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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头鬼卒     史上第一恶霸txt下载     史上第一恶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落难公子

    “被发现了!”

    巫野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在地上猛地一撑,因为用力过猛周身关节“咔嚓”一声,传来钻心剧痛,却也令他狼狈不堪地向后一窜。

    “夺!”

    青铜长剑正好钉在他两腿中间,剑柄兀自颤动,发出诡异的响声,巫野低头看时,眼珠子都直了——他的裤裆都被剑锋斩裂,那话儿都漏了出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心中不由大呼侥幸,若是他稍微迟疑片刻,恐怕这一剑直接就能把他给阉了!

    还没等他喘口气,将那话儿重新塞回去,齐公子飘然而至,斩杀过无数凶兽的长剑遥指他的鼻尖,脸上带着一丝愕然:“是你?”

    完蛋了!

    巫野的脸sè顿时比便秘三天三夜都要难看。

    “杀人灭口”四个字怎么写,巫野比谁都清楚,竹山宗是臭名昭著的邪道宗门,即使在荆楚国都处于藏头露尾的半地下状态,更何况武威国是天晋国的附庸,也就相当于是流云剑宗、通天剑宗等等名门正派的势力范围。

    齐公子又岂会轻易让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看他刚才杀人灭口那个利落劲儿,巫野就知道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不过他还是飞快道:“齐公子,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伸手往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暗暗攥在掌心。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齐公子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假装没有注意到巫野伸手抓沙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没错,我是——”

    话说半截,变成一声狞笑,巫野猛地将一把沙土劈头盖脑打了出去,整个人像是受惊的虾米一样弹了起来,掉头就跑。

    “雕虫小技!”

    齐公子嗤之以鼻,即便他现在身受重伤,只剩下十之五六的实力,要斩杀这种乡间土霸还是易如反掌的,面对洋洋洒洒飞过来的一大蓬尘土,连躲闪都懒得躲闪,眼睛一闭,直接穿了过去。

    鼻子里却不知怎么,传来一股淡淡的臊气,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勾人心魄的异香,令他十分享受得打了个哆嗦。

    再睁眼时,四面八方不知什么时候涌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雾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凄厉的狼嚎,还有些残缺不全的影子蠕动着。

    齐公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上下两排牙齿发出了尖利的摩擦声。

    他看到,没有腔子的铁背苍狼王又站了起来,好似幽魂般穿过灰雾,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

    还有那些在他设计之下,在狼王的爪牙下四分五裂的黑水武卒,也满脸木然地站了起来,直愣愣盯着他。

    刚刚被他斩去脑袋的武者高高托起死不瞑目的首级,一字一顿地叫道:“公子……帮帮忙……接上我的头……”

    就连地上裂成两半的狼头都活了过来,狼嘴一张一闭,想要咬他的脚脖子!

    齐公子如何见过这般恐怖的场面,一张俊脸扭曲到了极点,一边挥剑一边尖叫:“何方妖孽,在此作祟?再敢上前半步,本公子将你们碎尸万段!”

    十几个死人很快被他砍倒,眨眼工夫却又爬了起来,四分五裂的身子被一条条蠕动的肉芽胡乱拼凑在一起,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令他们变得更加狰狞,一边捞着满地乱流的五脏六腑,一边把血肉模糊的手伸向齐公子:“公子……救救我们……公子……”

    当那些死尸将滑腻腻,黏糊糊的肠子挂到他脖子上时,齐公子终于崩溃,如堕疯魔一般胡乱劈砍,厉声叫道:“死!死!都给我死!为本公子死,是你们莫大的光荣,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你们都不肯老老实实地死!”

    “这小子咋了?不像是被美女迷住的样子啊!”

    这场好戏的始作俑者自然是巫野,刚才他伸手抓沙只是虚晃一枪,是故意给齐公子看到的,就是为了让齐公子以为他手里攥着的只是一把沙土。

    齐公子却不知道,巫野手心里攥着的除了人畜无害的沙土之外,还有刚刚炼制出来的狐蛊香,猝不及防,当场中招!

    只是巫野有些纳闷,看齐公子双目赤红,挥剑乱砍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在和幻想出来的美女颠鸾倒凤,倒像是撞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马伯光解释道:

    “中了狐蛊香的人,也未必就一定会看到美女,究竟看到什么幻象,就要看此人当前最活跃的念头是什么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刚害死了这么多人,自己都觉得亏心,因此幻想到这些死人都爬起来向他索命!”

    “原来如此,这报应来得倒快!”

    巫野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刚才你若是一走了之,老子都没办法用狐蛊香暗算你!谁知你自己蠢得像头猪一样撞上来,又揭穿了老子的身份,老子不趁此机会干掉你,就未免太对不起天地良心了!”

    鬼鬼祟祟闪到齐公子身后,将虎牙战刀抡至极限,如一道狂风刮过,直削齐公子的颈子,力图一刀就斩落这杂碎的狗头!

    “叮!”

    火花四溅!

    巫野只觉得两条胳膊都一阵酸麻,虎口血肉模糊,虎牙战刀居然飞到了十几丈之外一株大树上,狠狠插进了树干之中!

    原来齐公子虽然陷入幻觉,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是异常敏锐,巫野呼啸而至的劲风早就被他把握到,长剑自然而然向后一撩,刀剑相击,巫野哪里是齐公子的对手?这一剑不但把虎牙战刀磕飞,剑锋还差点没把他的鼻子都割下来!

    “太强了吧!”

    巫野暗暗咂舌,没想到身受重伤又陷入幻觉的齐公子还有如此强悍的实力,心底的杀意更是翻腾起来——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干掉齐公子,等他摆脱了幻觉,恢复实力之后,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正在沉吟应该如何下手之时,马伯光叫道:

    “小巫,他现在陷入幻境,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外界的事物,纯粹是感应到了你的杀气才做出反应的,你慢慢把剑送出去,别带半点杀气,就不会被他察觉了!”

    巫野眯起眼睛,随手从地上抄起一柄长矛,握着矛柄,离齐公子远远站着,正好站在齐公子前进的道路上,将长矛缓缓捅过去。

    齐公子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乌黑一片,半点儿白的都不见,对近在咫尺的长矛和巫野都视而不见,不知又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一跳,自己撞到了矛尖上!

    “噗!”

    也算齐公子倒霉,若是平时,已经达到后天巅峰状态,甚至攀上半步先天境界的他,如何会被区区一柄长矛伤害?可是他先和铁背苍狼王血战,又中了狐蛊香,陷入无比疯狂的境地,实力最多只剩下后天五重,连一身金丝软甲都被狼爪撕扯得千疮百孔,七零八落,起不到半点儿防护作用。

    巫野直到最后关头才猛然用力,等于是两人合力将长矛捅进了齐公子的身体,扎了个对穿!

    “啊!”

    齐公子发出一阵半人半鬼的惨叫,也不知是感觉到了痛楚,还是又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幻象。

    “有门儿!”

    巫野一击中的,乐得手舞足蹈,又如法炮制,抄起第二根长矛,看准了齐公子前进的路线,无声无息捅过去,直到最后一刻才骤然发力,又一次扎进齐公子体内!

    接下来如法炮制,七八根长矛,三四柄长剑,扎得齐公子跟刺猬一样,这齐公子也真是强横无匹,身体壮得跟一头犀牛也似,身上带着十几支兵刃,兀自暴跳咆哮,和幻境中的冤魂厮杀。

    就在巫野躬身去寻找兵刃之时,他忽然纵身一跃,窜到近前,血淋淋的爪子抓住了巫野的肩膀!

    巫野被他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直接尿出来,定睛一看,却见齐公子目光散乱,呼吸急促,爪子也软绵绵没什么力道,知道他还在幻觉中,并不是真个儿发现了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哇杀”一声,运足全身力气一记膝撞,正中齐公子小腹,一下子就把齐公子撞得屎尿齐流!

    不等齐公子软绵绵地倒下,抢步上前,左手拎着齐公子的衣领,右手随意cāo起一件事物,却不是兵刃,而是一顶头盔。

    头盔就头盔吧,这顶头盔不知是哪一位武者的传家之宝,jīng钢打造,用料极其扎实,拎在手里沉甸甸,怕是有十几斤分量,上面纵横交错着上百道白印,看得出来已经经历过不少恶战,却从未被利箭和兽牙洞穿过。

    巫野将头盔顶在拳头上,当成个钢铁拳套,眼珠子瞪得比牛蛋还大,伴随着一声雷霆般的暴喝,猛地一拳击出。

    啪!

    灌注全身力气的一拳,直接把齐公子笔挺的鼻梁砸进了脸里,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出气孔。

    齐公子的脑袋顿时向后翻折,鼻孔里飚出一道彩虹般的血浪。

    啪!

    如同流星锤般狂猛的第二拳,齐公子的二十八颗牙齿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啪!

    第三拳,齐公子的眼窝,鼻孔和耳孔都开始往外飚血,鲜血如箭!

    啪啪啪啪啪啪啪!

    巫野的拳头如瓢泼大雨一般噼里啪啦地落在齐公子脸上,一边猛抽一边暴喝:

    “叫你丫扮猪吃老虎!叫你丫收小弟!叫你丫吟诗——吟的还是从老子这里偷走的诗!老子的诗也是那么好偷的?今儿个总算你犯在老子手里,老子也不多打你,你偷走老子的诗里有几个字,老子就捶你几拳!让你丫知道知道,什么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一口气轰出上百记势大力沉,爽到极点的豪拳,肩胛骨、肘关节和手腕上好像点了三把火一样刺痛,眼瞅着齐公子的俊脸跟三楼掉下去的西瓜没什么区别了,巫野这才松手,又往血肉模糊的脸上啐了一口浓痰,回头从树干上用力拔出虎牙战刀,重新回到齐公子面前。

    齐公子完全丧失了意识,无力地跪倒在他面前,只是有长矛支撑,才没有瘫软下去,口中喷吐着不知是血还是内脏的浑浊液体,眼睛已经肿得什么都看不到了,最邋遢的叫花子都比他俊朗些,哪里还有半点儿昨天在黑水县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模样?

    巫野高举虎牙战刀,狞笑一声,也不多话,干净利落地一刀斩下!

    “叮!”

    即将劈开齐公子天灵盖的虎牙战刀,却被一支疾速shè来的羽箭狠狠一撞,巫野眼前爆出一团灼热的火球,右臂顿时感觉被绞肉机狠狠绞了一把,差点儿连刀都握不住!

    远远的,熊熊燃烧的符晶战车终于出现,战车上,百发百中的神shè手方俊又一次张弓,电光火石的第二箭直冲巫野眉心而来!

    即使箭尖距离他还有上百丈之远,巫野依旧能感觉到眉心传来一阵无比yīn冷的刺痛!

    想都不想,一脚将齐公子踢了起来,正好挡在他和箭之间!,充当挡箭牌!

    方俊惊叫一声,没想到巫野会如此卑鄙,流星赶月地shè出第三箭,后发先至,狠狠撞上了第二箭!

    “轰!”

    两支蕴含着火焰元灵的羽箭在半空中碰撞,爆出一团浓烈的火花。

    等火焰散尽,两人赶到齐公子身边时,凶手早就消失在寂静的山林之中。

    ……

    齐公子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从无限恐怖的梦魇中悠悠转醒。

    顾不上肿胀如猪头的脸和剧痛无比的身体,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忍痛向怀中摸去。

    心跳顿时停止。

    雾幻刀不见了!

    铁背苍狼王的妖核不见了!

    铁背苍狼王的尸体也不见了!

    就连他的织锦钱袋都他娘的不见了!

    齐公子如同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野狗,叫得无比凄惨:“我的东西!我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金银战仆对视一眼,shè手方俊硬着头皮说:

    “报告公子,刚才,刚才属下看到……草丛里有两个小人儿,扛着公子的钱袋和别的不知什么东西,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什么?小人儿?一跳一跳?扛着本公子的东西跑了?”

    “没错。”御者铁雄比手画脚地说,“两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傀儡人儿,一个胖乎乎的,长了个狗头,还有个瘦瘦长长,拖着个大尾巴,一扭一扭,速度奇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齐公子呆了半天,胸口起伏越来越快,忽然“噗”一声,又一次喷出大口鲜血,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屎黄sè的裤裆里,不受控制地再次溢出一片熏人的恶臭。

第七十七章 扼杀在襁褓中!

    巫野一口气跑出了五十多里地,哪里沟深哪里跳,哪里林密哪里钻,直到体力耗尽,滚下一片野坡,一头扎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灌木丛中,才艰难地舒了一口气。

    整条右臂已经肿胀得如同水桶般,又黑又紫,毛孔中渗出了一片腥臭的血珠。

    这是筋脉寸断,血肉搅碎的迹象。

    “好厉害的符兵,好厉害的箭法!”

    巫野心中骇然——如果是寻常武者,这条胳膊就算彻底废了,若是不及时截肢,脓血灌入身体,甚至有xìng命之危!

    这还是勉强格挡之下带来的伤势,若是被利箭直接shè中,估计当场就被炸得血肉横飞,死无全尸了。

    当然对于他这个拥有九炼魔躯的怪物来说,破坏得越彻底,恢复之后就越强横!

    感应到了右臂支离破碎的痛楚,脑域深处的清凉之意疯狂滋生,源源不断涌入右臂,随着脓血排出,右臂上的肌肉和骨骼正在进行脱胎换骨的重组。

    “凶险,太凶险了,如果没能挡住这一箭,被他爆头的话……”巫野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冷汗湿透了脊背。

    搏杀虽然凶险,收获却也丰厚,用左手掂量着沉甸甸的织锦钱袋,嘴角又挂上了一抹风sāo的笑意,倒提着钱袋用力一晃,里面的物件叮叮当当掉落下来,晃得他眼花缭乱。

    却是十来个大刀钱,四五十个银刀钱和九个金刀钱!

    “金刀钱?这次真的发达了!”看着镌刻着金sè符文的刀状金币,巫野眼珠子都红了,嘴角很不争气地流下了哈喇子!

    一百枚小刀钱可以换一枚大刀钱,一百枚大刀钱可以换一枚银刀钱,一百枚银刀钱才能换一枚金刀钱!王家上下几百口人辛苦一年赚回来的家产,最多也就值几个金刀钱而已!

    他一家伙买卖就弄来了王家要积累好几年的财富!

    巫野激动得心脏狂跳,深呼吸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下来,立刻提醒自己:“天降横财虽然可喜,却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去用了——金刀钱何其宝贵,绝非寻常人可以拿得出手,若是贸然露白,被人起了疑心,追根溯源,查到头上,那就不好了。”

    “大刀钱和银刀钱不妨拿出去使用,这金刀钱却是要收好,找合适的机会再拆兑开来,或者干脆自己弄口锅,把金刀钱都熔了,打成金叶子,固然价值方面会损失一些,却不怕被人看穿来路,比较安全一点。”

    “叮!”

    钱袋里又掉出一个手指长短的圆筒,青铜打造,入手颇轻,应该是中空的,上面用斑斑点点的血痕雕刻着七片竹叶,年深rì久,被人摩挲得非常光滑细腻,随着光yīn变幻,七片竹叶似乎也随风摇曳,变幻出不同的姿态。

    马伯光倒吸一口冷气,急道:

    “这是竹山宗七叶长老的身份令牌,也是用来召唤同门的工具,底下有个机关,只要一按,就能将一道符光打上百丈高空,召唤附近的竹山宗门人前来助战!而且上面很可能还附带有竹山宗七叶长老的念头,你快把它收入五yīn化神戒之中,隔绝念头,否则很有可能被竹山宗七叶长老感应到气息,找到这里来的!”

    “七叶长老,很厉害吗?”

    “竹山宗门人,以竹叶多少来区分尊卑,一般来说就算当上了宗主,也只有八叶,只有极少数实力强横,神通广大的太上宗主,才能达到九叶的地位,你说七叶长老厉不厉害?”

    巫野吐了吐舌头,连忙将竹山宗令牌纳入戒指。

    心中不免奇怪,齐公子区区一个半步先天武者,放在竹山宗这样的邪道大宗里,比一条狗也好不到哪儿去,如何会身怀七叶长老的令牌?

    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明白的问题,干脆抛在脑后,又取来铁背苍狼王的妖核,仔仔细细揣摩了半天,不免有些失望:“老马,这就是妖核?我怎么看着和鹅卵石一样,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讲究!”

