下领着十余人回到了城中,却是哀嚎不止。

    自己与南霁云相处这许久,当然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哭。那些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兄弟啊,说没却是一时都没了

    ps:这招可是真实历史中记载的,不得不佩服南霁云的勇猛和张巡的急智。

第二十六章 斩蛟(二)

    虽然张巡十分理解南霁云的心情,却不得不忍痛做一回恶人。

    “南八啊,这次你表现的很好,为我军立下了大功,来rì我一定奏报朝廷为你请功。嗯,你且先下去歇着吧,接下来的事,交给万chūn和我!”

    尽管张巡竭力掩饰,却遮蔽不了心底的那份哀然。

    追随张巡多年,南霁云如何不知张巡心中想的是什么?

    “张大人,您莫要心疼南某,如今将士们都在用命御敌,南某岂能坐视不理?您莫要再说了,南某定要与城中的弟兄共进退!”

    南霁云一时激动坐起身来,身子一扯动却是挣裂了伤口。

    “你别激动,先坐下!”张巡沉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你如今这个样子如何能守城呢?这样吧,等你伤势稍好些便带些弟兄突围吧。如今睢阳城被围困多时,弟兄们每rì只能吃一顿饱饭,若没有援军驰援,又守得住几天呢?”

    张巡摇了摇头,望天悲问

    崔伯远中了张巡一箭一直怀恨在心,却是找不到机会报仇。

    在得知昨夜攻城时杨朝宗部被突然冲出的唐军杀的溃不成军后,他的心情才稍稍平复。看来自己的境遇倒不算最惨!

    “将军,您有何吩咐?”司曹参军杨轩步入了营帐冲崔伯远恭敬了行了一记军礼。

    “嗯。”崔伯远点了点头道:“以你的推断,如今睢阳城中的存粮还够那狗官吃多久?”

    杨轩见崔伯远的问得竟是此事,虽然心中不屑,却是拱了拱手道:“回禀将军,像这样的城池,城中存粮一般够用半年,如今我们已经围城了三个多月,也就是说,最多到七月睢阳城必定断粮!”

    崔伯远蹙了蹙眉道:“要那么久?”

    杨轩稍稍思忖后道:“其实应该会更快,毕竟我那只是计算了军士的份额,但城中还有数万的百姓,多个人便多张嘴,想那张巡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的百姓在他面前活活饿死吧。”

    崔伯远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想那张巡一直自诩为正义之士,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我们要真拖到七月,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杨轩道:“不知崔将军有何妙计?”

    崔伯远见杨轩终于上道大笑着点了点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妙计,不过你可知我派人捉来了什么?”稍顿了顿,崔伯远接道:“如今,这张巡、许远等人的妻儿都在我的手中。若是我把他们逼到城头相要,你说那张巡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杨轩听后心中一沉,心道崔伯远绑缚张巡亲眷相要,手段忒的yīn毒!

    但这样的想法他却是不敢表露出分毫,只道:“崔大人妙计,此计一出,我军将不费一军一卒攻克睢阳城!”

    六月一至,大非川草原上的气候便闷热了起来。

    草原上的牧户渐渐往靠近水源的草场徙迁,以方便汲水和沐浴。虽然越靠近水源的地方蚊虫便越多,但为了牛羊能够趁着时景抓上最后一通肥膘,受些蚊虫叮咬又算得了什么呢?

    艾娜独自靠着一处土围子,望着不远处啃食草籽的牛羊和那波光粼粼的浅河。

    缺少了一个人,便是面对如斯美景,她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致。

    中原不是有一句话吗,女为悦己者容。

    少了他,自己便是打扮的再漂亮,又去给谁看呢?

    “艾娜塔克,艾娜塔克!您原来在这儿,可把我一通好找!”

    小婢女卓玛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艾娜身侧,张嘴便是一通抱怨。她和艾娜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故而在私下没人时也少了许多禁忌。

    艾娜倒也不动怒,轻刮了刮卓玛的鼻头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急着让我出面解决?”

    “哎呀,塔克您就别取笑我了。是苏塔叶护,他让您速速去他的寝帐一趟!”

    卓玛急的满头大汗,见艾娜仍在这儿不紧不慢的调笑跺了跺脚一口道出了问题的关键。

    果不其然,艾娜听及此,蹙紧了眉头冷声道:“他为何要找我?我不去!”

    卓玛似乎早就料到了艾娜会如是说,好言相劝道:“我的好塔克,您就为了我想想成不?叶护命我务必将您带去,若是您赌气不去我可是得挨鞭子的啊。”

    艾娜抿着嘴唇气声道:“我不管,除非他把我绑缚着推上牛车,否则别想让我嫁给那个莽夫!”

    卓玛叹了一声道:“您这又是何苦呢。叶护这也是为了您好啊。您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再这么等下去”

    “等便等,他说过会来接我的!”艾娜丰硕的胸脯猛地一挺,流下一行清泪:“他说过的,他不会食言的”

    艾娜一时情动,情绪竟是有些失控。

    时至今rì,她还清晰的记得二人分别是他所说的话。

    他说过让自己等他,那自己便要一直等下去。

    “塔克,您就别傻了,他若是真的在乎您早就从大唐派人来接您了!这都过去了六七年了,却连个音信都没有,说不准啊,他早就娶了妻室了!”

    卓玛见艾娜如此自欺欺人,心下一狠咬牙说道:“更何况如今族中受到吐蕃人的压迫,若您,若您不嫁给吐蕃王子,白狼族很有可能亡族灭种啊。”

    艾娜心下一沉,默然不语。

    或许这才是自己必须嫁给吐蕃王子的理由吧。

    听说去岁唐朝范阳边将安禄山叛乱,陇右、河西一带的边军都被调入关中平叛。少了唐朝的支持,压抑许久的吐蕃便毫无顾忌的率军向大非川一代而来,yù报当年石堡城之战的一箭之仇。

    白狼族当年倚仗唐军威势,在大非川草原一时风光无两,现下怕是到了还债的时候了吧?

    ps:哎呀,艾娜好像要悲剧啊。

第二十七章 斩蛟(三)

    第二十七章 斩蛟(三)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244

    白狼族之于唐朝就如同游鱼之于沧海,鲜花之于泥土,飞鸟之于苍穹。

    失去了大海的庇护,游鱼再也不可能尽情的游弋;失去了泥土的滋润,鲜花绝不会开出艳丽缤纷的『sè』彩;失去了苍穹的映衬,飞鸟再难体会到畅快翱翔的快感。

    同样,失去了唐朝庇护的白狼族,同样变得一文不值。

    苏塔曾经以为,唐朝的援助只是一个契机,而一旦他抓住了这个契机,之后白狼族将变得强大不已,再也不需要看别人的颜『sè』 ”“ 。

    但是他错了,他错的彻彻底底,错的一塌糊涂。

    白狼族虽然得到了大非川、九曲一线的广大土地,却并méiyou足够的兵力和实力去统治这块区域。虽然在唐朝的威势下,吐蕃人不然贸然撕毁条约,但ziji却可以qingchu的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恨意。

    现在唐朝边军从陇右撤离,吐蕃人再也méiyou顾忌大举向这一线的草场进军。

    ziji该怎么办?

    自从受到唐廷的封号,ziji便骄傲自大的起来,非但周边小族再难入他的眼,便连吐谷浑、羌人这样在大非川举足轻重的大族,ziji也是爱答不理。

    现在吐蕃人大军压境,竟然méiyou一个族落愿意和ziji结盟以抵御强大的吐蕃人。

    若吐蕃人只是想要从ziji的手中讨要回大非川、九曲一代的草场倒也罢了,大不了ziji再带着部落族人回到石堡城之战钱的草场。可吐蕃人是要秋后算账的啊。

    ziji当初暗中帮助唐人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若是他们把这陈年往事翻出来

    嘶!

    苏塔倒吸了一个凉气,浑身『毛』发竖立了起来。

    他太qingchu吐蕃人的『xìng』情,这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民族,若是由着他们攻了过来,定会将ziji族中的男人全部杀死,族中的女人和牛羊悉数掳掠而走,真要是那样,白狼族可就要亡族灭种了啊!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能!

    “叶护,艾娜塔克来了!”

    小婢女卓玛掀开了帷幔,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苏塔先是一怔,随即恢复到了往rì那威严无比的样子。

    “嗯,叫她进来吧!”

    艾娜,也许,这便是白狼族最后的机会了吧

    沉默,毡帐内寂静无声,艾娜与苏塔就这么对坐着,谁都不愿意先出言。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苏塔终是开了口:“你,最近这段过的可好?”