    马伯光捻着长眉,老气横秋地说,“妖兽的妖核,也不是说一挖出来就能使用,还需要磨去外面的妖壳,并且将妖核磨制成特定的形状!就好像新炼制出来的兵器要开刃一样,妖核也要开光!至于用什么东西去磨,什么手法来开光,就很考究技术了!开光开得好,一枚寻常妖核,也能提升好几个级数;若是狗屁不懂,胡乱打磨,哪怕是高阶妖兽的妖核,都要被白白糟蹋掉的!所以,在修炼界,这‘开光术’也是一门非常重要的技巧,一名手段高超的‘开光师’,走到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

    巫野明白了,敢情这妖核就和地球上的翡翠、宝玉、钻石一样,藏匿于平平无奇的岩石之中,都要经过细细打磨,才能焕发出璀璨的光彩。

    切割打磨的手法,的确非常重要,同样一块钻石,若是能切割成八星八箭,品质当然就比较高一点。

    不由皱眉:“那怎么办,咱们上哪儿找开光师?”

    心中一动,见马伯光面带诡异微笑,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眼角都快翘到额头上去了,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只手指头捻着马伯光的长眉,把他提溜到面前,巫野嘿嘿一笑:“老马,马老!您老人家不会正好是一名开光师吧?”

    马伯光又抖起来了:“然也!”

    巫野眯起眼睛,冷笑道:“老马,我发现你说话总是前后不对板啊!你上回还说自己只是yīn符宗里一个杂役,现在又说自己是开光师,还说开光师走到哪儿都大受欢迎——既然你是一名开光师,怎么又混成杂役了?”

    马伯光干笑几声,实在编不出谎话,只好脖子一缩,说了真话:

    “这个这个,其实老马在yīn符宗里当杂役那阵子,有好几年都帮一名开光师打下手,也学到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入门技术,真有什么价值连城的高阶妖核,当然是不敢下手,不过这枚不入品的妖核,还是可以打磨的!别瞪眼,你不知道,这开光术比符术都要难学!不信?我偷来的yīn符宗经典中,也有一本专讲开光术的典籍,你自己练练就知道了!”

    巫野这才满意:“原来如此,那你就开一个让咱开开眼界吧!”

    马伯光吹胡子瞪眼:“开光又不是寻开心,哪里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开的?至少也要准备几块上好的开光石,才能细细打磨!”

    “开光石?”

    “是啊,越是高阶的妖核,越是需要用高级的开光石来打磨,这枚妖核虽然不入品,也不是随便找个羊屎蛋子就能打磨的!”

    巫野一想也对,又老老实实把妖核放回了五yīn化神戒,想了想,把雾幻刀取了出来。

    按照马伯光的指点,他先在周围撒了一泡**辣的尿,用尿水画了一个圈,据说是可以隔绝缠绕在雾幻刀上的念头。

    细细打量雾幻刀,黑黢黢的刀身如小儿臂骨一般长短,蛛网般的血纹如一条条暴凸的血管,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显出了一丝邪恶的生气。

    雾幻刀没有刀柄,巫野摸索了一阵,总算弄明白了使用方法,却是将手指套进刀尖上的小孔,飞速旋转,借用旋转之力将弯刀飞出去。

    看这把刀的造型,和巫野前世记忆中一种名叫“飞去来器”的澳洲土著武器非常相似,“飞去来器”又被称为“回旋镖”,顾名思义,如果飞出去之后没有击中目标,还会回到使用者的手中。

    除此之外,雾幻刀之上的血纹,明显形成了好几个连成一片的符文法阵,令雾幻刀在飞行途中,可以幻化出大片迷雾,干扰目标的视线。

    按照马伯光的说法,yīn符宗和竹山宗斗了近千年,对竹山宗的入门兵器当然了如指掌,如何cāo纵雾幻刀的法子也是有的——不过以巫野现在的修为,想要以念头cāo纵雾幻刀,激发出yīn风迷雾,却是痴心妄想,起码也要成为先天高手之后,才有资格探索其中的奥妙。

    “小巫,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眼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尽快提升实力,至少踏上先天武境,才有出去闯荡天下的资格,不如就在这片山林里潜心修炼一年半载再说吧?”马伯光建议。

    巫野用拇指摩挲着雾幻刀的刀刃,用鲜血感受着这柄妖刀的锋利,道:“潜心修炼当然是要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干掉齐公子!”

    “你还想干掉齐公子?”马伯光愕然。

    “不是我想干掉齐公子,而是我和齐公子之间已经弄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个王八蛋邪道妖人的身份被我揭穿,至关重要的符兵、令牌和妖核都被我劫走,又被我打得爹妈都不认识,你说,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顿了一顿,巫野眯起眼睛,继续道,“齐公子身为平凉城主之子,手下又有成百上千的小弟,还有可能和竹山宗有勾结,他掌握的资源何其庞大?一旦撒开天罗地网,我连屁大点儿逃生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点,巫野并没有说出口。

    如果换成另一个仇家,他说不定会考虑远走高飞,潜心修炼个三五年再回来算账,可是面对齐公子这样的真命天子,他却不敢做出这种选择。

    他非常清楚,真命天子这种东西,修炼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别看齐公子现在只是半步先天,一旦被他去了武威国的都城“铜川城”,加入武威国第一强军“铁鹰卫”,肯定会奇遇连连,和**一样疯狂升级。

    说不定自己用一年半载时间踏入先天武境,自我感觉挺牛逼哄哄的,结果跑去铜川城一看,人家齐公子早就成为修炼者,还把整个“铁鹰卫”都收为小弟,连公主都rì了十七八个,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还怎么和人家斗?

    要对付齐公子这样的真命天子,只有一个办法——把真命天子统统扼杀在襁褓之中!

    巫野舔了舔大拇指上被雾幻刀划出来的伤口,龇出了染血的犬齿,语气森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齐公子养好伤势之后,召集众多小弟来追杀我,倒不如趁他重伤未愈,尚未防备之时,抢先一步干掉他!”

    趁你病,要你命,这本来就是混混的哲学。

    “你有把握干掉齐公子?”

    “一次干不掉,就干两次,两次干不了,就干三次,三次干不了,就干五次,十次,一百次,总而言之——”

    巫野将雾幻刀收回五yīn化神戒,将染血的泥土都仔仔细细翻到下面,用灌木和杂草遮掩得天衣无缝,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只要我这两个鼻孔还在喘气,齐公子的脑袋,就不是他自己的!”

第七十八章 淫贼的基本功

    巫野在大横山深处藏匿了整整十天。

    按照他的想法,其实是一天也不想在大横山附近多待的,万一齐公子召来大批小弟把大横山团团围住,再派出大批经验丰富的猎人搜山,他这个毫无山地战经验的菜鸟等于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不过下山也要有下山的资本,至少需要先把雾幻刀的回旋技巧练好,这是他现在能够修炼到攻击力最强的招数,也是他自保的重要手段。

    除了雾幻刀之外,因为狐蛊香出乎意料地大获成功,巫野对马伯光各种下三滥的yín贼手段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经过马伯光的耐心解释才知道,原来这yín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乃是一门技术含量颇高的职业。

    首先来说,身为一名yín贼,和其他的“贼”一样,最重要的两门技能就是轻功和藏身术,练好了轻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万一失手被人发现,也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里的轻功,还不仅仅是人体本身的动作和反应,更包括了对周围环境的最大限度利用,如何飞檐走壁?如何钻狗洞?如何在密集的人群中挤开一条路?如何在一片芦苇荡中抱头鼠窜,却不引发芦苇荡的摇晃?诸如此类的经验,寻常武者是一辈子都不会去研究的。

    想当年马伯光以一名小小yín贼的身份,都能逃脱龙傲天的连番追杀,亦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yín贼的轻功确实有独到之处。

    按照巫野的理解,这种所谓的“轻功”,如果放在地球上,就可以用另一种大名鼎鼎的极限运动来命名——跑酷!

    yín贼,可以说就是盘古大陆最cháo流,最有型,最出位的极限运动家,亦是最出sè的逃生专家。

    至于藏身术,则是一种专门讲究如何伪装的技巧,作为一个yín贼,在工作之中难免会碰到这种比较尴尬的场面——已经潜入姑娘的闺房,正准备下手做活,结果‘啪’,门开了,姑娘的家人回来了。

    实在无路可逃,就到了藏身术大显身手的时候,按照马伯光所说,这是一门融合了呼吸法、缩骨功、伪装术、视觉错位法,甚至心理学在内的高端技巧。

    据说,在yín贼界里曾经有一位前辈,将藏身术修炼到了极致,就躲在人家小嫂子的被窝里,结果小嫂子的丈夫回家,和小嫂子在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愣是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前辈!

    这种神乎其技的技巧,巫野也只有叹为观止,悠然神往的份儿了。

    除了逃生术和藏身术之外,另一项重要技巧就是迷药的调制,一名专业的yín贼,必定是一名专业的迷药配制大师,他们是绝对不屑于像寻常蟊贼一样用什么“软筋散”之类的大路货就随意搪塞过去的。

    专业yín贼会根据女方的年龄,体型,体质,甚至季节和天气,配制出千奇百怪的迷药,按照马伯光所说,迷药的至高境界,是令女方进入一种飘飘yù仙的状态,呈现出半醉半醒,yù拒还迎的娇媚,甚至将她平素在情人和丈夫面前都不肯显露出来,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一面,统统挖掘出来。

    这种高级迷药是不作兴给女方留下半点后遗症的,要让女方恍恍惚惚,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妙不可言的chūn梦,这才是专业yín贼的风范。

    当然,迷药和毒药的分别并不是那么清晰,一名专业yín贼多少也会配制一些毒药,用来自保。

    至于开锁、易容、变声,诸如此类的旁门左道,也都是专业yín贼的拿手好戏,在这方面,他们绝不比普通盗贼逊sè,甚至是更胜一筹——毕竟寻常盗贼被人抓住了还未必会怎么样,而yín贼一旦失手被抓,几乎都是叫人活活打死的下场!

    巫野在修炼雾幻刀的回旋法之余,就跟随马伯光修炼这些yín贼基本功,他对当yín贼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些“雕虫小技”,都是千百年来无数yín贼界的前辈用血泪甚至生命换回来的,极具针对xìng和实战xìng,对他来说,是无价之宝。

    身为后天四重武者的巫野原本就拥有极其彪悍的体魄,前世当流氓时为了钻研业务,也曾经看过不少跑酷高手的录像,自己还跟着练过一阵子,此时又得到马伯光这个积年老贼的指点,进展神速,十天时间就能绕着树林满场飞奔,跑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藏身术,在巫野的理解中,却是和他的“装死**”有异曲同工之妙,依靠每天晚上在梦境中的蛮荒战场不断修炼,也练得七七八八。

    倒是炼制迷药的技术,这是全靠一点一滴的经验积累,一时半会儿无法速成——不过迷药虽然没有练成,倒是被他在林中无意间撞上了一条白唇竹叶青,按照马伯光的指点,活捉之后挤出毒液,绝对是杀人灭口,见血封喉,闯荡江湖的必备毒药。

    对一名yín贼来说,用毒的标准方法并不是下在酒水食物里,因为到了要使用毒药之时,往往都是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杀,人家怎么可能来喝你下毒的酒水食物?

    yín贼惯用的是“吹针”,这玩意儿的使用技巧和吹迷香差不都,都要用到“吹息术”,这是yín贼的老本行,自然驾轻就熟。

    巫野用黑纹幻幽狈的指骨做成了一根小小的吹管,苦练了好几天“吹息术”,虽然不敢说百步穿杨,至少十丈之内可以做到例不虚发,至于用来淬毒的针,也是现成的——铁背苍狼王背脊上的狼毛!

    妖兽浑身都是宝,巫野当然不会浪费这头狼王身上的每一点材料,狼肉是大补的食材,狼皮可以用来制成皮衣和皮靴,狼毛更是比针还尖锐的歹毒暗器,只可惜铁背苍狼王在拼命时将背上大部分狼毛都发shè出去,巫野把眼珠子瞪出血来,也才找到了十三根硕果仅存的狼毛。

    原本他将十三根白唇竹叶青毒液淬制过的狼毛都收入五yīn化神戒中,准备在危急关头当做毒针发shè出去。

    可是有一天将两头符鬼放出来修炼时,忽然发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一人拿了一根狼毛,好似长矛一样,挥舞取乐。

    巫野心中一动,脑子里顿时出现一副美妙无比的画面:

    夜深人静,防备森严的平凉城主府,齐公子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一队忠心耿耿的卫兵在房间外面巡逻,就连屋顶上都布置着手握连弩的暗哨,防备森严到了极点。

    两道老鼠一般大小的影子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齐公子的纱帐,蹑手蹑脚爬上床头,举起锋利无比的狼毛,往齐公子脖子上的血管里轻轻这么一戳,毒液顿时随着血液涌入心脏,第二天早上,城主府的卫兵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具直挺挺的尸体……

    这个念头令巫野乐不可支,稍一转念,又进行了一番更加恶毒的改造——他取出四根狼毛,用雾幻刀小心翼翼地切割成了二十多段,每一段狼毛只有指甲盖长短,随后cāo纵两头符鬼,将这些狼毛都插进彼此的身体。

    两头孱弱的符鬼立刻变成了两头浑身是毒的刺猬,可是从外表上偏偏又不太看得出来,若不是对准大太阳光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们身上插满了毒针。

    若是有人不明就里伸手去抓,保准一眨眼功夫就会毒发身亡!

    巫野还嫌不满足,又将一根狼毛藏匿于狐媚符鬼毛茸茸的大尾巴里,当做备用武器。

    当一头五百来斤重,用来充当实验品的狗熊摇摇晃晃倒在狐媚符鬼毛茸茸的尾巴之下时,巫野脸上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直起身子,向大横山之外的天地望去。

    他注视着的是平凉城的方向。

第七十九章 平凉城下

    深秋的清晨,寒风料峭,河水凝冻,清苦的渔人却早早起身,在黑水河上泛舟撒网。

    黑水河水质浑浊,并没有什么肥美的河鲜,只有一种黑水鲢鱼,肉质虽然粗糙,可每到深秋季节,腹中结满鱼籽,无论烧烤还是汆汤,都是甘美可口,这里的渔人一年到头就等这一季的生意,因此朝霞才刚刚挂上山岗,黑水河上就热闹非凡。

    巫野蹲在一条小船的船头,旁边的红泥砂锅里“咕嘟咕嘟”炖着一条两斤重的大鲢鱼,诱人的香气已经从砂锅缝隙中飘逸出来,勾得他口水直流。

    他穿着一套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手肘、胸口、腰间、膝盖上却都打着结实的皮补丁,脚上还打着绑腿,一顶大大的斗笠把整张脸都遮掩住,这是西北地面上出门在外的旅人最常见的打扮。

    鱼汤熬得了,巫野搓了搓手,将斗笠一把掀开,露出一张丑陋到极点的面孔,脸sè黧黑,眼泡肿胀,皱纹交错,头发蓬乱,一笑起来,露出两排黑黑的大板牙,看上去就像是长年累月在荒原上行商的马队贩子。

    这只是易容术里最粗陋的技巧,在马伯光的指点下,他在森林里找到了不少很有用的植物,有一种朱红sè的果子,吃下去就会令人脸sè发黑;有一种树上分泌出来的树浆,涂抹在脸上就会令整张脸都肿胀起来;而另一种七彩斑斓的毒蘑菇,捣碎之后和蟾蜍背上的毒液混合在一起,涂抹到脸上,就会令面部肌肉猛然收缩,如果是涂抹在嘴唇上,就能造成大板牙的效果!