    “叶护问我shime?过的可好?”艾娜讥诮一笑:“我过的当然好,整rì羔羊肉青稞酒的供奉着,就盼着能将我卖出一个好价钱,我能过的不好吗?”

    见爱女竟然变得和ziji形同陌路人,苏塔长叹了一声:“我对不住你,可是,你也要为族人考虑考虑啊。”

    艾娜听到这儿大怒道:“为族人考虑?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李括是我今生的挚爱,我早说过,我艾娜非他不嫁!”

    苏塔摇了摇头道:“可是他不会来了,yijing六七年过去了,他却连个音信都méiyou传回来”

    “我不怕,我可以等,别说是六七年,就是六七十年我也等得!”艾娜的胸脯挺了挺,声音里yijing带了哭腔。

    苏塔嘴唇微微扯了扯:“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不就是个唐人将军吗,如何比得上吐蕃王子?你只要嫁给了他,以后便是王妃,之后便是可敦,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你当我是为了钱财?”艾娜又气又笑:“若是为了钱财数年前我早就嫁给了那吐谷浑的塔克,又何须等到现在?难道在叶护的心中我就是一个可供人随意挑选的货物,您打算由人竞价而出?”

    听艾娜说的如此不堪,苏塔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只挥了挥手道:“休要胡言!这件事关乎到白狼族的族运,由不得你胡闹!”

    “我胡闹?为shime我选择ziji的心爱之人都是胡闹?长生天啊,你的仁慈体现在何处?”

    艾娜摇了摇头道:“莫非只有嫁给吐蕃王子才不是胡闹,才是顺应天意?”

    苏塔长叹了一声:“这一切都是命若大唐méiyou发生内『乱』,为父也不会『逼』你出嫁。”

    “这么说,我是méiyou选择了?”艾娜眉『毛』一挑质问道。

    “可以这么说。”苏塔轻咳了一声,声音愈显沙哑和沧桑。

    “那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艾娜紧紧咬住嘴唇,一字一顿:“把这个交给他!”

    rì头渐落,却是暮『sè』十分。

    血『sè』的残阳将天边的流云烧的通红,微分拂过,带起齐膝高的牧草。

    在一片雪白的毡包外,立着三百骑兵和一架做工jīng良,刻有繁复纹饰的马车。

    艾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回首望了眼这片她无比熟悉的草场。

    这儿的每一处草窝,每一只牛羊,每一片流云她都无比熟悉,而今天确是到了说再见的shihou了。

    “塔克,塔克!”

    虽然内心十分犹豫,临了,小婢女卓玛还是赶了来,紧紧抱着艾娜不放。

    “傻丫头,又怎么了?”艾娜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今天是我大喜的rì子,你哭shime?”

    “塔克,今后,今后卓玛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婢女一边抽泣一边道:“你要嫁到逻些城去,听说那儿的,那儿的男人都很野蛮。塔克,你,你要保重啊。”

    “你真傻!”艾娜在卓玛的鼻头刮了一刮道:“再野蛮的人也不敢欺负我,不然我要他好看!倒是你,早些寻个人嫁了吧,莫像我”

    说完,艾娜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塔克!”

    艾娜驻足,静待小婢女作最后的诀别。

    “若是李括将军最后捉齐了那一百只萤火虫呢?”

    艾娜神『sè』一滞却是再不回头:“那那便叫他都放了吧。告诉他不要再等我了,我们终归是不同路的。”

    艾娜纵身跳上了马车。

    决然,坦然。

    人生有时就像是大梦一场,梦醒来却发现迢迢年华老去,来者早已不可追。

    马夫狠狠抽了一记皮鞭,木车缓缓开动。

    “咯吱!”“咯吱!”

    帘外有山,山外有河,河畔却无斯人,这风景终归是有缺憾的。

    夕阳晕红了天穹,一山一水一支骑队悄然入画

    ps:很凄凉啊。哎呀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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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斩蛟(四)

    第二十八章 斩蛟(四)章节高速更新开始,更新字数为3803

    六月入末,李括正在唐州城州衙中翻阅着一摞的前线奏报。

    自四月起,新皇李亨便任命郭子仪为天下兵马副元帅,辅佐广平王平定叛『乱』。

    五月时,唐军在长安西侧的清渠曾与叛军展开了一场激战,最后却被叛军重挫。无奈之下郭子仪只得退守武功。现在看来,大唐和叛军对长安的争夺yijing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安庆绪为了确保长安不失守,派遣孙孝哲部火速回援 ”“ 。这样一来,唐州城外的三万骑兵皆已撤离,李括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括心中的结子打了开。

    高适高伯父答应将他的家眷送回,却一连拖了数月没了音信。即便睢阳如今陷入了激战,整个江淮道也不会找不出三两个人把ziji的家眷护送到唐州吧?