    巫野对着溪水照了半天,确信就算萧菡站在面前,应该也认不出他的长相,更不用说只有数面之缘的齐公子了。

    这才敢壮着胆子,单枪匹马,杀向平凉城。

    一叶孤舟载着他在黑水河中行了半rì,前方的水流湍急起来,却是到了河口。

    黑水河在这里并入铁沙河,铁沙河波涛汹涌,水流激荡,并不适合小舟穿梭,他便在这里弃了小舟,混杂在一干旅客中,换上了羊皮大筏子。

    羊皮大筏子是铁沙河特有的船只,乃是将牛羊皮整张剥下,缝制成一个个的皮囊吹胀,捆绑结实,上面再覆盖木板。

    规模大的羊皮大筏子,足足能用七八百个皮囊,可载几万斤货物,顺流直放,一rì可行三百里。

    便是载人的羊皮大筏子,也有一两百个皮囊,随波逐流,如履平地,比寻常船只舒服得多。

    坐在船头,吹着铁沙河上略带铁锈味的河风,看着筏子客如变戏法一般用长长的竹篙在水中乱点,时不时还吼几句高亢入云的船谣,不知不觉,轻舟已过万重山,过了正午,隐隐绰绰便看见平凉城巍峨厚重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金黄sè的光泽。

    旅人中有懂行的就卖弄起来,据说这平凉城在筑造时足足征发了五万劳役和五万奴隶,用粘xìng十足的黄泥土混合着糯米、童子尿,用力夯实,最锐利的长矛也无法刺入三寸,每筑起一丈,就要宰杀上百头凶兽祭祀上天,而且——

    那旅人顿了一顿,神秘兮兮地说,这平凉城在筑造时,还特地聘请了来自天晋国的修炼者指点,整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极厉害的符阵,足以抵挡妖兽的攻击。

    这些传说固然是子虚乌有,可平凉城的坚固在西秦州也是有数的,又驻扎着一队jīng锐的平凉武卒,数百年来还从未被兽cháo攻破过。

    平凉城地面上的居民,最大的愿望就是搬到平凉城里居住,可平凉城里寸土寸金,早就被富户瓜分完毕,这个愿望近乎痴人说梦,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平凉城外建起了一片低矮的窝棚,形成了几个大市集,汇聚整个平凉城地面上的货物,在此交易,赚取差价,倒也热闹非凡。

    巫野混在大队旅人之中,穿过市集,正yù入城,却被一队卫兵驱赶到了道路一旁,耳边传来一通锣鼓喧天,回头看时,十几名鲜衣怒马的骑士领头,后面跟着十几辆牛车,每辆牛车上都装满了沉甸甸的大木箱,拖得大公牛汗如雨下,直喘粗气。

    神气活现的车队,立刻引起了旅人的好奇,一名衣着华丽,看着像个富家子弟的年轻人有些不服气地说:“这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咱们让路?”

    只听“啪”一声,这年轻热的脸上顿时就拱起了一道又粗又红的鞭痕,连后槽牙都吐出了两颗。

    一名卫兵手持皮鞭,瞪眼怒喝:“这是西秦侯府的车队,你小子不怕死,尽管走到大路上去试试!”

    那年轻人正准备惨叫,一听“西秦侯府”四个字,差点没把眼珠子都吓出来,捂着腮帮子,半个屁都不敢放。

    巫野也是一愣,格外打量了这些骑士几眼。

    西秦侯不但是西秦州一千八百里山川的实际统治者,西秦侯更有“武威国第一猛将”的美名,麾下铁骑,是武威国中唯一可以和“铁鹰卫”抗衡的强兵。

    果然,这些西秦铁骑一个个内穿连环锁子软甲,外罩一层厚厚的犀牛皮甲,散发着黑黢黢的光泽,看样子都是用最厚实的黑犀牛皮制成,每一名士兵都佩戴着青铜打造的面具,雕刻成狰狞恐怖的模样,整张脸都被遮掩住,只从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露出一对冷漠无情的眼睛。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面,但是从他们均匀的呼吸来看,绝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巫野估计了一下,在不动用狐蛊香、雾幻刀和符鬼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以一敌二,若是超过五个,连逃脱都很困难了。

    正在暗暗咂舌之际,却见这队骑士最后,一匹格外雄壮的乌云战马之上,歪歪斜斜地跨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矮胖少年,口歪眼斜,满脸横肉,脖子上、腰间、手指头上、耳垂上……但凡可以挂上宝石的地方,都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珠宝,看着活像一只五颜六sè的大公鸡,偏偏自我感觉还特别良好,时不时停下马步搔首弄姿,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中的极品。

    随着车队缓缓入城,人群中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巫野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这支车队的到来,和他还不无关系。

    西秦侯府的车队是为了齐公子而来的。

    十天前,在齐公子“身先士卒”,“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的冲锋下,肆虐黑水县的兽cháo只用了不到三天三夜,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近乎全歼。

    在西秦人对抗兽cháo的战争中,这种痛快淋漓的歼灭战是非常罕见的,特别是齐公子为了斩杀已经突变成妖兽的狼王,还身受重伤,生命垂危——听说此事之后,整个黑水县的父老乡亲都忍不住黯然神伤,泪如雨下。

    如果说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引起西秦侯府的关注,那么一曲慷慨激昂的《岂曰无衣》,就让人彻底对齐公子刮目相看。

    据说连身经百战的武威国第一猛将西秦侯听到这首《岂曰无衣》之时,都忍不住拔剑而起,引吭高歌。

    一曲唱罢,西秦侯意犹未尽,大手一挥,将大量金银、兵器、铠甲、布匹和粮草,装了足足十七八车,浩浩荡荡运往平凉城,犒赏齐公子这位少年英雄!

    “只可惜这个少年英雄,很快就会变成一条死尸!”

    巫野心中冷笑,等西秦侯府的车队浩浩荡荡过去之后,才从容不迫地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不慌不忙穿过城楼。

    一进入平凉城,耳边就传来一声炸雷也似的吼叫:“所有新进城的,都来这里缴纳入城费,再仔细瞧瞧这道英雄榜!”

第八十章 英雄榜,催命符!

    秋冬季节,野兽滋扰频繁,在城楼上下巡守的士兵也增加了几倍,在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呼喝下,巫野老老实实地和众人一起排队通过城楼下的关卡。

    先有一名士兵询问他姓甚名谁,从何处来,来平凉城做什么,巫野胡诌了一个名字,说自己是深山里的猎户,偶然猎杀了一头巨熊,将四个熊掌拿来城里售卖。

    那士兵验看过四个熊掌之后,便挥手放他过去。

    又有一名士兵把他叫住,拿出十来张通缉榜文一一对照,巫野也歪着脑袋偷眼官桥,他还真怕自己的模样会忽然蹦出来,不过十来张通缉榜文翻过去之后,也没有出现写着“王彪”二字的通缉令,不由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自发笑,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齐公子这次虽然吃了一个大大的暗亏,但只要他一天不想把邪道妖人的身份暴露出去,就一天不可能动用官府的力量来追缉自己。

    第三个士兵在收取了他五个小刀钱之后,递给他一张剪裁十分粗糙的黄纸条,上面写着“平凉城”三个篆字,这就是他能够在平凉城里逗留的凭据,等出城的时候,还要统一上缴的。

    办完三道手续,又有一名士兵将巫野和其他七八个旅人引到一堵黑石垒砌的高墙之下,黑墙zhōng yāng端端正正贴着一张红sè的榜文,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英雄榜!”

    武威国是化外蛮邦,知书达理的文人是凤毛麟角,即使官府的榜文也用直截了当的大白话写出,旁边还有一名嗓门奇大的士兵唾沫横飞地讲解。

    巫野听了半天,原来是平凉城东二十里的东陵山上,有一条怪蟒出没,伤人无数,连平凉城的jīng锐武卒都无可奈何,因此平凉城主发布英雄榜,招募方圆百里之内的英雄豪杰,共同上山,斩杀怪蟒。

    若是愿意去的,先赏三十个银刀钱,赐田五亩,免除一家老小三年徭役赋税;若是能成功猎杀了巨蟒,每人赏赐三个金刀钱,赐田五十亩,免除一家老小十年徭役赋税,还能被平凉城主推举,进入西秦侯府,成为西秦侯麾下的jīng悍骑兵!

    巫野撇了撇嘴,心说这种榜文也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如真是寻常“巨蟒”这么简单,何至于连平凉城的jīng锐武卒都奈何不了,又何至于要提出这么高的赏格?

    估计这头“巨蟒”,至少也是妖兽级别的怪物,平凉城地面上这些三脚猫的“英雄豪杰”要是有能耐杀得了这头巨蟒,那才叫见了鬼!

    看下面写的rì期,这“屠蛇大会”订在五十rì之后举行。

    巫野心中一动,似乎把握到了什么。

    这时有士兵上前一一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揭榜,这些旅人常年在外行走,经验何等老辣,都看出了榜文的蹊跷,一个个大摇其头,连声拒绝,士兵也不勉强,挥手放行。

    巫野还是头一次来到盘古大陆的大城,鳞次栉比的房屋和车水马龙的街市,比黑水县何止热闹百倍,几个刚刚从乡下进城来的泥腿子立在城楼下,看着三四层高的木楼,张了大嘴,竟有些不知所措。

    巫野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便有一个脸sè枯黄的瘦子晃悠上来,满脸堆笑道:“大哥,刚从山上下来?有相熟的店家没有?要不要小弟介绍几家酒楼?大哥要是不放心,尽管去打听打听,我刘三也不是没名没姓的,这一片谁不知道我做生意最天公地道。”

    巫野上下打量几眼,见这刘三瘦得跟麻杆一样,挑着一件空空荡荡的布衣,脸sè冻得发青,一双贼眼依旧滴溜溜地盯着他布袋里的熊掌直发光,便知道这是一个专门拉生意的掮客。

    这类掮客专做外乡人生意,吃的就是外乡人消息不灵便这碗饭,比方说他把巫野介绍到客栈去,就可以收客栈一笔钱;介绍巫野去某家酒楼贩卖熊掌,自然又能从酒楼拿到一笔好处。

    虽然如此,可是对那些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来说,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撞,倒不如给这些掮客赚一些辛苦钱,倒是很节省不少时间和麻烦。

    巫野这四个熊掌都是有毒的,当然不会出售,不过他也确实有些事情想从这个地理鬼口中打探,当下点头,指着路边一家油腻腻的小饭铺道:“坐下说。”

    刘三感激地看了巫野一眼,等到一屁股坐在小饭铺里,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下肚之后,一条舌头便开始满场飞奔,一家酒楼接着一家酒楼地介绍,不厌其烦地指点巫野应该把熊掌卖到哪家酒楼才能赚个好价钱,听得巫野哭笑不得,挥手打断道:

    “熊掌慢慢再说,你先和我说说,这英雄榜是怎么回事?”

    刘三差点没把青花瓷碗都咬崩下一块,一下子清醒了,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你,你揭榜了?”

    巫野摇头:“没有,本来想接,后面有人搡了我一把,我就没接。”

    刘三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那人是救了你一命啊大哥,这哪里是什么英雄榜,根本就是催命符,谁揭谁死,半个都逃不了!”

    “哦?”巫野不动声sè地问,“怎么说?”

    刘三掰开一张冲鼻香的白面馍馍,浸到羊杂汤里,一边说道:

    “算上今年这一次,这‘屠蛇大会’已经连着开了三次,第一次是二十年前,总共招募了全城三十多个县的八百多名好汉,浩浩荡荡进了东陵山,结果半个都没有回来,后来有人壮着胆子上山去找,嘿,别说尸首,就连半根手指头,半点儿血迹都没找到,就像是这些人凭空消失了,大哥你说怪不怪?哧溜!”

    将一块酥烂的面饼吸进口中,刘三继续道,“十年前,是第二次‘屠蛇大会’,这一次又招募到了七百多条好汉,也是披红戴绿,敲锣打鼓地进山,结果又是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蹊跷到了极点!”

    刘三大口扒拉着浸透了汤汁的面饼,吃得满嘴流油,饱嗝里都是葱蒜味儿,贼头贼脑地左右一打量,见没人注意,凑到巫野耳边小声道:

    “大哥,你请刘三吃这顿羊杂汤,不白请!刘三便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这东陵山里的哪里是什么‘怪蟒’,分明是一头极厉害的妖兽,叫‘莲什么蛇’,中间几个字我给忘了,总之是非常霸道的高阶妖兽,就要化chéng rén形的那种!每十年一次,城主府招募英雄好汉,也不是为了猎杀这头妖兽,而是借用这些英雄好汉的xìng命,强行镇压妖兽,保住十年平安,让妖兽不至于出山作祟罢了!”

    巫野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

    刘三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有一个兄弟在城主府里当差,偶尔听申天师说起过,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半个平凉城的人都知道。”

    “申天师,又是谁?”

    “申天师是二十年前从中原大国来的一位世外高人,神通广大,法力高深,刚来平凉城时,还曾经当众勾动天雷,将城主府门口的一头石狮子都劈碎了!听说东陵山上有巨蟒作祟,申天师便自告奋勇上山去斩妖除魔,却不料妖兽厉害,废去了申天师一身修为——不过申天师也用了一道灵符将妖兽封印,令这头妖兽每十年只能发作一次,这才引来了十年一度的屠蛇大会!据申天师说,如果十年一次的发作期内,不能将妖兽牢牢镇压,这头妖兽随时会破开封印,在平凉城里掀起腥风血雨,那就满城遭殃了!”

    巫野皱起眉头,总觉得这申天师有些古怪,又问:“申天师还在平凉城里么?”

    刘三点头道:“申天师虽然一身修为被废,终究是有道行的高人,平凉城主苦苦挽留,申天师也不想看到平凉城生灵涂炭,便一直留在城主府中,当了齐公子的老师。”

    “齐公子是申天师的弟子?”

    巫野眼中jīng芒一闪。

    他有些明白齐公子的雾幻刀和竹山宗长老令牌是从哪儿弄来的了。

八十一章 真相大白

    巫野沉吟片刻,如果他的推断没错,这位申天师恐怕正是那枚竹山宗七叶长老令牌的真正主人,不过一名三苗九黎的邪道强者为什么要蛰伏于穷乡僻壤的西北荒原二十年之久,这还是一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屠蛇大会”一定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肯定隐藏着一个颇大的yīn谋,才能让申天师用二十年时间来耐心等待。

    心念一动,又问道:“既然大家都知道参加‘屠蛇大会’是有去无回,还有谁肯揭榜?”

    刘三一笑,道:“除了一些糊里糊涂的外乡人之外,的确是没人愿意去揭榜的,不过大哥你别忘了,咱们平凉城所属的县、镇里,有这么多家族,有这么多族长,只要城主一声令下,他们能不来吗?”

    巫野心里顿时透亮了。

    武威国的风俗,尚蛮勇,轻生死,重荣誉,一个家族的族长、一个部落的头人,就等于是一支军队的首领,必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甚至连武威国的国君,在打仗时也要冲在第一线!

    这不是律条,却是武威国人在千百年的艰难困苦中形成的法则。

    若是有哪一个族长敢违背这条法则,不但他自己,就连他的家族,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道榜文贴在这儿,固然是没人会揭榜,可是一旦敲锣打鼓送到了中阳镇,说清楚眼下国家需要舍身赴死的勇士,那么,三大家族的族长都会争先恐后地揭榜!

    “族长”这两个字,既是荣誉,也是权力,更是义务!

    如果有哪个族长贪生怕死,不敢揭榜,那么,只要消息传出,不会再有任何家族愿意和他的家族进行生意往来,甚至不会再有人愿意和这个家族的人说半句话,这个家族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这种法则,或许可以称之为“愚蠢”,或许可以称之为“鲁莽”,或许可以称之为“匹夫之勇”。

    可正是有了这样的法则,武威国才能在异族林立的大西北屹立数百年不倒,才能以血肉之躯在妖兽的爪牙之中杀出一片鲜血淋漓的天下!

    “原来如此,怪不得王庆老鬼要收我为义子,又在关键时刻让我当这个便宜族长!”巫野恍然大悟。

    “想来,十年前的第二次屠蛇大会,王家的上一任族长应该是死在了东陵山,而王庆老鬼知道十年之后就会轮到他,这老鬼贪生怕死,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去,便想出这么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弄出一个替死鬼来!”

    “怪不得他要把王彪养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xìng格粗暴的恶霸!以王彪的xìng格和脑子,根本不用强迫,只要稍微忽悠几句,保准他屁颠屁颠就自己上东陵山去送死了,别人想拦还未必拦得住!”

    巫野连声冷笑,至此,王家针对他的一切yīn谋都昭然若揭了,想想王庆老鬼也有些可怜,辛苦十年,费尽心机炮制出了一个替死鬼,连王家的脸面都赔进去了,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却不料关键时刻替死鬼被他夺舍,溜之大吉了!

    一想到王庆老鬼气急败坏的模样,巫野的嘴角就挂上了一抹略带恶意的笑容。

    又问了一些屠蛇大会的细节,刘三也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说不出个究竟,巫野就此作罢,又问他平凉城里有没有购买功法的地方,他想买一套《铁布衫》,还想买些修炼用的药材,药酒之类。

    武威国人人习武,一名猎户想要锤炼武技,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刘三并没有怀疑,指点巫野说,平凉城里有两个地方可以买到《铁布衫》。

    第一个就是平凉城官府开办的“功法阁”,不过在功法阁里购买功法,需要非常详细的身份证明,至少要有所属乡镇三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开具保证,证明此人身家清白,才能购买,十分麻烦。

    另一条路就是去铁线门在平凉城里开设的武馆购买,不过想要在铁线门购买到《铁布衫》,就要先加入铁线门,才能拜师学艺,也要费一翻手脚。

    见巫野眉头微皱,刘三又指点了他一条不怎么光明正大的路数。

    刘三说,如果巫野不介意多花一些价钱的话,每天晚上在平凉城外的棚户区都会有一个黑市,里面什么东西都能买到,《铁布衫》这种大路货的功法更是不在话下,既不会有人追问这些货物的来源,也不会有人理会购买者的身份,只不过价码比官方渠道要贵上一两成,而且要熟人带路才能进去。

    巫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和刘三谈好了带路去黑市的价码,又敲定了晚上接头的地点,给了刘三二十个小刀钱,算是刚才这些消息的费用,又帮他叫了一盘羊肉,两张饼,自己先出了小饭铺。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至,一道熟悉的的身影,随着寒风,出现在他眼前。

    “萧菡?”