    经由襄阳跨南阳、入唐州,这个线路根本不会经过睢阳外围,更不会遭到叛军的阻截,那么高伯父为shime还要推却呢?难道就连他都动了别的心思?

    李括越想越恼,现在他和李亨之间的guānxiyijing是水火不容,若是ziji有了轻动,怕是高伯父那里更不好做,但若是叫他就这么等下去,却真的会把人『逼』疯!

    恨恨的锤了一记案几,李括愤然起身。

    “七郎,七郎”

    正打算出门却碰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周无罪,两人险些撞到了一起。

    “发生shime了,你奈何如此慌张?”看到张延基的样子,李括大『惑』不解,照理来说周无罪该是那种天塌下来都处变不惊的人,怎么会变得如斯慌『乱』?

    “我,我你,哎!”周无罪憋了良久还是méiyou说出一个字来,愤恨的挥了挥衣袖,不再言语。

    “到底发生了shime?”李括紧紧蹙起眉头,抓住周无罪的双肩追问道。今天他的表现太过反常,他甚至注意到周无罪的眼角都红肿着,显然刚刚痛哭过。

    shime事能让这个小子哭成这样?李括实在不敢想象。

    “你快些说啊,难不成想急死我?”

    “延基他,延基他”周无罪单手捂着鼻头隐隐啜泣。

    “延基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李括被周无罪弄得又急又气,狠狠将周无罪摇了起来。

    “有弟兄去灵武省亲,在城头,在城头看到了延基的,延基的首级!”

    周无罪再也压抑不住ziji的情感,双手捂住面颊痛哭出了声。

    “shime?你说shime?你再说一遍!”李括几yù发狂,猛烈的摇着周无罪的身子:“你是在骗我,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周无罪也着了恼,愤恨了甩开了李括道:“我骗你作甚,武历他回家省亲,确实在灵武城头看到了延基的首级!他以前可是做过延基的亲兵,他能看错吗?”

    李括呆坐在地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延基不是在安西任职吗,怎么会跑到灵武去。难道是,难道是”

    周无罪哽咽道:“武历说他在城头看到了布告,大概的意思便是朝廷查出你谋反,本想着召回在安西任职的延基以作人质,但接连向你发了几分文告后你都拒绝去灵武述职,所以,所以”

    “所以他们就杀了延基?”李括猛地一拍案几,冷笑道:“好一个大唐天子,好一个大唐朝廷,没想到我李括为之卖命的朝廷竟然是这般模样!”

    李括一时拔刀出鞘,便朝外走去。

    “七郎,你要干shime!”见李括便要作出傻事,周无罪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别管我,我要去替延基报仇,你别拦着我!”

    李括奋力挣扎着,却turán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待李括睁开双眼时,却发现ziji正躺在床铺上。

    “延基,延基!”

    李括惊呼了一声猛然起身,刚刚他做了一个噩梦,延基他,延基他正狞笑着冲ziji走来。他浑身鲜血淋漓,他满身是血,他只向ziji走来却不肯说话,就那么狞笑着,狞笑着。

    “七郎,你醒了!”周无罪长叹了一声,走到李括近前:“你先冷静一下,现在你这个样子神智不清,只能害了弟兄们。等你想qingchu了,便是真的要和那昏君拼命,弟兄们也绝不会眨一下眼!”

    李括浑身无力的瘫倒在床铺上,兀自摇头苦笑道:“延基都是我害死的,ruguo我当时去灵武述职,他就不会死了。延基都是我害死的。”

    “别傻了!那昏君又不是心胸宽广之人,若你真的去了灵武,怕也会落得个和延基yiyàng的下场。”周无罪冷笑一声,打破了李括的幻想:“怪只能怪延基太傻,竟然领奉那昏君的旨意去了灵武述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替延基报仇!”李括挣扎着便yù起身,却被周无罪死死的按了下去。

    “你冷静yidiǎn!”周无罪夹了李括一眼道:“如今是shime形式?他便是再昏庸也是大唐的天子,你现在这样贸然带着弟兄们前去灵武不是谋反是shime?”

    “谋反就谋反,他杀了延基,我就叫他偿命!”李括猛然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周无罪。

    周无罪被瞪的一个寒战,只道:“就凭你现在的实力能替延基报仇?咱们唐州上下就算加上乡勇也最多凑齐两万兵力,而灵武周遭拱卫的禁军就有三万,这还不算郭子仪老将军留待的三万朔方军。你这么领着大伙儿去,不是飞蛾扑火吗?再者说了,现在到了平叛的关键时刻。你这个shihou闹情绪要诛杀昏君,平叛的大计受到了影响怎么办?难道你想看着大唐自此变得分崩离析?”

    李括冷冷道:“那昏君根本不配执掌大唐!我要替天行事,诛杀了这昏君,替延基报仇,替天下人除害。我心中的大唐绝不是他李亨的大唐!“

    周无罪摇了摇头道:“便是你一切都放的下,你可放的下老夫人,你可放的下阿甜姐和丽娘?”

    轰!

    李括脑子嗡的一炸,立时崩溃。

    是啊,ziji怎么把她们忘记了。她们如今还在江淮扬州啊!

    “怪不得,怪不得高伯父迟迟不肯把他们送到唐州来。”

    “这你就冤枉人了吧,你看看这是shime!”周无罪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括。

    李括缓缓的抽出信笺,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shime,高伯父准备即rì将娘亲和阿甜、丽娘她们送回来?”

    李括一时大喜,紧紧抱着周无罪,以确信ziji不是在做梦。

    “不过,他也说了。他身为江淮节度使不宜离开扬州太远,他只能把老夫人她们送到襄阳城,到时你亲自去接!”周无罪见李括这副模样甚为心疼,却也不好多说shime,只将高适信中所表达的要义强调了一番,以免李括高兴的过了头,忘乎所以。

    “这有何难,我这便去襄阳接她们!”接连得到数个噩耗,李括好不rongyi听到一个好消息怎能不喜?现在莫说高适让他去的是襄阳,便是安禄山的老巢范阳怕李括也会毫不犹豫的纵骑奔去。

    “你别那么激动,事情得一件件的办!”周无罪摊了摊手道:“你且来看这份奏报,郭子仪将军希望你能协助围攻长安。”

    李括闻言冷笑道:“郭子仪?他可知如今我和那昏君yijing势不两立!还叫我去替昏君卖命?”

    他李亨凭shime可以这样对ziji颐指气使,凭shime可以肆意的残杀忠良,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是大唐皇帝?

    周无罪叹道:“你不是去替那昏君卖命,你是为了大唐的百姓,山河而拼杀!你不是对我说过吗,这大唐的江山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我们守护的只是我们ziji的家园!何况郭子仪将军认为那昏君之间和你生出了shime误会,若是你愿意参加长安城的平叛,他可以出面替你作保,以打消那昏君对你的成见,让他收回围剿你的旨意。”

    ps:快结束了,卡文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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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斩蛟(五)

    你不是为了一家一姓之江山而拼杀,你守护的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周无罪的回答掷地有声,李括不由的为之一振。

    是啊,自己当初听闻安禄山反叛率众毅然北上的时候,所为的不就是守护大唐,守护属于他们每一个人的家园吗?这个大唐不属于李亨父子,不属于李唐朝廷,而是属于他们每一个人!

    不论是王爵公卿还是靠出卖气力的街边苦哈哈,他们都头顶着同一片蓝天,脚踩着同一片大地。大唐之所以为大唐,不是因帝王将相的显赫家谱,而是因每一名唐人的努力,每一名唐人的坚守。这才创造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大唐!

    而如今叛军竟然要生生毁坏无数唐人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这个大唐,自己作为一名唐人真的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对肩上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弃之不理?

    自己绝不会这样做!

    自从自己穿上这身军装的时候今生就注定了抛舍不下肩头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无罪,你说的不错,我们守护的大唐不是李亨父子的大唐!”李括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不过,如今大军围攻长安城,破城指rì可待,即便我率军攻入潼关,也只是锦上添花,忙不上什么大忙。与其这样倒不如干一些更有利于大唐,更有利于家园的事情!”

    周无罪皱了皱眉,喃喃念道:“更有利于大唐,更有利于家园?”