    萧菡满脸冷漠,跟随着几名萧家族人一起,缓缓步入平凉城,路过巫野身边时,似乎被巫野**辣的目光吸引,看了他一眼。

    巫野分明看到萧菡的眼眸深处在刹那间迸发出了一连串惊喜的火花,似乎嗅出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不过在看清楚这条丑汉的真面目之后,少女眼中的火花骤然熄灭,被一层森冷的寒冰掩盖,又变成了一言不发的冷漠少年,眉头不由自主地深深一皱,大步向前走去。

    巫野微微一笑,跟在这几个萧家族人身后,这些少男少女也是第一次进城,心情非常激动,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高声谈笑,唾沫横飞,根本不加以掩饰。

    巫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聊天,才知道这些萧家族人都是在国战中立下了功劳,有资格来平凉城里兑换功法、武器和铠甲。

    其中自然以萧菡立下的功劳最大,她足足斩杀了十二头铁背苍狼,超过一百头凶牙鼠,显露出了极度震撼的实力!

    这几名萧家族人,也都是隐隐以她为核心,一口一个“寒哥”,听得巫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了半天,都是这些少男少女在讨论明天去了功法阁,究竟应该兑换什么功法之类的无聊事,巫野打了个哈欠,耳朵里忽然刮进了“南霸天”三个字,顿时jīng神一振。

    却见一名萧家少女不动声sè地向萧菡靠过去,尖声尖气道:“寒哥,你这么单纯,这么善良,又怎么知道南霸天这种恶霸的卑鄙伎俩?他哪里是真心实意当你的小弟,分明是随口诓骗你,让你一时心软放过他,这不是,他居然从战场上逃跑了!”

    “没错,真给咱们中阳镇丢脸!”

    另一名萧家少年满脸厌恶地说,“咱们中阳镇这一次可是在整个黑水县,不,是整个平凉城都出了大丑!现在任谁都知道咱们中阳镇出了一个临阵脱逃的无胆匪类,咱们刚才在路上,一说出咱们是中阳镇来的,不是还被人取笑了一顿吗?南霸天真是把咱们全镇人都害惨了!”

    另一名萧家少年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被我撞上了南霸天,我非——”

    那名几乎要挂在萧菡身上的萧家少女冷笑着打断他:“不用你动手,南霸天临阵脱逃,最恼火的还是王家,你们难道没有听说,王幕灵气得用流云剑宗赐给她的符剑,一剑劈断了王家门口的大树,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一定会亲手斩下南霸天的脑袋,洗刷他给王家带来的耻辱!”

    “哈,说不定这个人渣已经死在哪个山旮旯里也未可知!”

    “够了!”

    萧菡的声音就像是从冰封的山谷中吹来的寒风,一下子将几名萧家子弟的议论都冻住了,她毫不客气地打掉了萧家少女妄图伸到她肩膀上来的手,不顾人家少女尴尬到极点的表情,斩钉截铁道:

    “南霸天绝对不是临阵脱逃的懦夫,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你们要嚼舌根,换个地方慢慢嚼个够,可是在我面前,最好收起这些无聊的废话,否则,咱们各走各的吧!”

    几名萧家少年都吓傻了。

    萧菡冷哼一声,目光又扫到了一旁的巫野身上。

    巫野咧嘴傻笑,露出满嘴黑黢黢的大板牙。

    萧菡皱了皱眉头,收起了眼中的疑惑,也不管众人,大步向前走去。

    众人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在后面追赶,最后几人一起进了一间客栈。

    巫野牢牢记住了客栈的名字,沉吟片刻,还是放弃了立刻和萧菡见面的打算,眼下他和齐公子的恩怨还未了结,此刻相认,固然能借助萧菡的力量来对抗齐公子,可是对萧菡这个没有老爷爷帮助的真命天子来说,也未免太过危险了。

    男人的事情,还是让男人自己来解决吧!

第八十二章 浩然正气

    夜sè如墨,在青sè的天幕上慢慢浸润开来。

    如同迷宫一般的棚户区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油灯,从一个个充当窗户的窟窿里放出黯淡的光芒来,活像是一头头野兽沉默地蹲伏着。

    巫野在刘三的指点下,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七弯八绕,这一带的巷子很窄,两人对面走来时,都要侧着身子硬挤过去。

    从他们头顶的窟窿里,不时伸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脑袋,带着几分jǐng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刘三时不时都要把破破烂烂的灯笼提到脑袋上,照亮自己的面孔。

    足足绕了三四圈,终于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前停下,刘三很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有个女人问:“谁?”

    刘三不答,又敲了两下门,里面“哗啦”一声,解开铁锁,一个胖大如山的女人开门,刘三上前和这女人咬了几句耳朵,胖女人的脸sè稍微好看一些,让开一条道。

    刘三回头,满面chūn风地说:“大哥,我都给你说好了,要什么货sè这里都有,尽管慢慢挑,都是最便宜的价格,放一百个心吧!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还有什么想要的,随时来西城门底下找我便是!”

    巫野弯腰穿过矮门,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腊肉的油腻,四个头发蓬乱,肌肉发达的汉子正围坐在一张破木桌前喝酒,腰间都鼓鼓囊囊地带着家伙,木桌底下的横栏上还搁着四把寒光闪闪的长刀,连刀鞘都没有,随时准备抽出来厮杀。

    这种场面,巫野并不陌生,一路上他早就打听明白了,这个所谓的“黑市”,其实就是一个销赃窝子兼走私市场,在这里贩卖的不是赃物,就是官府明令禁止私人买卖的货物,再有就是从中原诸国周四过来的货sè。

    要干这个生意,在官府里当然要先打好招呼不假,可是各种黑吃黑的事情还是层出不穷,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正对巫野坐着的汉子见他虎背熊腰,面相又颇为丑恶,便放下酒杯,问道:“身上带着家伙没有?”

    巫野摇了摇头,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攥出一把用狼腿骨磨制而成的匕首,问道:“这算不算?”

    这种匕首是山中猎人惯用的家伙,是用来宰杀猎物,扒皮抽筋用的,根本伤不了人,几条汉子都笑了,刚才问话的汉子道:“进去之后自己罩子放亮点,里面来了贵客,你惹不起的。”

    一使眼sè,那胖婆子用力推开了墙角一只油腻腻的柜子,露出了又一扇门,一打开,里面却是一个颇为空旷的院子。

    巫野走进去才知道内有乾坤,二十来丈长短的院子四周都是围廊,围廊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几十个货架,四周的屋子都充当仓库,还有不少货sè直接用草席一铺,摆放在院子里。

    几名客人沉默不语地顾自挑选,旁边叉手站着几个jīng悍的伙计,冷眼瞧着,等客人有了需要才上前介绍。

    巫野还是头一次来黑市,倒也不急着直奔主题,先在走廊里闲逛了一圈,发现这黑市中的货sè果然是琳琅满目,非常齐备,主要分成功法、兵器、灵符、丹药、杂物几大类,其中夹杂着少许来自中原诸国的奢侈品,价格都高得出奇,每一件奢侈品旁边都有一名伙计虎视眈眈。

    巫野对来自中原诸国的绫罗绸缎没什么兴趣,倒是几张灵符激起了他的好奇,叫来伙计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些所谓的“灵符”和他想象中能够勾引天雷的灵符实在相差甚远。

    比方说吧,价值一个银刀钱的“引火符”,效果不过是可以点燃一束小小的火苗,而且只能使用三次!

    还有一种“驱蚊符”,贴在胸口,就能免除蚊子滋扰,听起来是颇具实用价值的灵符,可是他娘的这“驱蚊符”还真是只能驱除蚊子,换了苍蝇都驱除不了,而且一张价值两个银刀钱的驱蚊符最多只能管三个时辰!

    琳琅满目十几种灵符,全都是辅助系的,连半个屁都崩不出来,而且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唯一令巫野觉得心动的是“净水符”,掷入水中,可以在瞬间洁净水质,将污浊不堪甚至可能有毒的水源过滤成可以入口的净水。

    只不过这种一次xìng的净水符,价格达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一个金刀钱!

    巫野虽然不差钱,却也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

    他知道这些灵符都是从中原诸国千辛万苦才走私过来的,也许在中原诸国只是修炼门派中不成器的低级弟子随便画出来玩玩的东西,值不了三瓜两枣,可是到了没有修炼宗派的武威国来说,价格自然打着滚就往上翻。

    武器的价格就显得非常亲民了,武威国既然没有修炼宗派,也炼制不出威力强大的符兵,便不得不在寻常武器的制造技术上狠狠下功夫,在妖兽大cháo的威胁下,武威国的工匠们将普通武器的制造工艺提升到了堪称完美的境界,特别是那些无需人力的机括类武器,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巫野一排排兵器架看过去,一边看一边眼睛闪闪发亮,各式各样的机括类武器看得他口水直流,什么子母连环弩,什么暴雨梨花针,他甚至看到了一种名叫“一窝蜂”的武器,使用的动力源竟然是黑火药!

    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巫野啧啧惊叹。

    根据他这些rì子的了解,盘古大陆的科技水平最多也就相当于他熟知的秦汉时代,没想到在妖兽的威胁下,武威人竟然领先了时代一千多年,连火药武器都制造出来了!当然这会儿的火药武器威力肯定非常令人遗憾,因为这款“一窝蜂”的价格只有“暴雨梨花针”的十分之一。

    连伙计都不好意思骗他,老老实实说这玩意儿连个野猪都扎不死,只能朝天放炮,打出一朵烟花,起到“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作用。

    巫野本着“有钱不用就是草纸”的jīng神,子母连环弩和暴雨梨花针各来了一挺,“一窝蜂”也扫了两筒,反正便宜呗!

    正yù问伙计《铁布衫》功法是什么价钱,走廊另一端忽然聒噪起来,几个獐头鼠目,家奴打扮的汉子围住了一个少年,正笑嘻嘻地指手画脚。

    巫野扫了一眼,原本并没有多加注意,不过在那些恶奴身后,却有一人很是眼熟。

    “这不是白天在城门口看到过的,来自西秦侯府的那个公子哥儿?”

    巫野对这个十根手指头上都戴着戒指的纨绔子弟印象很深,这人既然在西秦侯府的车队里都这么花枝招展,显然是西秦侯府的重要人物,看他这个年纪,这副德xìng,仈jiǔ不离十,是西秦侯某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而被这位纨绔子弟和他的恶奴团团围住的,却是一名十六七十,身材有些单薄的清秀少年,穿着一件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青衫,一副贫苦书生模样,眉眼间却自带着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眼睛像是两块温润的玉石,绽放出无穷光芒,令妖魔鬼怪都不敢侵犯。

    “这少年身上居然有这么强的浩然正气!”

    巫野大吃一惊。

    他看得出来,这少年脚步虚浮,肌肉松弛,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并没有练过武功,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浩然正气,却比齐公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还要浓烈!

    难道说,这少年也是一个真命天子?

    巫野心中一动,假装挑选功法,不动声sè地向这群人靠近。

    就听那又矮又胖,满脸横肉的纨绔子弟狞笑道:

    “好你个白易,居然敢违抗爹爹的命令,跑出来偷偷购买功法,想偷学武功么?”

第八十四章 草堂笔记

    面对纨绔子弟不怀好意地诘问,那一身浩然正气的青衫少年并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从容不迫地施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三哥,白易不敢。”

    巫野在一边偷偷的听了,再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衫少年的装束,心里就有了三分计较。

    白家是武威国三大家族之一,亦是西秦州地面上的霸主,数百年来一直在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和妖兽厮杀,锤炼出了一支悍不畏死的强军,连武威王都称白家为“国之柱石”!

    这一代的白家家主,便是号称武威国第一猛将的西秦侯白崇虎,武威王还未继位时,曾经跟随过白崇虎修炼武技,能够继位也是得到了白家的大力支持,因此在他继位之后的这几年里,白家的权势越来越大,隐隐成为了三大家族之首,西秦侯白崇虎也被加封为太师,爵位隆重,位极人臣!

    这青衫少年既然姓白,又称呼这个纨绔子弟为“三哥”,两人应该都是西秦侯白崇虎的家人,而且很有可能都是白崇虎的子嗣。

    不过看起来,同是白崇虎的子嗣,两人的地位却有天壤之别。

    这并不奇怪,这年头没有避孕措施,又没有道德约束,有权有势的男人风流快活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一不留神闹出人命更是司空见惯,巫野早就听说西秦侯白崇虎是个sè中饿鬼,胃口极大,夜御十女,乐此不疲,长年累月下来,留下了上百个子嗣。

    在这些子嗣中,能够在生下来时就得到一个名份,尊称一声“公子”的,不过只有三位夫人生下来的寥寥数人而已。

    其余小妾、婢女、歌姬或者干脆就是婊子生下来的孩子,在法度森严的西秦侯府里,比家奴也好不了多少,除非是天赋异禀,有什么出类拔萃的本领,否则一辈子也就是当牛做马,很难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这个珠光宝气的纨绔子弟应该是西秦侯白崇虎的三位夫人之一生下来的公子,而这个青衫少年则是白崇虎一夜风流,稀里糊涂造成的结果,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极大,因此连纨绔子弟身边的恶奴都敢嘲笑青衫少年白易。

    果然,纨绔子弟冷笑道:“白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分,做好了自己的本分,才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父亲大人让你从小念书认字,是为了让你看懂账本,处理家族里来来往往这么多的账务,可不是为了让你练武的!”

    白易张了张嘴,正yù分辨,纨绔子弟忽然提高了声音:“父亲大人已经为每一名家人都划下了该走的路,你的路,就是用心当一个账房先生!你满脑子都是练武的念头,万一把账目算错了,给家族里造成损失,你拿什么来担当?”

    白易的眼皮都不眨,平静道:“三哥,我没有。”

    纨绔子弟连声怪笑,指着青衫少年手中捧着的一本羊皮书卷,满脸狰狞:“白易,死到临头,就别嘴硬了,你手里捧着的不是功法,又是什么?刚才小六子明明听到你问伙计要了一本李岩的笔记!”

    李岩是武威国两百年前的第一高手,据说在中原诸国的好几个修炼宗派都受过指点,自创了一套“大摔碑手”,达到了武技的极限,至今仍是武威**中高手的必修武技。

    纨绔子弟自以为拿住了白易的把柄,皮笑肉不笑地说:

    “白易,咱们的父亲大人以军法治家,下手可是不轻!上个月,我只不过偷偷预支了家族里的五十个银刀钱,你非要不依不饶地告诉父亲大人,害我挨了足足五十下家法!他老人家最恨家里人不听他的命令,乱了规矩,若是你偷学武功这件事被他知道,不知道又值得多少下家法呢?”

    四周的恶奴也都yīn阳怪气地嘿嘿冷笑起来。

    白易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羊皮书卷递了过去,淡淡道:“三哥,我刚才是向伙计要了一卷李岩的《草堂笔记》不错,不过这《草堂笔记》并不是什么武学功法,只是一本荒诞不经的神怪笔记,讲的是李岩年轻时游历天下,从中原诸国听来的妖魔鬼怪,才子佳人,狐仙女仙,怪力乱神的故事罢了,其中并无一丝一毫的武学道理,三哥若是不信,大可以买回去细细观瞧。”

    “你——”

    纨绔子弟顿时变了脸sè,一把从白易手中夺下羊皮卷子,翻了几页,脸sè更加难看,一把将《草堂笔记》狠狠丢在地下,眉毛一拧,便要发作。

    白易脚步不动,心平气和地说道:“三哥,出门在外,你我就是西秦侯府的脸面,明天一早白易还要和平凉城主府里的账房交割这次犒劳的物资,三哥也不想这件事出什么岔子吧?能够被父亲派出来独当一面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纨绔子弟眯起了金鱼泡一般浮肿的眼睛。

    他当然不想为了这个狗一样的东西而在父亲心中留下“办事不利”的坏印象,不过就这么轻易放过白易,却也心有不甘。

    正在犹豫时,一名伙计抱着一个古sè古香的青铜匣子从旁边的房间里钻了出来,碎步跑到纨绔子弟身边,打开了匣子,谄笑道:“这位客人,这就是您要的货sè。”

    纨绔子弟狠狠瞪了白易一眼,暂且放过了他,迫不及待地从青铜匣子里取出一卷绸缎,抖开了,却是几个赤身裸-体的人儿纠缠在一起。

    巫野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高阶功法,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副chūn-宫图,用最细腻的笔触惟妙惟肖地绣着四五对男女在葡萄架下盘肠大战,四周还绣着一圈密密麻麻的灵符,围绕成了一个首尾相连的蛇形符阵。

    当绸缎抖动,角度变幻时,符阵就隐隐闪烁着光芒,那chūn-宫图中的人物立刻像是活过来一般,疯狂地律动起来,形成了一段栩栩如生的图像!