    “不错!”李括点了点头道:“如今长安和睢阳的战况正好相反,我们与其去长安锦上添花,倒不如去睢阳雪中送炭。长安城中的百姓是百姓,难道睢阳城的百姓就不是百姓吗?我们守卫的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我们守护的也不是仅属于帝王将相的家园!”

    李亨为什么这么急着收复长安城?因为长安象征着国祚,象征着大唐的希望。而睢阳虽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但毕竟不具备一定的象征意义。若是叫李亨选择,他当然会选择抢先收复长安,给叛军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

    所以他不惜把所以的兵力都派驻到长安,所以他不惜向回鹘借兵攻城,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心忧长安城百姓的安危,而是因为他在意自己的王座江山。

    所以他宁愿牺牲睢阳城的数十万军民,以满足自己的私yù。

    但李括则不会这么做,在他的眼中,长安城百姓和睢阳百姓的xìng命同等尊贵,长安城土地和睢阳土地的地位同等重要。

    他们守护的不是一家一姓之江山,他们守护的是属于每一个唐人的家园!

    无所谓尊卑贵贱,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大唐,这是属于华夏文化的大唐!

    旭rì升出,即为大唐!

    李括进军睢阳的决定才一提出,就获得了诸多江淮军将士的响应与支持。

    这倒也不难理解,这支江淮军,除却铜武营的少数军卒,多数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江都人。如今睢阳被叛军所围,若无援军相助迟早会城破。

    待到那时,江淮门户洞开,遭殃的还是江淮道的百姓啊。

    相较于长安城,江都城的百姓才是这些江淮将士的亲人!

    世人皆有私心,如果让他们选择,他们当然会选择守护与自己血脉更近的亲人!

    获得众将士的倾力支持,李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亲自向郭子仪修书一封,婉拒了郭令公的好意,并表示自己会进兵睢阳以解睢阳之围。

    不久后,郭子仪回信给李括。他对李括的大义之举大为赞赏,并表示一定会尽全力在皇帝陛下面前替李括进言,以消除他二人君臣之间的隔阂。

    对郭子仪的这一举动,李括付之一笑并不当真。

    消除隔阂?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隔阂岂是那么好消除的?如今他只希望尽早的平定叛乱,带着自己的亲人好好的过太平rì子!

    至于所谓的君恩君宠他不祈求也不在乎!

    计定之后,李括便派人通知了高适高伯父,表示自己会在睢阳解围后顺道去往江淮接回自己的亲人,这样也不用过于劳烦他老人家。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李括只觉心中释然。

    睢阳,我来了!

    时近七月,天气十分闷热。

    只有到了夜幕遮星之时,这种感觉才会稍稍减退。

    李括率军离开唐州已经两rì,如今到达了南顿城外。由于西京长安附近的叛军在朝廷大军的围攻之下连连败退,如今仅仅收缩盘踞在长安城一带,完全对唐州构不成什么威胁。

    没有了后顾之忧,李括索xìng将城中一万名jīng锐悉数调出,只留了五千名乡勇守城。加上在上蔡收拢的一千余名马贼。如今李括手中也有足足一万一千名骑兵。

    这些骑兵虽然不及曳落河那般蛮横强势,却也都是李括jīng心培养出的jīng锐,遇到普通叛军骑兵,未必会落于下风。

    带着这样一只轻骑兵一路疾行,沿途的小股叛军见到后竟是主动避开,不敢直拂其锋。

    李括此行的目的很明确,那便是解睢阳之围。如今睢阳城被围已久,每耽搁一rì便有一rì的风险,所以李括令全军只带半月口粮,一rì行百里,只在夜间休息三个时辰。

    如此急行军,便是在叛军jīng锐中也极为少见。

    “七郎,再向前走便是鹿邑了!”周无罪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小城,轻点了点。

    借着微弱的火光李括蹙眉道:“听说田承嗣在这一代布有重兵?要去往睢阳,可有别路?”

    周无罪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有倒是有不过得绕远,我们如今就带了半月的口粮,若是绕远的话粮食更是紧张。”

    李括点了点头道:“那便从鹿邑道吧,我早闻这田承嗣有威名,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会上一番!”