    巫野看得眼珠子都发直了——不是他没看过毛片,而是他没想到传说中神通广大的符术,居然也能用来拍摄毛片!

    符术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太奥妙了,太强大了!

    这段用符术烙印在丝绸上的毛片一放出来,整个院子里立刻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脑袋,目光炯炯,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纨绔子弟显然感受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有些厌恶地瞪了众人一眼,正要喝骂,那伙计连忙赔笑道:“这位客人,小店专门在旁边开了一个雅间,还请公子移步过去慢慢欣赏,除了这一卷之外,还有十一卷珍藏,各种各样的花样都有,连人和妖兽都……”

    纨绔子弟的口水都快流下来,哪里还顾得上和众人找茬,丢下白易,急匆匆向雅间走去。

    几名恶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显然也想大开眼界。

    纨绔子弟犹豫了一下,还是让手下一起进了雅间,这些恶奴都是他好不容易才收拢过来的爪牙,当然要好生笼络,反正还有十一卷珍藏,有的是时间单独受用。

    白易盯着纨绔子弟的背影,冷眼看了很久,直到雅间的房门重重关上,他才弯腰捡起了《草堂笔记》,吹去上面的灰尘。

    脸上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表情,眼眸深处却绽放出了一抹细微至极的恨意,单薄的身子已经被怒火烧灼得无法控制,轻轻颤抖起来。

    “西秦侯白崇虎……”

    白易咬牙切齿地念出了父亲的名字,一身浩然正气中忽然涌出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妖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恨意达到极限时,他的瞳孔忽然收缩成了两道竖起的细缝,就像是蛇眼一样。

    “伙计!”

    白易将《草堂笔记》还给伙计,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西秦侯府的人窥探,低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武学功法?”

    躲在旁边偷听的巫野顿时屏住了呼吸。

    天,他居然遇上了一名真命天子在一家无名小店里购买功法!

第八十五章 无上法诀

    平凉城外,铁沙河边,夜风甚大,河面上浊浪翻滚,激流动荡,早已没有船只来往,只有远处的小渔村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白易卓立于河畔一片崛起的乱石堆上,心cháo也像是河水一样躁动。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脱离西秦侯白崇虎为他划下的道路,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一件事。

    西秦侯白崇虎以军法治家,西秦侯府上下近千口人,就是一支法度森严的军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谁敢逾越半分,轻则鞭挞,重则直接斩杀!

    从小到大,白易已经亲眼看到过两个哥哥因为坏了府里的规矩,被父亲大人强迫他们自尽,半点父子情面都不讲。

    这也难怪,西秦侯白崇虎一共生下了上百个后代,除了三位夫人生下的八个孩子之外,其余人不过都是他的工具,和他帐下的小兵是一样的。

    这些“工具”,经过严苛的培养之后,有的为白家打理庄园,有的为白家起草文书,有的为白家打造兵器,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有资格修炼武技,为白家冲锋陷阵。

    白易这件“工具”的职责,就是为白家算账,充当一个账房先生,这是西秦侯白崇虎亲自为他选择的道路。

    可他却不甘心以一个账房先生的身份,浑浑噩噩地度过此生!

    武威国最重视武力,只有强横的武者才能得到尊重,就连文人的地位当很低下,更何况连文人都不如的账房先生?

    如果他只会算账,母亲的血海深仇又要如何算呢?

    白易的母亲原本只是西秦侯府里的一介婢女,容貌也并不十分出sè,有一回西秦侯白崇虎喝得酩酊大醉,将她当成了旁人,chūn风一度,生下了白易。

    虽然添了一个子嗣,却并不能改变白易母亲的命运,反而因为这个孩子,遭到了其他婢女的嫉恨,矛盾rì积月累,这些婢女便联合起来暗害白易的母亲,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到府中最严苛的赵夫人耳中,说白易的母亲不守妇道,勾搭府中的小厮,乱了规矩。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赵夫人随便寻了个错处,赏了白易的母亲一顿家法,母亲回去之后在草席上躺了半个月就死了,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连母亲如何死的都不知道,这一切还是后来慢慢打听出来的。

    “赵夫人……”

    一想到此事,白易的脸上又泛出一抹诡异的妖光,两个瞳孔再度变成了两道竖线,就连犬齿都变得尖锐不少。

    白易并没有察觉自身异样,只是暗自沉吟着,害死母亲的并不是赵夫人一个,还有西秦侯府那么多心肠歹毒的婢女,更少不了西秦侯白崇虎!

    赵夫人对母亲执行家法时,白崇虎也是在场的,却是半句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看着——明明这时候只要他动一下嘴皮子,就能救下母亲一条xìng命,可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甚至事后都不知道帮母亲找个大夫,这一切,只因那赵夫人是武威国三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大小姐!

    母亲怎么说也曾经和他同床共枕,也辛辛苦苦地十月怀胎,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他如何能这般铁石心肠!

    想要帮母亲报仇,这赵家,白家,哪一家都跑不了,西秦侯白崇虎,更是要为他的冷漠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白易不由苦笑起来。

    他今年十七岁,已经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机,怀里揣着的也只是一本无人问津的破烂残卷,就算被他练成个半吊子,又有什么资格和白崇虎这个武威柱石斗?

    就在这时,白易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

    “想办法打开武威国的城关,将荒原上的强横妖兽都引入武威国,借助妖兽的力量,毁掉白家,杀死西秦侯白崇虎!”

    白易被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吓了一跳,立刻摇头,心说这么残忍的手段,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绝非君子所为!

    可是这个念头却像是yīn魂不散的幽灵,在他的脑海深处不紧不慢地游荡着,放出爪牙,深深扎进了他的识海,无论怎么驱赶都驱赶不走。

    白易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幕景象——在铺天盖地的妖兽大cháo帮助之下,他终于毁掉了白家,亦将西秦侯白崇虎狠狠踩在脚下,昔rì高高在上,战无不胜的白崇虎,被他踩得就像是一条耷拉着舌头的老狗……

    白易艰难地喘息着,用刺骨的河水洗了一把脸,拼命将这个泯灭人xìng的念头抛在脑后。

    他从怀里取出了《古法秘传铁头功》残卷。

    虽然只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残卷,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第一本功法,还是花了他偷偷积攒三年的银刀钱才买来的,当然要细心揣摩。

    “怎么破了?”

    白易皱着眉头,轻轻摩挲着铁头功残卷的封皮。

    封皮是用三四层小羊皮鞣制打造,原本极其柔韧,可是在风吹雨淋,太阳暴晒之下,粘合在一起的两层小羊皮之间,居然露出了一道缝隙。

    白易随意扫了一眼,忽然发现缝隙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如果在白天,或者在灯光照耀下,这抹细微的光芒肯定会被他忽略,可是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无月之夜,这抹光芒却勾起了白易的好奇,沉吟片刻,他做出了决断,用力将两层小羊皮封面扯开。

    两指伸进去,触碰到了一团柔软滑腻,好似水流一样的东西,轻轻一抽,露出了一卷银sè绸缎,极轻,极薄,入手如无物,在黑夜中竟然微微发亮!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符字,当中是一轮明月,明月中端坐着一个两张面孔的神秘女神,一面法相庄严,一面放荡妖媚,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易。

    白易一眼就看到了诡异经文的名字:

    《月神天照经》!

    白易摸着薄如蝉翼的经书,心cháo起伏!

    虽然他没有听说过这本《月神天照经》的名字,可是看这诡异的材料和栩栩如生的月光女神像,也知道这《月神天照经》绝对不是寻常功法,如果他没有猜错,这甚至不是一本武功秘籍,而是一本修炼法诀!

    “我居然得到了一本修炼界的无上法诀!”

    白易深吸几口气,想要镇定下来,可是这从天而降的无上法诀,还是令十七岁的少年心神失守,一直蛰伏在他识海深处的那个邪恶念头又涌动出来。

    白易周身的妖气越来越浓烈,渐渐有压倒浩然正气的迹象,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在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孔上勾勒出了几抹凶残,白易冷笑道:

    “西秦侯白崇虎,你千方百计不想让我练武,大概就是怕我会为母亲报仇吧?可是你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我居然得到了一本修炼界的无上法诀!”

    “只要练成了这《月神天照经》上的绝世神通,什么白家,什么赵家,我都会把你们轰得支离破碎!什么西秦侯白崇虎,我都要把你踩在脚下!”

    “嘿嘿,嘿嘿嘿嘿,父亲大人,你以为你能左右我的命运,让我一辈子就当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

    “告诉你吧,西秦侯白崇虎,别说是你,就算是这片天,又有什么资格左右我的命运?我白易的命运,就要由我自己一手掌握——我命由我不由天!”

    “哎呀!”

    白易只觉后脑一阵剧痛,惨叫一声,仆倒在乱石堆里。

    巫野从他身后无声无息摸了上来,丢了用布包裹着的木棒,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检查了一下白易的后脑,确定他只是昏厥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对不住了啊,哥们儿。”

    巫野拍了拍白易的肩膀,小声抱歉,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铁头功残卷和月神天照经都拿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 月神天照经

    巫野挺惭愧的。

    白易和方炎不同,方炎是摆明车马要把他大卸八块,他自然不会对方炎客气,无所不用其极都要除之而后快。

    可是这青衫少年白易和他无冤无仇,没招谁没惹谁地从一家无名小店里买了一本无人问津的破烂功法,又无意间发现了隐藏在里面的绝世神功,人家也挺不容易的说实话。

    眼瞅着就要走上逆天之路了,结果就这么被他一棍子给搅合了,确实有点儿冤枉。

    可惭愧归惭愧,巫野也没有把绝世神功还给白易的打算,这是穿越,穿越不是请客吃饭,穿越是腥风血雨,是你死我活,是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活下去,还得在众多真命天子的夹缝之中越活越滋润,那就只好对不起了!

    他很快就把最后一丝惭愧抛在脑后,吹了声口哨,迎着夜风,抖开了银光闪闪的丝绸经文。

    《月神天照经》五个符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仿佛要从丝绸上挣脱出来,漂浮于虚空之中,缓缓旋转,大放光芒。

    马伯光就像一头大叫驴一样吼叫起来:

    “月经!居然是月经!”

    “老马,咱别这么三俗成吗?”巫野听着挺刺耳的。

    马伯光兴奋地连连怪叫:“小巫,你怎么知道这小子身上藏着宝贝?这可是修炼界用来吞吐天地的三大无上法诀之一!rì经,月经,星经,无一不是修炼界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功!”

    顿了一顿,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三卷经书之中,《大rì如来经》是专门汲取太阳之力来修炼的;而这卷《月神天照经》则是引导月光的yīn柔之力进入身体修炼;至于《万象星罗经》是以星辰之力为修炼本源!三卷经典,都是万年前就流传下来,谁能得到其中一卷,就足以开宗立派,在修炼界中称霸一方了!”

    “这么厉害?”

    巫野心说这白易果然是不折不扣的真命天子,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他这么个程咬金,白易修炼了《月神天照经》,还不飞天啊!

    “当然厉害了!”

    马伯光捋着白眉,讲起了修炼界的典故:“rì月星三部经典,数千年来一直在不同的修炼者手中流传,无论谁得到了三部经典之一,都会在修炼界中掀起一番惊涛骇浪!这卷《月神天照经》,在七百年前落到了一个名叫‘幻月真人’的修炼者手中,幻月真人以此为依仗,创立了幻月宗,全盛时期甚至名列修炼界十大宗派之一,将不少千年宗派都挤下去了!”

    巫野奇怪:

    “既然幻月宗如此强势,为何这卷《月神天照经》会流落在外,藏在一本破破烂烂的铁头功残卷里?”

    马伯光叹息道:“幻月宗强势崛起,自然损害了不少千年宗派的利益,在修炼界得罪过很多势力,再加上王权和诸侯之争——你知道,这几百年来乾元王朝已经名存实亡,只是在王都‘安阳’空留一个装装门面的小朝廷,维持着几十座破破烂烂的小城,连符晶战车都拿不出八百乘,大权都掌握在各地兵强马壮的诸侯手中,幻月真人却是乾元王朝的公主,自然是要维护王权,可是大多数修炼宗派却不喜欢将盘古大陆置于一个大一统的王权之下,唯有分裂成诸多国家,互相攻伐,才能让修炼宗派从中捞取好处,也方便修炼者控制凡人。”

    马伯光回忆了一下,继续道:“大概是一百多年前吧,天晋王会盟天下诸侯,正式称王,幻月宗自然无法忍受这种僭越之举,在幻月宗看来,天下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乾元王,什么天晋王、荆楚王、武威王,都是乱臣贼子!因此幻月宗就和天晋国的几个修炼宗派发生冲突,最后幻月宗所在的太华山被天晋国的五千辆符晶战车团团围住,流云剑宗、通天剑宗和七八个天晋国修炼宗派一起围攻太华山,将幻月宗连根拔起,彻底铲除,幻月真人被打得神魂俱灭,化为灰烬,所有门人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只有这卷《月神天照经》不知所踪,成为修炼界中一大谜团,没想到却在这里出现!”

    巫野心思电转,马上明白了:“看来,幻月仙子是在最后关头,知道幻月宗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却不想幻月宗的道统就此灭绝,因此将《月神天照经》塞在一本普普通通的铁头功封面里,鱼目混珠,偷偷流传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搓手,嘿嘿坏笑,“结果就便宜了咱们!”

    “这个……”

    马伯光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一副yù言又止的表情。

    “又有什么问题?”老鬼这副便秘的表情令巫野的心又揪了起来。

    马伯光吞吞吐吐地说:

    “有件事要先提醒小巫你,这卷《月神天照经》的确是修炼界的无上法诀没错,可也不是人人都适合修炼的……月光xìng寒,将月光的yīn柔之力引入体内,rì积月累,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人的xìng格和体质,会令人变得xìng格偏激,心胸狭窄,好走极端,时常无事生非,无故发怒;至于体质上,由于经脉中充塞着yīn寒之气,无处排泄,慢慢就会yīn气过剩,yīn阳失调,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泄,哪怕泄出来都是清水,很难再有后代了。”

    巫野倒吸一口冷气,完全傻眼:“不是吧,玩得这么绝?这么yīn毒的功法,谁敢修炼?”

    “女人!”

    马伯光道:“女人本来就是xìng格偏激,心胸狭窄,好走极端,无事生非,无故发怒,所以就不怕《月神天照经》的影响,至于经脉中流转着yīn柔之气,用来滋养yīn元,对女子更是大有好处,能够令女子容光焕发,青chūn常驻,甚至在鱼水之欢时更加敏感,更加动情,更加**,就算会产生一点点的寒毒,随着每个月的葵水,也完全可以排出体外!所以,这部《月神天照经》,是专门为女修炼者创造的功法,当年的幻月宗差不多也全是女人。”

    见巫野的脸s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马伯光连忙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男人也不是绝对不能练,哦,老马想起来了,当年的幻月真人似乎从乾元王朝的王宫里挑选过一批男子进入幻月宗,不过在修炼《月神天照经》之前,好像都经过了一道特殊手续,说是‘yù练神功,必先什么什么’的,哎,那都是幻月宗的不传之秘,老马又哪里说得清楚。”

    巫野用哆嗦的双手捧着《月神天照经》,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悲愤地颤抖着。

    最后知道真相的他,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马伯光道:“不如咱们去太华山上碰碰运气,若是能找到幻月宗的遗迹,说不定就能知道‘yù练神功,必先什么’了,只要小巫你也‘什么’一下,就能修炼《月神天照经》了!”