    一夜无话。

    翌rì清晨,晨光方是熹微,士卒们便起身埋锅做饭。不过半个时辰后,用过早餐的士兵便拔营启程,向鹿邑而去。

    鹿邑位于西淝河旁侧,距离睢阳不过两百余里。

    叛军大将田承嗣负责驻守睢阳外围,以防止有唐军驰援。不过,睢阳城外围的范围实在太大,田承嗣纵然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于是他派出了数名心腹分领几处要塞,而这鹿邑城便是重点布防的一座城池。

    事实上,要取道鹿邑并不需要穿城而过,从下游的浅滩涉水而过倒更为便捷。

    再派斥候勘测了周遭地形后,李括便决定从西淝水渡河而过。

    令李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渡河时并没有受到叛军的阻截,及至全军读过西淝水,甚至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样的结果令李括十分惊讶,毕竟鹿邑是座重镇,叛军布防的兵力不会太少,即便正面对决不能与自己相抗衡,侧面迂回牵制总还是能做到的。

    自己这万余骑从城外疾驰而过,守军将领怎么会没有察觉?

    以叛军好胜要强的xìng子,怎么会龟缩在城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渡水而过?

    事出非常必有妖,李括因此暗生jǐng惕,并命全军加强戒备。

    “七郎,我倒是觉得叛军此举无甚奇怪。”周无罪单手挽着缰绳,一边用刀鞘拨开头顶的灌木枝桠,一边解释道:“你想想,如今叛军的主力都围绕在睢阳城外十里内,在叛军看来,若是我们去援救睢阳,自可以把我们放过去,毕竟那边有十余万的大军驻扎在睢阳城外,等着围城打援。而如果我们不是为了去救援睢阳,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击了。毕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若贸然出击有越权之嫌。若是胜了还好说,但若是败了,很可能被我们夺了鹿邑,到那时他们可就真的有苦说不出了。”

    李括点了点头,周无罪分析的很有道理,毕竟自己的军马来势汹汹,再没有确定自己真实目的的前提下坚守城池倒也是个不算太坏的选择。

    眼下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为这些事情cāo心,要更关心一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但剩下的路就不好走了,要去睢阳,必过汴涣水,而这条大河迅疾非凡,绝不是能涉水而过的。”

    周无罪沉声分析道:“要么渡船,要么踏桥而过。前者倒是可行,就是我们人数太多,找不到足够多的渡船,若是在途中出了什么差池,也不好列阵迎敌。”

    “所以便只有踏桥而过了?”李括蹙了蹙眉,沉声问道

    ps:睢阳城啊,不知道七郎能不能来得及赶到?

第三十章 斩蛟(六)

    汴涣水上只有三处渡桥。

    而距离李括大军最近的一座渡桥便是青梁桥了。

    由于青梁桥只能同时容纳两骑并行,大军从午后开始渡河,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渡河完毕。

    此时大军已经距离睢阳城不到百里,明显能够感觉到紧张的战斗气氛。

    李括一路率军行来见到了不少叛军的游哨散骑。遇到这样的情况,李括便会命鲜于瑜成将其悉数shè杀。在这个问题上,李括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如果让这些游哨散骑逃走哪怕只一人,大军的行迹便会暴露。

    虽然知道自己迟早得与叛军主力相遇交战,但李括还是希望这场战斗发生的靠后一些。毕竟眼下睢阳城急需支援,哪怕只是一线希望,或许便能让城中的袍泽们支持下去。

    这样的思路贯彻的很彻底,大军一路行来倒也是十分安全。直到行到距离睢阳八十里的位置,李括遇到了第一个大麻烦。

    田承嗣似乎发觉了自己的行踪,派出了一支万余人的骑兵跟上了自己。不过,他们与自己的距离保持的十分微妙,两里的路程,不多也不少。

    这个距离足够双方将领临时应变指挥调度,也是心理上最后的安全界限。

    虽然被这么一只骑兵紧紧尾随感觉很糟糕,但只要他们不主动来招惹麻烦,李括倒是不会去和他们力拼。

    在战场上,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盲目的冲动热血只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括早已过了那个盲目冲动的时段,眼下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和众军将做过商议,将决策失误带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双方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肯率先迈出那打破平衡的一步。

    当然随着李括向睢阳城的靠近,最后这种平衡也必将会破坏,双方之间必有一战。

    望着远处灰霭sè的山丘,李括心中暗暗道,睢阳我来了!