    “不必了。”

    巫野长叹一声,凄凉道,“我已经大致知道那‘什么’是什么了,这件事休要再提,这卷《月经》就留给有需要的朋友吧,咱还是老老实实练这条yīn-茎算了。”

    强忍住胸中万千感慨,巫野又唏嘘一阵,将《月神天照经》塞进怀里,又取来那卷破破烂烂的《古法秘传铁头功》随意翻了两页,正要丢还给昏迷不醒的白易,马伯光忽然又道:

    “把这本《铁头功》拿着吧,你的九炼魔躯,全靠识海中的清凉之意才能运转自如,如果脑袋被人砸碎,就很难修复了,不如练一练《铁头功》,把脑壳练得硬点儿也好。”

    巫野没jīng打采地说:

    “要练《铁头功》,也不用练这么破破烂烂的残卷,咱们再回去黑市上买一本品相好点儿的新书不行吗?”

    马伯光犹豫了一下,道:“不知道老马有没有看错,这本《古法秘传铁头功》的路数似乎和寻常《铁头功》有些不同,上面有好几个符字,都是至少两千年前就废弃不用的古符字,也许不是骗人的,真是从上古时代就流传下来,拿回去晒干了,想办法修补好,仔细研究一番,若是没有价值,再丢弃也不迟。”

    巫野撇了撇嘴,心说哪怕这铁头功残卷真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说破打天了,还不就是铁头功?和月神天照经怎么比?

    难道练了这上古铁头功,还能把天撞出个窟窿来?

    不过他也懒得和老马争论,将《古法秘传铁头功》胡乱塞进怀里,又瞥了白易一眼。

    刚才对人家还有些惭愧,此刻当然都烟消云散了。

    “小弟弟,哥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巫野对着白易的裤裆说。

    他把《草堂笔记》放在白易身边,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茫茫夜sè之中。

    巫野刚离开没多久,黑水河中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一头大如磨盘的绿毛龟王踏着浊浪爬上了河岸。

    方炎眯起了绿豆小眼,在岸边的乱石中逡巡着,很快就找到了昏厥之中的白易。

第八十七章 撞天庭

    “唐,我们为何要停下来,这少年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成?”方炎向识海深处的巨龟询问。

    这头黑泉界的镇界神兽,便叫做“唐”。

    方炎在黑水河中潜心修炼了一个多月,神魂和新身体终于渐渐融合,不过眼下他修为尚浅,论实力不过是一头普通妖兽,还不到兴风作浪的时候。

    原本计划在黑水河中修炼个三年五载,突破妖兽的限制,能够zì yóu幻化chéng rén形再做计较,可是前几rì识海中的这头巨龟忽然告诉他说,在平凉城附近感应到了一股非常怪异的气息,推算了一番,应该有上古功法即将现世。

    巨龟说,大凡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宝物,无论是符兵、法宝还是功法,都带有一缕灵xìng,在尚未认主之前,会向四面八方散发灵气,引来有缘之人,这件宝物就能趁机择主。

    四大天妖,各有神通,玄武一族最擅长的便是先天算数,那些rì久成jīng的千年巨龟背后,都生长着繁复庞杂的天然龟纹,号称“洛书”,可以用来推算天地变化。

    巨龟推算出这本上古功法非同小可,便命令方炎赶赴平凉城,准备夺宝。

    没想到刚刚接近平凉城,巨龟就要方炎冒险浮出水面,来搜索一个少年,这令方炎大惑不解。

    巨龟并不回答方炎的问题,一缕念头飘离了方炎的身体,在白易周身围绕了几圈,甚至还凑过去仔仔细细地嗅探,半晌才回归到方炎的身体里面,连连摇头道:“奇怪,奇怪,这个少年周身缭绕的气运实在太奇怪了,我要好好推算一番!”

    巨龟背后的龟纹骤然闪亮,就像是水中的波纹一样,忽然流动起来,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足足运转了半天,巨龟闷哼一声,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周身气焰也消散不少,显然是吃了大亏。

    “怎么回事?”

    方炎大惊失sè,一直以来,这头巨龟给他的感觉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还是方炎头一次看到巨龟如此狼狈。

    巨龟喃喃道:“怎会如此?天都子,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上天豢养了无数天命之人,用来斩断人族的气运吗?这个少年,就是一个天命之人。”

    “什么?”

    方炎一愣,上下打量了白易几眼,怀疑道,“这小子四肢无力,骨骼脆弱,一看就是没有学过武功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斩断人族气运?”

    巨龟道:“你别看他现在如此狼狈,我刚才仔仔细细查看过他的命数,这个少年的命数非常古怪,按理来说,他今天就应该有一番天大的造化,脱胎换骨,一鸣惊人,在三五年之后,甚至能斩杀西秦侯白崇虎,毁掉整个武威国!”

    “他有这样的本领?”方炎吃了一惊。

    武威国是中原诸国的门户,武威国一旦被毁灭,西北荒原上的妖兽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肆虐中原,就算无法一下子斩断人族的气运,也会大大消耗人族的实力。

    而西秦州,又是武威国防御妖兽最重要的一个州郡,身为西秦侯的白崇虎一旦被斩杀,确实能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好似雪崩一般,毁掉武威国,乃至西北地面上所有的人族国家。

    巨龟道:“他的命数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就在刚才,这个少年的命数却发生了一些非常诡异的变化,他的天命似乎被人吞噬掉了一些,又混入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命数,变得古古怪怪,难以捉摸,无论我怎么强行推算,都推算不出来,反而还一不留神,毁去了几十年的修为!”

    方炎急忙问:“怎会如此?”

    巨龟冷哼一声:“想来是人族当中那些不甘心引颈受戮的家伙干的好事,这些家伙从几千年前就开始和天界斗,到现在居然还没死绝?有空我再慢慢和你解释这些蝼蚁之人,先让我来刺激一下这个少年的识海,看看是否能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一张嘴,从喉咙深处喷出了一缕弯弯曲曲的黑烟,在白易的耳朵旁边扭动了几圈,一下子钻进了白易的耳朵!

    白易顿时剧烈颤抖起来,喃喃自语道:“月神天照经!我的月神天照经!啊!”

    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白易的心神已经完全被月神天照经占据,记不起别的事情。

    收回黑烟,巨龟道:“我们走吧!”

    方炎一愣:“就这么走了?这个天命之人该怎么办?《月神天照经》又是什么东西?是否我们这次准备下手抢夺的功法?”

    巨龟冷笑:“这个少年的命数已经被搅乱了,还理他干什么?天妖和猴妖的气运之战,可不是一两个天命之人就能左右的,我们办自己的事要紧!至于《月神天照经》嘛,虽然也有些价值,却还不值得咱们如此大费周章。”

    方炎迫不及待地追问:“唐,我们来平凉城,究竟要抢夺一本什么功法?比这个《月神天照经》还要厉害吗?”

    “那是自然,和我们要下手抢夺的功法相比,这《月神天照经》,简直就不值一提!”巨龟沉吟片刻,见平凉城就在前方,决定揭开谜底,“我们要下手的,是一本《铁头功》!”

    “《铁头功》?”方炎顿时生出一股哭笑不得之感。

    巨龟冷冷道:“天都子,是否觉得《铁头功》太过低级,太过粗陋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巨龟提高了声音,震得方炎双耳刺痛不已,“寻常人练的《铁头功》,的确是粗陋不堪的低阶武学,连修炼法诀都算不上!咱们要找的,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铁头功》!”

    “有什么不同吗?”方炎忍痛问道。

    巨龟yīnyīn一笑:“天都子,你知道共工吗?”

    共工是洪荒时代的赫赫有名的人族强者,妇孺皆知,方炎当然知道,便点了点头。

    “很好,那你可知道,共工最出名的事迹是什么?”

    “共工怒触不周山!”方炎脱口而出。

    “很好,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和你说过共工怒触不周山,那你可知道,共工是用什么东西把不周山拦腰撞断的?”

    “当然是头啊!”

    方炎心说这算什么问题,旋即反应过来,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唐,你,你是说,这上古铁头功,就是共工流传下来的?共工正是凭借这门《铁头功》,才能撞断不周山?”

    传说中,不周山是支撑天界的大山,连绵千里,高耸入云,何等雄浑,何等强韧,却被共工一头撞断,令天界撕裂,山崩地陷,风云sè变,rì月无光,天界的灵气更是源源不断洒下人间,这才造就了人族的万载基业。

    如果是共工用来撞断不周山的那门《铁头功》,的确是霸道到极点的无上法诀,《月神天照经》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烈rì争辉!

    巨龟点头,眼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喃喃道:“不错,正是共工创造的铁头功,这门上古铁头功,还有另一个名字,真正的名字……撞天庭!”

    《撞天庭》!

    以一名凡人的血肉之躯,将三魂七魄,无穷意志都凝聚于天灵盖之上,冲撞天庭,令天崩地裂,永生不死的天人都为之sè变!

    这是何等的强横,这是何等的威风,这是何等的霸气!

    巨龟道:“我曾经见识过共工施展这门《撞天庭》的样子,的确是可怕到了极点,无论什么天兵天将,什么不朽符兵,什么绝世法宝,在他一撞之下,都要灰飞湮灭!我只不过是被一缕罡风擦到,就感觉自己要神魂俱灭,万劫不复了!所以,我也将这《撞天庭》的气息牢牢记在识海之中,没想到有朝一rì,居然又一次感应到了极其相似的气息,我消耗了足足两百年的修为,终于推算出这部《撞天庭》就在平凉城,锁定了它的气息,你说,这不是咱们玄武一族的机缘,又是什么?”

    顿了一顿,巨龟狞笑道,“不知道那正在九幽黄泉之下受苦的共工,听说了他创造的不朽神功居然落到了咱们玄武一族的手中,会是什么反应,嘿嘿,真想亲眼看一看他悲愤莫名,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方炎急切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儿进城去寻找这门《撞天庭》吧,万一被别人抢走就糟糕了!”

    “慌什么!”

    巨龟洋洋得意地说道,“大凡这些上古异宝,在尚未现世之前,都有各自的伪装,绝对不会轻易被人得到,就算被有眼无珠的人弄到手了,也绝对看不穿它的奥妙!我若不是狠下心肠,舍弃了两百年的修为,也是推算不出它的存在!咱们既然已经来到了平凉城下,这《撞天庭》就已经是咱们囊中之物,喉咙里的小鱼了!等我仔细感应一下,看看这《撞天庭》的气息究竟隐匿在何处!”

    巨龟身形一晃,顷刻间烟消云散,从方炎的识海中消失。

    方炎心跳如鼓,老老实实趴在草丛中,脑子里免不了做起了千秋大梦——等他得到这卷《撞天庭》,练成无上神功之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都要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特别是那南霸天王彪,他要将王彪养在笼子里,每天用小刀割下一块肉来吃,足足吃上一年都不会让王彪死掉!

    想到王彪连胜惨叫,生不如死的模样,方炎吃吃笑了起来,龟壳上的绿毛也随风舞动。

    巨龟重新在他识海中凝结起来,整个龟-头都气肿了。

    “如何,《撞天庭》在哪里?”方炎急忙问。

    “《撞天庭》的气息消失了,怎么感应,怎么推算都发现不了!”巨龟气急败坏地怒吼道。

    “什么!”

    方炎就像是被人掀开了龟壳,柔软不堪的身子猛地丢进了冰水里,一颗心都快冻起来了,“怎么回事?”

    巨龟挥舞着爪子,怒气冲冲地咆哮起来:“还能是怎么回事?要不然就是《撞天庭》被人彻底毁去;要不然就是这卷该死的上古神功,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有人捷足先登,把咱们志在必得的上古神功抢走了!”

    “啊!”

    方炎的一切幻想都化作了泡影,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南霸天指着他大声嘲笑的样子,只觉得胸口的龟甲都要炸裂,忍不住“噗”一声,喷出一口腥臭的龟血!

第八十八章 火树

    平凉城的街市上,巫野蹲在一个买蛋花甜酒酿的挑子旁边,狼吞虎咽地一口气灌下去四大碗,一连打了几个饱嗝,兀自有些忿忿不平。

    等他把《古法秘传铁头功》拿出来往嘴巴上一抹,却抹了两手黑,也把自己抹成花脸猫之后,满肚子的怒气就更加闹腾了。

    “都上古铁头功了,咋还随便掉颜sè呢,这也太坑人了吧?”

    有心想把这卷破烂丢了,再去黑市买一卷新的,却发现自己已经把去黑市的路给忘了,一想到棚户区迷宫般的穷街陋巷就直犯晕,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

    反正他也没打算主修铁头功,就用这本破烂残卷凑合一下算了,再说《铁布衫》里也有练脑壳的方法,何必多花一份冤枉钱?

    有点儿鸡贼的恶霸嘀咕了一阵,又把《古法秘传铁头功》塞回怀里。

    马伯光在煮蛋花酒酿的铁锅上面漂浮着,问他:“小巫,想到怎么处理《月神天照经》了吗?可不能随便就拿出去卖了啊!”

    “我心里有数。”

    巫野撇了撇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以他现在的身份,把《月神天照经》拿出去卖,就相当于是地球上的一个小混混扛着刚出土的兵马俑满大街找外国买家,这不是找死吗?

    “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月神天照经》了。”巫野又要了一碗蛋花甜酒酿,稀里呼噜一通划拉。

    “怎么处理?”马伯光有些紧张。

    巫野正yù回答,鼻子里忽然传来了一股十分熟悉的酸甜味道。

    转头看时,街角的一家店铺中,晶莹剔透,嫣红如火。

    ……

    来福客栈的房间内,萧菡盘腿坐在床上,裹胸带散在枕头上,**着上身,正在吐纳运功。

    她周身的皮肤都是小麦sè的,唯有胸口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却是羊脂一般的白皙,分泌出了一层细细的金黄汗珠,随着呼吸,两团软肉上下颤动着,泛出了五彩纷呈的光泽,让人生出想要上前细细舔舐的冲动。

    这是专门为她开的单间,她已经把房门都反锁,将喧闹都隔绝在外。

    却是无法平息躁动不安的心绪。

    白天和几名族人的争执还在耳边萦绕,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如此冲动,会不顾一切地大声呵斥同伴,或许并不是族人对南霸天的侮辱,而是族人说出了她心中反复出现却又一直不敢面对的可能。

    南霸天,说不定已经死了。

    一想到那个嬉皮笑脸的,邪气凛然的,厚颜无耻的,卑鄙下流的,眼珠子带着钩子的男人说不定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苍莽山林的某个角落里,慢慢腐烂,甚至已经被凶兽四分五裂,只剩下一具惨白的骨头,女孩儿就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专心致志地呼吸吐纳,却怎么也无法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两人在中阳山里相处的一个月,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混蛋!”

    萧菡坐不住了,一跃而起,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两头正在发育的小兔子趁机欢快地蹦跳起来。

    “南霸天,你真是一个死了都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萧菡还不太习惯胸口沉甸甸乱晃的感觉,捂着酥胸,咬牙切齿地说。

    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萧家少女的叫声:“寒哥,寒哥,你快出来看看啊!”

    “来了!”

    萧菡飞快缠上裹胸带,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袍,开门出去。

    走廊上,几名同伴一个个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很是激动的样子,萧家少女上来拉她的手,叫道:“寒哥,快和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看什么?”萧菡偏过身子,不动声sè地躲开了少女的爪子。

    萧家少女激动地脸颊通红:“哎呀,总之你跟我们来就知道了,绝对是在中阳镇看不到的好东西!”

    萧菡被少女逼得没了退路,只好勉强道:“行了,你在前面带路,我去看就是。”

    萧家少女欢呼一声,在前面蹦蹦跳跳走着,众人簇拥着萧菡下了楼梯,走到一半就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来福客栈共有三层,他们住在二楼,一楼是吃饭的大堂,摆了十几张四方桌,不过此刻不是饭点,只有寥寥数人坐着饮酒。

    倒是有上百名围观者站在一边,瞠目结舌地看着大堂zhōng yāng,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大堂zhōng yāng,是一株用稻草扎起来的大树。

    一丈多高大树,以一根粗大的竹棒为“树干”,外面一层一层裹上了厚实的稻草,稻草上斜插着三四百串晶莹剔透的嫣红果子,果子外面还裹着一层透明的糖壳,在昏暗的油灯照耀下,散发出了醉人的光泽。

    这光泽里都带着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满口生津,饥肠辘辘,垂涎三尺。

    扶着嫣红果树的小贩打扮得非常利落,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傲气,攥着竹棒轻轻一转,嫣红果树立刻旋转起来,红芒四shè,就像是一团熊熊烈火,一团直接在人的五脏六腑里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激起了浪cháo般的惊叹。

    “这是——?”萧菡瞪大了眼睛。

    “这是冰糖葫芦啊!”萧家少女满脸迷醉,似乎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这可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东西,是刚刚从中原传到咱们武威国来的,整个平凉城里就一家制作冰糖葫芦的作坊,光是一串冰糖葫芦,就要二十个大刀钱,这里可不是一串,这里是有人包下了整个作坊,专门扎出来的一株冰糖葫芦树!”

    “冰糖葫芦树?”

    萧菡脑子里“嗡”一声,整个世界骤然粉碎。

    她又想起了父亲远赴天晋国那一天,许下的承诺。

    “爹爹给你带一株冰糖葫芦树回来!”父亲豪气干云地说。

    从那天起,冰糖葫芦树,就成为了萧菡心中永远的痛。

    后来的rì子,她经常摩挲着父亲带回来的那串冰糖葫芦,憧憬着另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她也曾把脑袋埋在单薄的被子里,数一二三,然后猛地掀开,希望自己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新世界里,父亲并没有被赫连无心打成废人,而是顺利通过了通天剑宗的入门考核,成为了修炼者,然后扛着一株插满冰糖葫芦的火红大树,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家乡,把她也扛到了肩膀上。

    可惜,这样的新世界并不存在,冰糖葫芦树,也只是小女孩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而现在,一株货真价实的冰糖葫芦树就出现在她眼前,她甚至能嗅到那股永远都忘不了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可这绝对不会是送给她的东西,她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某个幸运儿将它夺去。

    萧菡抽了抽鼻子。

    她觉得自己就要在悲伤的记忆中溺死了。

    萧家少女并不知道她心中翻涌的思绪,继续叽叽喳喳:“刚才这个贩子已经说了,这株冰糖葫芦树是一位大爷专门买下来送人的,一定是有一位富家公子看上了这里的某一位姑娘,才舍得花这么多钱!”

    旁边围观的女人们也都七嘴八舌起来:

    “这么大一株冰糖葫芦树,起码价值两个银刀钱了吧?”

    “什么两个,没听人家刚才说吗,足足八个银刀钱!”

    “什么,都够咱们家吃三五年了!你这死鬼,当年怎么没见你如此大方!”

    “哎呦,别戳,别戳,肯花这么多钱讨女人欢心的,一定是居心叵测,别有所图,指不定是哪一家的纨绔子弟!”

    “呸,谁要是送我这么大一株冰糖葫芦树,再怎么居心叵测,别有所图,我都认了!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没错,我,我看到这么漂亮的东西,都快哭出来了!”

    “我都走不动路了!”

    “我连站都站不稳了!”

    “别说一株,谁要是送我半株,我就当场嫁给他!”

    “说来说去,这到底是送给谁的啊,老板,快说,快说这是送给谁的!”

    几十条如狼似虎的市井女将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嫉妒恨,凶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稍有姿sè的女子很快就被戳得千疮百孔。

    萧菡冷哼一声,不想再看这样的闹剧,转身向二楼走去。

    “哎哎哎,寒哥,你怎么走了?”

    “无聊,我回去睡觉了。”萧菡头也不回,冷冷道。

    “寒哥,寒哥,寒哥!”萧家少女一声叫得比一声刺耳。

    “不就是一株冰糖葫芦树吗,都不知道你们在激动什么!”萧菡面sè如霜,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不是啦,你,你,你听!”萧家少女的声音非常古怪,像是吓坏了。

    萧菡一愣,却发现楼下已经死寂一片,刚刚还叽叽喳喳热闹非凡的大堂似乎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冰窖,说不出的诡异。

    静得连针尖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大堂里,小贩的声音格外清脆:

    “哪一位是萧寒公子?这株冰糖葫芦树,就是送给他的!”

第八十九章 老奶奶

    “啊?”

    萧菡美眸圆睁,身子一虚,双腿发软,好悬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萧寒公子?从中阳镇来的萧寒公子有没有?”扛着冰糖葫芦树的小贩扯着嗓子大声问。

    掌柜的笑嘻嘻道:“有,有,萧寒公子今天下午刚刚住进小店,我上去看看他在不在!”

    萧菡无路可退,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下楼。

    “呦,萧寒公子在啊!”掌柜的笑得就像是一朵灿烂的菊花。

    “唰唰唰唰唰唰唰!”无数道凌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菡身上,人群中顿时激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什么,竟然是个男人?”

    “不会吧,竟然有人花天价买了一株冰糖葫芦树,就是为了送给一个男人?”

    “这,这也太离谱了!”

    “不过你们看,这个男人长得还真不错,眉清目秀的!”

    “说的也是,多俊俏的小哥儿啊,简直比女人还好看!”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

    “脸红了脸红了,你们看,他脸红了!”

    萧菡紧紧咬住后槽牙,结满冰霜的脸上却忍不住泛出醉人的酡红,双腿好似生锈的剪刀,生涩地张开,收拢,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冰糖葫芦树下的。

    那小贩上下看了他几眼,就大有深意地微笑起来,递过竹棒:“萧寒公子,拿好吧,这是你的了。”

    萧菡微微皱眉,轻咬香唇,问:“你确定这是送给我的?”

    小贩笑道:“当然确定,买这株冰糖葫芦树的大爷说了,送给中阳镇来的萧寒公子,还说公子您非常好认,来福客栈里最英俊的少年就是。”

    这番话又引来一连串欢快的笑声。

    萧菡的脸庞快要燃烧起来,一把夺过竹棒,将冰糖葫芦树扛在肩上,那小贩又叫了一声:“萧寒公子,那位大爷把一封书信塞在竹棒里面了,请你找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再取出来细细观看。”

    “知道了。”

    在众人若有所思,意味深长的注视之下,萧菡扛着冰糖葫芦树,踏上楼梯。

    几名萧家族人完全痴呆了,那暗恋萧菡的少女结结巴巴问道:“寒哥,这,这是什么人送给你的?”

    “一个混蛋!”

    萧菡像是被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狗撵着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回到自己房间,“咔嚓”一声落上锁,倚靠着房门慢慢滑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冰糖葫芦树。

    冰糖葫芦树的故事,除了爹娘知道以外,她只告诉过一个人。

    看着,看着,两行滚烫的泪珠,很不争气地从少女打着霜儿的脸上滑落了。

    “你这个混蛋,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

    萧菡狠狠拔下了一串冰糖葫芦放进嘴里,用力咀嚼,就像是在咬那混蛋的手指头一样。

    一股酸酸甜甜的浆液滑入心田,勾起了yù说还休的千般滋味,万种柔情。

    勉强定住了心神,她在竹棒下面摸索一阵,拔掉一团稻草,从中空的竹棒里抽出了一封信,如同螃蟹横行一般歪歪扭扭的字体,一看就是南霸天的笔迹:

    “弟弟,哥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哥,没有哥的这些天你心里一定是非常空落落的吧?其实哥也特别舍不得离开你,没有你的这些天哥心里也是特别空落落的,就像是猫爪子挠心一样。”

    “可是哥眼下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非得暂时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不可,没有哥的rì子里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还是要好好修炼,天天向上,实在想哥想得不行了,你就每天吃一串冰糖葫芦,等你啥时候把这些冰糖葫芦都吃完了,哥也就回来和你团聚了。”

    “另外,哥帮你弄了一本功法,就塞在竹棒里,只要你能把这本功法都练成了,啥玩意儿就叫赫连无心,丫就是有心也绝对不是你的个儿,真的!不过这本功夫的来路有点儿问题,你偷偷的练,没练成之前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切记切记。”

    “哥肚子里墨水有限,不说了,记住,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一定能成为盘古大陆最强的人,哥绝对相信你,绝对看好你,绝对永远支持你!”

    下面还用很滑稽的笔触画了一个小小的牛头,又猥琐又风sāo的模样,还真带着三四分南霸天的神韵。

    萧菡把信看了又看,捂在心口直喘气,过了半晌,从包袱里取出一双筷子,自竹棒深处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卷银光闪闪的绸缎。

    “这是……”

    当《月神天照经》在她面前抖开时,少女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就算是再没见识的人,见到如此诡异的材质,如此栩栩如生的月光女神像,如此华丽的符文,也该知道这是一件无价之宝!

    “南霸天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到了这么稀罕的无上法诀?”

    “他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菡心中一动,她回忆起刚才在楼下,冰糖葫芦小贩身边好像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丑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想起来了,刚进城时这个丑汉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们进了客栈!

    难道——

    萧菡坐不住了,将南霸天留下的书信和《月神天照经》都塞进裹胸带里,夹在两团热乎乎的软肉之间,再次冲出房间,不顾一切冲下楼去。

    大堂里还簇拥着好些人叽叽喳喳聊天,聊的自然是刚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幕,见到萧菡急匆匆跑了出来,所有人顿时住口,齐刷刷的目光都盯着她看。

    萧菡完全无视这些人,灼热的目光滚过了整个大堂。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已经不在了,那丑汉也消失了!

    “刚才和小贩一起来的那个丑汉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萧菡一把揪住了掌柜的衣襟。

    掌柜的慌忙道:“都往南边走了!”

    萧菡丢下掌柜的就往客栈外跑,走得急了,一只鞋子掉了都不知道,她就这样光着一只脚,站在天寒地冻的大街上,踮起脚尖向南大街张望。

    这是平凉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之一,两边都是张灯结彩的商家,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想要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街市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是哭是笑的俊朗少年。

    在寒风里逡巡了半天,“俊朗少年”终于忍不住狠狠一跺脚,流露出了比女孩子还要妩媚的表情,恨恨道:

    “有本事,你一辈子都躲着不要出来见我!”

    “呵呵,小姑娘,为什么如此心急啊?”

    就在少女跺着脚咒骂时,一道略显沙哑的苍老笑声,十分突兀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小脸顿时变sè,萧菡没想到居然被人一下子揭穿了自己女孩子的身份,不由大为紧张,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在人群中逡巡。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

    萧菡忽觉酥胸一阵麻痒,《月神天照经》微微一动,一股神秘的力量从经书上挣脱出来,在她面前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却是一个仙风道骨的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一身月白sè道装,胸口还绘制着一个新月徽章,白发如雪,梳成了一个端庄高贵的发髻,却用一根最粗陋的木簪扎着。

    看头发,她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nǎinǎi。

    可容貌却最多不超过四十岁,保养得极好,鹅蛋脸形,细眉润鼻,相貌极美,唯有一对神光内敛的杏眼深处,偶尔闪过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稍微破坏了一丝完美无缺的容颜。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藏在《月神天照经》里?”萧菡心跳如鼓,一连吸了好几口寒气才勉强镇定,有些结巴地问道。

    道装美妇淡淡一笑,道:“别怕,小姑娘,我叫雪千寻,是幻月宗最后一位长老,我的魂魄一直藏匿于这卷《月神天照经》之中,直到刚才,被你胸口的热力激荡,又听到了你心中复杂的呼唤,我才从百年的沉睡中,被你唤醒。”

    “呃……”

    萧菡傻傻地看着老nǎinǎi,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九十章 随风潜入夜

    巫野吹着口哨,走进同德客栈时,耳根有些发烫,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说他坏话来着。

    同德客栈和萧菡他们住的来福客栈不同,只是一间简陋的大车店,又脏又破,而且来得晚了,连大通铺都挤满了臭气熏天的赶车人,只有后院的柴房还闲着。

    不过这里是距离城主府最近的客栈之一。

    大车店后面又有一条小河,直通城外的铁沙河,从柴房的窗口就可以纵身跃入小河,十分方便跑路。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里是最适合的下手地点。

    用顶门杠把柴房门牢牢顶住,从门缝里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后院里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寒风无趣地打着卷儿。

    坐在柴堆上喘了口气,从五yīn化神戒中召唤出了两头插满毒针的符鬼,巫野又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家伙——两张剥洗得干干净净的灰鼠皮。

    将鼠皮披在符鬼身上,在黑暗中乍一看去,就像是两头鬼鬼祟祟的老鼠,即使被巡夜的兵丁瞧见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在马伯光的指点下,他咬破指尖,滴血的手指在半空中虚虚画出了一张符,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的,指尖滴下的血珠中,夹杂着一抹淡淡的金sè。

    这已经不是指尖的鲜血,而是最珍贵的心头之血。

    这里离城主府终究不算太近,巫野又不是修炼者,想要将符鬼放出几百丈去害人,就不得不消耗一些自己的寿元,以心头jīng血滋养符鬼,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

    除此之外,此等以jīng血饲养符鬼的邪术,还有一个最大的坏处,眼下他的神魂和符鬼的yīn魂已经捆绑在一起,一旦符鬼受伤,伤势也会一点不漏地传递到他身上。

    不过,为了快刀斩乱麻地干掉齐公子,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

    淡金sè的jīng血洒到两头符鬼身上,巫野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脑子里开启了两道新的画面——从符鬼的角度出发,所观察到的世界。

    同样,当他吹了声口哨,脑海中传来的也是重重叠叠的三声响动,两头符鬼听到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心念一动,两头符鬼立刻跳上窗台,消失在黑暗中。

    巫野干脆揪了两团稻草塞住耳朵,闭上眼睛,沉浸在两头符鬼查看到的世界之中。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他的肉身明明端坐在柴房里,灵魂却依附于两头符鬼身上,向城主府扑去。

    此时已是深夜,大街上虽然还有喧闹的酒肆青楼,背街小巷却是万籁俱寂,偶尔有值夜人敲着梆子走过,嘴里哈着一道道的白气,跟在后面的狗子都耷拉着尾巴,没jīng打采的样子。

    “汪汪!”

    那狗子在经过两头符鬼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浑身的毛发一下子炸开,发疯一样狂叫起来。

    两头符鬼从它身边一闪而过,狗子yù扑,却被主子重重踹了一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狗子“呜呜”叫了两声,兀自有些不甘心,却畏惧主子的踢打,恶狠狠瞪了符鬼一眼,还是夹着尾巴灰溜溜跑掉了。

    两头符鬼悉悉索索地来到了城主府外的高墙之下。

    顺着城主府的围墙转了半圈,很快就找到了后院,这里的墙比较矮一些,不足两丈。

    两头符鬼手脚麻利地爬了上去,又顺着石墙的缝隙无声无息地溜进了城主府后院的草丛,这是一片不大的院子,中间有个小小的池塘,还有两座低矮的假山,一队巡夜的家丁打着灯笼走过去。

    乍一看去,防备并不森严,不过巫野很快察觉到了在草丛中潜伏着好几道微弱的呼吸。

    借助符鬼的眼睛仔细观瞧,果然在草丛深处发现了好几道黑黢黢的影子,都是身披黑sè斗篷静静埋伏着的暗哨,每一名暗哨手里都扣着一具弓弩,人和草丛融为一体,唯有雪亮的双眼,不时绽放出凌厉的光芒,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如果刚才是一个人翻墙而过,怕脚还没踩到地上,就被几十支弩箭扎透了。

    可现在只不过是两头“老鼠”从草丛中爬过,这些暗哨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巫野的念头跟随着两头符鬼在后院里转了一圈,他并不熟悉城主府的地形,更不知道齐公子住在何处,沉吟片刻,就准备一间间屋子找下去。

    就在这时,听到巡夜的家丁问了一声:“什么人?”

    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是我,喜莲,给公子送药的。”

    巫野心念一动,便命令两头符鬼跟在这个名叫喜莲的女子身后。

    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丫鬟之类,不过脸上涂脂抹粉,颇有几分姿sè,尤其是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笑吟吟的十分可爱,似乎不是寻常下人,可能是齐公子暖床的工具,才有资格给他送药。

    跟着喜莲穿过一片小小的竹林,前面是一栋jīng致的两层雅舍,喜莲端着药罐直接上了二楼,巫野想了想,命令胖乎乎的狗头符鬼躲在竹林中接应,狐媚符鬼则顺着外墙爬上屋顶。

    就在这时,从jīng舍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狐媚符鬼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屋顶zhōng yāng,小心翼翼地将瓦片揭开了一道缝隙,把脑袋伸了进去。

    从符鬼眼中看到无比血腥的一幕,令巫野大吃一惊。

    刚刚送药进来的丫鬟喜莲以一种惨不忍睹的方式死了,她的身子被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五脏六腑都滚了出来,在竹地板上冒着蒸腾的热气。

    “贱婢,本公子这张脸就这么好笑吗?你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发笑,你是在嘲笑本公子吗!”