    睢阳城府衙中,张巡正负手而立。

    进入七月以来,城内的粮草供应愈发紧张,每名士兵每rì只能分到一勺米。士兵们饥饿难耐只得寻茶纸、树皮来充饥。及到最后,士兵们甚至连铠甲和箭矢上的皮子都剥下煮了吃。

    军队尚且如此,城中百姓的状况就更糟糕了。不少身子羸弱的妇女相继病死,一些男子也饿的皮包骨头,犹如骷髅。城内满是一片沉郁悲戚的氛围,原先繁盛不矣的睢阳城竟然变为一片鬼蜮。

    挨到这般田地,全城将士只剩下了一口气。但只要这口气在,他便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张巡在这里,因为大唐的信念在这里!

    南霁云去往临淮并没有带回好消息,那个贺兰进明根本无意驰援睢阳,甚至还说即便出兵救援,等赶到时睢阳也已陷落。倒是宁陵城中派出三千骑兵和步兵驰援睢阳,虽然这些士卒进入睢阳时已不足一千,但到底给陷入绝境中的众人带来了一线希望。

    也罢,也罢,人各有志,既然他贺兰进明无意救援,就让他张巡独自做这个殉国者吧。

    若他张巡以身殉国若能保得大唐基业,则虽九死而犹未悔矣。

    “大人,他们,他们都带来了!”

    雷万chūn红着眼圈走了进来冲张巡抱了抱拳哽咽道。

    张巡望了望堂内的众军将,清了清嗓子道:“国之动乱,人人皆愿上辅君王平定叛乱,还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张某不才,不但不能带诸位觅取功名,封妻荫子,现在竟然连大伙儿的xìng命都保护不了。张某在这里向大伙儿赔罪了!”张巡沉沉向在场众军将一拜,态度极为恭敬。

    诸军将都是随张巡从雍丘、宁陵一线鏖战过来的老人儿,见到这番情景不禁掩面痛哭。他们都清晓张巡是一个舍身取义,毁家纾难的大英雄,自己自从跟随他老人家的那一刻起,就想到了最后的结局,现在又怎么会责怪他的?

    觅取功名?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封妻荫子那是太平年景才能享有的恩泽,现在这会儿大唐都要亡了,他们便是觅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呢?

    许远长叹一声道:“张大人莫要如是说,您是忠贞于大唐的英雄,大伙儿能和你一战至此,都感到由衷的骄傲,您莫要多说,到了这个地步,谁若是后退一步,便是与睢阳为敌,与大唐为敌!”

    “前些时rì有军将想我谏言,希望可以向东退守。但睢阳是江淮的屏障,一旦睢阳不保,叛军即可长驱直入,侵占江淮大地。况且我军将死饥饿、疲惫、病弱,此时如果撤退也无法逃脱。倒不如我们坚守在睢阳城中,战到最后一刻!”

    张巡攥紧了拳头,振臂高呼道。

    堂下却是一阵静默。

    良久,张巡才是长叹一声:“我也知道诸位如今吃不饱肚子,自然没有气力守城。故而,本官决定,咳咳,本官决定将我的爱妾献给大伙儿食用!非常之时,诸位也可扑杀女子老弱食用。只希望诸位能同仇敌忾,一致抗敌!”

    此言一出立刻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吃人?张巡张大人竟然要他们吃人?

    而且他说出这番话时竟然如此坦然?

    在场众将皆是被张巡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

    没有了凉菜可以吃茶纸、没有了茶纸可以吃战马、没有了战马甚至可以捕捉老鼠吃,但是这些都没有了之后就要吃人吗?

    人和畜生最大的差异便是人有道德底线和行为准则而畜生没有,但他们现在难道要突破这条底线吗?

    即便是在隋末中原板荡的时候,也只听闻过叛军残杀百姓晒干人肉充作军粮的情况,而如今,他们竟然要为了守城而去主动残杀城中百姓!

    他们可是城中百姓的守护者啊!

    如果他们这么做,又与残暴血腥的叛军有何差异?他们守护的这大唐江山可还纯粹干净?

    许远见诸位将领露出臂膊之意长叹道:“张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还请诸位莫要责怪。”稍顿了顿,许远接道:“本官也将把奴僮献给诸位食用,大伙儿要记住,我们这,我们这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啊!”

    许远说完一时面有戚戚然,在场众将皆是痛哭流涕

    ps:张巡吃人在历史上可是真事情,这也算他一生的污点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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