    齐公子脚踩着热气腾腾的内脏,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偶尔抬起头来,那张脸令巫野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齐公子最引以为傲的俊脸已经彻底消失。

    他的脸就像是放在焦炭里炙烤了半个时辰,又放到冰块里重新凝结起来一样,大半张脸上的皮肤都不翼而飞,抽搐的血管和蹦跳的肌肉就直接裸露在外,有些地方干脆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口鼻眼耳,没有一处的五官还在它应该在的地方,更有无数疙疙瘩瘩的骨瘤暴突出来,在骨瘤的挤压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艰难地开合着,巫野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这两个窟窿分别是鼻孔和嘴巴。

    这么说吧,就齐公子现在这副尊荣,搁十八层地狱里都要判他一个“影响狱容”的罪名。

    “都打成这样了,这小子还不死?不愧是真命天子,生命力太强大了!”巫野心中嘀咕不已,又有些为丫鬟喜莲感到可惜,心中暗暗自责,为什么那天不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死齐公子呢?反而拖泥带水地暴打了半天,这这不是他南霸天的风格啊!

    齐公子并不知道把他打成这样的仇人就在屋顶偷窥,他再也没有刚刚和巫野见面时那种从容不迫的潇洒劲头,他的气质就像是一团扭曲到极点的妖火,双手一叉,竟然揪着丫鬟的发髻,把脑袋直接从腔子上撕了下来!

    凶残至极的场面,令巫野肚子里一阵翻腾。

    齐公子将血淋淋的头颅凑到眼前,从黑洞洞的窟窿里伸出了一根肉条——大概是他的舌头。

    他慢条斯理地在喜莲脸上舔了一口,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你这条母狗,本公子的诗可是得到了西秦侯的赏识,很快就要前往国都,加入铁鹰卫,纵横天下!你这条母狗,也配取笑本公子吗?嗯?”

    “你这么喜欢笑,那就继续笑啊,笑啊,笑个痛快啊,笑!我叫你笑!你怎么不笑?笑啊!”

    齐公子眼中爆出两朵凶芒,手指伸进喜翠口中朝两边用力一扯,将嘴角一直扯裂到耳根,乍一看去,还真像是一张诡异的笑脸。

    “你还真敢笑?你这条母狗,还真敢笑话本公子?”齐公子怒不可遏,双手狠狠一夹,喜翠的头颅顿时化作一蓬血雾!

    如此癫狂变态的行径,连巫野都感到头皮发麻,不想继续看下去,念头一动,向符鬼下达了刺杀的命令。

    狐媚符鬼悄无声息地爬进了房间,如一片枯叶落在房梁上,对准了齐公子的脖子。

    因为愤怒,齐公子脖子上的大动脉正像是一条毒蛇般高高凸起,剧烈颤动着。

    只要轻轻一扎,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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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上架,晚上再来一章,顺便牛头再和大家唠点儿上架感言。

第九十一章 自带光环

    正当浑身插满毒针的狐媚符鬼就要轻轻跃上齐公子的脖子,将他的颈动脉扎成马蜂窝时,埋伏在竹林中的狗头符鬼忽然发出一道jǐng报、

    巫野连忙将视角调整过去,就看到一名身穿蓝sè长衫,两鬓飞白,留着五柳长须的中年男人穿过竹林,不徐不疾地朝雅舍走来。

    这个中年男人脚步虚浮,并不像是练家子,身上也没有半点儿仙风道骨的气息,气质颇为儒雅,却像是一个平凡的教书先生。

    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巫野就觉得识海深处针扎一般刺痛,陡然生出一道莫名的jǐng惕,连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炸立起来。

    这是他在百年地狱煎熬中磨练出来的直觉。

    他不敢轻举妄动,命令两头符鬼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尾巴都给他夹紧了,一根*毛都不许漏出来。

    他心头已经跳出了一个名字——申天师!

    “如果这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就是申天师,他极有可能是竹山宗的七叶长老,即使在修炼界都称得上一等一的凶人,别说在他面前动手杀人了,就算是打个哈欠,只怕都会被他发现!”

    巫野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申天师这么晚了还会跑到弟子房间里来,不过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在申天师的威慑之下,他连命令符鬼撤退都不敢,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等申天师走了之后再说。

    中年文士一踏进房间,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不由皱起了眉头,板着脸道:“五天之内,你已经弄死了三个丫鬟,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好和外面解释。”

    “她刚刚嘲笑我的脸,嘲笑我的脸!”齐公子指着自己状若鬼魅的面孔,声sè俱厉地说。

    中年文士瞧了他几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风轻云淡道:“不就是一张脸皮吗,有什么打紧?等为师恢复实力,出去抓几个俊美少年回来,割下脸皮给你换上,保准天衣无缝!”

    “果然是申天师!”

    巫野在五百丈之外的柴房里心惊肉跳,又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冲动,否则此刻说不定已经化为灰灰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这几个月就只能戴着这张面具过rì子?”齐公子挥舞着一张银sè面具,兀自大声咆哮着,冷不防“啪”一声,申天师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竟然一下子把他的脸抽得血肉横飞。

    “放肆!”

    申天师满脸yīn沉,甩去了手掌上的血迹,冷冷道,“你是否觉得现在翅膀硬了,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和师父说话?”

    “徒儿不敢!”

    齐公子浑身一抖,不顾半边脸上近乎麻木的疼痛,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说自己只不过是身受重创,心情焦躁,一时糊涂才会对师父出言不逊。

    申天师面无表情地听着,见他一连磕了十七八个响头,额头上的白骨都露出来了,这才让他起身。

    “师父——”

    齐公子虽然表面压住了情绪,心中还是燃烧着一团郁闷的火焰,见申天师脸sè稍缓,一把扯开锦袍,露出了千疮百孔,布满疤痕的胸膛。

    在他的胸膛zhōng yāng,端端正正地镶嵌着一枚十分古怪的圆环,和女子用的手镯差不多大小,黑黢黢的表面上布满了细微的纹路,每一道纹路中似乎有些暗红sè的液体在流转着,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这枚圆环也很有规律地收缩、膨胀,就像是……

    一条匍匐在齐公子胸口,触手深深扎进他体内,以他的jīng血为生的古怪肉虫。

    齐公子指着圆环,壮着胆子问道,“师父,你种在我胸口的这枚肉环,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每次我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你说这是天下第一防御至宝,只要植入了这个肉环,就连大罗金仙都很难杀得了我,可是现在一个县城里的三流恶霸就把我打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申天师冷哼一声:“那你死了吗?”

    齐公子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徒儿的符晶战车及时赶到,若是迟来半步,徒儿早就身首异处了!”

    “愚蠢!”

    申天师一扫衣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你自己对着铜镜好好照照你这张脸,再看看身上的伤,仔细想想,要多少时间才能弄出这么严重的伤!而那个伤你的人,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来折磨你,却不干脆利落地一刀将你斩杀!”

    齐公子楞了一下,摸着血肉模糊的脸庞道:“此人,此人大概是没料到徒儿会有援军,想多戏耍徒儿一阵子吧?”

    申天师连声冷笑:“此人的资料,这些rì子咱们早就分析过了,从他在中阳镇的所作所为来看,绝对是心狠手辣,干脆利落,杀伐决断的狠人,又能施展五鬼搬运符,和yīn符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一个凶人,明明有无数机会可以杀你,却偏偏都放过了,给你造成的伤看似严重,却也没有半处致命伤,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对啊!”

    申天师的话好似打开了巫野脑子里的塞子,那天的记忆全都浮出水面,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

    他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连面对幻狈公主幻化的裸-女,都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为何在面对齐公子这个杂碎时,竟然没有干脆利落地一刀宰了他?

    仔细想想,那天确实有很多机会可以一招毙命的,别的不说,只要在用长矛捅人之时,稍微抬高一些,直接从眼窝进去,扎穿脑子,就搞定收工了。

    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干脆利落地秒杀,反而选择了看似牛-逼实则傻-逼地挥拳痛殴?

    他当天的行为,实在非常不对头。

    更加诡异的是,都过去十多天了,他一点儿都没觉得那天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顺理成章,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真是奇哉怪也!

    仔细想想,甚至有一种被人下蛊,一下子降低了智商的感觉。

    若非今天申天师提起,他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怀疑自己当天的行为有半点儿问题。

    齐公子也大惑不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师父这么一说,南霸天那天的行为好像是有些奇怪,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傻瓜,不过,这和我胸口的肉环有什么关系?莫非,莫非这个肉环能把别人变成傻瓜?”

    申天师面无表情地说:“你总算知道了。”

    齐公子更加好奇,摩挲着胸口的肉环,急道:“徒儿什么都不知道!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法宝,竟然能将敌人变成傻瓜?它又是什么材质打造,非金非铁,非铜非木,就像是活物一样吸吮徒儿的jīng血?它又是何人打造?徒儿甚至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师父,您至少把这件法宝的名字告诉徒儿吧!”

    申天师沉默了半天,见徒儿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知道再不告诉他一些真相,此事就会郁结在心中,成为一道不大不小的杂念,影响他的修炼,犹豫再三,终是轻叹一声,开口道:

    “这件法宝的名字是……弱智光环!”

    柴房中,巫野猛地弹了起来,眼珠瞪得比鸭蛋还大,好似被一道天雷活活劈傻了!

    “不会吧,齐公子居然自带弱智光环?怪不得那天我要杀他时,表现得如此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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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又到了广大书友喜闻乐见的‘牛头有话说’时间了。

    不过今天牛头不讲笑话,这不是明天要上架了么,和大家唠两句心里话,也懒得开单章,就这儿说吧,不爱看的您扒拉过去,没事。

    说到《史上第一恶霸》这种反弹琵琶类型的娱乐作品,其实在电影里比较多,近一点儿的有《惊声尖笑》系列,稍微远点儿的有《反斗神鹰》系列,还有我个人觉得最经典的《白头神探三部曲》,港片里在这方面做过尝试的是《鼠胆龙威》,一看名字就知道戏仿的是布鲁斯-威利斯的成名作《虎胆龙威》了,当然还加入了咱们香港特sè的打斗,两部片都蛮jīng彩的。

    电视剧里这种调调的似乎不多,牛头想瞎了心也就想到一个《糊涂侦探》,顺便说一句,牛头一直觉得《糊涂侦探》里的九十九号是最漂亮的外国妞没有之一,梦露也好赫本也罢根本和人家没法比,真的。

    总之说这些废话的意思是这种一边糟蹋名著一边糟蹋自己的作品早已有之,而且早已大受欢迎,只不过在网文界似乎不太有看到,即使有吐槽也基本上都是蜻蜓点水或者是汤里的油花,起到一个添点儿滋味的作用,能够像电影一样拿这个当主菜的似乎不多,或者牛头见识浅薄吧,基本上就是没有。

    所以牛头就想了,你们这帮傻-逼,这么好的题材,这么新的创意,咋就没一个人写呢?啥也别说了,咱来呗!

    来了之后牛头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逼。

    网络上这么多高手,这么多文字玩得炉火纯青的大牛们不这么写,当然有人家的理由,关键是牛头一开始没想通一个问题——吐一章槽容易,吐十章槽也不难,可是要吐几百章,咱又不是蚕宝宝,吐得过来吗?

    所以人家也只能拿一个多钟头的电影来这么玩,就算有连续剧也是以单元剧的形式,一集一个故事,全本大套都要像是厌食症患者一样大吐特吐,这任务就相当之艰巨了。

    关键是,咱知道很多读者都厌烦了看老桥段,都巴望着整出一点不一样的新东西,可“老桥段”之所以能流传至今而且开枝散叶被人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重复,正是因为其拥有不可撼动的合理xìng和爽快感。在一个极短的篇章里以无视逻辑的方法打碎这一切,确实能获得一种异样的快感,可是要在上百万字的篇幅里令这种快感长久地延续下去,其难度不亚于一个顽童手持大棒将玻璃店里的一切都打碎,随后又被告之要把支离破碎的一切都重新拼合起来。

    还是那句话,破而后立,问题是破容易,立就真的很难了。

    当别人都在老老实实吃饭的时候,标新立异、特立独行者有可能吃到螃蟹,但更有可能啃到的只是一嘴狗屎。

    所以很早就有人说了,这个文或许会存在后继乏力的问题,有太监或者烂尾的可能。

    确实,逆cháo流而动,十有仈jiǔ要被拍死在滩头上。

    如果仅仅是抱着对热门小说的“厌恶”,“眼红”,“仇恨”之类负面情绪,想要狠狠地讽刺一下人家,哗众取宠的话,目的已经达到了,小说也差不多该到了结束的时候。

    但牛头才刚刚开始。

    因为牛头其实真的一点儿也不讨厌那些用老套路写出来的大红书。

    非但不讨厌,反而,牛头爱看地要死。

    无论是斗那啥,永那啥,阳那啥,凡人那啥,越通俗,越老套,越大路,越热门,牛头越爱看,真的。

    如果牛头说,牛头是出于对这些小说的热爱,或者最多再加上对其中某几本的一点点“由爱生恨”(对,牛头说的就是某生!你可是写过龙蛇某某的人啊,你咋能这样呢?),才写的这个故事,有人信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牛头自己信了。

    但牛头爱的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些书,有一位书友的书评曾经深深地打动了牛头的心房,他说看了这本书,又回想起了几年前。甚至是十年前曾经看YY小说时获得的很简单的感动。

    或许,牛头一直想要追寻的,就是这种再也找不到的很简单的感动吧?

    当死神镰刀小队在银月恶魔面前跪下宣誓效忠,当**师懵懂无知地吞下第一口地瓜,当唐龙在废弃基地里被机器教官折磨得死去活来,当紫川秀在万千魔族之中暴起杀人……

    这不仅仅是感动,这是——

    “青chūn啊!青chūn~~~~~~~”

    对于这些曾经给牛头带来过无限欢乐,无限感动,无限热血的作品,对于这些作品用那些俗不可耐的桥段交织而成的青chūn岁月,牛头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半点儿讥讽之意。

    有的,只是怀念,带着泪水和叹息的怀念。

    如果单纯抱着一颗吐槽之心,用无比黑暗的负面情绪来写这本书的话,十有仈jiǔ真的会太监的。

    但牛头在写每一个字的时候,想到的,都是这些大俗段子曾经带来的每一滴乐趣。

    与其说是吐槽,倒不如说是致敬和追忆吧?

    所以,请相信,这本包含着牛头对那些曾经的和现在的大神们无限爱意的书,会一直坚持下去的,直到牛头将当时的感动全都写出来为止。

    也希望,新一代的读者,能够从这本书里,感受到牛头在十年前曾经感受到的那种单纯而美好的东西,那种热血,那种坚持,那种无厘头的搞笑,那……一切的一切。

    最后,虽然很不好意思,还是要说一句。

    牛头也是有家有口,拖儿带女的人,当男人不容易,真的,自己倒无所谓,老婆孩子总得顾着吧?整天不务正业地在键盘上乱滚,家里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能不嘀咕?人家不嘀咕,自己个儿也得要点儿脸,是吧。

    哪怕每天订阅个八千字,也就几毛钱,不伤脾胃,对牛头来说就不一样了,不说给牛嫂添件花衣裳,给小牛买两罐nǎi粉也好,现在这nǎi粉多贵啊,一看标价牌儿牛头就搓火,半夜里都看着自己的胸大肌潸然泪下,你说这玩意儿咋就不产nǎi呢?

    所以就啥都甭说了,上架之后咱玩命更新,普桑改玛莎拉蒂,速度绝对是嗖嗖的飙上去,大家伙儿既然都能看到这段话,想来也是愿意继续看下去的,能支持就支持点儿吧,怎么着也让牛头在牛嫂面前硬气点儿,不至于被她揪着牛耳朵说牛头整天好吃懒做不干人事儿——大家掏几毛钱,咱们证明给她看看,码字也是“人事儿”,中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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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恶霸介绍:
昔日的天才少年萧寒,走火入魔,沦为废人,不但惨遭未婚妻退婚,还被未婚妻之兄,号称“南霸天”的恶霸百般凌辱!就在这时,母亲的遗物,一枚黑色戒指中,忽然传来了苍老的笑声…… 地球穿越者巫野,便投身在这凌辱萧寒的恶霸“南霸天”身上! “什么?我妹子要去和废柴退婚,然后当我的女人?” “什么?我叫王彪?是个恶霸?练的是五虎断门刀?” “什么?那昔日的天才如今的废柴,有个戒指,戒指里还有个老爷爷?” “什么?我家里还有个养马小奴名叫方炎,以前被我天天折磨,怀恨在心,如今机缘巧合,得到了上古暴君的绝世魔功,正准备杀我全家,把我千刀万剐?” “元芳!这不科学啊!”史上第一恶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史上第一恶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史上第一恶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